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每一株花,都是她亲手种下的,看到它们仍然安好,莫名的就有一种熟悉感。
    其实人为什么眷恋故乡呢?并非故乡就真的山水秀美、地灵人杰吧?
    那里有自己最熟悉的人和物,有给狗搭建的小窝蓬,有从外面捡回的小石子,有眼看着修建起来的屋舍,有捉过鱼和螃蟹的河流。
    世界之大,却再没有一处山水,能够亲眼看着你长大。所以人会眷恋故乡,无非是因为那也是最熟悉自己的地方。
    而整个晋阳城,也就只有这一方小小的洗剑阁,是最熟悉香香的地方了。
    以前觉得这里是异乡,现在一番逃亡,回到这里却觉得是回到了家。
    心情突然一样便不错了,香香急切地进了屋,就见一个粗壮的农妇正守着床上的孩子,没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子。
    见到香香进来,她跟香香见过一面,倒还有印象,赶紧起身,说:“夫人!”
    以前她不知道香香身份,如今入了王府,管珏当然教过。香香点点头,顾不得多礼,几步来到床前。
    小萱萱睡得香,嘴角口水都要流出来。一只小手放在胸前抓啊抓的,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香香越看越爱,这才想起来——逃亡的三个多月,都是眼前的农妇在照顾。萱萱本就身体不好,这样小的孩子,她肯定费了不少心。香香向农妇福了福,是真心感激:“有劳你了。”
    农妇哪敢受她的礼,慌忙扶住:“都是奴婢份内的事,能够照顾小郡主,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夫人不可多礼,折煞奴婢了!”
    香香上前,有心想把孩子抱起来,又怕吵醒她。最后只轻轻抚了抚她胸前的小手。孩子长大了许多,五个多月了。
    香香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她咂咂嘴,小小的脸蛋、小小的双手,让人心都快化了。
    香香去咬她的手,嗅到她身上的奶香,有农妇在,不好哭出来。心里只是不断地念——我想死你了,你想娘了没有!肯定没有,坏东西!
    不管如何,女儿还好好的。她这才想起慕容厉还没吃东西,忙起身,让农妇照顾孩子,自己进了小厨房。
    以前的丫头,凝翠已经嫁人了,碧珠还在。一见她就扑过来,香香赶忙接住,两个人见面,自然又有一番悲喜。
    香香作菜,碧珠帮忙打下手。
    章太医列的单子上,慕容厉的忌口非常多,鱼、蛋、葱花、姜、花生什么的,通通不能吃。
    香香选了一只肥嫩的乌鸡,把当归、熟地、白芷、大枣等泡好。小火煨炖,直接做了个当归乌鸡汤。
    她一边把鸡肉剔骨,一边回头教碧珠把把黑芝麻、阿胶、大枣、核桃碾成粉,加了枸杞和冰糖,用黄酒调匀成糊。
    担心慕容厉饿着肚子空等,先把鸡汤送过去。
    慕容厉都快睡着了,就见这个女人又来了!他有些心烦,但是她手里的鸡汤味道还挺勾人。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到底是饿了。
    香香轻手轻脚地扶他坐起来,用枕头垫在腰后。慕容厉不耐烦,香香在他床边坐下,喂他喝汤。他想自己接过来,但实在也不想动,就这么喝着。
    味道太清淡,他不是很喜欢。
    香香知道,但是这时候,大鱼大肉也不行啊。是以便装作不知道了。
    慕容厉说:“备水,我要洗澡。”
    香香小声道:“太医说,王爷的伤口还不能碰水。”
    慕容厉怒目——他自受伤之后,就没好好洗过澡。香香把鸡块小心地剔了骨,喂他:“待水我打水给王爷擦擦,好吗?”
    慕容厉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受伤严重的事,不能对外人道。故而身边伺候的人只有管珏和两个太医。但是他总不能让这些人替他擦身子吧?
