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爷瞧了杜若的药方,连连夸好,又道:“比老爷开的更深入些,比陆大夫的又保守几分,这一剂药下去,老爷的病也该好了。”
    杜二爷说着,便交代了下人去宝和堂抓药,命人换了这幅新药方,熬给二老太爷喝。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外面便有小厮进门传话,说是有人家去宝和堂请大夫了。杜二爷便起身,让小厮背着个药箱,出门看诊去了。
    杜若留在正厅里头喝茶,正打算回房,便见杜芸捧着几本书,过来请教杜若道:“大堂哥,医术启蒙的话,看哪几本书比较好?”
    杜若见他松开手,落下一叠医书来,有几本都已经磨破了边角,看来是经常有人翻看的。
    “你想学医?”杜若不由就有些好奇了起来,杜芸十四岁的秀才,再过两年若是能考上举人,将来入仕也不是难事,这时候若是转道学医,倒是可惜的很。
    杜芸脸上的神色淡淡的,想了想道:“只是想了解一下,听说杜家早在汉代就已经有人当上了御医,几百年的家史,我作为杜家的子孙,不说能悬壶济世,至少也要懂一些医理。”
    杜若听他说的有些道理,便只笑道:“先把《黄帝内经》读通,将里头的药方案例都看明白了,然后张仲景华佗的论著都看一遍,把所有的中药都认一遍,最好能闻到气味就能知道是哪一味药,接着就可以去看宝和堂的医案,每一个病例都不一样,每个人的身子也不一样,即使是一样的病,不同人用,开出来的方子也是个不一样的。”
    杜芸见杜若头头是道的说了起来,顿时就有些愣了,只拧眉道:“一样的病症,不一样的人?开出来的药方不一样?这是为什么?”
    杜若便笑道:“男女有别,阴阳调和,人的身体也是一样的,开药的同时要和病人身体的五脏相益补,才能事半功倍,药到病除,不然的话,虽然治好了病症,若伤了五脏,以后还有别的病会找上门。”
    “我似乎有些懂了,原来治病救人不只是简单的背背药方,是要融会贯通,结合病例,再做修改的,并非所有的药适合同样病症的人。”
    杜若不过只是稍稍提点,没想到杜芸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顿时让杜若觉得欣喜异常,头一次萌生了收徒弟的想法,只可惜也不过就是想了一想。杜芸天生聪慧,若是用在了科举上头,将来也一定是有所建树的。
    “你先回去看,等你把这几本书都摸熟了,让二叔带着你瞧几个病人,多看几张药方,渐渐的自己就能进这个门道。”
    “多谢大堂哥指教。”杜芸脸上带着一丝欣喜,抱着几本医书,高高兴兴的就回了自己的住处去了。
    听说杜老太太来了金陵,之前留在这边没回去的几个老姐妹,也都纷纷上杜家来串门了。刘七巧便整日跟在杜老太太跟前,充当二十四孝好孙儿媳妇。可偏生她又有了身孕,站着么,觉得累,坐着么,这一屋子都是比她长了两辈的老太太,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幸好杜老太太心疼她,就让她跟着杜家的几个姑娘,出去聊天解闷去。
    杜芩在选礼物的时候给刘七巧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刘七巧就自然和杜茜她们走的比较近一些。杜萱和杜莹不过才十岁开外的光景,刘七巧只把她们当小孩子而已。见她们两人今儿手腕上带着她昨天送的珍珠手钏,便开口问道:“我瞧你们两个昨天选的可不是这颜色,怎么今儿都变成白色的了?”
