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久久有些诧异,她确实收到了段危打给她的巨款,其中还有一些需要她亲自去段危公司签合约的,但是她不觉得段危会让他来问她这种事,很明显这只是段西楼随口扯得一个借口。
    她淡淡收回目光,“我收到了。”
    “那就行。”段西楼似乎没有要和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余久久转身看着自己的公寓,“那我先走了。”
    段西楼不说话,余久久也找不出原因——他的为什么就恰好停在她公司楼下。
    可是她知道,她最好不要回头,也不要再去看段西楼,就这样是最好的,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永远存在一个说不清的第三者,这样的感情释放掉是最好的选择。
    而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终于要将他忘记,不能功亏一篑,甚至,连一点这样的机会都不能留下。
    她脚步匆匆,仿佛临阵脱逃的逃兵,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喊她,“久久。”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在她耳边低语。
    他不知何时已经开了门赚走了下车子。
    余久久咽了几下口水,这才回过脸带着一个十分简单的笑容,没有丝毫其他情绪,“怎么了?”
    但是段西楼没有动弹,他只是用那看惯了的目光看着她,领口能够看到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此情此景,余久久忽然有一种错觉,如果此刻段西楼不顾一切抱着她,她甚至可以为了他放弃自己的一切执拗和芥蒂。
    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样就不是段西楼了。
    他没有说任何余久久希望听到的话,他只是淡淡说了句,“没事,其实我只是顺路来看看你。”
    说完,他就重新回到了车子里。
    发动引擎,车子掉了个头,就消失了。
    回到家后,她终于打开了自己关机了整整大半个月的手机,因为去香港前,她就已经想要抛却一切烦恼,所以把手机都关了,甚至都没带。
    一打开手机,一连串留言接踵而来。
    基本都是陈涤非的,“大姐,你总算回来了,卓溪又要走了,你们怎么什么都没发生啊?”
    “大姐,你手机怎么老打不通,什么时候一起聚聚啊。”
    “久久不好了,你爷爷住医院了说是出了车祸,我看到新闻说的!”
    如果说刚才几条短信,余久久还是随便掠过去的,那么这条短信就直接激发了她内心的涟漪。
    什么?
    爷爷住院了,出了车祸?
    段危快八十的人了,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
    她立刻打电话给陈姨问了段危的情况,得到的消息很不好,说是段危现在病情很危险,如果醒不来可能会一直变成植物人了。
    余久久忽然就想到了刚才,就在刚才,段西楼将车子停在她的楼下,他那疲惫的样子,那副彻夜不眠的样子。
    原来——一切都不是错觉,段西楼是真的在难过。
    当时他用那样疲惫的眼神看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若无其事地说,我顺路来看看你。
    他真的以为骗得了她?段危也是她的爷爷!
    其实他的难过很明显,他对于他的父亲虽然没有太多的温情表示,但是余久久知道的,段西楼对段危的感情,一言两语都是说不清的。
    只是这两个人都太固执了,再加上不愿意互相沟通,导致他们的关系看似十分紧张,但是再紧张那也是亲生父子,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互相依靠的两个人。
    他如此显而易见的难过,余久久却没有看到。
    他来找她,一定是因为他心里太难受了,才想要和她倾诉一下,可是她却逃走了。
    余久久忽然有一阵难以抑制的自责,她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冷酷残忍的事,她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她立刻又问了段危医院的地址,急急忙忙就出门了。
    她找到了段危的医院,那是在顶楼最豪华的病房内,但是目前不能探望的模式,只能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看着那躺在床上的闭着眼睛的老人。
    他是真的已经看起来很老了,老到都累得闭起眼睛了,但是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不希望他闭上眼睛的人。
    比如余久久,比如段西楼。
    身后难得会有护士和医生走过去的脚步声,但是余久久都没有去理睬,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玻璃窗里的老人,目光游离。
    她呆呆的神地望着,都没有意识到身后那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渐渐停止了下来。
    她透过玻璃窗的倒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脸庞。
    转过身,果然是他,脸色有些泛白夹杂着疲惫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第三更)
    “你怎么在这里?”段西楼似乎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娓娓站着。
    他似乎洗了把脸,脸色比刚才清爽了一些,但是余久久看得出,他应该守在这里很久了。
    她嗫嚅了几下嘴唇,发现说不出什么话,但是心里却又十分难过,她不是一个喜欢示弱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情绪外露的人,她低下头看着脚尖,踩了几下地面道:“听说爷爷生病了,所以我就来了。”
    “是么。”他没有说更多的话,而是走上前,和余久久一起望着那厚厚的玻璃。
    余久久低垂着眼帘,“你怎么不告诉我,爷爷的事。”
    “我是打算告诉你的,不过又不想让你操心。”
    “这话什么意思,爷爷也是我的爷爷。”
    他低着头看着她,眼神很是沉默,“那就一起守着吧。”