    想到要脱光衣服让他们看个精光,还不如死了算了!
    再说这两个人也不敢——真要这样,等他好了不把咱眼睛挖了?
    嗯,在这个女人面前还可以接受。慕容厉想想,越发觉得身上粘腻得难受,就不想吃东西了:“去打水。”
    香香见他根本没吃多少,说:“王爷先吃了这些。”
    慕容厉怒道:“你聋了?”听不懂老子的话?
    香香见他是真怒了,也惊得双手微抖,但还是坚持道:“王爷再吃一点。”
    慕容厉大怒啊简直——反了你了!折腾着就要起来,无奈抻到了伤口,登时吸了一口气。香香退后了好几步,见他是真的起不来了,反倒放了心。
    刚才他一副要打她的样子,好吓人!
    她又端了碗上去,慕容厉额头青筋乱跳,她舀了块鸡肉喂过去。里面的鸡肉都已经被挑了骨头,用小银剪剪成碎块。慕容厉伸手一挥,香香忙又退开,差点把碗摔地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香香虽然惊惧,可是立场坚定,是真没有过来的意思——就吃这点东西,伤怎么好得起来?慕容厉无力——妈的,真敢反了!等老子能动弹,看老子不杀了你这淫|妇!贱人!!
    香香见他没有起来,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真的伤得严重。嗯,暂时安全。
    她小心翼翼地过去,又舀了鸡肉喂他。慕容厉张嘴吃了,香香这才坐到床边,把食盒里的鸡肉、鸡汤喂了大半。眼见得差不多了,才让人收拾了下去。又找人去打热水。
    慕容厉觉得胃里挺暖的,食物真是比该死的草药好多了。他长吁了一口气,这些天一直也没怎么吃东西,天天光闻着那药味就饱了。
    下人送了热水进来,胆颤心情地退下了。慕容厉伤重,脾气更坏,没人愿意过来淌这趟浑水——真被他弄死了,那才冤枉呢。找谁说理去……
    等下人们都退了,香香轻轻掀开他的被子。他上身赤着,下面倒是穿了条裤子。
    香香面色微红,把腰带解开,替他褪下裤子。
    这样大白天,慕容厉也有些不自在。这他妈的,人真是不能病啊!饶你再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伤病一来,半点尊严没有。连女人也能叉着腰对你说——不吃完这碗饭别他妈想洗澡!
    这会儿连最后一点遮羞布也保不住!
    香香将他的裤子脱了,把白色的汗巾沾水又绞干,轻轻替他擦拭。身体湿着热毛巾,有一种奇异的舒适。
    他巨大的伤口包着药纱,香香轻手轻脚地从他的脸开始,沿着脖子,一点一点擦干净。
    及至过腰的时候,慕容厉身体紧绷,香香抬起头,见袅袅热气之中,那个男人……
    他居然脸红了。
    ☆、第34章 裤子
    第三十四章:裤子
    房间里没有用薰香,中药的气味挥之不去。香香低着头,她也是第一次这样青天白日地细看这具身体。
    成年男子的人身体,经沙场千锤百炼,每一条肌肉都粗壮结实。肤色不够白净,呈小麦色,却显得更有力量感。
    香香怕凉着他,不待汗巾凉下来,就再度浸在热水里。
    待擦到两腿之间时,香香简直是闭上眼睛不敢看。慕容厉也有些情动,想要使坏,香香往后退,小声说:“会抻到伤口的。”
    慕容厉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妈的你把老子撩成这样,现在关心起老子的伤口了?
