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老三,你到底是皇上的儿子,即便父子之间有隔阂,只要坐下来好好谈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此时陆庭舟也冲着景王大喊道。
    景王先是看了十皇子一眼,又抬眸看着对面不远处的陆庭舟,轻笑了几声,便说道:“六叔,只要你劝父皇赶紧写下退位诏书,咱们自然有的谈。”
    陆庭舟沉默不语,这要求可不是他能答应的。
    “三哥,你醒醒吧,你已经让人杀了五哥,你要是再杀了老十,这皇位你真的能坐的安心,”陆允珩也忍不住劝道。
    景王没搭理陆允珩,又上下打量了十皇子一眼,露出惋惜的笑容,说道:“老十,你说的对,你向来都对我敬重有加。看在老九的份上,我给你一个选择,你若是愿站在我这边,我就留你一命。”
    在这样的寒冬之中,几乎没有人再感觉到寒冷,每个人都只觉得背后冒汗,就连手心都汗津津的,生怕下一刻自己的小命就丢在了这锦绣宫殿之中。
    “老十,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景王淡笑着逼迫道。
    就在陆允珩又忍不住地叫了一声三哥的时候,突然一支利箭穿破虚空,直扎在他的脚边,惊得陆允珩立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小九,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亲哥哥就闭嘴,”景王冲着陆允珩便怒吼道。
    陆允珩盯着他,却是继续开口说道:“三哥,我是不想看你一直走错路。”
    “什么叫走错路?”景王嘲笑他的天真,他问道:“难道任由他因为那莫须有的大劫,就将我们打发了?母妃一世荣华,难道你忍心看着她到老了在宫中无依无靠,那个姓林的,不过是个二嫁的贱妇罢了,一个不守妇道人人唾弃的东西,居然也能成为贵妃,她何德何能?难道这就不可笑吗?”
    “你再看看咱们的父皇,他登基之后究竟与国与民,做出过什么贡献?”景王地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显然这样的大实话实在是让人无法反驳啊。
    “就算父皇有千错万错,可他还是咱们的父皇,”陆允珩忍不住说道。
    此时陆庭舟看着旁边的皇帝,只见他浑身颤抖,显然是有些支撑不住地模样。他便朗声高喊道:“允齐,这皇位传承不是小事,你以为单单靠着你手中的几千精兵就能堵住这天下之口吗?自古可没人能靠着弑父杀君来谋取皇位,大道为公,你以这等手段谋划,你当真以为今日在场的朝臣会有人信服与你吗?”
    “闭嘴,”就在景王怒吼之后,就见身后一支利箭又再次射出。
    此时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谢树元,忍不住大喊:“王爷小心。”
    可是陆庭舟整个往旁边跨过一步,竟是伸手将箭生生接了下来。他徒手接箭的一幕,看的连景王都大吃一惊。这射箭之人乃是他的心腹,一支长弓在手,简直有天下无敌之势。
    可是陆庭舟不仅没有丝毫狼狈,反而是让所有人都生出一种,他实在是深不可测的感觉。
    陆庭舟将手中的箭取下,看着寒光凛凛地箭头,“箭头有毒。”
    “好,老十,既然你不愿选,三哥便帮你一把,”景王看着对面的皇帝,冷漠说道:“父皇,你若是不答应传位给儿臣,从现在开始我就先杀老七开始。”
    可就算景王这般说,对面的皇帝依旧没有说话。而下一刻,陈政的刀便举了起来,寒光闪过,七皇子连求饶的话都没说出来,就毙命了。
