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儿低着头,提着食盒,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模样。手指泛青,拼命忍着怒意,一脸哀戚的说道,“还请两位侍卫大哥通融一二。”
    两个侍卫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通融,见苏玉儿死赖着不走,干脆将人驱赶。
    苏玉儿一屁股摔在地上,心中无比悲愤。想当初,她成为罗隐唯一的女人,谁不巴结她。如今,两个小侍卫就能对她如此无理。苏玉儿沉默的站起立,提着食盒走了。在众人看不到的时候,苏玉儿捏紧的拳头。老天让她重生一次,就是让她能够早点认识罗隐,早点走入罗隐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还要让她再遭受一次磋磨。苏玉儿心中,对罗隐又是爱又是恨,这个冤家,她活了两辈子依旧逃不过他的魔掌。
    罢了,罢了,等将来二人琴瑟和鸣的时候,她一定要让罗隐给她道歉。最好是休了沈静秋,直接让她做填房。至于食盒里面的饭菜,她吃不下,罗隐不肯要,自然不能便宜了别人。干脆利落的将饭菜倒了,以后非得等冤家来求她,她才肯为他洗手作羹汤。
    苏玉儿倾倒饭菜的事情,被小丫头看见了,小丫头嘴巴上没把门,很快就嚷嚷得国公府下都知道了。
    有那不忿的,直接呸了一声,“果然糟蹋别人家的粮食不心疼。想当初,她们娘两刚来国公府投靠的时候,连换洗的衣衫也找不出完整的两套。母女二人面黄肌瘦的,一副整日里没吃饱的样子。这才来国公府多长时间,就忘了过去的苦日子,竟然糟蹋起国公府的粮食来。咱们国公府是富贵,可是再富贵,那也是咱们国公府的,同苏家有什么关系。就算要糟蹋粮食,也该是府中正经的小姐少爷们,哪里轮到一个乡野丫头。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我呸,果然是个下贱玩意。”
    这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罗张氏还有罗王氏的耳朵里。她们本就对苏玉儿母女两人看不上眼,不过是看在老罗夫人的面子上,给她们母女三分体面。这才多久,就蹬鼻子上脸,摆出主子款,开始糟蹋起国公府的东西来。今儿是几样饭菜,不算回事。可是要是不管的话,下次就该是金啊银的,再过几年,只怕府中正经小姐都要避其锋芒。
    罗张氏同罗王氏趁着给罗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给苏玉儿下眼药。
    罗老夫人心想有些不对,干脆命人去打听消息。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罗老夫人讪笑一声,她还以为多大的事情,不就是几样饭菜,倒就倒了。国公府的正经主子们,谁哪天没点浪费,平常的很。罗老夫人就觉着两个儿媳妇有些眼皮子浅,太过斤斤计较。国公府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至于如此吗。
    今日正好是钟嬷嬷在罗老夫人身边当值,钟嬷嬷摸了摸荷包里面的银子,心中早有主意。趁着这会罗老夫人心情好,钟嬷嬷就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夫人说的极是。不过奴婢就怕有人拧不清,将老夫人的恩典当做了理所当然。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可别最后老夫人的一番心意都喂了狼心狗肺。这才大半年的时间,就如此不见外,将自个当做国公府的一份子。这要是再过个两三年,岂不是……奴婢知错,请老夫人责罚。”
    罗老夫人瞥了眼惊慌失措的钟嬷嬷,冷冷的问道:“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钟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道:“差不多吧,都在议论此事。也不是咱们国公府小气,只是做客就要有做客的规矩。几样饭菜是小,就怕心大了,收不回来。”
    罗老夫人笑了笑,“你说的这话有些意思。”
    钟嬷嬷心头紧张,见罗老夫人不欲多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着遗憾。不过银子进了口袋,不管事情成不成,都没有退回去的道理。想到这一茬,钟嬷嬷又心安理得的笑了。
    连续几天,苏玉儿明显察觉到罗老夫人对她的疏离。以前罗老夫人肯让她到跟前伺候,说话解闷。这两天,总是用各种理由将她打发出来。苏玉儿心头紧张,罗老夫人是她在国公府最大的靠山,没了罗老夫人的支持,那她的所有打算都成了泡影。
    苏玉儿忍着肉痛,拿了银子出门打听消息。听到府中下人议论的话后,苏玉儿脸色煞白,恨不得立时昏死过去。谁这么恶毒,为了几样饭菜,就这样作践她。等她查出幕后黑手,她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苏姨妈见苏玉儿哭得这么厉害,就说:“玉儿,要不咱们母女两搬出去住,总好过寄人篱下。”
    “谁说要搬出去住。娘,你以后不准再提这话。你放心吧,区区小事,女儿自有办法。”苏玉儿擦干眼泪,准备了一番,就去见罗老夫人。奉上精心缝制的棉鞋抹额还有坎肩,全是照着罗老夫人的尺寸来的。针线扎实,绣工不俗,一针一线都体现出苏玉儿的一番诚心。
    送上礼物后,苏玉儿又在地上磕头请罪,额头都红肿了。说她年少不懂事,以后再也不敢了。
