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究竟是如何处理的,细细想想都记不清了。
    原来,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
    时间可以如此轻易的在不经意间就过了去,只是别的一些东西呢?也那般容易跨过么?
    他又想起叶臻的那句话,
    “既然麻将你是注定凑不齐了,但是好好把握,说不定能斗斗地主什么的。不是也挺好的。”
    ☆、第17章 chapter17笨拙
    “下雪了。”
    锦年趴在床上,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安瑞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向她,往外面看了一眼。
    真的是下雪了。
    室内暖气很足,春意融融,与外面冰冷的空气形成了明显的温差,落地窗因此雾蒙蒙的,但还是可以看见鹅毛大雪纷纷落下。
    上海这天气是越来越古怪,上午还是晴空高照,下午天空便阴沉沉的像是塞满了铅,这入夜没一会儿,又飘起了雪。一路往前,奔波劳碌这么些年,眼睛一直盯着渺茫的远方,脚下,半步不敢走错,半步不敢停歇。细细想来,像今天这般可以略有放松,盯着窗外,看云卷云舒,实在是难得,倒也惬意。
    虽然不能出门,但是该做的事情却也不能落下,趁着上午的空当,安瑞打了几个电话,吩咐下去了几件事,午饭过后,他开始整理邮箱中积了几天的邮件,另有些必须亲自处理的文件,也托林晓蔓把它送了来。一整日的时光悄然游走,不知觉中,锦年也放了学。
    她倒是一如往日的积极,知道他不在家,索性直接奔着就来了,大约是从昨日他骤然病发,到现在一直没有时间好好刷下存在感,这回逮着机会,她拉着他大惊小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聊天结束,甚至就地取材的,在他旁边的陪护床上,搭了个懒人桌开始温习功课。
    大约今晚是不准备走了。
    安瑞休息了一下,继续开始收发邮件。二人互不相扰,倒也融洽清净。
    直到她对着窗外发出那声惊叹。
    他将目光从漫天飞雪中转回来,轻轻“嗯”了声,“明天路滑,我送你去学校。”
    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天的课,明天她要参与第一次正规的考试。期末考试。
    想到明天,锦年瞬间被打回现实,垂头丧气的将注意又转回了床面上摊开的练习卷,闷闷的问道,“叔叔,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不会。”他余光扫了眼试卷上少的可怜的分数,一声轻咳,“有时候智商和成绩并不成正比。”
    锦年长长的“喔”了声,又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看他,“叔叔你真的不是在安慰我吗?”
    安瑞没再看她,淡定的喝了口茶,“看,你这不是挺聪明的么?”
    锦年噎住,气红了眼,低下头去再不言语,看上去更加沮丧了。
    安瑞合上电脑,不着声息的一叹,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过来。”
    锦年心情有些糟糕,只没精打采的抬起脑袋,却没动身,“做什么?”
    安瑞没有回答,只朝她伸出手,招了招,像是在呼唤一只温顺的大型犬,“来。”
    人在病中时,总会不经意间流露自己也难料的温柔,此刻,安瑞的声音便是如此。不过或许是二人相处时,被责骂的时候居多,乍一被他这般呼唤,锦年反倒挺不习惯的,所以不免有点心虚。
    “怎,怎么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细如蚊吟,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叔叔?”
    他“嗯”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复而开口,“是哪只手?”
    “啊?”锦年有些不解。
    “小唯说,你做饭的时候烫着了。”他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今天找护士要的烫伤药膏,“哪只手?严重么?”
    以安瑞对锦年的了解,他猜测,这孩子即使不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的趁机往他怀里一拱,撒着娇说哪里都痛,好严重的。起码也会小脸一红,顺势问他,怎么样,好不好吃?而不管怎样,也不该是现在这种情形……
    她就像是被电打了一样,忽然将俩爪子刷的一下背到身后,两眼瞪得老大,“啊,那个,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不严重。”
    这感觉怎么像是做贼心虚呢?
    很淡一丝疑惑自心头游走,他又想,这孩子今儿是转性了,难得做了件事,却一点儿不想邀功,真是奇了。
    他担心是否自己太过严厉,揉了揉她的脑袋,更加耐心的放缓语气,“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手受了伤,不处理下不行,我看看。乖。”
    话说出口,安瑞便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过话了,难怪别扭。
    可是她看起来却好像更加紧张,不知道为什么。
    “真的……不用。”她的声音细如蚊吟,“我已经处理过了。”说罢,以很快的速度在他面前晃了下,又迅速收了回去。
    他眼睛本来就不是很好使,又没戴眼镜,只看见眼前一道残影一闪而过,接着是她磕磕巴巴的解释,“贴了创可贴。”
    耐心终于快要散尽,安瑞拧了拧眉心,叹气,“温锦年,你到底在玩儿什么花样?”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那个……”她看起来既委屈又着急,憋红了脸,像是在想一个天大的难题,过了差不多两分钟,像是鼓起勇气一般,“我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她张口,冒出的话差点没让他吐血。
    男女授受不亲?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从小到大,天天缠着他,粘着他的人是谁啊?就不提她小时候天天往他被窝里钻了。
    现在她和他说男女授受不亲!
    “温锦年。你是脑壳摔坏了么?”他又喊了声她的名,探手上前,还真的去撩她的刘海,可巧不巧,那个老大“探照灯”瞬间暴露在眼前,安瑞愣了下,嘟哝道,“还真给我说对了……这又怎么弄的?”