    此时只剩下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两人在,可皇帝依旧还是不吭声。
    就在景王又问了皇帝愿不愿意传位时,一直双腿打颤的十一皇子突然跪在地上,大喊道:“三哥,别杀我,别杀我。”
    “老十一你,”皇帝有些痛心疾首地看着他。
    可此时十一皇子的求生*显然超过了尊严,如果连命都没了,就算有个骨气有什么用。十一皇子本就没有登顶大位的希望,何不干脆求饶。
    就算日后景王的叛乱失败了,他此时的举动也顶多是迫于无奈,最多他赶紧去藩地就是了。左右他就不想在京城待着了,所以他跪下的时候,还拉了拉十皇子的衣角,示意他也赶紧求饶,可别千万别在这时候冒傻气啊。
    而下一个就轮到的八皇子,在看见十一皇子求饶之后,也再顾不得什么骨气了,也跪下来求饶。
    皇帝看着他的这些儿子,突然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居然不是狠毒决绝之辈,就是怂包软蛋,简直是丢尽了陆氏皇族的脸面。
    好在此时十一皇子虽一直拽着十皇子的袖子,可他却一直没跪下。他抬头看着三皇子,只冷笑道:“当年在上书房的时候,先生便曾教导允安,大丈夫在世当顶天立地。允安身为陆氏皇族之人,死也要死得其所。”
    景王还没说话,结果后面就又是一支长箭破空射来,众人看着那箭头又是穿过十皇子的喉咙,没入脖子。一直在颤抖的皇帝,此时终于承受不住地大叫了一声:“允安。”
    此时皇帝满眼含泪,若不是侍卫拼死拦住,只怕他就要冲了过去。
    十皇子脖子上的血喷溅而出,只洒在了身边八皇子和十一皇子的身上,十一皇子摸了一把脸上,当他看见手中的猩红时,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怒吼。
    陆允珩此时冲过侍卫的包围圈,便是抱住十皇子,看着他依旧睁得滚圆的眼睛,红着眼眶冲着三皇子大吼:“三哥,你杀了我吧。”
    就在此时,景王朝身后怒吼了一句,“谁他妈让你动手的。”
    倒是对面的陈政有些不以为然,这人杀都杀了,景王爷还在这里做什么样子。所以他立即提醒道:“王爷,再这样下去,这千秋宴可就要结束了。”
    千秋宴到戌时末就要结束,要是真到了戌时还没未结束的话,只怕引起宫外人的注意。所以陈政是在提醒景王,要当机立断。
    此时一直没开口的谢舫,突然朗声朝着对面喊道:“三皇子以此等手段逼迫皇父,实在是让我等寒心。如今三皇子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三皇子若是一味地逼迫,他人就算登上皇位,我谢舫就是第一个不服。谢某沐浴皇恩,虽说不上肱骨,但是这身上还是有二两硬骨头。若是三皇子想要杀了皇上,就先从老夫身上踏过吧。”
    说着谢舫就是挡在了皇帝的身前,而许寅则是看了他一眼,也是踏步上前,与谢舫同站在一处。而内阁的几位大臣互看了几眼,也是挡在了皇帝的跟前,接着更多的大臣开始往前走,众人围成一圈又一圈,保护着最中心的皇帝。
    陆庭舟从侍卫手中拿出长刀,单手握住,站在他身前的唐友明,看着他笑道:“看不出王爷身手竟是如此了得,还请王爷务必要护皇上周全啊。”
    陆庭舟看着这位素来最爱和皇帝对着干的内阁大学士,若不是谢舫力保他在内阁之中,只怕他就因为顶撞皇帝被换出内阁了。可是如今他却挡在皇帝的面前,毫无畏惧。
    此时寿康宫中,太后眼睁睁地看着成贤妃让人将林雪柔带走,那些侍卫毫不怜惜地拖着她离开的时候,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她的结局。
    而成洙此时则是将十四皇子放下,他与成贤妃到旁边密语道:“姑母,您何必在这会徒生枝节呢?”
