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看着似乎一下子高大起来了的若干人,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为了活下去而拼命的人……
    她怎么会小看呢?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小剧场:
    若干人:“总觉得你一直对我不友好,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陈节:(捂住前襟)能不丢我吗?对我温柔点?
    盖吴:(捂住肋骨)求温柔点。
    袁放:(捂住下体……)求粗暴点!
    众人:滚!
    ☆、第四个伙伴(四)
    柔然人确实如若干人想象的化整为零在移动。
    鲜卑人不是傻子,黑山口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进了敕勒川的消息肯定早就已经传了回去。这敕勒川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的斥侯,出现一支大部队,简直就像是在告诉别人“快来抓我”这般的显眼和愚蠢。
    更何况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分享胜利的成果,而不愿意和别人一起共享。独率一军吃下一片牧区多好呢?为何要和许多人一起分享牛羊和马匹?
    只要抢的满满的,悄悄从敕勒川的草原上偷溜出去就是,何苦要在这里和一群人招摇的激起魏人的反击?
    半是为了私心,半是为了隐藏踪迹,这些柔然人分成数个小队,开始在敕勒川的草原上游弋。
    柔然人的老家也是类似敕勒川的地方,但他们的条件更为艰苦。这让他们对于这种事情已成了家常便饭一般。富饶的草原几乎被最强大的汗国所占领,经常性骚扰大魏的是汗国里过的不怎么得意的那些国主,而强大的汗国只有在水草不丰的冬季才会不停的南下扰边。
    柔然人是许多汗国合并而成的国家,内部自然也有许多纷争和派系。一听说要分散行动,这些柔然人立刻散了个没影,只有一些相处还算融洽的队伍合在一起,但也都各自打着各自的主意。
    柔然人要是袭击百姓,大多在夜间发起攻击。在魏国甚至有传说,说这些柔然人是和狼杂交出来的动物,晚上都能看得清东西,所以才能在夜间自如的奔跑行军。
    要知道草原的夜晚比白天的更难辨识方向,但这些人就似夜枭一般,总能找到正确的路径。
    但这一夜,他们撞到了铁板。
    赤达老汉居住的牧区是敕勒川里最富裕的牧区之一,他们牧区的人员成分很杂,有羯人、杂胡、高车人,也有鲜卑人和其他自己都不知道种族的混血。他们在这里休养生息,繁衍子孙,借由黑山的防御和草原天然的屏障作为立身的根本。
    可只要这里有别人想要的东西,那些可恶的强盗总是会惦记这里,好在老天爷送来了大魏的将军和勇士,帮助他们抵御这些无耻的强盗和刽子手们。
    “赤达老爹,真的有用吗?”躲在帐篷后面的年轻猎人有些畏缩的伸出头去。
    帐篷里全部都灭了火,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他可没有那些“野狼”的本事,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将军怎么不见了?”
    不会丢下他们跑了吧?
    那他还让他们在帐群门口捆两个火把,吸引蠕蠕人的注意?
    “他带着那四个家将,领着巴拉图牧区那边的牧人们去埋伏了。”赤达老汉搓了搓手。“这些蠕蠕到底来不来啊?总不能这一晚上就这么熬着啊。”
    “不熬也要熬!”年轻猎人握紧了手中的弓。“哪怕熬几个晚上,几十个晚上,只要一想到有蠕蠕进了敕勒川,我就睡不着了。”
    “谁说不是呢,哎,冬天快来了,这些畜生就……”赤达老汉突然顿了下。“什么声音?”
    年轻人一下子趴倒在地上,仔细将耳朵俯在地上倾听。
    “地在震动。”
    他爬起身,像是兔子一样的挑起来窜出去。
    “柔然人来了!”
    “柔然人来了。”花木兰握着自己的长弓,站在帐篷离门口最近的地方,身后是一群脸上既紧张又兴奋的年轻人。
    每个男儿到了战场都会热血沸腾,即使是她这个女人,在那种气氛中,有时候都会激动的不能自已。
    但花木兰始终无法喜欢上沙场这种地方,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把沙场的那种惨烈用信件的方式送回家中,告诉自己的小弟,这里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战争有它惊人之美的那一面,这确实无法隐瞒,但也应该承认它丑的一面。在大魏和柔然战斗中最让她无法忍受的一种,便是在胜利过后立刻搜刮死者的财物,砍下敌人的头颅。
    战争翌日,晨曦往往照着的都是赤身露体、死无全尸的躯体。
    这些牧民们还没有接触过这样骇人的一幕,所以他们会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兴奋而激动。这里并不是战场,但因为有了交战的双方,也和战场没有了什么区别。
    一千步。
    那整队骑兵,长刀高举,不发出任何吼叫嘶鸣的疾奔而来,大地只是发出微微的一些震动,花木兰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动静。
    就在这一刻,花木兰也产生了一些疑问。
    让这些年轻人陷入这样的事情中,真的合适吗?
    五百步。
    那看不清的黑点已经渐渐出现了痕迹,就像是突然撕裂了夜空,从幕布一般的黑夜中冲出来的一堆骑士。
    他们是如此自信,只要冲进这毫无防备的牧民帐篷里,就能如同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砍掉他们的头颅,抢走他们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
    毫无知觉的在睡梦中死去,和满是痛苦的挣扎而死,到底哪一种又更为慈悲?
