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定姚心头咯噔一声。
    她自问上辈子和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感情深厚,怎么现在这话听着那么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不是一房的。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若自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就暴露了她拿太子殿下说嘴的事情?
    莫非,她这个亲姐姐竟是在下套?!
    不过她却想起来,上辈子自己这个大姐,因着同自己亲厚,就算不是逢年过节,也能跟着自己在祖母旁边说话伺候,没得少了讨了老人家欢心。最后祖母发话让娘亲寻了一个子爵的家门风风光光嫁了出去,而在听闻霍家即将落难之时,迅速和本家划清了界限,发配时更不见半分身影……
    霍老祖宗却听得有些疑惑,放下手头的汤婆子,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伺候姚丫头的丫鬟婆子不尽心,才让你妹妹掉进了水池子里,又是和你有什么干系?”
    “这……”霍元姬低垂着眼,勉强一笑,“不过是姐妹间拌了口角。那日六姑奶奶回府,奶奶们都十分欢喜,多说了几句外面的见闻。因着妹妹见解独到,母亲又训了两句,妹妹听不过,才一个人跑掉的。她脚程快,却也让下人们没得个提防。”
    见什么解,独什么道——却是没有言明,又显得如此意味深长。
    邢氏听完脸色就急了三分。她刚想站起来开口打圆场,旁边的三奶奶使了一个绊子,一把拦住她笑道:“瞧瞧大姑娘和十姑娘,真是姐妹情深。咱们做长辈的,就不要来太拘束孩子们,让她们小辈儿自个儿亲热说叨去,免得以后留下心结。”
    霍定姚一瞧这架势就明白了。原来那几房的人,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也是,反正是大房自己点的火,其他的人自然高高挂起。
    她不禁暗恼,她这大姐也着实有点拧不清了,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事,她会好好赔罪,却哪有这样摊开给别人来嚼舌根的道理?
    霍定姚又环顾了一圈,除了祖母尚不知道发生何事之外。母亲一脸担忧,其他人要么幸灾乐祸,要么作壁上观。嗯?还有一个人缩着身子,偷偷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她,还轻轻摇了摇头。逆着光看不清,好像是五姑娘霍有纤,再看,却又见她深埋着头,似乎从未有过任何动作。
    有点意思,她母亲拦着自己母亲,她自己却给自己打气。
    霍定姚心头一转,既然霍元姬说得含含糊糊,她也就跟着“糊涂”好了。于是露出一副不明白的模样道:“姐姐说的是什么事情,妹妹怎么听不明白了?”
    却不等霍元姬开口,又歪着头苦苦思索了一番,突然恍然大悟道,“莫非,是奶奶们聊天时不小心说到了外姓之男?我当时记得祖母教的规矩,情急之下才插嘴打断,确实是对长辈大不敬。后来被母亲训斥,觉得委屈,这才跑掉的。”
    她正巧一路过来吹了寒风,脸色嘴唇发了白,瞧着就病怏怏的。索性让自己显得气虚,跪下对着老祖宗连连磕了三个头,歪着身子咳嗽了几声,说话也不利索:“请祖母原谅孙女儿冲撞长辈的过错。还请姐姐原谅妹妹。姐姐方才说的气话,妹妹听了心中更加难受,妹妹真是知道错了,不敢再胡乱说话。下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再胡乱开口了。”
    她说罢,又想朝霍元姬磕头,倒是吓了霍元姬一跳,连忙起身避让到一旁。
    霍老祖宗瞧着就不大高兴了,看了霍元姬一眼,才对霍定姚道:“你有什么错。原本姑娘家听见这种事情,就应当回避。你虽然急躁了点,但在这件事情上你做得极好。更难得的是识得大体,态度端正。瞧瞧你这可见怜的小模样儿,脸色没一点儿血色,是谁跟我说咱们姚丫头好全了?眼下竟然还要稀里糊涂要朝她姐姐磕头!虽然是姐姐,那也是她一辈人,哪能受得起这样的大礼?!来来,到祖母跟前来。”
    她伸手让霍定姚上前,指了指方才霍元姬坐过的位置。霍定姚磨磨蹭蹭上前,偷偷瞅着旁边一脸惨白的霍元姬,担忧道:“我坐了,岂不让姐姐站着。做妹妹的如何能这样不知礼仪?”
    霍老祖宗道:“你姐姐刚才在这里已经陪祖母说了好些会儿话,再说你身体病着,难道会舍不得把一个位子给自己的亲妹妹?”
