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啊。不过蒋修染过来了,他便是还在外面,也会尽快返回的。蒋修染虽然不是东西,倒是做不出不请自来的事儿,多半是与袭少锋事先说好了的……”
    “那么,她呢?”淮南王不得不打断她的话,由着她说下去,她不知能把话题扯到哪儿去。
    “夏氏么?”三公主笑道,“自然在袭府,放心,她死不了。不是都说了,他们懒得碰她……”
    淮南王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捡要紧的跟我说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可我啰嗦了这么多年,你要我一下子改掉是绝不可能的。”三公主促狭一笑,“你心急如焚,可我只是来看看热闹,替父皇传句话给袭少锋。”
    “父皇怎么会让你传话给朝臣?”这是淮南王必须要问一问的。
    “废话!”三公主喝了口茶才道,“太子帮父皇打理朝政,忙得都找不到北了,睿王跟你又把父皇气成了那样,尤其今日……御书房里里外外的人都被骂了个遍,我这不怕死的就去服侍父皇了,父皇也是真被你气迷糊了吧?让我来传话。至于传什么话你就别问了,我是打死也不能与你说的。”
    “行了行了!”淮南王摆一摆手,“能说点儿正事了吧?”
    “自然。”三公主大度地摆一摆手,“我尽量言简意赅啊,可这也是门功夫,一时半会儿火候肯定差了些,你将就着听吧:我也不瞒你,你近日做的事情,我都让人留心窥探着,今日我的人去了西山别院,被人发现了,是袭府的护卫。通禀袭朗之后,回话时倒是也没隐瞒。香露铺子的老板、伙计、夏氏手里的地锦,都被人抓起来了——未时就抓起来了,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全招认了。”
    淮南王想起了夏映凡的话,她说那些人堪比死士,眼下却是这结果。
    三公主继续道:“你也别怪那些人,他们就算是硬骨头,也架不住蒋修染和袭少锋手里的人用刑伺候啊。”
    淮南王瞳孔猛然一缩。
    “知道了吧?兴许从宁元娘婚事生变之后,蒋家、袭家就都派了得力之人暗中保护她。可惜你竟连这点儿都想不到。”三公主看着他直摇头,很犯愁的样子。
    淮南王哪里还有闲情顾及她的态度,紧张地问道:“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啊?”三公主眨了眨大眼睛,“然后我就来这儿了,碰到了蒋修染,再之后就是你来了。全招认了,说的怕是还不少。哦对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最要紧的,你可别当着我的面儿发疯啊,是关于夏映凡的事情。”她神色很是郑重。
    淮南王哑声道:“你说。”
    “夏映凡在与你相识之前,有个与她情投意合的男子。后来不知怎的,那男子没了影踪。”三公主一面留心着他的反应一面继续说道,“听说那时正是她生母病故的节骨眼上?后来你就去了南方,认识了她,傻等了好一阵,她才被打动,同意跟你来京城的吧?”
    “……”淮南王忍耐地看着她。
    “哦对了,”三公主尴尬地笑了笑,“最要你命的话还没说呢——是在她随你来京城之前,她的家里出了变故,是有这回事吧?要不是为这个,她恐怕也不会随你来京城吧?那次变故,要不是你做的手脚,就是另外有人做的手脚。这件事不简单。”她静静地看着淮南王,发现他眼神茫然,这才继续道,“这样看来,那件歹毒的事情不是你做的,是别人做的。其实,我把话说明白一些吧,三个人的招供也不一样,恐怕是夏映凡心机太重,跟谁都没说实话。如果这几年她一直安守本分,待你是真心实意毫无保留,那还好。相反,你仔细想想,她要是曾做过什么蹊跷的事情,于你又毫无益处,那么她一定是被别人收买了。收买她的人图什么呢?应该就是她那独门的调香术,说起来我以前也打过这主意,这样投毒害死人多方便啊……”
    淮南王目光闪烁着,想起了几件事。
    他不愿承认三公主说的是真的,偏生真的出过几件很是蹊跷的事情,并且对他毫无益处。
    她明知如此,还是那么做了。他发现端倪询问时,她便总是淡淡地笑着反问他是不是不相信她。
    因为是对自己无益却也无害的事情,因为他告诉自己她为了追随自己孤零零到了京城,他不能怀疑她,确切地说,是不能怀疑自己几年来对她投入的感情。
    再有便是宁元娘那件事了。
    她得知他想从宁元娘身上打开缺口的时候,便大包大揽,说这件事容易做,只要他信她就好。
    结果呢?