    杜莹便伸着胳膊道:“我瞧着白色的才好配衣服,就让二姐姐让给我了。”
    刘七巧瞧了一眼,杜莹是三个姑娘中长得最漂亮一点的,小小的年纪,皮肤好的跟缎子一样,雪白晶莹,还真配她这名字,便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倒是猴精呢!不过确实很配你的肤色。”
    刘七巧瞧见杜茜手上戴着的是她送的那串黑珍珠,跟她今儿耳朵上的黑珍珠耳坠正好配成了一对,就越发对昨晚她的表现多了几分赞赏。
    “这耳坠瞧着不错,等我回了北边,我用剩下的珠子也做几副耳坠,到时候让人给你们捎来。”
    杜芩本来只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她们跟着刘七巧套近乎,自己似乎是很不在意的,可听了刘七巧这话,顿时就饶有兴致的凑上来道:“好呀好呀,大堂嫂记得还要做紫色的和金色的,配成了对儿还好看呢。”
    刘七巧顿时觉得越发尴尬了起来,心里默念了几句我去……就这德行,王府的三等丫鬟都比她素质好一点,二老太太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她宠成了这样。
    几个人正说着,刘七巧便听见远处传来小丫鬟们细声细气的声音,只瞧见不远处的小径上,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女子,正往刘七巧她们坐着的小亭子里头来。
    杜茜远远的瞧见了来人,只小声提醒刘七巧道:“这是大伯娘。”刘七巧哦了一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也觉得她这个年纪,生不出杜芩这么大的女儿,心里就有些了然了。
    原来杜芩和两个弟弟的生母谢氏,两年前去世了,二老太太便做主,将自己娘家的侄孙女给了杜二爷做续弦,年底刚刚进门,没两个月就怀上了,如今正是要生的光景,怪不得昨晚都没让她出来见客。
    二老太太的娘家徐家也是没落了,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的闺女,嫁给自己的表舅当续弦的。二老太太又是一个特别护短的性子,所以小徐氏进了门,倒是一点气也没受,前头原配的孩子又那么大了,根本用不着她操心。说起来她只比杜芩大了四岁,以前还是常在一起玩的闺中姐妹,也就这一点,让杜芩和小徐氏都觉得有些别扭罢了。
    杜芩见小徐氏过来,脸上便不大好看了,只冷着脸就起身告辞了。小徐氏倒是浑不在意,上前给刘七巧见过了礼,又客气道:“今儿一早就收到了大堂嫂送的几匹面料,我瞧着都是上好的绸缎,颜色有看看,心里正喜欢呢,前儿有些累了,没出来见礼,大堂嫂可千万不要怪罪。”
    刘七巧从她来的方向便猜了出来,她大概是先去见了杜老太太,才特意折到这里见自己的,便笑着道:“哪里的话,你我都是有身子的人,懒怠些也是常事儿,长辈们不会怪罪的。”
    小徐氏一听刘七巧也有了身孕,顿时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只上下打量了一眼刘七巧道:“大堂嫂怀着身孕,怎好走这么远的路呢?”
    刘七巧忙解释道:“路上的时候才知道的,不然可不就不来了呢!”
    小徐氏便拉着刘七巧坐了下来,开始了孕妇之间的话题,顿时三个姑娘也觉得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又本来和小徐氏不甚熟稔,便也寻了由头都告辞了。
    “头三个月,最是要注意的,我那时候便是怀相不好,总是见红,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中药,才算保住了这一胎。”小徐氏说着,手掌便抚摸再突起的小腹上,淡淡道:“如今总算是快要到日子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刘七巧便笑着道:“可不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孩子也用不着自己带,总有奶娘老婆子,好好养一养,过不了几个月,就又恢复了没生之前的样子了。”
    小徐氏便捏着帕子捂嘴笑:“可不是,若真是回不去了,水桶腰一样的,如何是好呢!”
    刘七巧便调笑道:“他要是敢嫌弃你水桶腰,你就踹他下床,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小徐氏的脸顿时就涨的通红的,刘七巧猛然就想起来,杜二爷是小徐氏的表舅,虽是相公,却又是长辈,这……这……闺阁里的乐趣,倒是实在让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刘七巧又跟小徐氏聊了几句,小徐氏的丫鬟便上前说到了她吃药的时辰了,刘七巧也没留她下来,只远远就目送她走了。
    到了晚上,杜若和刘七巧用过了晚膳,两人洗漱完毕,因为天气越发的冷了,茯苓便送了一个汤婆子进来,裹上了夹棉的锦缎,放在杜若和刘七巧的被窝里头。
    杜若今儿下午跟着杜家的小厮去了宝和堂,宝和堂在金陵也有五家店,生意还算不错。宝善堂在金陵也有一家分店,这些年都是交给宝和堂打理的,每年的利钱,也都是按时送过去的。
    杜若见刘七巧钻进了被窝里头,便也脱了外袍上了床,一把搂了她给她暖手,京城这个天气早已经烧起了地龙,南方却没有那些东西,只是到了再冷的天,在房里生几个暖炉而已。
    “怎么样?今天你说要打入敌人内部?成效如何?”杜若一边呵着气为刘七巧暖手,一边问道。
    ☆、223|5.04|家
    “切……”刘七巧不屑的笑了笑,往杜若怀中靠了靠道:“也没什么发现,倒是知道一件事儿,二叔的媳妇是续弦,我说怎么大姑娘娇蛮的很,原来是死了亲娘,二婶婆又娇惯,这样能学好了才怪呢!”
