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乏味,但这个千秋节倒是有些让人振奋的地方的。比如说,六皇子与七皇子分别被册封为赵王与秦王,可以出宫建府了。
    傅采蕴不免为穆峥感到高兴。但兴奋了一阵的她又不禁自嘲一笑,七皇子封王,她在瞎高兴些什么?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英国公府,穆峥还未完的话。
    “我的正妃,我已经物色好了……”
    就是那一日,穆峥还想继续说完未完的话时,云姑和傅卓琛就来了!
    而现在穆峥封了秦王,搬到宫外后,她就更难见上他一面了。她一个姑娘家,就是出个门也不那么容易,就更别说到王府去找他了。
    而他未完的话,她也难以有机会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事之秋
    虽然今上因为河北一带大旱做了一系列安抚人心的举动,但似乎依然不能得到上天格外开恩。
    当地太守屡次上书,粮仓里头储藏的粮草也即将告急。再加上钦天监预言河北大旱会持续一年,沧州、冀州一带已然饿殍满地,甚至还传来了人食人的可怕而悲惨的事。看来河北饥民,已然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光启帝为此大赦天下,还亲自到京郊的求雨。
    皇帝到京郊求雨,带上了若干朝廷重臣,心腹亲信,还带上了太子与魏王。
    皇帝此举又引发了皇都的流言蜚蜚,皇帝的诸多儿子中只有太子和魏王有幸伴着圣驾。若是太子跟去倒是合乎常理,但魏王也伴着圣驾一同前去,却是让人耐人寻味,引发诸多揣测。
    最为甚嚣尘上的说法,无非便又是魏王愈发得宠,皇帝意欲废太子改立魏王为储。而皇帝带上魏王去祭天的举动,便是为了试探文武百官意思之举。
    一国储君的废立毕竟是一件大事,当初将皇长子立为太子,与文武百官不无关系。
    而太子的爪牙,这些年来也被魏王和秦王拔了不少了。
    如此说来,这便是一个机会了?没准下一步钦天监就会做些什么举动,将大旱的罪祸往皇太子身上套,借此机会废了皇太子,改立魏王。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段日子以来,朝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人都紧盯着太子和魏王还有钦天监的动向,便是秦王,也成为了众人所关注的对象之一。
    众所周知,秦王与魏王一母同胞,感情深厚,且他凭着身份和才智替魏王扫清了诸多障碍。如若没有他,想来魏王这一路走来也不会这般顺利。
    众人疑惑归疑惑,可圣心未明,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虽说良禽择木而栖,但若是慌不择路,病急乱投医,最终还是枪打出头鸟。因而各家都不敢着急表态,而是伺机而动。
    然而,在朝廷暗流汹涌之际,几个州的太守继续上报,由于连续干旱,灾情最严重的地区开始有游民成群结队地打家劫舍,不仅抢掠食物还杀人放火,让情况更加危机重重,雪上加霜。
    河北局势动荡不安,游民队伍勾结山贼,成为了灾区的第一害。而一开始河北道的守军还能抵挡游民山贼,可因为军队里粮草不足,守军将士也难以为继。再加上民怨沸腾,怨声载道。对着这些游民山贼,守军开始败退,河北道的部分县城已经失守。而山贼每攻占一个地方,就会到当地县衙的粮仓里抢粮食,甚至抢掠百姓,残害良民。
    为了存活,这支队伍在不断壮大。
    虽然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活命,也远远到不了皇都,但发生这样的内乱,已然是刻不容缓,乱民祸国,必须尽快清剿。
    这样的一个多事之秋,太子与魏王的夺位之争似乎因为这更为紧急的流民祸乱而暂且搁置了。
    但不久后另外一个重磅消息传出来了,秦王毛遂自荐,率领兵马带着粮草前往沧州安抚饥民,招安乱民,清剿叛贼。
    而今上竟然同意了!
    消息一传出,众人哗然。秦王是今上宠爱的皇子,一向养尊处优娇生惯养,而这次今上竟然准允他率兵到沧州,可见今上也是有意对其委以重任,想要重用这个儿子。
    而秦王也是夺位之争的颇为关键的人物之一,若是他立了功,朝堂又不知是怎样的一分光景。
    秦王年纪轻轻,才刚刚被封王,并没有什么实在功勋的他竟然被皇帝委以如此重要的任务。一时间,秦王不仅被文武百官紧紧盯着,甚至还成为了整个皇都的焦点,风头一时无两,甚至盖过了太子与魏王。
    就在这种风雨如晦,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本应安分待在王府的穆峥相思病犯了。
    傅采蕴尚有他的玉佩纸扇和灯笼,但他根本什么都没有!想要睹物思人以解相思之苦也不行了。在想念她的时候,穆峥只能想一想当日在国公府后花园里她坐在千秋上那安宁静谧的甜美模样,又或者想一想她趴在锦华阁睡觉那可爱娇憨的神情。
    真是烦人!明明又不是他在争储,怎么连自己都被扯下水了!
