“东西全拿来了,不需要脱胎换骨,但至少不是现在这幅样子。”
    “是要恢复到过去的样子?”周波有些意味深长看向季恒。
    “这是你的专业,结果你定。”
    说罢,季恒放下化妆箱和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不可否认,工作的时候,周波有一双很温柔的手。
    洁面乳、爽肤水、眼霜、粉底、定妆粉、卷发棒、玉米夹、干胶……所有的瓶瓶罐罐和化妆工具在洛可可梳妆台前一溜儿铺开,时间在床头那勾了金线的时钟的滴滴答答声中溜走,在梳妆镜的映射中,周波像个魔法师,渐渐地将江筱叶那张菜色的脸粉饰得一点点明亮起来,瘦高的颧骨掩盖在厚厚的粉底之下,两颊染上了美丽的樱桃色,肤白如雪,唇红似血,连那又深又冷,干涸了似的眼眸,也仿佛重燃了生机,明亮若水,灵动非凡。
    江筱叶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在看另一个完全不相关的女人。
    这个女人很美,美得像毒药般的罂粟,多么可惜,躯壳里装着的却是她平淡的灵魂。
    “想起来了吗,这样的你?”
    周波放下手中的化妆刷,透过镜子目光幽幽的注视着女人。
    “有什么区别吗?”镜中的女人朱唇轻启,目若横波,潋滟而淡然。
    江筱叶微微偏过头,看向造型师。
    “哎呀呀,太气人了,区别明明就很大嘛!”周波十分不满的撇了撇嘴,一把拽起坐在梳妆台前的江筱叶,“这可是生平头一回,有人赤果果的对我的专业水平提出质疑啊,不过,你满不满意都没关系,只要季恒点头,我就能交差了。”
    江筱叶被无情的推出门外,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额头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抬起头,硬邦邦的东西原来是季恒的胸膛,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原来他还一直站在门外。
    季恒的眼神由浅及浓,好似加了糖块的黑咖啡,苦涩与甜蜜掺杂在一起,交织成梦幻般香醇的氛围。
    江筱叶不知道他从她的脸上看见了什么,抑或是在怀恋什么,无论如何,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三个不同的时空只能是永恒的平行线,既不会相遇,也不可能有结局,所谓的交错仅仅是这张笼罩在美丽面具下的脸孔所带来的刹那的错觉而已。
    洗尽铅华后,她依然还是现在的她。
    ☆、第4章 委屈的兔子
    或许,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不将美貌与爱情勾兑在一起,就像女人总是把爱情和忠诚合二为一一样。
    季恒,曾经的我就是这么迷住你的吗?
    “你喜欢吗,这张脸?”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江筱叶回过身去,周波并没有看她,而是目光直直的看向季恒。
    “可以。”季恒沉默了片刻,才从喉咙里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
    “要不要继续试试新的发型和衣服?”
    “明天吧。”
    “这倒也是,真可怜,不过就坐在椅子上,就累成这样了。”眨眼间,周波又跳回他的兰花指风格,“快过来,小懒猪,我帮你卸妆。”
    “我有名字,请不要叫我小懒猪。”
    “那叫你什么,小睡兔?有区别吗?你这不是种族歧视吗,哈哈哈哈哈!”
    “……”
    今天的午餐吃得格外的热闹,多了周波一个人,就像多了一百只鸭子的嘴。
    江筱叶偷瞄了季恒一眼,男人始终绷着脸,一声不吭,低头扒饭,要不是周波包圆了今天的大厨工作,要不是饭菜的色香味勉强可以入口,估计季恒早就把他给扔出去了。
    “对了,小睡兔,还记得林黛那个女人吗?当初嫁给……”周波的话说到一半,在季恒电闪雷鸣的目光中,立刻自动闭上了嘴。
    “吃饭就吃饭,再不闭嘴,就出去!”
    “记不得了,我都忘了。”江筱叶淡淡的说道,“不管你们说什么,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具象的意义。”
    “什么都忘了?”
    江筱叶点了点头。
    “把季恒也忘了?”不顾季恒充满警告的视线,周波睁大了眼睛,继续问道。
    “嗯。”
    “不好奇自己的过去吗?”
    “季恒都告诉我了,我父母双亡,现在是他的未婚妻。”
    周波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口咖喱饭喷向了餐桌。
    “赶紧的,回去开你的店。”
    真是不作不会死。下一秒,他就被季恒无情的踹出了家门。
    “季恒,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们劳动人民!”周波装模作样的揉了揉屁股,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擤了鼻涕,尔后眨巴眨巴眼睛冲江筱叶挥了挥大手,“明天见,小懒猪,不,小睡兔,么么哒。”
    那一刻,江筱叶好讨厌这个话多的男人,真恨不得给他那喷着尾气的车屁股补上一脚。
    午后的阳光浸满了别墅门前的台阶,夏日的熏风带着野草闲花的气息扑面而来,足不出户的江筱叶毫无招架之力,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任凭新鲜的风侵入她的每一个毛孔,将四肢躯骸五脏六腑都满满的迷醉了。
    “不进去吗?”