    他作势要起来,香香调头就跑出了屋子。章文显本来准备问问香香,慕容厉的饮食情况如何,还没走近,就听见屋子里传来慕容厉的怒吼。
    他缩了缩脖子,自动消失了。
    香香跑回洗剑阁,小萱萱已经醒了,正由农妇崔氏抱着玩呢。她走过去,正想要抱孩子,突然想起自己手上粘粘的……忙又去洗手漱口。
    待梳洗之后,这才抱过小萱萱。孩子确实是沉了不少,香香心里甜甜的。这是她的骨肉,真神奇。
    小萱萱不爱哭,在她怀里也安安静静的,睁着黑幽幽的眼睛,有时候还伸手抓她的头发。
    香香跟她玩了一阵,困意才慢慢涌上来。她一路从平度关赶回晋阳城,还没休息就给慕容厉喂药、做汤。
    又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实在是累坏了。她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自去屋内休息。
    听风苑,慕容厉正在暴跳如雷——他妈的,孩子都生了,你跑什么?!有了奸|夫,老子还就不能碰了?!
    贱人!回头老子就把奸夫剁了喂狗!
    妈的,你至少把裤子给老子穿上再走啊!!
    暴怒啊,这要是真由着你们勾搭几天,你还不毒杀亲夫啊!
    香香只睡了一个时辰,起来之后就让碧珠领着小厨房的两个丫头,把中午泡好的固元膏粉粉切成各种不同的形状,放进蒸笼里蒸上。
    然后给做了个清炖乳鸽,碧珠看得心疼,说:“夫人,您自回来还没吃过一口东西呢。你也吃点吧!”
    香香这下子才想起来,确实有些饿了,也拿了两块固元膏,垫了垫肚子。怕慕容厉等得急了,她把乳鸽和固元膏都端过去。
    章太医在院子外面,急得直搓手。香香问:“章太人?怎么了?”
    章文显苦:”王爷又不准喝药,愣是将我等给打出来了。”
    香香明白了:“我送进去吧。”
    章文显如蒙大赫:“有劳夫人,有劳夫人!”您这可救了咱的命了!
    香香将吃的和药都带进去,慕容厉正躲床上发怒呢——他能让章文显进来吗!妈的没穿裤子呢!!
    香香进来,正好撞在枪口上!
    “贱人!”他咬牙切齿地骂!香香略略退后一步,远远递了两块固元膏过去。
    慕容厉气得——你他妈这是投喂狗熊啊!还不快给老子把裤子穿上!
    香香见他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两个人对峙了一阵,慕容厉辟手夺过固元膏——自己不消火,看来她是不敢过来了。
    果然香香见他接了东西,多少总算是松了口气。忙拖了个凳子过去,把固元膏摆在他床前。然后自己坐在小凳子,给乳鸽剔骨头。
    慕容厉吃了两块糕点,那东西掺了阿胶,非常糯,入口即化一样。味道不错,他心情总算也好些。让她所裤子给自己穿上的话,也说不大出口。不由悻悻,妈的,等会自己穿吧。
    我还就不信了,自己动手穿个裤子能死啊?不过真他妈的痛。
    香香拿了小银剪,慢慢地剔着骨头,那香味影影绰绰地随烟雾入鼻,嗯,还挺勾人的。
    香香用筷子挟了肉喂他,慕容厉吃了,又喝了些汤。虽然不比平时的菜色重味道,但是也不难吃。
    他说:“烫壶酒!”
    香香反对:“不,太医说不能喝酒。”
    慕容厉瞪她:“你说什么?!”
    香香忙退后,小声道:“不可以喝酒。”
    慕容厉抓住枕头就想扔过来,刚刚一用力,顿时一口气没上来——那枪伤了他的肺。
    香香赶紧说:“我去拿,我去拿!”
    她转身出去,慕容厉这才试图去穿裤子,但是真是不行。要想穿好一条裤子,首先,你至少要拿到这条裤子。香香把裤子挂在衣架上,他拿都拿不到。
    她回洗剑阁,从院子里刨出先前酿的李子酒,酒已经非常醇美了。反正李子酒也是活血的,少喝点应该没事吧?
    她又看了一眼章太医列的单子,见没有这类的禁忌,终于烫了一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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