    虽然穆峥没有觊觎着那把龙椅,可他确乎是想要做出一番功名来。天生我材必有用,即便是衣食无忧,也不可碌碌无为。尤其是他才刚刚封王,正是意气风发,跃跃欲试之时。
    且以穆峥的才智,也注定了他不可能只做一个富贵闲王。
    “王爷忍忍吧,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轻举妄动啊。”周庆在一旁劝道,“现在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
    在盯着王爷呢……王爷可千万得三思而后行。”
    “你让我如何能忍!”玉瓷茶盏在穆峥的脚边碎成了花,龙井洒了一地。他不日就要启程到沧州了,这一去,少则三四月,多则一年半载,等下一回再见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要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小蕴儿,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穆峥只恨之前被襄阳王这样一闹,父皇虽然压下了,但襄阳王毕竟是朝中老臣,根深叶大,这点面子父皇还是得给,所以当下想跟光启帝先求一道赐婚圣旨难如登天。他自然不会这么不识好歹。
    但如若他能顺利平定内乱,情况想必会有所不同。等他立了功,想要向父皇提出请立正妃,那就易如反掌了。
    就算不能先将亲事定下来,但好歹也要跟小蕴儿道个别,跟她说完上次在英国公府未完的话吧?
    要不然她气自己不辞而别,一气之下嫁给其他人了怎么办?那他可不是亏大了?能当她夫婿的自然也不是小门小户,到时候再抢回来得多麻烦?
    “王爷要三思啊……”周庆还跟在穆峥后头喋喋不休地劝着,却被穆峥一把打断,“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我已经打点好了,你就别掺和了。”
    穆峥说完,便出了后门,钻进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头。
    这么敏感的时候三哥自然指望不上了,要见小蕴儿,还须自己想办法。
    ***
    这段时间,即便是深居后宅的傅采蕴,也嗅到了一丝前朝局势紧张的味道。就是大哥四哥,也少往外走动了许多,得了闲也只安安分分地待在府中。
    她也不敢乱跑动,除了入宫给太后请安,或是偶尔去顺道见一见七公主,旁的地方也不敢随便乱去。
    就算安安分分地在屋里头带着,这敏感的气氛仿佛还是消散不去,也不知何时才算完。
    虽然朝政局势影响着整个皇都,但傅采蕴总算找到了一些值得兴奋的事,那便是傅卓言与白若盈已经交换了庚贴,双方总算定下了亲事。
    傅采蕴也不由得替他们高兴。
    可这种高兴还没持续多久,秦王要亲率军队到河北道平定内乱的事,又牢牢地攫住了傅采蕴的心。
    七表哥去哪儿不好,乖乖地待在皇都不就好了么!干嘛非得跑去剿匪?哪里不危险他都不去,非得挑个流贼横行,乱民一地的地方去?
    真是想让人少担心一些都不行!
    “哪个不长眼的惹了郡主?”琉冬不解地看着傅采蕴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郡主在这里吃好住好,又有这么多人疼她,怎么看着还是怏怏的?难道她已经晋升到忧国忧民的程度,开始忧心家国大事了么?
    “我没事。”傅采蕴勉强地抬了抬嘴角,算是安抚琉冬,“我想到外头走走。”
    推开门,阳光晴好,天空湛蓝,好歹让傅采蕴舒心了一些。但她与琉冬刚没走多远,傅卓琛的手下余光匆匆走来截住了傅采蕴,“郡主,四爷有请。”
    四哥?傅采蕴不由得一笑,傅卓琛可是个比她还坐不住的性子啊。要他一天到晚待在府中一定闷死他了。傅采蕴曾经跟他打过赌,赌傅卓琛能在家里待多久不找旁人。没准他这是终于耐不住,喊她到屋里陪他下棋呢。
    进了傅卓琛的屋,只见傅卓琛笑意盎然地候着她,旁边却没有摆棋盘,也没有摆任何吃食。
    傅采蕴不禁疑惑地蹙起眉,她哥总不会这么傻,叫她来谈心吧?瞧他笑得那么不怀好意,应当还
    有别的事才对。
    “赶紧坐,怎么愣着了?”傅卓琛挑了挑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不对劲,一定是有些不对头。虽然傅采蕴顺从地坐下了,但内心还是不由得腹诽道。现下还瞧不准傅卓琛想干什么,是以傅采蕴也沉默着不开口,敌不动我不动。
    这会儿倒是轮到傅卓琛如坠雨里雾里,这丫头怎么回事?以往在自己她哪里会这样安安静静的?难道她已经察觉出来了什么不对劲?
    余光立马利索地上了茶,便很识相地退了出去了。
    二人沉默相顾了一阵,最终还是傅采蕴率先开了口,“四哥,你找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卖妹求荣
    “蕴儿,秦王殿下要到沧州剿匪一事,你可有收到消息?”
