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就是在自己屋里同你说说罢了,再说现在所有人都去锦园去了,谁还能听见我在这边说话呢。我就是瞧不上大房的那几个,上回大堂嫂送东西,看得眼睛都直了,不过就是几串染了颜色的珠子呗,像谁没瞧见过珍珠了一样,真是眼皮子浅。”
    刘七巧听到这里,差点儿就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不过又觉得跟这样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也没意思,便摇了摇头,跟着茯苓继续往自己的住处去,只笑嘻嘻的问茯苓道:“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珍珠的颜色是染上去的,这位大姑娘还真有些意思。”
    茯苓自然知道刘七巧心里是不痛快的,想了想便道:“奶奶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大姑娘是被二老太太给宠怀了,我瞧着还是大房的三位姑娘更和气些。”
    两人正说着,抬头却瞧见不远处的月洞门后头,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穿着一件月白色领兰花刺绣长袄,下面是白色挑线裙子,头上戴着一套银丝嵌翡翠的头面,约莫三十来岁的光景,整个人看着清爽精神,嘴角微勾,眉梢一缕浅浅自然的笑意。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见了刘七巧她们,便上前小声说了几句,那女子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加大了些,只笑着走过来道:“原来是京城来的侄媳妇,我娘家有事耽误了,今儿才回来,真是怠慢了。”
    刘七巧见她走近了些,打量了她的容貌,便知道这应该是大婶娘林氏,也就是大房的太太。
    “给大婶娘请安。”刘七巧在规矩方面还是学的很到位的,一俯身就见了一个全礼,大太太急忙上前扶了她起来,又道:“原本家里有远客来,是不应当走的,谁知娘家出了点事情,不回去也不行。”
    刘七巧见她说话的口气,便知道她是个能干的人,虽然清瘦却不显得刻薄,反倒有几分精明在眉梢。
    ☆、226|5.04|
    大婶娘客气了,老太太已经说过了,谁家都有一些意外的。”刘七巧方才走了几步,瞌睡劲儿反倒过去了一些。
    林氏见刘七巧脸上有些困倦,便笑着道:“虽说入了冬日子短,可这会儿刚过午时,有些困倦也是常有的事情,侄媳妇不如回去休息一会儿,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好的事情。”显然林氏进来的时候,外头的丫鬟已经跟她说了小徐氏的事情,这会儿她正也往锦园去。
    刘七巧便道:“那大婶娘忙去吧,我回房歪一歪,一会儿再过去。”
    两人别过之后,刘七巧见林氏往前走了几步,只听她问身边的丫鬟:“姑娘们都过去了没有?”
    那丫鬟回道:“姑娘们人没去,都派了丫鬟过去等消息呢。”
    林氏便道:“让她们都过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横竖她们长大了也有这么一朝,先见识见识也是好的,也体现出我们大房的礼数。”
    刘七巧便对林氏又高看了几分,又想起撞了脑袋的秦姨娘,有一个出息的儿子,又有一个能干的儿媳,加上几个孩子都是可人疼的,她就算再老实的人,想给子孙后代搞些福利,那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刘七巧叹了一口气,正要往柳园去,就听见林氏在不远处又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跑到这边来做什么?没你的事情。”刘七巧略略侧目,见是大少爷杜芸,又见林氏上前宠溺的整理了一下杜芸的衣襟,又道:“快回去温书吧,你二婶娘那边都是人,也不缺你一个,等她生了,我打发丫鬟给你报信去。”
    杜芸这才应了,又折回方才来的路上去了。刘七巧回到柳园,茯苓瞧着房里挺冷的,便出门灌了一个汤婆子进来,又说榻上冷,嘱咐刘七巧还是脱了鞋袜上床上睡去。刘七巧懒得换衣服,就只把外头的外袍脱了,在榻上铺了被子,窝在里头对付一会儿。
    才隐隐约约睡了没多久,忽然外头就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茯苓见刘七巧睡的熟,急忙噤声迎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儿,外面吵吵闹闹的?”
    半夏便抬着脖子道:“方才那边有小丫鬟来,说是二太太孩子生了出来了,可是大出血,让赶紧请了少奶奶过去给瞧一瞧,晚了人可就没了!”
    刘七巧睡得也不熟,听见外面声音先就一惊,急忙从软榻上爬了起来,披上了外衣就往外头跑。大出血那可是很严重的事情,死起来也很快,不过就是半刻钟的功夫。茯苓见刘七巧已经跑了出去,只急忙往房里头拿了披风,跟在她后面一起往锦园去。
    这时候府里头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忙碌了起来,刘七巧才走出园子,就瞧见紫苏正着急往这边跑,见了刘七巧就道:“奶奶,大太太生了一个儿子,一家子正高兴呢,稳婆就抱着孩子出去给老太太瞧,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胎盘就给吸了进去,再出不来了,稳婆吓的直哭,这会儿大少爷正打算伸手进去拽呢!”
