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着何夫人的面,她不会翻脸,胡氏仍是笑着,夸赞何家两位姑娘,目光又落在一位二十来许的公子身上,暗道何家只有两个女儿,这人却又是谁?
    何夫人此刻却是看着梁氏的帷帽。
    妇人与姑娘的打扮总是不一样的,如今老太太,胡氏都在面前,那这人莫非是梁婉儿?
    何夫人眼眸眯了眯,淡淡道:“这是我弟弟秦少淮,前几日来宋州看我。”她顿一顿,笑了笑,“那一位是大太太罢?难得遇见,怎也不露个面?”
    老太太一怔。
    老大媳妇这脸能吓倒人,在鄠县是因为十几年了,邻里间早已知道,可在宋州却不妥,她笑了笑道:“何夫人,我大儿媳脸上有伤,便罢了。”
    何夫人道:“是何伤?若是严重,我倒可介绍一位大夫。”
    胡氏因相公的关系,总要讨好何夫人,便与梁氏道:“大嫂,见见何夫人也无甚,咱们两家常来往的,见惯了便好了。”
    姜蕙皱起眉。
    梁氏微微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这才低声道:“我容貌丑陋,恐露出来惊吓到夫人,还请何夫人赎罪了。”
    何夫人嘴角不由挑起,露出轻蔑之色。
    看来她容貌确实毁了,丑得不能见人,且看胡氏那口气,可见梁婉儿在姜家无甚地位。也是,到底是一介奴婢,便是嫁得地主家儿子,公公婆婆也不会喜欢。
    难怪她从不出门,定是家中不准,嫌她丢脸,今日怕是菩萨生辰才勉强准许。
    她想着,甚觉快意,先行往前去了。
    胡氏看一眼梁氏,皱眉道:“只是一见,怕什么。”
    老太太道:“罢了,见不见也无甚。”
    唯有姜蕙明了梁氏的用意。
    母亲不想在何夫人面前露出脸,是在避免与何夫人之间的冲突。
    姜蕙暗叹一声,只可惜那人却是个不死不休的,她断定,除非母亲死了,不然何夫人定然不会放过她。
    她握住梁氏的手摇了摇,朝她一笑,仰头间,帷帽微动,露出小巧的下颌。
    洁白似雪,像是世间少有的美玉。
    秦少淮看得一眼,心头一跳,他早前就见到姜蕙远远而来,那身姿灵秀妩媚,引人遐思,他见多了姑娘,还不曾见过这般走路的,眼下瞧见她肌肤,直觉是个大美人儿。
    他路过姜蕙身边,脚步略一停顿,想与她说几句,可身边人甚多,终是难以开口。
    这时只听何文君与何文姬轻声道:“刚才姜大太太竟然说自己丑陋,我竟不太信,姜二姑娘生得这般漂亮。”
    何文姬不悦:“怎么漂亮了,一股子风尘气,倒像是个狐狸精!”
    金荷微微一笑:“姜二姑娘是生得不错,不过哪里比得上两位姐姐身上的气韵,她到底是鄠县来的,无甚规矩,两位姐姐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这是学也学不来的。”
    何文姬又笑了。
    可男人哪会管是不是狐狸精,秦少淮心想,若是狐狸精还正好呢,他可没见过这样的姑娘,他家中妻子好似木头,几个妾侍也无甚意思,心里想着,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姜蕙。
    她已经走远了,他鼻尖只闻到一股芙蓉香,淡淡似清酒醉人。
    “我腰间玉佩掉了。”他立时与何夫人道,“回去找找。”说完一溜烟的走了。
    何夫人叹口气。
    这是她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的弟弟,将来的威远侯,可惜二十来岁了还定不下心,成日里斗鸡走狗,还是去年因父亲才谋得个差事,前几日来附近办事,顺道看她,这会儿又到处乱跑了。
    如今越国早早灭了魏国,每年战事甚少,武将的处境一日不如一日,可这弟弟呀,还只知道玩呢。
    她摇摇头。
    姜家人这会儿已到寺内。
    老太太捐了香油钱,小沙弥领着她们去烧香磕头,祈福求愿。
    轮到姜蕙时,她跪在地上极是虔诚,好一会儿不起来。
    老太太奇怪。
    姜蕙笑道:“我这药铺才开张,得求菩萨好好保佑了,这不得虔诚些嘛,我就多跪一会儿,听他们念念经也好。”
    老太太好笑,由得她去。
    梁氏许久不来庙里,被香灰呛得不舒服,小声与姜蕙道:“快些先把签抽了,为娘给你去解一解。”
    不止胡氏关心女儿婚事,她也是一样。
    虽然不求大富大贵,可女儿也得嫁个可心的人罢?
    姜蕙笑起来,拿起签筒抽了一签。
    梁氏取了,带宝儿去解签。
    过得会儿,眼见时辰差不多,姜蕙轻呼一声,捂住脑袋倒了下去,旁边金桂银桂吓坏了,两人连忙叫上婆子,把姜蕙扶起来,小沙弥见香客晕倒,便领着去后面清净的客房。
    “得去告诉太太一声。”金桂与一个婆子说,“好似在解签呢,你们去,我与王嬷嬷守在这儿,银桂,你去同小沙弥请大夫。”
    那两人立即走了。
    姜蕙躺在床上,正在斟酌言辞,到时如何与二叔说,忽听身边有极小的动静,她正觉诧异,耳边听到穆戎的声音,轻而悦耳:“你便是这个法子?”
