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绣的是百蝶图,只她没耐心,一会儿与姜蕙说话,一会儿又去看胡如兰,姜瑜少不得说她两句,姜琼叹一声:“最近也不能出去玩了,谁家都不请,要不找了堂哥,阿照,咱们去园子里玩投壶?”
    “你啊,真是静不起来。”姜瑜拿她没法子,“不过阿辞要会试呢,咱们别去打搅他。”
    “难得玩一玩也没事。”姜蕙放下针线,“我还怕哥哥成日里看书看傻了,走,今儿就玩玩,我绣得会儿,也确实累了。”
    几人就去找姜辞,姜照。
    老太太听他们要投河,还来观看,笑道:“哪个先投进去,我赏十两银子。”
    年轻人一个个都笑起来,摩拳擦掌。
    结果姜辞第一个投进去了。
    众人在玩着,胡氏笑着过来:“果然是游玩的日子,瞧你们一个个都出来了,也正好,沈家刚刚送了请帖来,叫咱们一家去做客,听说请了好些人家呢。”
    姜瑜眼睛一亮:“可是沈姑娘好了?”
    她们早前一直很担心沈寄柔,可不敢去看,听说好久不曾吃饭的,只派人送了些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去,人是没见到的。
    胡氏道:“应是了,且沈家大老爷前两日升了官,也是庆祝庆祝。”
    上回沈家二公子是贬官,这回换大老爷升官,沈家沉寂了一段时间,也算去了晦气。
    老太太笑道:“那是得去,你们也喜欢沈姑娘,快些去换衣服罢。”
    众人各去各屋。
    老太太道:“我一把年纪就算了,沈家老夫人早不在的,还是你们这些年纪合适。”但凡家中有老夫人的,老太太才肯去,不然都是不出门会客的。
    胡氏点头,又与梁氏道:“以后阿辞也要做官的,我看大嫂今日也去一趟。”
    总不能事事都她出面,梁氏是逃不开与人交际的。
    可梁氏有些为难,毕竟脸上一道伤疤,她自己没什么,怕吓到别人。
    老太太叹口气:“总有这日的,不然阿辞,阿蕙成亲时怎么办?总不能不见人,你可是未来的岳母,婆母,今日正好人多,你便去了,大家看惯了就好了,也就第一眼吓到。”
    这话实在,梁氏点点头:“娘说的也是。”
    她也回屋去换裙衫。
    沈家今次请了好些人来赏梅。
    一来是为沈大老爷升官的事,当时好些人送了贺礼的,如今算是回礼,二来就是为沈寄柔了,那会儿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弄得名声很不好听,后来才渐渐平息,可沈寄柔总要嫁人的,沈夫人也是为她。
    南边小院里,沈寄安叫丫环在头上插了支垂珠步摇,又抹了粉儿,她在镜中仔细瞧瞧自己样貌,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一边问道:“姐姐那儿可有动静了?”
    丫环道:“已经起来了,在外头听,好似她们挑的眼花,不知选什么裙衫给大姑娘穿呢,大姑娘也不大愿意出去。”
    沈寄安叹口气:“其实何必逼姐姐呢,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姐姐真真可怜。”她站起来,“咱们去瞧瞧她。”
    屋里,沈寄柔坐着一动不动,任由丫环给她装扮,整个人看起来瘦了好些,原先的活泼开朗没了,楚楚可怜,这等样子,便是叫人看见,只怕也不敢娶她回家。
    屋里汤嬷嬷亲自动手给她上妆,一边劝道:“姑娘,你可不能再这样了,夫人为你操了多少心呢,你再这样,夫人都不好活了,你可忍心?”
    沈寄柔眼睛一红,轻声道:“我也不想的,只外面那些人胡说,谁信我清白,我出去也是丢脸。”
    “胡说,这事儿早就澄清了,再说,清者自清,姑娘自己总得做个样子出来,别人才信。”汤嬷嬷道,“姑娘自己都不信的模样,旁人更是乱猜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寄柔叹口气:“说得总是容易,不过罢了,我答应娘的,不会食言,汤嬷嬷莫担心,我肯定会出去的。”
    汤嬷嬷见她听话,松了口气,说道:“今日也请了姜家姑娘的,那会儿,她们也差人来问过,送了东西给你,你不是挺喜欢她们吗?还有卫家姑娘,她们定然都信你的。”
    沈寄柔总算露出几分笑容:“那倒是,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往坏处想。”
    “这不结了?”汤嬷嬷道,“再说,有老爷夫人在,谁敢欺负你?”