    刘七巧一边听一边道:“别着急,上回我和你们大少爷在李子村的时候,救过这样一个产妇,先去看看出血量再说。”刘七巧对小徐氏出现这种状况倒不觉得很意外,上回听小徐氏说,她初时怀疑的时候就一直落红,只怕是没少喝安胎药,那些安胎药的效果就是让胎盘稳稳生根在子宫上,吃的越多生的时候就越要注意胎盘植入问题。可见是这稳婆见小徐氏生了儿子,一下子得意过头了,竟没着急把胎盘分娩出来!
    刘七巧进去的时候,只觉得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原本就有些害喜,就忍不住要吐起来,只急忙捂着嘴巴干呕了几下,上前问杜若道:“怎么样了?”
    杜若这会儿拧着眉头,刘七巧便瞧见他探入小徐氏下身的手臂上,青筋暴露。流血量很大,随着杜若的动作,从子宫流出来的血,就顺着杜若的手臂一直落到手肘处。刘七巧拧着帕子来回走了几步,瞧见小徐氏的脸色已经出现灰白,嘴唇干裂,眼神明显涣散,显然已经是初级休克状态。要是血继续留下去的话,小徐氏的性命不可能保得住。
    “紫苏,去厨房拿一壶温盐水进来,茯苓,开了大少爷的药箱,取天王保命丹出来。”
    杜若这会儿脸上缺有些阴沉,只摇了摇头道:“天王保命丹没了,最后一颗给了洪少奶奶。”刘七巧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也开始对灵丹妙药有了依赖心的。
    紫苏忙不迭就出门去兑盐水,杜若只拧眉道:“你们过来一个人,压着大婶娘的身子,我看看能不能把这东西给拽出来!”
    众人连忙就上前,按住小徐氏的身子,杜若使劲用力一拽,只觉得好大一滩的东西跟着出来,等拽出来一看,却只有半只胎盘,还有另外半只,依旧牢牢的潜入在了小徐氏的子宫里头,就跟生了根一样,任凭杜若这么用力,半点也拽不出来。
    小徐氏下身还在不断的渗出血来,二老太太眼见着小徐氏快救不回来了,只哭着道:“好孩子,让你受苦了,你好好的去吧,孩子我会好好帮你养大的。”
    刘七巧一听,这简直就是要交代遗言的节奏了,这么一来,小徐氏铁定是破罐子破摔自己也就没了活下去的信心了。可血液还在缓缓的流出来,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刘七巧便道:“大郎,有没有什么止血药,可以先给她吃一点的?”
    那边二爷急忙道:“我们宝和堂有一味止血丹,让她试试?”
    正这时候,紫苏已经兑了盐水过来,刘七巧便让紫苏将药丸混着淡盐水让小徐氏服了下去。
    杜若洗过手,见小徐氏下身的血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心里顿时就难受了起来,眼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刘七巧如何不知道杜若的心肠,虽是看惯了生死的大夫,可终究也有一个恻隐之心,便咬了咬牙道:“大郎,让人把大婶娘搬到亮处,我给她把子宫切了,说不准她还能留一条命下来。”
    现代医学对于胎盘植入救治的办法,其中最野蛮直接的办法,就是直接把子宫切除,这样虽然患者没有了子宫,但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杜若听刘七巧这么说,只忽然觉得黑暗的前路上似乎被点亮了一盏指路明灯。急忙就让下人们将小徐氏搬到了光线比较足的大厅中。时间不等人,刘七巧带上羊皮手套,将宽大的外袍给脱了下来,从杜若的药箱中拿了手术刀出来。说实话,刘七巧没有给人做过切除子宫的手术,她唯一做过的切除子宫的手术,是在朋友的宠物店里头,给一只年纪挺大的老母猫做的,当时那只老母猫是一只流浪猫。因为在子宫里面长了囊肿,朋友说要让她安乐死,刘七巧就不忍心了,妇产科医生便亲自操刀给喵喵做了一个绝育手术,将肿大的子宫给切除了。
    后来那只猫居然活了过来,一直到刘七巧发生意外死亡之前,都活的好好的。不过刘七巧今天要做的手术,并不是一只无关生死的猫,而是一个现在还活着,一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的人。
    “止血钳、刀。”刘七巧一边说,一边接过杜若递过来的东西。因为不是剖腹产,所以只有一层刀口,但是要把整个子宫拿出来,刀口就开的有点大。刘七巧很顺利的找到了两边的输卵管,用剪刀将小徐氏的子宫切除了下来。从今以后,小徐氏就是去了一个女性的功能女人了。不过幸好她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如果她不在乎这一点的话,想一想今后的几十年,不用每个月带着草木灰的卫生巾,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因为大姨妈问题而被迫给自己相公纳小妾,因为她可以全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正常使用。