    她是不是从头开始就欺骗他,他不清楚。但是,这件事情在此刻回想起来,不是她平日里的做派。
    绝不是。她不是那种说大话并且自动往身上揽事的人。
    难道……
    他先是狐疑的看着三公主,又想到了香芷旋、袭朗、蒋修染头上。
    他陷入了疯狂的揣测想象之中,脑筋却在这时转得飞快,想到一个就推翻一个。
    缘起时,三公主还在对蒋修染犯花痴、害相思病;香芷旋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孩儿,能保自己安稳就不错了;袭朗和蒋修染则还身在沙场,相隔着几千里的黑山白水,他们便是有那份心,手也不可能伸的那么长。
    谁呢?到底是谁呢?
    他站起身来,如同困兽一般在花厅里踱步。
    三公主劝道:“你先别急,还是等晚些时候见到夏映凡再细细询问吧。”她看他脸色发白,有点儿担心他急怒攻心当场发疯,更担心他发了狂殃及自己。
    淮南王充耳未闻,又踱步多时,忽然停下来,定定地看着三公主,“我……大抵是想通了,她……她的确是骗了我。”他惨然一笑,“骗子,她居然骗我,真是天生的戏子,唱的一手好戏。我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三公主紧张兮兮地站了起来,想往外跑,只凭她与随身服侍的两名宫女,可对付不了他。
    淮南王却已先她一步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忽又猛地停下,冷然回眸看着她,眼里闪着奇异的让人心悸的光芒,“我回府等着她,我认定她是骗子。可是程柔佳,”他唤着她的名字,“要是一切都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要是你害得我在这种时候丢下她不管,让她独自一人担惊受怕,那么,程柔佳,你我再不是兄妹,余生你是我的仇人!我会杀了你!”说完这些,他决然转身离去。
    三公主吁出一口气,跌坐回椅子上,“这个疯子……真是吓死我了。”顿了顿,又道,“这个傻子,到这时候居然还对那个贱人抱有幻想,还疑心我骗他!我怎么那么闲?我骗谁不行,做什么专挑他这个头号大傻瓜来骗?!”
    语声未落,门外响起小厮、丫鬟的惊呼声,“不好了不好了,王爷晕了过去!”
    三公主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跺一跺脚,对他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瞧他这点儿出息!得了,要是没死就赶紧抬回宫里去吧。真是,我就多余管他这档子闲事!”走出门外,才又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终于忍不住有了些火气,责问一名小厮,“袭少锋呢?他就是这样待客的?明知道我和淮南王都来了,他怎么还不现身?我又没得罪他!凭什么连我一块儿晾着!快滚去内宅传话!好歹出来一个管事的啊!”
    小厮愣了愣才称是,撒脚如飞跑向内宅,心里却是忍不住地嘀咕:按理说,自己的兄长昏倒在地了,三公主不应该先记着看看他的情形么?眼下这算怎么回事?看起来,这位活宝公主真是不分轻重的。
    ☆、135|131.130.6.1
    袭朗此刻没在府中。
    他去送老太爷到护国寺。
    中午,香芷旋就听说老太爷要在今日离开袭府,去护国寺常住。念及袭朗对那个父亲在大事小情上还算是守着礼数,便让人去告诉袭朗,又吩咐外院的人,去给护国寺添一笔香火钱。
    袭朗闻讯回来了,去了老太爷的书房。
    老太爷并没带多少东西,只一些衣物几本书,此刻正是在等着袭朗回来。
    袭朗走进室内,问道:“怎么是去护国寺?”老太爷更信奉道教。
    老太爷一笑,“那里清静些。”
    袭朗不置可否,“想好了?”