    杜若这时候也想起了这件事儿来,拧眉想了想道:“好像是前年去世的,当时我父亲还过来奔丧的,不过我倒是没太在意,之前听二婶婆说又怀上了,我还想着二婶娘年纪也不小了,原来是续弦,那就不奇怪了。你还发现了些什么?”
    刘七巧便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小声对杜若道:“我还发现,二婶婆偏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杜若只笑道:“这我也发现了,不说别的吧,二堂叔住了正院子,他家大姑娘一个人住一个院子,这回老太太来,大堂叔既然让姑娘们让了院子出来,怎么就把姑娘们搬回去跟自己一起住了,姑娘们年纪大了,和亲爹住在一起,也不方便,我听下人们说,大堂叔最近就住在外书房里头,很少进内院了。”
    杜家在金陵的宅子没有在京城的大,统共也就几处独门独户的院落,二老太太住了一处、二爷住了一处,大姑娘和两个少爷各一处。二房这边秦姨娘要照顾老太爷,所以单独住了一处、大爷和大婶娘一处、三位姑娘一处,杜芸因为常年在外头上学,也没自己的院子,是和二房的两个少爷住在一起的。另外还有一处,是几个姨娘住的,剩下了的地方,就都是下人房了。
    刘七巧听杜若这么说了,顿时就有些明白了,只开口道:“既然三个少爷是一处住的,那四个姑娘住一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反倒搬去了大堂叔的院里了。不过看那大姑娘的样子,也是不好相与的,只怕大房的三个姑娘还不愿意去呢!”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大房人口多,地方反而少,这次杜老太太一来,便挤了三位姑娘的住处了,说起来他们才是最多余的。刘七巧这会儿心里就已经有数了,只拧着眉头道:“我瞧着大堂叔和二堂叔人都挺好的,其实这矛盾的根源不过就是二婶婆和秦姨娘,你说上一代的恩怨,偏生就要连带着他们亲兄弟,多别扭啊?”
    杜若点头表示同意,又道:“我今儿在店里也和伙计聊了聊,说大堂叔和二堂叔兄弟两个还算和睦,大堂叔管着生意,二堂叔管着大夫和外头治病出诊,跟我爹和二叔没什么两样呢。”
    刘七巧也想不明白,又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还是想办法怎么把二叔公给先救醒了,再问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杜若就又犯起愁来,只拧眉道:“今儿的抓回来的药,我偷偷瞧过了,没问题,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刘七巧也只摇头,小声道:“我让茯苓去厨房打探过来,二叔公平常还真不吃什么东西,一日一碗参汤、秦姨娘会让厨房熬一些米粥什么的送过去,你瞧二叔公瘦成那样就知道了,况且人都没啥知觉,能吃多少东西进去?药是五姨娘熬的,就在秦姨娘的院子里熬,因为厨房还熬着二婶娘的药,秦姨娘怕弄错了,所以就在院子里直接熬了。”
    杜若听刘七巧说的清晰,便只点了点头道:“这么看来,唯一有可能被下毒的地方,就是五姨娘熬的药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商定了计策,这才吹了蜡烛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杜若又一早跟着两位老爷去了宝和堂,配了几味药之后,便让春生跟着一起回了杜家。
    杜老太太一早跟着二老太太出去了,今儿正好是十月十五,杜老太太就跟着二老太太一起,去了玄奘寺上香。
    到了午时三刻,刘七巧用过了午膳,便来了秦姨娘的院子看二老太爷。秦姨娘见刘七巧过来,脸上含着笑迎了上来道:“你一个怀着身孕的年轻媳妇,老往这边跑做什么,没得沾了病气就不好了,就是二爷媳妇,自从你二叔公病了,也没让她来过。”
    秦姨娘不愧是宅斗中的胜利者,这话说的着实是好听的,分明是不想让人进去,偏生还是那么让人不忍拒绝的理由。又点出了二房人的不孝顺来,一举三得。
    “姨奶奶过虑了,什么病气不病气,不过就是哄孩子罢了,杜家是医药世家,哪里忌讳这些,我就是进去瞧一瞧,二叔公今日好些了没有?”
