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个嫉妒的女人围攻着,小花却是稳坐泰山的杵在那儿。一向的姿态就是半垂着脸坐在那儿,也不说话。没听见肯定是不可能的,可别人就是表现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坐在上首处的景王妃似乎感觉看戏看够了,难掩眉宇间的烦躁,挥挥手一副‘请安结束你们都可以滚了’的不耐样子。
    以往景王妃从来表现端庄大度,今日却是面孔大变,看来这个消息着实刺激她不轻。
    几人都站了起身,结束了这一日一次的请安。
    可惜这次,因着景王妃的拉仇恨,却是没有前几日那么平静了。小花出了正厅,到了廊下,玉娇也没停下嘴里不断蹦出来的讥酸话。
    看着这样的玉娇,小花有一种‘巧莲附身’的错觉。
    “各位姐姐,婢妾先走了。”话说完,小花便领着丁香丁兰两人离开了,从始至终对别人的话也没接腔,也没露出任何不忿的表情,平静的让人惊叹。
    出了长春院大门,丁兰忍不住说道:“这王妃也忒缺德了,这不是给夫人拉仇恨吗,还有那两位玉夫人,尤其那个玉娇夫人,说话也太难听了。”
    “行了,你声音小点儿。”丁香说道。
    “好啦,她们爱说不说,我又不会掉一层皮。”小花打了一个哈欠,拢了拢头上的风帽。
    “对了,丁香,我怎么感觉着王妃她们的消息并不怎么灵通?”丁香沉吟了下,说道:“估计是因为她们没有防备什么吧,毕竟在她们的印象里,殿下很少来后院的。”
    还有一句话丁香没有说,殿下以往一年半载不来后院一次,后院几乎没有什么可争的。现在花夫人冒出了头,这殿下又罕见的来了两次,以后那几处肯定少不了盯梢这边。
    就算丁香没说,小花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看来以后的事儿会更多。
    “说的也是。”
    此时小花的心情复杂非常,既有些讨厌这种针对,又有些松了口气。
    她们知道殿下来她这里也好,至少表面上是投鼠忌器也就只能图个嘴上快活,明面上不能来,那么也就只剩了暗手了。
    ☆、第58章
    景王妃确实没什么防备。
    与景王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不说很了解景王,但也算有些明白的。这个男人怎么说呢,不像是个男人,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儿很是寡淡。
    当初他们大婚的时候,因着她心里那会儿不愿意,新婚之夜连房都没圆。还是过了几日,怕宫中那边问起来,她才勉勉强强和景王圆了房,其实也就是走了个过场。
    新婚那段期间,他隔几日就会来她屋里,可是她不愿意,他也不勉强她,后面便慢慢的淡了下来,直至如今根本不在她这里过夜。
    思起以往,景王妃无数次唾弃自己的愚蠢。
    这几年,偶尔她也会幻想起,如果没有当初她的愚蠢,想必他们应该也会是对恩爱的夫妻。毕竟她嫁给景王那时,算是景王最为艰难的时候了,年纪不大不小的,还不够成年就藩,在宫里面对的从来都是冷眼和讥笑。
    如果她能懂事一点,患难夫妻,想必这时的感情一定会非常好,只可惜当年她太小,只想着‘表哥’忘了其实夫君才是陪着自己一辈子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嬷嬷?”
    景王妃这次是真的急了。
    别人不懂五日去了两次的含义,她却是懂得。
    景王怕麻烦喜欢省事,本就是个寡淡的性子,再加上这样的性格,才会形成很少来后院的状况。
    因着她和景王之间有隔阂,哪怕她心里清楚这些,她也从来不会去指点旁人。在自己都没生下孩子的情况下,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提前生下孩子。在茶水里下药是的,睁着眼睛装不懂也是因为这。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恼火福顺等人的自作主张,为什么会千万百计把人从璟泰殿里弄到后院来,因为她了解景王的秉性,他是那种性子很独的人,让他升起来后院的心思,很难。
    可是现在这种难却是破例了。
    破例的对象却不是她!