    “她不是素来自得自己样貌好的吗?我就是要让她尝尝千人骑的滋味,”成洙看着成贤妃扭曲的脸庞,不由有些无语,这女人的嫉妒心可真够可怕的。
    成贤妃露出得意的笑:“皇上不是喜欢给人带绿帽子,我也要让他尝尝他被人带着绿帽子的滋味。”
    成洙没有再说话。
    就在此时,殿内发生一声惊呼,众人纷纷朝着外面看去,就见十四皇子已走到台阶旁边,在那声惊呼之后,所有人便看见十四皇子小小的身体消失在台阶之上。
    太后扶着桌角站着了起来,只痛心疾首地大吼了一声:“十四。”
    一直强撑着身体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人便往后面倒去。
    此时的恪王府之中,谢清湛守在院门口中,里面已经许久没听见痛呼声了。
    谢清溪被萧氏叮嘱不省着点力气之后,便不敢任性地叫,但双手抓着身底下的褥子,连指关节都泛着白。
    “娘,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这一夜,注定是血与火铺就的一夜,也是生与死辗转的一夜。
    ☆、第232章
    第两百三十二章
    此时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夜幕之中,谢清骏看着皇宫的方向,久久都没说话。他站在五城兵马司衙门院子中,而昌海侯聂坤则从后面匆匆而来,在看见他后,很是大吃一惊。
    “不知谢大人深夜到访,有何贵干?”谢清骏在翰林院供职,乃是文官,自古文武不交融,说句不好听的,如今本朝也依旧是文官瞧不上武官粗俗,而武官看不上文官酸儒。
    谢清骏立即正色道:“不知聂将军可看见皇宫的大火?”
    京城不少人家都注意到了皇宫之中漫天的大火,这会不管是勋贵人家还是朝臣,都差不多是乱了套,但凡正三品的官员都进宫领宴了。这宫里头要真出什么事儿了,只怕谁都承受不住。
    自古天家骨肉相残的事情,简直是在每个朝代的史书上都能看见。所以皇宫这一失火,冲亮了半边天,实在是让人害怕。
    聂坤看了谢清骏,这才说道:“还请谢大人进内室再详谈。”
    此时皇宫之中,太后眼睁睁地看着十四皇子从台阶之上摔了下去,待成洙下去将人捡上来的时候,半边脑袋都是血,看得实在是吓人。
    太后亲自抱着十四皇子,看着成洙说道:“我知你定是不会同意去请太医,那就让金嬷嬷去内殿,将止血的伤药拿过来。”
    成贤妃虽厌恶林雪柔,可这会林雪柔都被人拖走了,她再看十四皇子,也有些不忍心了。成洙一瞧他姑母的样子,便知道只怕姑母是心软了。
    太后又看了成贤妃一眼,成贤妃本就惧怕太后,这会便赶紧点头,对成洙道:“你让人陪着金嬷嬷一起进宫去拿吧。”
    待金嬷嬷将止血伤药拿出来之后,太后身边的宫女,赶紧将十四皇子接了过去。好在这大厅之中便有清水,有夫人将清水递了过来,宫女为十四皇子清洗了伤口之后,这才发现他摔到的是后脑勺,这会头发上都粘着血,实在是有些骇人。
    这一夜太过漫长,漫长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黎明永远不会到来的时候,突然在皇宫的一角窜起一道红色信号弹。
    在史书之中,这个夜晚被记载为‘千秋政变’,正德帝的第三子,因不服正德帝将其册封到偏远之地,在太后千秋宴上发起兵变。兵部尚书陈江之子,禁卫军副指挥使陈政杀死指挥使杨玄,接手禁卫军,包围皇帝及一干大臣。
    众大臣以血肉之躯,阻挡在皇帝面前,而关键时刻恪亲王陆庭舟,以一己之力杀出重围,活捉景王。而慈宁宫中,有侍卫杀出重围,将太后救出,击杀景王之母贤妃。
    就在景王下令冲破大臣的包围圈,活捉皇帝的时候,陆庭舟提刀冲出。而原本景王三千人的队伍之中,突然有数百人突然挥刀杀出重围。
    随后恪王带着这数百忠义之士,保护皇帝冲出重围,一直至皇极门处,竟是与勤王君正面相迎。
    昌海侯聂坤带领着五千兵马赶到的时候,整个皇宫已是震天彻地地喊杀声,原本最庄重地深宫大院,此时已是血流成河。
    整个京城都风声鹤唳,家家户户将门户紧关。一直到黎明时分,整个皇宫的战场才结束。此时陆庭舟身上的透着浓浓地血腥之味,满地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断肢残缺的身体,血已将灰白色地地砖染成一片红。