    秦姨娘见刘七巧没走的架势,便让她进去了,又道:“他就这么躺着,也没个知觉,我瞧着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一日两次的药倒是没少过。”
    刘七巧只安慰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然是要慢慢医治,才有效果的。”
    刘七巧进了二老太爷的房间,丫鬟端了凳子上来,她在靠边的地方坐了。外头的廊下,五姨娘正在那边熬药,隐隐约约传来中药刺鼻的味道。秦姨娘便站在窗口往外头喊了一声:“老爷的药熬好了没有?”
    五姨娘拿帕子擦了擦脸颊,抬眸道:“就好了。”
    刘七巧就跟着道:“五姨娘真有心,熬药这种事情,交给丫鬟们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做呢。”
    秦姨娘神色自如,也跟着笑:“她跟我一样,是穷人家的闺女,从小就是伺候习惯人的,这点小事,自己做就好了,还喊什么丫鬟,再说我们这院子,丫鬟也没几个。”
    刘七巧便想了想,秦姨娘这进进出出的,身边确实没见跟过几个丫鬟,不过就是一两个看着长的很瓷实的,想来也是跑腿做粗活的。
    刘七巧又在心里念了一声我去……二老太太还真一点儿都不怕人家说她偏心呐!
    杜若从外头回来,正巧遇上了在玄奘寺用完了斋饭回来的杜老太太和二老太太,便邀了她们道:“今儿我去宝和堂,给二叔公配了一副新药,我瞧着二叔公今儿就能醒过来,两位老太太不如过去瞧一瞧。”
    二老太太听说二老太爷能醒,只惊得睁大了眼珠子,紧接着又阖眸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才开口道:“我今儿在庙里才许的心愿,没想到这么灵,走我们快过去瞧一瞧。”
    刘七巧依旧坐在房里和秦姨娘闲聊,又道:“芸哥儿长的真好,我就是在京城也少见这样的公子哥,看着就让人喜欢。”
    这一点秦姨娘显然也是有同感的,只笑着道:“可不是,比他老子还强,只可惜他老子投生在了我身上,不然的话,也不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让你们大老远的从京城跑过来。”
    刘七巧便顺势问秦姨娘:“姨奶奶是个什么想法呢?不如偷偷跟我说几句,我要是瞧着有道理,回头跟我们老太太说去。”
    秦姨娘的眸中就不自觉露出了一些警觉,不过只稍众即逝,顿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也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他们两个毕竟都是老爷的亲生骨肉,虽说嫡庶有别,可也有长幼有序这一说,大爷虽然不是嫡子,却是长子,没道理分家的时候,只按照一个庶子的份,就给打发了。”秦姨娘说着,显然是有些激动,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只吸了吸鼻子道:“再说大爷从十几岁上头就跟着老爷学生意,在宝和堂呆了十几年,如今说要他撒手就撒手,我这个做娘的,不忍心。”
    刘七巧听秦姨娘这么说,句句在理,实在是有些快要被说服了,便只跟着她道:“姨奶奶说的有道理,可道理有时候也拧不过一个规矩,不过我倒是听我们老太太说了,宝善堂的招牌只传嫡长子这是宝善堂的规矩,如今二老太爷开的是宝和堂,自然可以不用宝善堂的规矩。等二老太爷醒了,说不定会有新的定夺,姨奶奶别太伤心了。”
    秦姨娘这时候看着床上二老太爷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怨恨,只有些恨恨道:“他若是真能这么想就好了,只怕他好起来了,第一件事情就想着要大爷交出宝和堂的账本来。”
    刘七巧这回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正没辙的时候,外头小丫鬟道:“老太太来了。”
    一行人便起身迎了出去,五姨娘也只放下倒了一半的药罐子,跟着秦姨娘和刘七巧一起迎到门口。