    李嬷嬷看到满脸着急的景王妃,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王妃,你别着急。”春香劝道。
    景王妃砸了手边的摆件儿,有点歇斯底里,“当初人在璟泰殿里的时候,你们让我不急,现在还叫我不急。那些时候她没能怀上,是她没福气,现在如果殿下继续照着这种频率去她那儿,怀上是迟早的。”
    还有一句话景王妃没有说,可是瞎子心里都清楚,能让景王改了性子,那才叫真正的恐怖。
    “狐媚子,贱人!”
    景王妃脸扭曲的可怕,天晓得刚才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把那人撕碎了。
    李嬷嬷开口说话了,“王妃,你现在着急也没用。首先,谁知道殿下是不是一时兴起呢,才两次也看不出来什么,那么多年都是这样的性子,一朝一夕不可能会改的。殿下本来去的就少,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会怀上。只要咱们再使巴劲儿,她也就没望了。”
    “可是你没看到吗?她根本就不碰长春院里的东西。”
    “那就逼着她碰。”
    ******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景王妃说要请众姐妹到长春院饮宴,时间定在三日后的晚上。
    景王妃笑得很和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人疑惑之下不免惊疑。
    可是顶头的王妃都发话了,下面的小喽啰只能老实听命。
    说是请,你就真当别人是请你吗?别开玩笑了,别人只是通知你去罢了,而且你还不能不去。
    请安回荣喜院的路上,乔侧妃一路笑得颇有意味。
    翠儿不懂这其中的含义,蝶儿却是懂的。
    这下看那花夫人怎么接招。
    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多,没有被对付的自是等着看好戏。
    西院
    因着景王妃突发的设宴,这两日小花安静的厉害。
    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贴身服侍她的丁香丁兰两人,都看出了她的异常。
    有点焦躁,可是这焦躁又让她压在了全然的沉默之下。平日里该吃吃该睡睡,也不吭气,丁香想说点什么,却是又无从说起。
    说到底她再能干,也只是个奴婢。
    以往是跟着齐姑姑没错,但从那日齐姑姑把她指派过来的时候,就和她说的非常清楚了,以后她的主子就是花夫人了。
    齐姑姑的意思丁香懂,齐姑姑管着内务却从来不插手后院事情的态度她也明白,以后她就只能靠自己了,或者靠着花夫人。
    其实让丁香想,她并不是想来侍候花夫人。
    景王府的后院一直很安静,那是因为没有风。而花夫人这突然的冒出了头,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平静,尤其这其间的事情,齐姑姑也是点过一二的,她更是明白自己以后要面对的处境。
    可是齐姑姑下了令,她就算不愿,也不得不从。
    来之前,她心情忐忑,来之后,她扫除杂念一门心思想当好差。齐姑姑的意思她懂,不外乎看她素来沉稳,指着她过来给花夫人当个帮手。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个主子是个不简单的。后来见着景王来了两次,她心中暗喜,更是觉得花夫人以后的前程绝不会小。
    可是想法是好的,发展势头眼见也不错,但也架不住景王妃这接二连三的步步紧逼啊。
    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大明大白的出去嚷嚷景王妃想干什么。
    人是王妃,是除了景王在这景王府第二大的人,哪怕大家心里都知道不是如此,但是光凭她的身份来摆布下面的几个姬妾,也是绰绰有余了。
    并且景王妃这些日子也没干什么过格的事儿,别人也不过是你在请安的时候,给你上个茶拿些点心,这是待客之道,挑不出什么。而饮宴就更有理由了,‘庆祝’后院多来了一位妹妹。