    说罢,抬了眼皮儿不轻不重看了霍元姬一眼。霍元姬连忙挤出一个僵笑:“妹妹大病初愈,自当小心身子,快快歇着,无需多虑。”
    霍定姚道了谢,这次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还不忘把头放在祖母的膝盖上,撒娇之意甚足。
    邢氏这次终于接上了话:“回禀母亲,其实姚儿的病已好得差不多。早上还让府里的大夫瞧了瞧,说初雪不比阳春,最好再在屋子里捂个三五日再出更为上佳。不过姚儿这丫头早就惦记今个儿是霍府的大日子,还嚷嚷祖母给小一辈做的全套添字衣装,怎么能少了她这个首字‘福’,所以怎么也吵闹着要过来。她原是一片孝心,母亲您就别再怪媳妇儿。“
    “府里的大夫如何比得上御医?回头让大老爷再去请一请,可见了怜的,这小脸都瘦了一圈。”霍老夫人听了,嘴上这样说,脸上笑得却十分舒心。她回头摸了摸霍定姚的包包头:“小姚儿真是懂事儿了。告诉祖母,在屋子里有没有闷着?”
    “孙女儿才不会无聊呢。”霍定姚摇头,眨眨眼示意红素。红素从后头捧着一个七分卷轴上前,霍老夫人身后另一个大丫鬟鸳鸯见了,赶紧帮衬着。两人一左一右,把纸轴打开。只见上面稚嫩的笔迹抄写了一首《诗经天保》: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
    俾尔多益,以莫不庶。天保定尔,俾尔戬穀。
    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霍定姚指着上面,一字一句念完,道:“那几日,孙女儿替祖母祈福,空闲之余又听阐师讲经,觉得精神稍好了就温习功课。说来也奇了,温书之后,不像以往一般觉得厌烦,反而觉得神清气爽,心境似乎朦朦胧胧明了什么,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明白。只好借大圣之人之吉言,誊写一遍以示孙女儿的心意,再借这祈福的头节,一愿祖母福泽绵绵,二愿霍府皇恩庇佑,三愿亲人平平安安!”
    霍定姚这话是十分真心,霍老夫人自然也听得真切,本就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儿,眼下更流露出十二分的宠爱。众人也在一旁跟着称赞,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霍定姚念诗的时候,用的是左手。霍老祖宗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她手腕处那个金镯子上。
    ☆、第06章 生变
    霍老祖宗还没说什么。王氏正暗自撇嘴,自然抓了机会,开始唧唧歪歪了:“哟,这不是去岁老祖宗赏赐给姚丫头的吗,平日里不见拿出来,我们眼皮子浅,想见识一番都不成,原来这是要讲究个缘由的,眼下才正当其时。”
    三房的王氏刻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她自称眼皮子浅,实则大家都知晓她那点显摆的心思。王乃大盛王朝的大姓,这王氏的家族还真算得皇族旁支。她的母亲乃先帝庶妹,虽然其母身份低微,但正是如此,皇帝反而让这旁支兄弟留在了京城。因此,这王氏打小便常在宫里走动,算是看着太子出生长大,得了太子的亲厚。否则,以她的出生,见了皇子还要下跪行礼,哪里来的以长辈自居。
    霍定姚在心里腹诽,先帝把自家兄弟斩杀得几乎干干净净,最后拿一个庶出的表兄弟来标榜自己“兄友弟恭”,实则这王氏娘家过得紧巴巴的,生怕引了正支的猜忌,守着一栋宅子和几千亩瘦田,每年靠朝廷发俸例养着,门楣装点还不如如日中天的霍家。不过,王氏还真敢在脸上贴金,扯了虎皮做大旗,在霍府里横着走惯了,别房的都有些怕着让着她。
    果然,霍母只是微微不悦,到底还是没对这半个皇家儿媳妇训斥什么。只道:“姚丫头心里有我这个祖母,她戴或不戴,我都明白。”
    王氏双眼紧盯着金镯子,再看旁边自己的女儿低垂着头,像个木讷的锯嘴葫芦,呆呆坐着,也不懂上前讨老人家欢心,这内心之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个镯子得多金贵啊,若逢三差五得一个,戴出去也是为自个儿的争脸面的。
    想着,更不依不饶道:“老祖宗也别笑话媳妇儿。只是咱们纤丫头心里也敬着老祖宗,一直想借姚丫头的镯子来看看,回头让匠人把她那副花叶莲雕的给融了,比照着姚丫头这幅来打。”
    霍有纤抬头,咬唇小声道:“母亲,我没有这样想……”
    王氏狠狠瞪了她一眼,拔高了嗓门,道:“怎么没有?!借来瞧瞧而已,又没有说不还了?!”