    正说着,沈寄安进来了,笑道:“姐姐,还未打扮好呢?我瞧瞧……”她凑过去一看,点头称赞,“真漂亮,比以前还好看呢,汤嬷嬷果然厉害,一会儿咱们一起出去罢。”
    “也好。”沈寄柔笑道,“寄安,这段时间多亏得你常来陪我了,可惜你早前不在京城,我一个人甚是冷清,现在可好了。”
    “咱们姐妹,我不陪你谁陪你呀?”沈寄安是姨娘生得,从小在庄子里长大,到得这年纪,大老爷提起,沈夫人才接了她来,将来谈婚论嫁。
    这沈寄安甚会做人,不似她姨娘惹人厌,加之沈寄柔出事,沈寄安待她很是耐心,常去看她,沈夫人对沈寄安也比以前好些。
    等到沈寄柔打扮好,姐妹二人携手出来。
    ☆、第56章
    此时,姜家众人也坐车到了沈家。
    沈家乃书香门第,家中几代皆有入仕的,这宅院也颇是雅致,皆种梅兰竹菊,而腊梅虽不是梅之一种,却也种了许多,因它不畏寒冷,斗霜傲雪,乃冬日里最佳欣赏的花木。
    二门处,沈夫人一早已派了人来迎接,故而女眷到得此处便与男儿分开走了。
    只见众人中,梁氏最是醒目,半边脸艳丽无双,半边脸狰狞可怕,那些奴婢见着了,起先都有些惊恐,但立刻就收敛了,行礼后领她们去往内堂。
    路上,胡氏与梁氏道:“你许多人都不识,也不知谁人什么性子,可别冒然说话。”
    虽是提醒,语气倒不像是平辈之间。
    姜蕙听得皱起眉,将将要开口,梁氏朝她使了个眼色,笑了笑道:“弟妹说的是,我自个儿也怕说错话。”
    胡氏满意。
    姜蕙有些生气,上前与梁氏轻声道:“瞧她这得意样儿,阿娘只是因这脸不便与人交往,哪里不如她了。”
    这女儿总是替她不平,生怕她受点儿委屈,梁氏笑道:“总比故意叫为娘出丑的好罢?”
    这么一想倒也是,胡氏有些尖酸刻薄,但心还不够黑,不过她要真这么做了,她回去在祖母面前告一状,也够胡氏舒服的了。
    老太太还是很公正的,想必因这个,胡氏一直不敢胡来。
    到得正堂,只见有好些人家已到了,沈夫人见到她们甚是高兴,上来说话:“寄柔总提起你们家姑娘,今日见到,一个个如花似玉,叫人喜欢。”
    “沈姑娘也是一般的,几个孩子常惦念呢。”胡氏转头寻找沈寄柔。
    沈寄柔领着沈寄安来了,眉眼弯弯,看着一如当初。
    “沈姑娘。”姜瑜竟眼睛有些红,她性子最软,总是担心沈寄柔,由不得伸手拉住她,“看到你太好了。”
    真心毕露无遗。
    沈寄柔感动,笑道:“是我不好,应该早些请你们来的。”又看姜蕙,哎呀一声,“阿蕙,你越来越漂亮了!叫我好一番想。”
    她受到那么重的伤害,如今却在人前如此坚强,姜蕙颇是敬佩,笑道:“过几日来咱们家做客,常来往,便不用想啦。”
    沈夫人听到她们说话,微微一笑,姜家这几位姑娘倒真是不错。
    沈寄柔介绍沈寄安:“这是我妹妹,前个月才来京都的。”
    众人都朝她打量,难怪不曾见到,还以为沈家就只一位姑娘呢,但也猜得出来,必不是沈夫人亲生的。
    且这沈寄安长得也与沈寄柔不像,她瓜子脸,眉眼细长,眸子转动间妩媚的很。
    姜瑜几人向她问好,唯姜蕙有些发怔,盯着沈寄安左眼下一颗痣看,要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是太子的侧室?