    傅采蕴没料到,傅卓琛竟然想跟自己谈这个。
    这自然是她最近茶饭不思的原因,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发不出了,听他提及这件事,冷声应道:“这件事都传遍整个皇都了,我又怎会不知?”
    见到妹子反应这么大,傅卓琛不由得一愣。接着露出了一个恶作剧一般的笑意,“你想知道当日秦王殿下同我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挑这么一个时候特地跟我说这个?”没想到,傅采蕴并非他想象中的一脸好奇地凑过来,而是挑了挑眉,以手支颐,一脸奇怪的模样瞧着他。
    这个妹妹真是精明得麻烦!傅卓琛心中叹息。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这样卖妹妹,没准傅采蕴得气他很久。但无奈,他虽然开罪不起这个妹妹,却更加开罪不起王爷。想来蕴儿会理解自己的苦衷吧?
    傅卓琛一声轻笑,故弄玄虚。“你们的事,王爷已经如实相告了。好呀,你骗了哥哥这么久,真是不厚道。”见傅采蕴一时不由得愣住的样子,傅卓琛眼底的笑意不由得更深,“别想着在你四哥面前装蒜,你跟秦王殿下的那些事儿,你以为还瞒得过我?”
    你们的事?他们的什么事?他们哪有什么事!傅采蕴不相信穆峥会在自己哥哥面前毁她的名誉,一定是哥哥胡编乱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又想知道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跑来吓唬吓唬自己,跟自己套话。
    做好了铺垫后,傅卓琛这才缓缓道:“蕴儿,秦王殿下不日就要离开皇都,你就不想同他道个别么?”
    傅采蕴满腹狐疑地望着傅卓琛,无奈傅卓琛也不是一个可以一眼看到底的人,一点都不不好糊弄。想了半日,她才撇了撇嘴,“难不成……难不成你想带我到秦王府……”她一边说一边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这个四哥虽然看起来很不着调,但实际上却是个靠谱稳妥的。傅采蕴很明白这一点,但现在风声这么紧,四哥竟然说要让自己去秦王府?“现在这段日子,你我出门都得小心,你说我要如何到秦王府里去?”
    “嘘,你轻点儿声!”傅卓琛竖起眉毛,朝傅采蕴摇了摇头。“我安排好了,今晚值夜的小叶同我有些交情,且今儿是平阳侯的寿宴,平阳侯世子与我是同窗好友,如若我以去平阳侯府为由出门,父亲母亲不会拦着的。到时候你穿一身侍从的衣服,随我的马车,等离开了国公府两条街之后,我再找马车接应你,将你送到秦王府。”
    傅卓琛说得这般有条不紊,又是让傅采蕴不由得怔住。原来他将一切都部署好了?“这是……这是殿下的意思么?”
    “这你不必管,你愿意相信四哥么?”其实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你愿意为秦王殿下冒这样一个险么?
    乔装,半夜,到王府……光是用想的,傅采蕴就觉得心跳加速。若是这件事真的出了什么差池,那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么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后果?就算穆峥愿意娶她,光启帝肯同意这样一门亲事么?薛德妃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么?
    然而,虽然她对穆峥这样决定感到有些气恼,但他前往沧州已然是铁板铮铮的事了。这一行需要多少时间,谁都说不准。少则三四月,多则一年半载……
    “四哥,你……你都准备妥当了?确定万无一失?”她沉默良久,脑子里却在快速地权衡着种种利弊。傅卓琛也是个聪明人,如若自己的事真的被捅出去,不仅伤害了她,对英国公府的打击也是巨大的。傅卓琛应当不会那么傻,愿意为了让自己和穆峥见面而不惜拿整个英国公府来做赌注才是……“或许我……可以……”
    瞧着妹妹一脸认真的模样,傅卓琛憋了许久,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想来帘后的那一位,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当初听穆峥同自己抱怨傅采蕴对他忽冷忽热,傅卓琛就主动请缨要帮她套出傅采蕴的心里话,让他听听自己在这丫头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一则他们俩拖拖沓沓得让傅卓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必须要尽快让他们互相深埋在心的感情早日拨云见日。二则此举若是成功了,还能在秦王殿下面前刷一刷好感,何乐而不为?
    就怕自己这样卖妹求荣,会被五妹妹从此记恨上了。她是郡主,还有个王爷撑腰,他还真玩不过。
    “小蕴儿,你想要见我,何须这样大费周折?”傅采蕴一怔,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穆峥便朗笑着拨开了珠帘,“这些仆从的衣服,我穿就行了。”
    听着傅采蕴的声音从犹疑逐渐变得坚定起来,穆峥的心的确甜蜜而欣喜。不仅是他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想要来跟她道别,就是傅采蕴,也不惜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只为见自己一面。
    傅卓琛瞧着穆峥这模样神情,知道自己是做对了,立马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傅采蕴惊得倏地站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穆峥刚刚被晋升为秦王,也算是官升一级,傅采蕴轻轻补了一句,“秦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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