    不过,刘七巧自然也知道切除子宫的一些不良后果,比如雌激素会下降,提早更年期这种。但是对于现在的小徐氏来说,保住性命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子宫切除后,小徐氏下身的血果然止住了,刘七巧缝了两层的肚皮,便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急忙喊了紫苏来替手,自己则歇坐到一旁的靠背椅上歇了起来。杜二爷急忙上去测了小徐氏的脉搏,见脉搏虽然很弱,至少并不是弥留时候的那种感觉,顿时对刘七巧的医术佩服的五体投地。刘七巧这时候坐在杜若边上,见杜若脸上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下来,便让丫鬟替她脱下了羊皮手套,把手摊在了杜若的掌心上。
    杜若只觉得眼眶一红,一把将刘七巧的手握紧了,只送到了自己唇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吻了一口。刘七巧便觉得心情莫名就好了,连方才的困倦和疲累也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只低着头,略略的超杜若那边瞧了一眼。
    这时候杜若上前,看着杜二爷为小徐氏包扎伤口,这几味金疮药是宝善堂常用的药方,宝和堂和宝善堂是同宗的,所以配料也一样,倒是方才的止血丹,杜若还是第一回听说。
    杜若见杜二爷为小徐氏包扎好了伤口,便上前请教道:“二堂叔,方才的止血丹,可不可以给我瞧一瞧?”
    杜二爷闻言,便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子道:“这还是大哥在五年前的时候,瞧见江湖卖艺的人,在金陵城卖药,折了腿的活鸡,贴上一贴之后,忽然就又站起来走路了。大哥原来以为他们是江湖骗子,卖假药的,随便付了银子买了一贴回来,谁知我看过后,发现是一贴难得的好药,所以就改良了配方,做成了水蜜丸,如今一直是宝和堂卖得最好的药材之一。”
    杜若倒了一颗丸药出来,放在鼻子底下问了问:“里面没有几味值钱的药材,难得疗效这么好?”
    “大侄儿真是天才,闻一下就能知道用了什么药材!简直让人不可置信。”杜二爷一边表扬杜若,一边道:“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都是这么便宜的药,能配出什么好药来,谁知这几味名不见经传的药材混到了一起,还真出了这一种神药了。”
    杜若说到这里,神色就又兴奋了起来,只急忙就从药箱中拿了笔出来,将方才他闻出来的药材一味一味的就写了下来,递给杜二爷看。杜二爷一看,简直就拍案叫绝了,只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杜若道:“大侄儿你这样的人才,随便去别人家的药铺走一圈,把他们的秘方药买上一贴回来,就可以自己配了!”
    杜若只谦逊道:“行有行规,若是不干这一行的,有这么好的药方,自然是要那过来用的,若是同行,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杜二爷只感叹道:“当时止血丹在宝和堂上柜的时候,大哥也去码头那块儿瞧过那几个江湖卖艺的,老早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买药去了,本来还想给他们一些银子的,也没给成。”
    杜若道:“这也是他们跟宝和堂的缘分。”杜若说完,也上前为小徐氏把了脉搏,两人又相互切磋着,开出了一张方子,吩咐丫鬟们照着方子给小徐氏备药。
    林氏见小徐氏总算救了过来,只按着心口道:“可算是老天保佑了,只可惜了我那弟妹,这么没福气,若是大侄儿和大侄媳妇早点来,兴许还能救得过来,她可不就是大出血死的吗?”
    杜老太太和二老太太都各自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杜老太太只笑着道:“她这一路来,都已经接生了第三个了,不然我们早就到了,就是在扬州的时候耽搁了两晚上,救了那扬州知府家夫人的命。”
    林氏只叹息道:“还是我那弟媳妇没这福气。”
    刘七巧方才因为太过紧张了,激了一身的汗,又是脱了外袍动的手术,这会儿只觉得浑身发冷了起来。杜若见她脸上的神情倦怠,皱着眉宇,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刘七巧之前怕小徐氏救不活,杜若会伤心,所以其实她也是有点贸然行事了,这会儿猛地松懈了下来,一下子就觉得身子没了依托,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只勉强抬起头,看了杜若一眼,便觉得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杜若简直被刘七巧吓的魂不附体,急忙上前搭着她的脉搏测了起来,紫苏和茯苓两人也急忙围了过来。杜老太太见一群人围了起来,便站起来,见刘七巧垂头晕了,只吓的连忙问道:“大郎,七巧怎么了?”