    六少爷霍有昊不明就里,也跟着接嘴:“母亲说得极是,这镯子比姐姐往常带的漂亮多了,借十妹妹的来打一副有什么问题吗?”
    霍有纤委屈地低下头,红了眼眶。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埋头闷笑。四房的妫氏最年轻,一时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霍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又暗自摇头,回头对霍定姚慈爱道:“体谅这老三媳妇儿的心意,就借你五姐姐一瞧罢了。”
    霍定姚闻言,低垂了头,手指在金镯子上面抚弄了记下,似乎是要把它取下来。正当大家都以为霍定姚会满口答应。谁知霍定姚却突然紧张地捂住了金镯子,甚至把手藏到了背后。
    王氏一愣,脸色一下就垮了。霍老夫人也微露不快,虽然三房的不得理,哪有当长辈的伸手要小辈子的东西,但是她们也寻了个敬着自己的理由,还有自己也发话了,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呢。
    妫氏使了一个眼神给自己的女儿,霍荣菡排行老三,肤若凝脂,眸含春水,小小年纪便有一股风韵,就是眉梢间像极了妫氏,隐含了几分犀利,生生破坏了她的秀美。不过因着说话讨巧,倒是除了霍定姚之外府里颇受宠的嫡女。
    眼下,她正对着霍定姚巧笑盈兮,道:“十妹妹做什么这样小气?不过是你五姐姐拿去把玩一番,既然祖母都开口了,你又何必这样不痛快?”
    却见自个儿的弟弟霍荣轩微微皱眉,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霍荣菡心下不快,冷哼一声撇过脸去。
    霍老夫人本不耐烦纠缠这些细枝末节,听了这样的话,难免要敲打几句。她虎着脸,道:“刚才夸过你,眼下却又不乖了,看来得送你回珏鸢阁反省几天放出来。”
    霍定姚迟疑地伸出手,望了望邢氏,又看了看王氏。才斩钉截铁道:“祖母莫生气。孙女儿自然懂得长幼有序之理。要是往日,孙女儿早就双手把镯子送予五姐姐了。只是今日,却断然不可。否则,便是折煞了祖母的福气!”
    众人大惊失色,王氏更是气得胸口急剧起伏,腾一下站起来,指着霍定姚怒道: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不过就是借个东西瞧上一瞧,说得像我们三房的要克死老祖宗了一般。我们有纤可真是冤啊,千百份的孝心便被抹黑成了歹意!姚丫头再不懂事,这般天生的心肠,也能让自家姐姐没活路了呀。”她伸手指着霍定姚,眼神却直冲这那镯子去了,“你说你存的究竟是个什么心?你倒是说个明白!”
    邢氏慌忙上前,作势要教训霍定姚,暗中却别开王氏。霍老夫人却听出些端倪,威严呵斥道:“瞧瞧你们的样子,哪里还有世家妇的德行。乱哄哄闹做一团,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祖宗?!”
    邢氏赶紧低头:“媳妇儿不敢。今日定姚冲撞了母亲,媳妇儿恳请母亲,让媳妇儿把定姚带回去严格教习。”
    “说什么呢?”霍老夫人双目一瞪,“孩子话还没说清楚,你们做伯娘的、做母亲的倒是急吼吼地给人头上扣帽子。姚丫头真有错,那也得让她先说完了话再行定夺。你们再闹,就给我回去,今个儿的祈福不用去了!”
    一屋子女人终于安静了下来。霍定姚起身,凑到霍老夫人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霍老夫人顿时脸色大变,龙头拐杖“咚”一声触地,怒极反笑道:“好!很好!我还没死,就敢拿我的嫡亲孙女儿给我上眼药!”