    余久久低着头,不说话,她内心有愧疚,觉得自己对段西楼怎么说都有些过分了。
    而且此刻的段西楼皱着眉,整个人有些无力,说实话她从来看到的他都是无所不能上天入地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她是真的很心疼。
    两个人盯着玻璃窗内的床榻,还有床边那输液一滴一滴的滴下去。
    安静,静默,整个楼层都好像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沉睡中。
    不知道站了多久,段西楼忽然转过脸看着余久久,那张脸没有笑意,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她。
    余久久知道他难过,知道他心痛,却什么都不能说。
    她站着有些累了,打算去那边的长椅上坐一下。转身的时候,段西楼忽然缓缓闭上眼睛,用一种十分轻微的声音说道:“你回到我身边吧。”
    他说的很轻微,仿佛梦呓一般,但是其实此刻他们两人都无比清醒。
    说完他仍是闭着眼,继续慢慢说:“我承认,是我需要你。”
    他从不曾想过,当年那个九岁的女孩,有朝一日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如此示弱的方式,从来不像他段西楼,但是此刻,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因为他知道,他想要的安慰,他所需要的温暖,只有她能给他。
    长久的静默,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轻微作响。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随后他睁开眼,却猛然对上了余久久的目光,她的目光微弱而绵长,似乎还在怔怔的状态。
    他以为她会说点什么,但是余久久什么都没说,她转身朝后面走去,说道:“我去喊医生来看看。”
    他心里忽然一阵冰凉,默默转过脸继续看着玻璃内的病床,她还是不愿意选择原谅。
    余久久去了主治医生那儿,主治医生看到余久久进来,连问道:“怎么了?”
    余久久随便扯了几个话题,“啊……我想问问,36号病房的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之前不是都和家属说的很清楚了吗,现在只能等待。”
    又询问了几句,余久久便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
    一路上,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样,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说出这样挽留她的话,让她根本无法拒绝他。
    那个骄傲的男人,竟然会说出需要她,这样的话,他是真的打算把自己的姿态放下了吗?
    她很想要回应他,甚至是抱着他,但是她害怕,害怕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害怕到头来她依旧只是一个替代品。
    她如此胆小,如此自私的人,根本不想跨出那一步,因为她害怕受伤。
    想到这里,余久久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她竟然害怕去见到段西楼,她害怕看到他脆弱的脸庞,她更害怕自己让他伤心了。
    所以余久久就回去了,没错她虽然刚才答应和段西楼一起守着段危,但是她还是回去了。
    并且接下去的好几日,她都没敢去医院,但是她每天都会打电话去问陈姨,段危的情况,还会买东西让陈姨带到病房去给段西楼当然不能说是她买的,但是自己就是一次没去过。
    总是,她不愿意去,就是神仙逼她都没有用,她知道自己自私又胆小,而且还作天作地,不过对于作的人来说,她们自己是意识不到自己作的。
    直到某个周末,她实在忍不住想去医院看一下段危,因为她打听到那个时候段西楼正好不在。
    不过当她刚前脚踏进病房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就直直的站在他的面前,并且把她给拦住了。
    段西楼就像是故意和余久久过不去似得,死活不让她进去。
    他精神好了一些,此刻正带着一种冰冷的笑意,“余久久,我第一次发现你真的很有本事,而且你的心肠还死硬死硬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余久久瞄了他一眼,“你的气色好了不少。”
    “你原来还会关心我?”他挑着眉看着她,这个女孩长大了。
    她以前喜欢把脖子所在衣服里,低着头默不作声,现在她面对他不再害怕,而是会皱着眉看着他,甚至会瞪他。
    他原本以为她会在他的教育下变成一个顺从的女孩,却发现她早就离听话越来越远了,但是如此不顺从的她吗,反而让他越来越牵挂。
    他很清楚,一开始,她这是一个玩具,一个替身,她也想一个玩具一个替身一样,顺从,害怕。
    但是后来的她,变得越发不可收拾,独立,倔强,坏脾气,自私,她变成了一个有着许多缺点却鲜活的女孩。
    准确的说他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也许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这个女孩,直到那长达七年的分别,他花了七年的时间才想清楚想明白这件事。
    然后,他就回来找她了,可是她却早已有了自己新的生活。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人可以替代她了。
    “那天在医院里,能让我说那样的话来的人,你是第一个,而听见我那样说,却还若无其事地转身走掉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似乎无奈地咬牙,他又道:“所以,你真是很有本事,余久久。”
    余久久将衣领拉高,遮住了自己的下颌,喃喃道:“我怕你是因为一时脆弱,脑子糊里糊涂才说了那一番话,等你事后清醒了就后悔了。”
    段西楼的脸上越发无奈,他是把余久久横也不是竖也不是,“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我不会说出自己无法负责的话,我说了,就会负责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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