    此时皇帝和一众大臣都被保护在宫殿之中,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沉重,这一夜不知死了多少人。
    “那孽障呢,”皇帝看着陆庭舟,抬头问道。
    陆庭舟的神色深冷,一双眸子依旧如浸在黑幕中般,原本英俊的面容上沾着不少血迹,放佛是从地狱之中重新洗礼而过的人。他沉声回道:“景王已畏罪自杀。”
    景王在兵败之时,没等昌海侯下令活捉他,他就先杀了其他几个皇子,就挥刀自尽了。不过他自杀之前,却是哈哈大笑,只说道让皇帝断子绝孙。
    就算皇帝再恨这个儿子,可是听到他畏罪自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满目怅然,竟是不知说什么了。骂也好,怒也好,可是人死就是青烟飞过,这前程往事就再也不关他的事了。
    就算陆庭舟此时都不忍在说下了,可他还是看着对面的皇帝,忍着痛开口道:“不仅他畏罪自杀了,在他自杀前,八皇子和十一皇子也没保住。”
    皇帝一下捂住了胸口,站在他旁边的两位内阁大学士,一把托住他。后面众人就要围上来,吵吵嚷嚷地全然了没了往日威仪。
    “来人,宣太医,将皇上送回乾清宫,”陆庭舟一挥手,身后就上来几个士兵,其中一人将皇帝背在身上,周围几人则是在左右护卫。
    当皇帝出去的时候,外面的战场已经结束,只是有些叛军还逃到了皇宫各处。
    所以待皇帝走后,陆庭舟看着众多朝臣,说道:“如今还有残余叛军逃到皇宫各处,因为暂时还不能放各位大人回去。还请各位在此暂候,我已命昌海侯率军在宫中四处搜索。”
    “不知太后娘娘,此时可还安好,”内阁大学士唐友明开口问道,而此时他身后的人都是目露期待的看着对面的人。
    陆庭舟在之前已是得到了慈宁宫的情况,也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小股侍卫,将太后和十四皇子抢走后,就留下宗亲女眷和命妇。当时混乱之时,死伤了不少人。
    “诸位大人,本王会尽快着人搜索皇宫各处,找出叛军之后,便会放你们回去与家人团聚,”陆庭舟不忍说出慈宁宫处的情况,只得如是说道。
    就在此时,又有侍卫从外面进来,对他禀告道:“王爷,找到楚王殿下。”
    等陆庭舟带人匆匆赶到的时候,才发现陆允珩离出宫只有一步之遥,只是如今他身上的状况并不算好。陆庭舟看着他的左肩,那处已没了手臂,只剩下一团血肉模糊。他们找到此处的时候,陆允珩已经醒来,当他看见的左肩时,整个人都疯狂了。
    “杀了我,杀了我,”他怒吼着就要去拔侍卫的刀,侍卫并不敢和他对着干,但是也不敢让他真的摸到刀。
    在两方开战的时候,陆允珩就失去了踪影。之前陆庭舟也只是找到了八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尸首,他以为景王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杀了,没想到他到最后,还是给陆允珩留了一条生路。
    此这条生路显然并不被他接手,陆允珩这样骄傲的人,在看见自己的左肩时,便是一心求死。
    “够了,允珩,”在陆允珩一头要撞到朱红色墙壁上时,陆庭舟上前抱住他,怒斥道:“你父皇今晚已经死了够多的儿子了,难不成你还要再让他没了一个儿子。”
    陆允珩被他的话,震得立在那里。可是当他的余光瞄到自己的左肩的时候,终究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昨晚之前,他还是这个皇朝尊贵的王爷,可是不过是一个晚上,就什么都变了。
    他的亲哥哥成了反贼,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篡位者,他的母妃生死不明,而他自己则失去了一只左臂。
    “六叔,你就再心疼我最后一回吧,”陆允珩蜷缩地靠在墙壁之上,他的头狠狠地顶着朱红的宫墙,嗓子里囔囔道:“你就再心疼我最后一回吧。”
    陆庭舟也是喉头一哽咽,他微微抬头,此时整个天空已从一片漆黑变成了青灰色,东方天空的尽头,已被冉冉升起的初阳染上一片橘色。
    “来人,带楚王殿下去安置,立即去宣太医,”陆庭舟在眼眸变得清明之后,便沉声吩咐身边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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