    她目光凌厉环视一圈,见下面一干人神露惊疑,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好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霍母却心知恶奴欺主,到底是有人在背后教唆。十丫头最得自己宠爱,不过是落了一次水,竟然叫下面的人生了异心。堂堂侯府的小姐,哪里轮到贱婢来糟蹋,只怕是有人嫌她这个老婆子命太长,管太久。如此,是时候让有的人清醒清醒。
    霍老夫人这样想着,倒是平了怒气。对着霍定姚吩咐道:“既然满屋子的人都喜爱你这个镯子,你便取下来,让她们都开开眼罢。”霍定姚这次乖巧地应了一声,顺势取了下来。
    她这一动作,衣袖上那道破缝儿便明晃晃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二奶奶林氏离得最近,掩口不住惊呼出声。
    霍老夫人一道警告的目光便落到她身上。她心下一凉,赶紧装作视而不见。霍老夫人又道:“你自个儿的东西,你自个儿辛苦一下,捧了与诸位伯娘们看仔细。”
    霍定姚起身,双手捧了金镯子在屋子内走了一圈。众人都只好假装没看见,硬生生挤出笑来,回头都把王氏恨上一笔,若不是她,大伙儿哪能跟着受这份尴尬。王氏如今笑得最难看,她哪能知道这霍定姚用金镯子压住了见不得光的不体面,自己却偏偏撞在刀口上。
    霍老夫人还嫌不够,又发话道:“姚丫头,你三伯娘最喜欢这式样。你便多捧与她瞧瞧,回头把纹路记仔细了,若铸错了,我还要拿她是问呢!”
    霍定姚于是便住了脚步,把衣袖朝王氏眼前递得更近。末了还问道:“三伯娘可瞧得仔细了?”
    王氏见霍定姚的衣袖缝上的裂口开得整整齐齐,正好一剪子将一串儿“福”字上下劈成了两半,分明是人为!顿时胸口凉了半截。这不知道是哪房的栽赃陷害,刚才她叫得最响,硬是要霍定姚取下金镯,这老祖宗可别以为是她的主意啊!
    她连忙干笑一声,撇清道:“回老祖宗,媳妇儿可瞧仔细了!这九龙活灵活现,气势磅礴,正合姚丫头的通身的气派。咱们有纤文弱了些,还是莲华水叶配着合适。”
    霍老夫人满意点头:“你倒是知情达理。不枉费姚丫头先前挡着拦着,就忧着你犯糊涂。你如今可是明白了?”
    王氏只得低头认错,“是媳妇儿糊涂了,媳妇儿多谢老祖宗训诫。”说罢,便萎到一边儿坐着,再不吭声。
    妫氏眼珠子一转,却站起来,道:“老祖宗,我看姚丫头这镯子许是搁置久了,白璧蒙尘,定是看管的婢子们偷懒,媳妇儿斗胆,请老祖宗定要责罚,不让姚丫头受了委屈才是。”
    王氏听了仿佛大梦初醒,再想开口为时也晚。只得心头暗自咬牙,刚才只顾撇开自己,倒是忘记卖一个好出去。自己当了恶人不说,这下全被四房的捡了便宜!
    霍老夫人夸赞道:“老四媳妇果然识大体。”
    回头使唤了人请了张大管家来,好一番命令下去,“给我上上下下查清楚,有什么腌臜的事情全给我清理掉!主事的,一律杖责三十,遣送回官衙子,是死是活,霍府不再过问。从旁经手的,一律杖责十,贱卖到娼妓馆子,在将名录递与有头有脸的世家警示。十姑娘院子里的婆子、丫头,凡是不上心的,叫人牙子远远带走。另外选些好的进来。霍府姓霍,我倒是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敢胡乱来!”