    上辈子她与穆戎来京都,太子死后,几位侧室都露面的,其中一位哭得尤其伤心,惹人注目,她记得她抬起头,左眼下就有一颗痣,分外醒目。
    可旁的不甚清楚,也不知是不是真是她。
    沈夫人又把她们家介绍与旁的亲戚好友认识,轮到梁氏时,多数夫人姑娘都很吃惊,但多年修养此刻都体现出来了,无一不是压了下去,露出友好姿态。
    有些性子稍许直爽些的,还会介绍大夫,说是治旧伤很厉害,但没有人问是怎么受伤的。
    姜蕙松了口气,总算过这一关了,阿娘此次露面,因她这容貌显眼,定会有很多人知晓的,到时再见到,更不会惊讶了。
    众人欢声笑语,不过今日的中心乃是沈寄柔,旁人多多少少都会关注她,倒是见她大大方方,不曾自卑,一时心里也各有思忖。
    等到人来齐了,女眷们都去赏梅。
    姑娘们聚一起,身上都穿了裘衣,手里捧着暖炉,倒也不冷,只专赏梅总是有些枯燥,很快就有人提议要写诗咏梅。
    这等风雅事情,她们最是喜欢的,沈夫人听闻了,立时就传令下去,给姑娘们设案,笔墨纸砚也都抬了上来。
    姜蕙对此无甚兴趣,只瞄了一眼卫铃兰,没想到她脸皮那么厚,害了沈寄柔这次居然还来呢,可惜沈寄柔不识她真面目,还把她当好姐妹一般。
    她又不好当面戳穿卫铃兰,看见其言行举止,恶心透顶,撇了头去。
    银桂给她磨墨。
    姜蕙心想,她写诗不行,便挑首旁人写的合适的来凑数,也不参与评选了。
    金桂本来立在后面,只见有婆子向她招手,这便跑了去,听得会儿,上来轻声与姜蕙道:“姑娘,殿下来了,说要见你,在园子南边的亭子等呢。”
    “什么?”姜蕙一怔。
    他怎么在旁人家来去那么自由的?
    她四处打量一下,只见周身好些姑娘,不由皱了皱眉,暗道因他,她已经令姜瑜她们,甚至母亲担心数次了。
    今日又在沈家,人那么多,她又借如厕这理由不太好,毕竟旁边还有个卫铃兰呢,万一被她察觉,准没好事儿。
    她摇摇头:“这回不行,若是重要的事,叫他写封信来。”
    反正每回去,正事没什么,倒是被他便宜沾得不少。
    金桂道:“也不知同谁传话呢。”
    姜蕙奇怪了:“那刚才谁人与你说的?”
    “是个婆子。”金桂脸色忽地一变,猛地捂住嘴唇,有些惊恐的道,“奴婢才想起来,那婆子好像面生的很,奴婢好像,好像不曾见过,只见她衣服穿的似咱们家的……”
    她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姜蕙手一顿,笔掉在桌上,漆黑的墨顷刻间染黑了一大片地方。
    如此说来,莫非刚才是有人冒充?
    可怎么知道她与穆戎……
    姜蕙心中寒意陡生,眼眸眯起来,朝卫铃兰看去,心道定是她了,上回在卫家,穆戎与她私下见过,兴许她已经起了疑心,这回派人引诱,还不知道园中亭子里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或是毁了名声,或是毁了容,或是命都没有。
    真是万幸!
    她已经领教过卫铃兰的狠毒,才那么提防。
    可也差点上当。
    她一股怒火涌上来压不下去,从袖中拿出帕子擦掉手中溅到的墨汁,走到卫铃兰身边,微微一笑道:“二姑娘的字真不错,不过上回在公主那儿,怎么没见你写字呢,倒是咱们几位姑娘都写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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