    杜若擦着额头上的汗道:“累、许是累晕了,我这就抱她回房。”
    因为这边小徐氏还在危险期,所以二老太太和二爷他们都留在了锦园。林氏跟着杜若一行人去了柳园。杜若原本也不是什么结实人,憋着一口气把刘七巧抱到柳园来,才放到床上,自己都已经忍得一头的热汗,嘴唇都咬得发白了。
    茯苓一边为刘七巧宽衣盖被,一边转身为杜若擦了擦汗道:“大少爷快到榻上躺一会儿,仔细累着了,要是你也病了就不好了。”
    杜若这会儿哪里躺得下来,只坐在刘七巧的床边上,握着刘七巧的手郁闷。幸好胎脉也正常,不然杜若这回是想死的心也有了。他何尝不知道,七巧虽然做事大大咧咧,其实内心是很沉稳的,今天若不是他,也许七巧根本就不会冒这个险的。
    刘七巧只觉得自己坐在小船上摇摇晃晃了半天,这会儿总算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瞧见杜若红着眼看着自己,便笑了笑道:“你这家伙,鼻头都红了,一会儿老太太来了,看见了成什么样了。”
    杜若吸了吸鼻子,只握住刘七巧的手道:“七巧,你实话告诉我,你以前做过今日这样的事吗?”
    刘七巧闭着眼睛想了半天,觉得对杜若若说谎,她实在是舍不得的很,便只撇着嘴道:“其实……这个么……做也是做过的……只是”
    “只是什么?”杜若不依不饶的闻她。
    刘七巧没辙,只软绵绵道:“给猫做过,人还是第一回……”
    杜若一下子没忍住,只扑哧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刘七巧的鬓发,开口道:“你这会儿有点发烧,好好睡一会儿,我就在这边陪着你。”
    正这时候,杜老太太也跟着进来了,才进门就听见杜若的笑声,只开口道:“倒是什么事情,才进屋就笑上了,说出来也让我老太婆高兴高兴。”
    丫鬟急忙搬了凳子让杜老太太坐下,杜若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没、没什么,老太太见笑了。”
    杜老太太只看着刘七巧道:“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这一路上你又受累不少,从京城到金陵,人倒是救了不少几个了。”
    刘七巧就想到前世上小学的时候,老师给他们介绍雷锋同志的之后就说,雷锋出差一次,好事做了一火车。刘七巧这明显就是古代雷锋形象啊,只怕从此大江南北,再没有人不知道她刘七巧送子观音的称号了。不过也好,开店之前打响名声,以后生意也好做些。
    杜老太太见刘七巧没事了,便也出去歇着了。杜若原本一直坐在刘七巧的床头,后来实在也有些困倦了,就索性也到窗户底下的软榻上去歇着了。茯苓进来,见两人都安安生生的睡着,只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茯苓来金陵的前一天,家里有人给她送了信来,说是原先跟她定亲的那人得病死了。家里头的人知道了,就特特来告诉茯苓,问她的意思,是要家里帮着再找一个呢?还是在杜家看看有什么别的出路。所谓在杜家别的出路,无非也就是做杜若的通房而已。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大户人家的少爷,谁没一两个通房的,像杜若这样只守着刘七巧过的,确实也不多。
    紫苏见茯苓站在房里,瞧着杜若发愣,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只上前道:“大少爷和奶奶都睡下了,一会儿就先不喊他们起来用晚膳了,等他们睡足了,在小厨房里张罗一些吃的,也方便,就让他们先养养神吧。”
    茯苓只笑着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走我们去外头说话去。”
    茯苓便拉着紫苏到外头说话,又喊了半夏和赤芍两个小丫鬟在里头守着。
    紫苏端了茶盏上来,和茯苓两人一人一杯,攀谈了起来:“姐姐服侍大少爷几年了?”