    罗老夫人看着这份礼物,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磕头的苏玉儿,心中极为感慨。虽然这些东西不值多少钱,不过这份心意却是千金难买。罗老夫人顿觉着之前对苏玉儿的冷落不应该。赶紧拉着苏玉儿的手,说了好一阵话,又让人打赏了苏玉儿。让她们母女在国公府安心住下,不要有任何包袱。苏玉儿喜极而泣,一场小风波就此化为无形。
    如今京城议论的两大焦点,一是赈灾平乱,二是选谁去和亲。
    长乐公主府,夏侯宽拿着奏本,犹如千金重担。他心疼的看着夏侯宓,短短时间内,当初纯真简单的妹妹已经长大了,已经知道为家人为家族做出牺牲。夏侯宽叹气,将奏本放下,“宓妹妹,你要想好了。这份奏本一旦送到陛下手中,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夏侯宓一脸决绝,“大哥尽管去吧,我已经想的狠清楚。想要让母亲和父亲出来,想让我们夏侯家重新站在朝堂上,自然要做出相应的牺牲。陛下正在愁和亲的人选,那我就毛遂自荐。我相信陛下是不会拒绝的。届时,我们一家人又能团聚在一起,岂不美哉。”
    “宓妹妹,去南越和亲,九死一生,宗室贵女们逃都来不及,你为什么要主动请缨。你是姑娘家,就该在闺阁里等着出嫁。这外面的事情,让我们做男人的来操心就行了。”
    夏侯宓忍着泪意,“大哥,妹妹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劝了。”
    “你会后悔的。”夏侯宽心疼的说道。
    夏侯宓平静的说道,“我不后悔。我已经想的很清楚。”夏侯宓将奏本放在夏侯宽的手里,“还请哥哥尽早将奏本送到通政司,也好早点让陛下知道我们夏侯家的忠心。”
    夏侯宽很痛苦,可是他也清楚,夏侯宓的决定是对的。这对别人来说,是一个灾难,唯恐躲之不及。可是对夏侯家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握住这次机会,夏侯家就能重新回到朝堂,长乐公主也能得到陛下的召见。只要见了面,抓着那点兄妹之情不放,相信用不了多久,长乐公主府就能恢复以往的荣光。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夏侯宓。
    夏侯宽一咬牙,心一狠,拿着奏本就出了公主府,直奔皇宫。
    光启帝正在愁人选,见到夏侯家的奏本,顿时大喜过望。当即下旨,召见夏侯宽,又下旨让夏侯宓进宫。
    光启帝问了夏侯宽很多问题,连连点头,分明是对夏侯宽的表现很满意。过后又去了皇后宫中,皇后正在同夏侯宓说话。光启帝仔细打量了夏侯宓一番,果然是长乐的孩子,同长乐有四五分相似,却比长乐长得更好,气质也很温婉,一点都不像是高门娇女。
    这样子的夏侯宓,让光启帝很满意也很放心。送去和亲的女子,要聪明却也不能太有主见。聪明的女子,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有太多主见,等到关键时刻,就不会私自做出决定,影响大局。同时还要有大局观,凡事以家国为重,个人为轻。如此才能够在需要的时候牺牲自己,成全所有人。
    光启帝一眼就将稚嫩的夏侯宓看穿了,夏侯宓正是最合适的和亲女子。身份足够高贵,有足够的才智,却也不是个强硬的人。为了家人舍得放弃自己的婚姻前程,他日为了家国,就能够放弃自己的性命。
    好,很好。当天光启帝就下旨册封夏侯宓为柔嘉郡主,和亲南越。次日,长乐公主同驸马被放了出来,安国公一脉重回朝堂。
    沈静卓挥舞鞭子,抽在坐骑上。马匹疾驰在管道上,沈静卓只盼着再快一点。他表情凝重,抿着唇,拼命的压抑着内心的焦躁和怒火。夏侯宓怎么会突然成为柔嘉郡主,又怎么会成为和亲的人选。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人逼迫夏侯宓。无论如何,他都要当面问清楚。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夏侯宓去和亲,却无动于衷。
    “驾!”又一鞭子抽在了坐骑上。
    夏侯宓站在高处,眺望远方。清风飘过,吹动了衣袖,裙摆,也吹出了一腔愁绪。微微一声叹息,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眉宇间的愁绪越发浓烈。
    丫头带上黑红相间的厚长披风来到夏侯宓的身边,“姑娘,起风了,我们下去吧。”
    夏侯宓没有动,也没有理会丫头。
    丫头无法,便将披风披在夏侯宓的身上。一阵急促的风吹来,秀发飞扬,遮掩住了双眸。
    “姑娘,姑娘,沈公子来了。沈公子找来了。”假山下面,丫头急促的奔跑过来,对夏侯宓禀报这个消息。
    夏侯宓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手指头哆嗦了几下,张了张嘴唇,艰难的问道:“他来了吗?”
    “是,沈公子来了。这会大公子正在招呼他。”
    夏侯宓呵呵一笑,两行泪水无声的落下。
    贴身丫头替夏侯宓难过,哽咽着问夏侯宓,“姑娘要见沈公子吗?”
    夏侯宓眺望远方,没有回答丫头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说他为什么来见我。我和他之间注定是有缘无分。”
    “姑娘太难了。姑娘难道就不想在离京之前见她一面吗?”
    夏侯宓悲戚一笑,“见面只是徒增悲伤。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见。”轻轻的擦掉泪痕,“知道他来见我,我就很满足了。”
    两个丫头纷纷跺脚,心里头着急得不行。心腹丫头对山脚下的小丫头使眼色,让小丫头禀报夏侯宽,看能不能放沈静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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