    杜若抬眸瞧见刘七巧已经在这边候着,微微勾了勾嘴角,上前牵着她的手一起进门。众人进了二老太爷的房间,杜若便打开了药箱,从里头拿了一个白瓷瓶子,从里面倒了一颗药丸出来道:“这是我从北边带过来的药,专治邪风入体的,昨儿翻行李的时候才瞧见,才想起来要给二叔公用下试试。”
    二老太太忙开口道:“快拿水来,喂老爷服下。”
    秦姨娘正要到茶房去倒水,杜若只开口道:“不能用水送服,要用我昨天开的汤药送服,才有效。”
    秦姨娘便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在廊下熬药的五姨娘,见没人影,便只自己出去,将那一碗药端了进来,脸色倒是依旧很平静,只开口道:“刚熬好呢,正烫着,晾一会儿喝吧,既能救人,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224|5.04|
    房间里头虽然人多,却也是静悄悄的,外头午后的阳光落进来,照在青石地砖上,明晃晃的一块儿。杜若和刘七巧的视线就一同落在了茶几上那一碗冒着热气的药上头。杜若等了片刻,才要起身,外头有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大爷和二爷都回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秦姨娘有些狐疑的嘀咕了一句,就瞧见杜若端起了药碗,低着头轻轻的吹了一口。
    杜大爷和杜二爷一起进了房间,杜大爷便开口道:“我方才听店里的掌柜说,大侄儿配了就父亲的药回来了,我便着急回来瞧一瞧,正好路上遇到二弟,就一起回来了。”
    秦姨娘这会儿只觉得耳根有些热,心里也有些乱,再回味了一下大爷说的话,顿时就紧张的抬起头看着杜若手中的药碗。方才杜若说,那药是从北边带来的,可这会儿大爷说,那药是杜若去宝和堂现配的,只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杜若轻轻的吹了一口依旧冒着热气的药,却并没有上前去喂二老太爷,刘七巧闪身到了外头厅里,在后面的耳房里端了一盅茶盏进来。杜若便低下头,抿了一口秦姨娘端进来的药。那苦涩的药汁在他的舌尖慢慢的散开,约莫过了片刻,杜若接过刘七巧手中的茶盏,漱了口道:“这药里头多加了一味曼陀罗果,可以让人神经麻痹,昏迷不醒。二叔不信可以试一试。”
    杜二爷哪里有杜若这本事,这药说起来他也试过,可十几味中药融合在一起熬出来的大杂烩,他行医这些年,若让他品药分辨的话,也不过能说对个五六味药而已。
    谈话见刘七巧早已经换了一杯茶上来,杜若便上前,扶起二老太爷,把那药丸放入了二老太爷的口中,就着温水服了进去。又从药箱里头取了针囊,为二老太爷放血祛毒。
    大爷和二爷看见二老太爷指尖落下的深红带黑的毒血,顿时如梦初醒,一时间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大爷更是一脸茫然,只是转眼间,二老太太却已经想明白了,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秦姨娘骂道:“你这个毒妇,你竟然要毒死老爷!”
    秦姨娘脸色一暗,继而却扭头,看着二老太太道:“我做什么要毒死他,你不是一直都说,他对我是最好的吗?”
    二老太太喘了一口粗气,责问道:“那这药里头的毒药,又是怎么来的?”
    “我怎么知道?药是昨儿才送进来的,都在茶房的阳台上摆着呢,我这院子也从不拘着人进出,要是有什么人做什么手脚,我从哪儿知道?”
    秦姨娘正说着,茯苓从外头跑了进来,从袖中取出一个用丝帕抱着的东西,呈到刘七巧面前道:“奶奶,这是我从围墙外头的小河沟捡回来的,是方才五姨娘从药罐子里头夹出来,用手帕抱着扔出去的。”
    秦姨娘听到这里,身子是稍稍的一歪,差点儿就跌坐了下来。二老太太立时就喊了丫鬟婆子。把五姨娘从房里拉出来,进去的时候,五姨娘正在换衣服,净房里头的铜盆里,还放着一方沾着中药味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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