    小花其实巴不得景王妃对她喊打喊杀,疾言厉色,这样她还好想应对的招数。可这种表面上和缓无声,暗里无不是杀机的招数才尤其难对付。
    虽是手段粗暴,但让人防不胜防。
    换句话说,就算小花真的不小心着了道,她能说是景王妃做的吗?谁会相信有人会大明大白的在自己院子对人下药,傻子也不会这么做啊,可偏偏景王妃做的就是这样的‘傻’事儿。
    没有中招,仅凭猜测,没人会信她的话。中了招,拿自己当证据,那时候再嚷嚷出去又有何用。
    而景王自从那几日来了两次,最近却是再也没有来了。那是个性子寡淡的主儿,让人摸不出深浅,也没见着对谁有几分另眼相看。
    从外人来看,景王五日里来了两次是一种恩宠。可丁香一直在小花身边服侍着,却是从没在景王那一贯淡漠的脸上能看出有几分对花夫人的特别。
    别的男人宠爱一个女人总会赏赐些东西,或者会通过各种各样的行为给这个女人巩造出一些特殊,让旁人忌惮不敢侵犯。
    可这种惯例,在景王这里却是不通用的。他来的时候是个淡漠脸,走的时候脸上表情还是那样,没有赏赐没有多余的举动,甚至连话都没多说两句,没人摸得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以往丁香做为一个宫人在府里当差,顶多觉得景王性子有点怪,倒不做多想。可如今来到西院花夫人身边侍候,身份换了立场变了,再看到这样的景王,心里却不免多了几分焦虑,尤其花夫人现在处身微妙。
    小花又何尝不是明白这些个道理呢?
    所以她一直忍着,不与景王妃做正面对撞。而她也从来不会以为,景王那是对她的宠爱。说破了去了,不是爱,也没有宠,顶多就是欲罢了。
    她清楚自己的定位,她也不过是个景王纾解欲望的玩意儿罢了。为什么来找她,不过是因着她按摩手艺不错,也可能是感觉做生不如做熟?
    即使不愿意承认,可小花也清楚,她就是个玩意儿。
    她上辈子是个玩意儿,只是四少爷表现出来的没让她感觉自己是个玩意儿,所以她可以蒙自己,嗯,你是四少爷心尖尖上的得宠的人儿。
    而这辈子,景王表现出来的明显罢了,让她可以不用蒙自己,就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个玩意儿。
    再也没有什么时候,能像此时让小花如此清晰的分析出上辈子与这辈子自己的处境了。
    她分析的很透彻,也很悲凉。这些东西她平日里并不愿意去想,此时却不得不面对了。
    而在这之外,还有长春院那里藏在暗里的步步紧逼。
    一晃到了景王妃设宴的时间,这日下午,小花罕见的让丁香几人备水沐浴。
    澡桶里放了些干花瓣,小花没让人服侍,而是自己细细的将自己洗干净。
    洗了澡也洗了发,出来后,丁香拿着帕子先给她绞干头发,并用鎏金海棠花熏笼烘了七八成干,才用梳子慢慢帮她梳顺了。
    小花有一头很好的头发,浓密乌黑亮丽,像一批上好的缎子。
    可小花心里知道这是来到景王府后才慢慢养出来的,以往多少还是有些干枯的,在这里随着日子一天天的好,人更加水嫩了不说,头发也越养越好。上辈子她也有一头好头发,是当了四少爷通房以后,才慢慢养出来的。
    走了两辈子,兜兜转转,境遇竟然相同。
    小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面孔还是那么一张面孔,却是与上辈子记忆中的那张面孔有着很大的不同。
    上辈子她是嚣张艳丽飞扬跋扈的,眉眼间带着妩媚而又锐利的光芒,似乎在昭告众人‘你们不要来惹我,我很不好惹’。
    其实那个时候的嚣张何尝不是一种心虚,因着心虚所以张扬。
    这辈子同样的面孔,眉眼却是娴静的,低调婉约,安静素雅,人的气质似乎也变化了很多很多。
    小花让丁香给自己上了面脂,然后自己拿了妆粉缓缓往自己脸上涂着。
    景王府的待遇很好,这些女人家用的脂粉口脂的东西都是含在份例里送过来的。
    小花这辈子回过来,从来没有往脸上擦过脂粉,可是上辈子她很精通,不光化妆的手艺不差,眼光也还算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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