    “屋里待太久了。”
    “如果不想晒伤的话,就去院子里散步吧。”
    季恒有一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心是周到而细腻的。江筱叶抬起头,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出现在她那毫无血色,形销骨立的脸上,并无震撼人心的美感,却隐隐透着令人心疼的温柔:
    “不去上班了?”
    “待会儿就走。”季恒语调平淡的说道,“下午三点有个叫吴兰的清洁阿姨过来,你可以通过院门口的可视门铃确认她的身份。”
    “好。”江筱叶乖乖点了点头。
    季恒向外刚走了几步,立刻又折回身,凶恶的瞪大眼睛,吊起眉毛:“记住,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要给他开门,否则后果自负!”
    江筱叶一脸愕然:就算她忘记了一切,至少有一点还敢确定的是,她已成年,又不是幼稚园毕业生。
    季恒开车走了,江筱叶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脚下发软,她倚在门口,伸开手臂挡住炫目的阳光,却又忍不住张开手掌,透过五指的缝隙,望向间隔开来的天空,阴影中呆久了,对于光的渴望与迷恋,是那么的绝望又炽烈,从指尖燃起的热度仿佛一直能温暖到心脏的深处。
    这时,门铃声骤然响起。
    江筱叶急急忙忙穿过小径,来到高高的铁门前,透过可视门铃,看见一个约莫四十岁,穿着白色紧身短裙,一头波浪卷发,妆容美艳的女人,她一面死命按着门铃,一面不断拨打着手机。
    这女人绝对不可能是吴兰,更不可能是季恒的……母亲。
    江筱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女人脸色阴沉的离开,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她没有这栋别墅的电话号码,没有季恒的手机号码和公司地址,什么都没有,掌心里握住的唯有季恒临出门前恶狠狠的叮嘱。
    原来,她已然如此的信任他?!
    江筱叶的嘴角沉了沉,泛起苦涩的微笑。
    晚上七点,季恒准时步入暗沉沉的客厅,餐厅的灯光在转角处若隐若现,一股难闻的焦味扑鼻而来,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长长的餐桌上,左边是冒着热气的香菇鸡……泡面,右边依然还是同样的泡面,开放式厨房的垃圾桶里堆着足足可以做顿大餐的的食材和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
    “以后我会做的更好的。”江筱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季恒,看上去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季恒依然面无表情,板着脸说道:“切菜的时候晕过去,没人能救你。”
    “不是要跟你一起参加婚礼吗,活动活动才能恢复体力。”
    “你不想问些什么吗?”
    “问什么?”
    “没什么,吃饭吧。”
    季恒叹了口气,在江筱叶扑向冒着浓郁香气的香菇鸡泡面之前,拽住她的衣领:
    “算了,这么虚弱,还是别吃这种油炸面了,耐心等一等,我来煮粥。”
    粥粥粥,顿顿都吃粥的江筱叶的脸瞬间变成了绿色。
    金黄色的小米粥在不锈钢锅里咕咚咕咚的翻滚,袅袅的热气柔和了季恒线条分明的侧脸,江筱叶对着被无情撤走的泡面流了会儿口水,尔后将手肘支撑起脑袋,用黑白分明的眼珠瞅着男人:“对了,今天下午除了吴阿姨之外,还有个挺漂亮的女人来找你。”
    季恒拿起勺子将薄薄的粥盛入碗里,他的表情极淡,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你开门了吗?”
    “没有。”
    “以后照这样做就是。”
    “她是谁?”
    “无关紧要的人。”
    “真没劲。”
    “用不了多久,你就有可能会再见到她,到那时,可别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有这样的机会。”
    “她很讨厌吗?”
    “不会比林黛更好。”
    江筱叶浅浅的笑了,一双眼睛又深又黑,眸光婉转:
    “不能因为人家没嫁给你,就说她的坏话,这样的评论并不客观。”
    ☆、第5章 白骨精
    如果比赛瞪眼谁更凶的话,江筱叶觉得自己肯定是季恒的手下败将。
    季恒皱着眉,将盛着粥的碗重重搁在女人面前,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吃饭。”
    “是喝粥吧?”江筱叶咕哝道,“天天喝粥。”
    “等你从白骨变成白骨精时,再跟我抱怨。”季恒在餐桌对面坐下,冰寒着脸开始大口吃着已经软趴趴的面条,好像在大快朵颐着他的敌人。
    想要反驳,不料一口热粥梗在喉咙里,江筱叶差点呛得喘不过气来。
    “真不容易,吃个饭都能噎死。”
    算了,不说了,这个男人就是个冰箱,就连幽默也是冰过的,硌得叫人牙疼。
    次日,江筱叶特地起了个大早,不管哪个女人都不想被人整天“小懒猪,小睡兔”叫着,更何况还是那个处处跟自己不对盘的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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