    她当然不敢说是昨夜听墙角时被叶臻撞上的,也只能闷闷的顺着他的话回答,“摔的。”想了下,又补充,“叶姨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安瑞不出声的看着她,已经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许久,才缓缓一句,“你怎么就这么笨呢?”,嗯说着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拧巴着她肉肉的小脸,声音都因为恼恨而微微扭曲,“你说你以后要怎么办呐。”
    明明都都十八了,还天天迷迷糊糊的,小孩子一样。
    可是偏偏的,还教不听,学不会,骂不得,不忍打,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锦年一直很软肉的任凭他欺负,小脸儿都被捏的红了,看着他差不多气够了,再来句神补刀,“我不是有你嘛。”
    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难道我能管你一辈……”说了一半,忽然觉得这话有点不吉利,堪堪收回,他将手里的烫伤药扔给她,把她轰走,“别,我跟你授受不亲,自己一边儿上药去。”
    锦年沮丧的“喔”了声,接过药膏,慢吞吞走回她自己那张小床。
    她的手是没有伤,但她的幼小心灵是真的伤到了。
    看见床面那一沓卷子,脑海中又开始回响他的评语。
    想一想就更加难过了呢!
    天天被这样嫌弃,根本都没有可能会喜欢上自己嘛。
    安瑞看着不远处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很受伤的小身影,担忧,心疼混杂,更多的是恼火。似乎从他离开,她九岁那年后,这孩子就没有一点儿成长的迹象,一直都是这幅傻傻的小模样,他是可以包容,那别人呢?谁能一直把自己的朋友,妻子,甚至母亲,当成一个小孩子来包容,忍让。
    越想越气,到最后,他把自己那个无辜的哥哥也被扯出来骂了一顿,都是因为calvin,把好好一孩子养废了!如果换做自己来养的话……
    “嗡,嗡——”
    手机屏幕忽然闪烁,不停震动,锦年和他同时抬头,目光不经意间碰到了一起,二人都是为之一怔,他先反应过来,沉声吩咐,“看什么?还不写作业去。”看着她乖乖低下脑袋,他这才接过电话,没好气的开口,“喂?”
    “先生,是我。”那一端,一个恭敬的声音答复道,“您要查的东西,已经查到了。”
    “查到了?”安瑞有些困惑,“这么快,就这么容易?”
    “是。”那边先是肯定,迟疑了一下又缓缓补充,“不过……和料想中不太一样,您可能会失望。人在这里……您现在方便过来看一下吗?”
    “现在……”安瑞想了一下,没在多虑,翻身下床,“可以,在那儿等着吧,我这就过去。”
    这刚挂断电话,步子还没迈开呢,就听见身后急切的疑问,“叔叔,你去哪儿?”
    他现在没工夫哄她,只淡淡回了句,“杀人放火。”
    留下满脸愕然的锦年,他推门而出,可是没走几步,又遇上了道关卡。
    是叶臻的学生,比她更加倔强的小姑娘。
    “对不起,我也不想冒犯您,可是老师说过,您不可以离开的。”
    “你误会了。”刚刚想好了说辞,安瑞并不慌张,一指半开门缝,轻声,“那是我小侄女儿,她作业本没带,我回家帮她拿,很快就回来。”
    “她是您侄女儿?”那小医生瞪圆了眼。
    “怎么?”他不解,“有问题?”
    “啊……”那小医生看起来比他更懵,小声嘟哝了句,“她说她是你女朋友,我才让她进的。”
    ☆、第18章 chapter18杀机初现
    这句话把他给呛得,半口气悬停在胸口,上下不得,偏生轻易不能纾解。
    一直到他走了很远,都很难完全压抑的住心头那份翻涌不息的躁意。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没有功夫再去计较这些。眼下,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夜色深沉,独行驾车于这座城市的主干道上。周遭车来人往,喧嚷不息,即使是人事不知的天真稚儿,也会忍不住在这般绚烂的火树银花下驻足,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对人间烟火气的迫切渴望。只是……与他无干。或者说,他再已无法相干。
    车子继续前行,偏了,斜了,四处景致依旧美妙,依旧热闹,可空气中弥漫的,全然是另一种气息。
    绅士,淑女,登徒子,酒徒,□□……
    鱼龙混杂。
    这是另一个人间。
    在这里,皑皑白雪落下也只能落在阴沟里零落成泥,身段?那是什么东西?香如故,那是风尘女立的牌坊。
    车子终于停下,门童将车门打开,恭敬侧立,他弯身而出,驻足车旁,黑色的大衣,长身玉立,雪落满肩。
    他抬头,静静的望向眼前这个已经有些年份却依旧生息红火的娱乐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可以闻见其中污浊的空气。可是他却没有一点不适,反而似乎只有站在了这里,才略感心安。就好像……他原本就该属于这里一样。
    很多年前,从远方来了一个青年。一个人,带着一笔钱,来到中国,来到一条街。
    又过了些年,他带着更多的钱,去了条更大的街。
    最后,他带着所有的钱,去了这座城。
    然而,这仍然不是故事的结局,这个故事还没有结局,目前它进展到……
    这个已经名利双收的商人,正站在他低微的原点,若有所思。
    很多企业家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时,总用过那么些许见不得的人的手段,而在日后功成名就,再将它们丢了,埋了,叫你看不见。然而安瑞没有,事实上,因为拥有的太少,太难。他很珍惜他指缝中流过的每一样东西,换句话说,就是贪婪。
    不过贪婪也好,不然有些事情的发生,倒没那么快就能摸到线索,有时候有些事,在夜里头办,总是比阳光下要有效率的多。
    事到如今,他自然不会再来这种地方找乐子,更不会来玩什么追忆似水年华,跑了老远到这儿,完全是为了办一件事,而且在这里会比较方便。
    “人在里头?”加快步伐,他一边问着身边,一边推开了酒吧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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