    霍老祖宗这一番话出去。外面顿时哭喊连天,拖走了,挨打的,个个都说自己是冤枉的,要请十姑娘做主,这些主屋里出去掌事哪里还听下面的痴心妄想,直接拖走了事。一时间,整个霍府的奴仆风声鹤唳,小心翼翼。
    这些霍定姚自然不过问。她转了一圈,重新坐回祖母跟前,把镯子又压了回去,笑嘻嘻道:“金生水,水旺福。来年必当万物丰泽。”
    屋子里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
    张大管事从外间回来,低头请示时辰已到。霍老夫人见立威也立了,效果也收到了,便领着一干人朝山后的祖宗祠堂前进。
    祈食节是大盛王朝特有的节庆,意在祈求上天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祭告祖宗保佑家世兴旺。整个盛京的有钱人家都会大开方便之门,在府邸前的街道摆上流水宴,施舍肉粥给予穷人。
    霍定姚有了特许,扶着霍老夫人穿过整个霍府园子,一路上专门捡些祖母爱听的趣事儿说与其听,逗得霍老夫人开怀大笑。邢氏紧着本分,没有过分张扬,妫氏紧跟其后嘴角含笑,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林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时不时拿眼眼睛瞻前顾后,只有王氏落在最后面,垂头丧气。
    这一幕便落在了霍府有心人的眼里,不久便在霍府下人里偷偷传开。
    ☆、第07章 节外
    爬山,登顶,点香,磕头,祷告,拜祭。足足折腾了一上午,大家都累得惨兮兮的,连霍定姚也觉得脚底发疼,苦不堪言,祭告才算完成。众人才依次从后山下来,这次所有人都齐聚到了东斋阁。
    东斋阁里早就有了男男女女好些个人,正是下朝归来的霍大爷霍修竹,另外还有霍二爷霍修继,霍三爷霍修山,霍四爷霍修水,连同几位位份极低的姨娘在伺候着。霍五爷在外巡差,并不在府内。
    霍大爷一见霍定姚扶了霍老夫人进来,立马上前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深揖:“儿子给母亲见安。”然后接了手,亲自扶了老夫人上首座。霍定姚避到一旁,东斋阁设的是正八仙位,首座两人,下面左右分列两排。这次她可不敢与祖母再同席。再说,父亲见了自己,少不得还要训话。她乖乖跟着邢氏落座,眼观鼻,鼻观心,扮起了淑女。
    霍母落了座,后面站着的一干人才依次落座。因是喜庆的家宴,也没太讲究规矩。第一排左右依次落了各房的老爷、奶奶和嫡出少爷小姐们。后一排则是各房的姨娘、庶子庶女们。除了五房告假未至,别房的至少也有了两三位姨娘,总的算来,霍府已有了三位嫡出的少爷、五位嫡出的小姐、五位庶出的少爷和两位庶出的小姐。
    霍定姚瞧得仔细,刚才她们进来的时候,母亲邢氏的脸色一明一暗。赵姨娘抱着自己的十五庶弟霍安言立在父亲后面,离得不远不近,安安分分。另一位惠姨娘则打扮得花枝招展,只差巴巴儿贴在父亲身上。霍定姚也比较喜爱赵姨娘,虽然惠姨娘更加年轻漂亮,但是举止难免轻浮了些。
    惠姨娘又想挤开赵姨娘跟上来,霍定姚略显不耐,冲着霍大爷撒娇:“父亲大人,姚儿已经有好些天没见着弟弟了。姚儿想跟弟弟说说话。”
    霍大爷闻言刚想唬下脸,转念一想,却是点头冲赵姨娘道:“你家夫人要为老夫人布菜,你便暂坐过来吧。”
    赵姨娘感激地看了霍定姚一眼。轻轻落座,又把怀里言哥儿的襁褓掀开。霍修竹探了一眼,只觉得孩子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咕噜直转,甚是机灵,那小嘴还咯咯笑,神情倒也真柔和了几分,接过来抱了几下。孩子脑袋一转,也不知道被八仙桌上的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吸引力,朝着上方笑得更欢。
    香凝喜道,伸手一指:“老祖宗快瞧,言哥儿冲您笑呢。”
    霍母瞧那孩子裹在大红锦缎团里显得更加白嫩,瞧着就讨喜,也点头赞道:“难为老大下了朝堂还爱护孩子,虽是庶出,但也不可忽视了教导。往后你们大房有了嫡子,自然也可培养出来打个下手也是好的。过来让祖母仔细瞧瞧。”
    霍大爷赶紧让身边的丫头把孩子抱上前,霍母也就逗弄了几下,赏下了一个脚镯子。
    这让赵姨娘大为感怀,要知道庶出本就不得脸,就算是男孩,也得入了嫡出的眼以后才有着落。瞧今天不也是因着有了十姑娘一番话,才能出个风采?她小心翼翼接过言哥儿,心道,自己的安言又是大房的庶长子,若往后得了邢氏和十姑娘庇护,往后怎么也会有个好前程。
    惠姨娘满脸不高兴,恨恨瞪了赵姨娘一眼。一扭身坐到后面去。
    二房的金姨娘故意在一旁道:“哎哟,看咱们惠大姨奶奶脸沉得像要滴出墨汁水儿了。小心让老祖宗瞧见,还以为你对她的宴会不满呢?”
    惠姨娘白了她一眼,又盯着赵姨娘手里的孩子猛瞧。金姨娘便笑了,挨近了她耳边低声道,“大老爷天天上你哪儿去,早晚的事儿。你同那个木头人置气做什么?”
    “你儿女双全,说起话来当然腰不酸背不痛的。”惠姨娘撇嘴,不甘心地收回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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