    茯苓便回想了起来,几年了?好像有些年份了,过完年自己就十八了。
    “有七八年了,刚开始不过跟半夏她们一样,只跟在大丫鬟后头端茶递水,后来前头的姐姐们走了,才到了大少爷的跟前。”茯苓说着,低下头那帕子擦了擦嘴角,眉眼中倒是有几分笑意的。
    “姐姐喜欢大少爷,那为什么还要让家里的人订亲呢?”紫苏经过上回在水月庵的事情之后,发现自己对大少爷有非分之想的人的观察是很到位的,从茯苓看杜若的眼神中,就能瞧出一些端倪来。偏生茯苓是一个周到的人,除了对杜若伤心,对刘七巧那也是一百个上心,所以连紫苏都佩服起她来了。
    “妹妹快别说这样的话,要是让奶奶听见了就不好了,我对大少爷,不过就是服侍的时间长了,有一些主仆之情而已,跟奶奶和大少爷之间的感情,那是没法比的。大少爷说过,她这一辈子,只喜欢奶奶一个人。”茯苓一开始对家里面安排婚事,还是半推半就的,大抵也是听了这话以后,才痛快的应了下来的。
    紫苏虽然觉得茯苓人不错,可是她和刘七巧是一起长大的,似乎在这方面,刘七巧是不愿意同人分享的。不然的话,当初李氏也不会坚持把方巧儿赎出来,再说作为女子,除非是没办法,否则谁真的愿意跟别人分享一个男人呢?
    “茯苓姐姐既然这么想,那妹妹就劝你一句,以后瞧着大少爷的时候,可千万别在忘了眨眼了,如今奶奶还怀着身孕,若是奶奶生气了,可就不好了。”紫苏真心的劝慰了茯苓起来。
    茯苓立时就站了起来,向紫苏行了一个礼道:“多谢妹妹提点,今天的事情,你就当没瞧见,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失态了。”
    ☆、228|5.08|
    杜若去秦姨娘院子的时候,就瞧见林氏和大爷都正站在门外等着,见了杜若过来,忙迎了过来道:“大堂侄,你快去瞧瞧,姨娘她脑子似乎不太清楚。”杜若见一项做事老城淡定的大爷脸上也有着着急之色,便知道情况大抵是不太好的。
    杜若才走进房门,果见秦姨娘脑袋上包扎着白布条,上头还沾染着一丝血迹,只怀里抱着一个人,一个劲儿的哭着道:“我的哥儿,我的浩哥儿,可怜你怎么就投生到了我的身上呢,你哪一点没宇哥儿好,偏偏就是个庶出的,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呀!”
    杜芸就这样被秦姨娘抱在怀中,挣脱不开,见秦姨娘这么说,只好就顺着她的话茬道:“姨娘别难过了,我长大了一样养你,你只管放宽心,好好养病,病养好了,才能享福。”
    秦姨娘忽然就震了一下,只抱着芸哥儿左右瞧了一眼,小声道:“你小声点,千万别让那人听见了这话,不然她又要说你不分尊卑了,明白了吗?”
    杜芸急忙就连连点头,装作乖巧的样子,那边秦姨娘又道:“你快回去吧,别让人瞧着你整天往我院子里跑,宇哥儿都考中秀才了,你连个童生也过不了,人人都看你笑话呢!你快点也回去用功念书去,给你姨娘我争一口气。”
    杜芸便只好应了,秦姨娘才松开抱着他的手,这时候杜大爷正巧就站在门口,听了秦姨娘的话就一阵心酸,只开口道:“这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二弟中秀才那回,姨娘病了,当初就抱着我说了这些话,怎么的她如今反倒记不得我来,只记得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杜若便劝慰道:“可能只是暂时的,大堂叔先别着急,我先给姨奶奶看一看。”杜若说着,上前为秦姨娘把脉,谁知秦姨娘却一挥手,差点儿打到杜若的脸上,幸好杜若避让的快,猜没被她的长指甲划到。
    大爷和林氏都吓了一跳,林氏便上前问道:“姨娘你这是怎么了?大侄儿给您看病呢?你好歹把手伸出来,让大侄儿瞧一瞧?”
    秦姨娘只抱着被子,一脸不屑的说:“你们两个又是谁?管起我家里的事情?我家老爷就是金陵城的名医,我们家人生病,哪里用得着看外头的大夫的?老爷呢?你们帮我把老爷喊过来,老爷知道我病了,头一个就过来瞧我了。”
    可怜二老太爷这会儿还在前面的正房躺着呢,他都一个月没能下得了床了,刚刚才醒过来有了点人样,身上筋骨都还没活动开呢,如何来给秦姨娘看病?
    林氏便好心劝慰道:“老爷这几日出门了,正好不在家,不然我们也不请外头的大夫了,还贵,还不灵对吧?”
    秦姨娘便拧着眉头努力想了想道:“老爷这几天出门干什么呀?他平常出门都带着我呢?这次出门我怎么不知道?带了谁去,你们快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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