    “嗯。”老太爷站起来,“就是等着跟你说一声。我该走了。”
    “我送你过去。”
    老太爷看着他,有些意外。
    “走吧,我送你。”
    之后,老太爷坐马车,袭朗策马相送。
    到了护国寺,寺里为老太爷安排好住处,袭朗过去看了看,还不错,转而吩咐跟随老太爷过来的小厮:“有事就回府通禀一声。”
    小厮称是。
    随后,他向老太爷道辞,“得空我再来看你。”
    老太爷送他出门,边走边道:“倒是没想到,你到今日还肯顾全我脸面。”
    袭朗就笑,“如此别人才不会慢待你。”
    “明白。”袭家的人,袭朗再痛恨,也不允许别人慢待。
    出了护国寺大门,袭朗望着通往下面的长长石阶,让老太爷留步,“回吧。”
    老太爷问道:“我给过你一串钥匙,你放在何处了?”
    袭朗想了想,“我还真不知道,随手给了赵贺。”之后目光微闪,“为何这么问?似是料到我没用过。”
    老太爷颔首,“那串钥匙本就是假的。”
    袭朗失笑,“你这个人……”
    老太爷也笑,“我这个人,到给你那串钥匙的时候,还想跟你置气作弄你,却没料到,你与我不同,完全不同。”
    “作弄我?”袭朗笑意更浓,“你这是返璞归真变顽童了?”
    老太爷从袖中取出一把看起来很陈旧的钥匙,“外书房里锁着的那些,都是袭家藏书和一些公文,没有钥匙,我也没打开过,不觉着有用。我毕生所学能够为你所用的,在我书房里那个上了锁的柜子之中。”
    袭朗把钥匙接到手里。
    “这回,你还是看看吧。虽说你如今足以应对一切是非,可该走捷径的时候就不要舍近求远。”
    “嗯。”袭朗笑道,“要是这把钥匙也是假的,我再来找你算账。”
    老太爷哈哈地笑,摆一摆手,“回吧。”
    “我走了。”袭朗阔步走下石阶,临上马时随意一瞥,竟见老太爷还站在原地。
    他凝眸细看了两眼。
    老太爷真的苍老了,那笑容都透着寻常老人家的慈祥。
    他打手势示意老太爷回去。
    老太爷颔首,转过身形,慢慢走回寺内。
    袭朗按了按眉心,策马返回府中。
    趋近府中的时候,天色已晚。一名护卫上前来,与他说了淮南王、三公主、蒋修染都在府中。
    蒋修染是他命人请来的。
    淮南王自然是来找夏映凡。
    三公主肯定是得了皇上的允许,有事来找他。
    进到外院,恰逢宁氏赶来,见到他,笑道:“你媳妇要出来看看情形,我拦下了。”
    “这儿有我呢,您回去吧,只管放心。”
    宁氏点头回了内宅。
    袭朗先去了花厅。淮南王已被安置到花厅宴息间的软榻上。三公主是被气得懒得管淮南王的死活了,可袭府的人不能不管,要是在这儿发病没个说辞,回去后栽赃袭府怎么办?最起码,要请两位太医来诊脉,确定了病症才能让人离开。
    三公主见到袭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心宽,家里鸡飞狗跳的,还出门了?”
    “有事。”袭朗问道,“殿下过来有何事?”
    三公主点头,“是父皇要我给你传句话。”摆手遣了身边两名宫女,这才低声道,“父皇要我跟你说,查查秦明宇有无过失。”
    袭朗敛目思忖片刻,“明白了。”
    “父皇最爱打哑谜,你明白了,我却是想不通。”三公主蹙了蹙眉,之后叹口气,“淮南王发病,是因为跟我说了一阵子话,眼下看起来,我也不能现在就回去了,等他醒过来再说吧。”
    “跟他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三公主一脸无辜,“不过是说了说夏氏的实情,他这是急怒攻心还是什么,我也闹不清楚。”
    袭朗笑了笑,“往后别管这两个人的事,别再打探。”
    三公主凝眸打量他的神色,竟是乖乖地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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