    她猛地睁开眼睛,他就立在她旁边,神态自若,好似这客房是他的。
    她大惊,手捂住嘴镇定了片刻,轻声质问:“你如今进来的?”
    也不知他来多久,想到刚才或许被他盯着,她浑身忍不住起了细栗。
    穆戎淡淡道:“何远要对付她们,易如反掌。”
    姜蕙闭了嘴,警戒的看着他,右手不由自主抓紧身上的被子。
    穆戎走到她床边坐下,不紧不慢的道:“想借由神佛之力哄得你二叔相信?”不等她回答,他自言自语,“也是个法子,只姜知府未必有应对的计策,到时……”
    想说到时求他?
    姜蕙冷笑道:“如何没有,我姜家既是被人陷害,只要提早消除嫌疑便是。”
    假若二叔信了,他自当会派人去开封探查,将来揭发周王谋反就是了。
    他若成为揭发者,难道还能被污蔑成同伙不成?
    宋州也可早早布置,指不定还能立功呢!
    见她胸有成竹,穆戎挑眉:“那也得事事顺利才行。”
    “你……”听他好似威胁,姜蕙大怒,眼眸睁圆了,两只小手握成拳头,好似想一扑而上的猫儿。
    穆戎看着轻笑起来,忽地道:“有人来了,本王避一避,你且继续晕着,莫浪费机会。”
    姜蕙自然不想因他而放弃计划,毕竟难得来一次寺庙,至于金桂她们,应是被打晕了,她也只能装作不知,凡事得以大计为先,她躺下来,闭上眼睛。
    岂料背脊刚刚沾到床,唇上却一暖,好似被什么东西碰了一碰,瞬间,她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也不知如何思考了,脑中像是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
    ☆、第027章
    她刚一睁眼,就听见银桂在喊:“来人啊,快来人!”
    她连忙又把眼睛闭上。
    银桂一边喊,一边进来看姜蕙,眼见她仍晕着,并无哪里不对,这才松了口气。
    姜蕙听到银桂的声音,却更是混乱。
    难道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可明明……
    她心里一阵慌乱,也不知穆戎为何要这般做,便是他如今与以前不同,也不至于要轻薄人罢?幸好不曾被人瞧见,不然她就是跳到河里也洗不清了!
    此时梁氏携宝儿匆匆进来,见到女儿果真晕倒,一时大惊。
    宝儿摇着她的手:“姐姐,姐姐。”
    小手触之温暖,声音又软糯糯的,姜蕙差点忍不住睁开眼睛,不过都到这会儿了不能功亏一篑,眼下也只能对不住她们,叫她们担心片刻。
    她这一晕装到大夫来才好。
    梁氏见她总算醒了,眼睛一红,把她搂在怀里,叫道:“阿蕙,真把为娘吓死了,好好的岂会晕倒,可是被香火熏到了?”
    “是啊,你这孩子,差点把老太太也吓晕。”胡氏略有些责备,“是不是最近太忙了,累倒了?就是担心铺子,也不该跪那么久。”
    “不是累。”姜蕙摸着脑袋,“我原本磕头呢,也不知怎么,听到耳边一阵妙音,虚无缥缈似的,又像是念佛经的声音,直钻到我耳朵里,我一时承不住,便晕了。”
    确实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老太太看看她,打趣道:“兴许是你虔诚,观世音菩萨赐你福运了。”
    “那倒是好。”胡氏也不想为姜蕙的事情费心,笑道,“没事就好了,我看你精神不错,应不用再睡着了罢?”
    “没事了。”姜蕙从床上下来。
    老太太与胡氏道:“金桂跟王嬷嬷又是怎么回事?”
    胡氏回答:“二人讲也讲不清楚,大夫看了,说是遭了重击,被人打晕的,可谁也没瞧见,两人身上也没少什么真真奇怪!如今我已告知主持,四处加派了沙弥了。”
    老太太皱了皱眉:“还有这事儿,罢了,咱们已经进过香,这便回去。”
    几人走到门外,金桂给姜蕙戴上帷帽。
    这院子清净,像是无什么人,姜琼叽叽喳喳的打趣姜蕙:“祖母说你得了福运,药铺定然要挣大钱了,到时候可莫忘了我。”
    姜蕙好笑:“你还缺钱那?忘你什么?”
    “不管什么,你总归要与我买一些。”
    胡氏瞪她一眼:“还跟你堂姐要东西,快些走了。”
    她们都不知院内葱茏大树后正藏着一人,等到都走了,他才出来,轻声一叹,暗道可惜不曾早些来宋州,难怪有人说姑娘当属魏国人最美,可这姜二姑娘既有魏国人的雪肤,又有越国姑娘的娇柔,当真是稀罕。
    他想到刚才那一眼,未免心猿意马,疾步跟了上去。
    两个随从见他出来,急道:“哎呀,我的爷啊,幸好没被人发现,那院子里都是女客,听说刚刚才出了事儿,快些走罢。”
    秦少淮道:“走是要走,而且,你们还得走快些。”
    他吩咐那二人几句。
    两个随从有些不肯,可奈何秦少淮是主子,威远侯也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只得听从。
    路上,姜蕙问梁氏:“阿娘拿去抽的签,可曾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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