    花木兰从身后的箭袋里抽出了一支箭。
    二百步。
    柔然人那腥臭的气味似乎都已经能够穿入花木兰的鼻中。他们那面目狰狞又奸猾似鬼的心性早就让花木兰对他们深恶痛绝。一百五十步,她可以射中的范围,但她身后的这些年轻人,最善射的也不过是一百步而已。
    她将箭头插进土里,脚下那充满牛粪羊粪的泥土里插了同样的好几支箭。
    军营里作战熟练的老兵告诉她这么做,即使没被箭射死,回去也会痛苦挣扎而死,她以前找不到什么牛粪羊粪,如今这里却是便宜。
    若干人的计策是否能够成功?还是仅仅是年轻人的纸上谈兵?
    柔然人真的蠢到连那么长一条……
    “啊啊啊!”
    “什么鬼玩意!”
    “吁!吁!停下!”
    突然之间,所有的狰狞、所有的威势,都成了一种可笑的局面。
    那一刹那间,惊天动地的事情正在他们的面前发生。
    一条裂开的深沟在猝不及防时突然出现,张着大口,直悬在那些柔然人的马蹄下面。这些在白天看来粗糙的似乎一捅就破的陷阱,在夜晚发生了巨大的奇迹。
    第二排撞到了第一排,第三排又撞到了前面的,那些马全部立了起来,向后倒,坐在了臀上。
    马匹冲锋时的速度快的惊人,那产生的冲力可以直接撞碎帐篷的立柱,而此刻,这些冲力成为了他们倒霉的原因,马儿们四脚朝天往下滑,柔然人立刻被挤了下来,或摔得头破血流,或晕的不知方向。有些人掉进沟里被自己的马踩到了手脚。顿时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的响了起来。
    居然这么简单。
    这么简陋的陷阱,居然这么简单就让这么一群人倒在帐篷之外,怎么也爬不起身来。
    到底是汉人的兵法和计策太狡猾,还是他们这些胡族真的蠢得只会硬生生砍来砍去?
    如今,即使没有掉进沟里的那些骑士,现在也露出如同前面有萨满法师在施法一般的表情,惊疑不定的勒马停在原地,不敢再前进一步。
    帐篷里的牧民们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男人们纷纷握紧了长弓和武器,女人们听到了动静,好奇的将头从帐篷的缝隙中伸了出来,然后被如同枯木般老朽的手掌拉了回去。
    花木兰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混乱!
    她将布满泥土污渍的羽箭架上自己的弓弦,拉到攻入瞄准自己能看到的最高大的身影,放开弦射了出去。
    呜呜呜呜呜。
    因为花木兰巨大的力气,那支箭发出了一阵破空之声。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一支箭从黑暗中射出来,只听得“啊”的一声,那最高大的声音应声而倒,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花木兰听见了很多声要刻意掩饰自己兴奋的情绪而发出的闷哼声。她笑了笑,一指前方。
    “向前十步,对着自己鼻尖的方向,射!”
    花木兰射出第一箭是为了测试风速和敌人的位置,如今已经进行了校准,立刻指挥身后的牧民开弓射箭。
    牧民们兴奋的从各种掩护后面露出了身影,
    悾悾悾悾悾悾。
    哗啦啦啦!
    弓弦被放开的“悾悾”声和箭支飞出去而发出的哗啦啦声不绝于耳,在柔然人乱成一团的情况下,这种散开来的乱射反倒比瞄准射击更容易射中敌人。
    瞎猫遇见死耗子,只要数量够多,总能射中敌人。
    实在是惨不忍睹,这些掉到坑里被摔得七晕八素,又被自己的马践踏的脑子都坏掉的柔然人们,很快又被从天而降的羽箭射的措手不及。一些没有中陷阱的柔然人见势不妙,立刻掉头就跑……
    嗖嗖嗖嗖嗖!
    一支支利箭从侧翼猛然间射了出来,那已经不是偷袭,而是一种由箭雨组成的风暴,一刹那之间,上百骑士掉下马去的已经到了五成,那箭雨来临的方向传出一声沉稳的号令:
    “第一排弃弓,拿武器,第二排继续射!”
    花木兰看了看身后的牧民,也拔出了武器。
    “都拿起兵器!去给那些想要抢走你们一切的蠕蠕们一点颜色看看!”
    “吼!”
    “杀!”
    “杀了他们!”
    军队要士气正盛的时候,那溃败的敌人真是犹如江河解冻一般,瞬间就分崩离析。分裂、奔腾、倒塌、相互冲撞、弃马慌乱的逃窜,这是一种空前的溃散。
    花木兰骑上自己的战马,举着自己的长枪在队伍最前方朝外冲锋而去。她的身后无论如何都是一群没有多少战争经验的牧民,嘴里喊着“杀”,也许有许多菜鸟根本连刀都砍不下去。
    杀人是要有觉悟的。
    而这种觉悟,不该让没有做好准备的人去承担。
    她冲进那已经丢盔弃甲的陷阱沟旁,将还有反击能力的人一一消灭。这是她除了救阿单志奇那次以外,第一次这般放开手脚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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