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李嬷嬷来了,正在前面院子里等你呢。”
    沈荣华快步回到前院,看到李嬷嬷和宫嬷嬷正和周嬷嬷等人说话。周嬷嬷听说沈荣华得了大长公主赏赐的庄子,兴奋得满面红光,又是拜谢,又是念佛。茗芷苑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不用一时三刻,这消息也能传遍篱园。
    “两位嬷嬷好。”沈荣华给宫嬷嬷行了礼,又和李嬷嬷打了招呼。
    “老身对不住姑娘,大长公主派老身来给姑娘传话,老身跟李嬷嬷说了一会儿,就把正事耽搁了。”宫嬷嬷向沈荣华道了歉,又说:“大长公主昨天就让老身来告诉姑娘,说等她从京城回来再帮姑娘打开锦盒,谁知又让姑娘多跑了一趟。”
    “嬷嬷不必自责,我昨晚去拜访大长公主是一时兴起,能得大长公主箴言教诲也是一世的幸事。”沈荣华的话真诚而客气,令李嬷嬷和宫嬷嬷都很满意。
    李嬷嬷想了想,说:“若姑娘今天无要事安排,我带你们去芦园走走。”
    “好啊!”沈荣华也想选个日子过去看看,择日不如撞日了。
    初霜要带人帮白泷玛收拾屋子,雁鸣腿伤还没好,竹节年少稳当,留下看屋子。沈荣华就带着鹂语、燕语和燕声还有两婆子跟李嬷嬷及宫嬷嬷去了芦园。
    刚下过雨,厚厚的尘土因雨水浇灌,地面湿润,却不沾脚。婆子抬来一顶竹轿,等在篱园角门外面,要抬沈荣华去芦园,被她拒绝谴走了。她特意穿上了防水的鞋子,就是想和众人一样去田野林地走走,感受一下仲春的气息。
    从篱园的角门出来,沿着一条小路走上半里路,就是庄子的入口。这个庄子还有前面的篱园都是大长公主的产业,五年前赐给了沈阁老,对外统称篱园。芦园位于篱园庄子的东南方向,两个庄子之间隔了一片果木林。
    沈荣华虽说对稼禾种植一窍不通,一路走来却看得很认真,也发现了不少问题。她不怕被人嘲笑,试探着向李嬷嬷提问,对李嬷嬷的回答也听得很认真。同样的问题她还想回去问初霜,不是她信不过李嬷嬷,而是她认为初霜对耕作更有见解。或许初霜不知道自己有一个辉煌的前世,但沈荣华对初霜却有本能的信赖。
    “李嬷嬷,篱园的院子和庄子之间隔了这么一大片空地,怎么不种植树木和庄稼呢?”沈荣华想起那片空地画出的省亲别墅的界线,挑起嘴角暗自冷笑。
    “篱园的宅院不大,这片空地是留着扩建宅院用的,留出余地方便以后建更大的宅子。这凤鸣山脚下地广人稀,象这成片的空地多着呢,根本没人种。”
    宫嬷嬷笑着说:“这成片的空地荒着什么也不种确实可惜,这不过是庄稼人的想法。沈二姑娘是养在深宅大院的大家闺秀,却也能想到这些,可见她是有心之人。依我看,沈二姑娘一定能把篱园经营好,李姐姐就等着换主子吧!”
    “换吧换吧!沈二姑娘是和善人,管保不会亏待我。”李嬷嬷对沈荣华更亲切了几分,别看沈荣华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可是她不敢小瞧的人物。
    沈荣华很亲热地挽住李嬷嬷的手,“说什么亏待?以后我还要仰仗嬷嬷呢。”
    李嬷嬷能得沈荣华的信赖,自然高兴,宫嬷嬷也跟着凑趣。两人跟沈荣华讲了许多凤鸣山的趣事,鹂语、燕语和燕声跟在她们后面说笑打闹。一路走去,很快就穿过篱园和芦园之间的果木林,向芦园管事的住所走去。
    芦园的地势西高东低,西面与山脚相连,有几个起伏的小土坡,坡地上种植了成片的果木,大概有几十亩。往东地势低落,到了与沐凤湖相接的地方就是几十亩低洼地。中间地势平坦,有几片湖溏和几座院落错落有致地点缀在平地上。
    “哇,这里真漂亮,你们看湖里的水多清澈呀!还有鱼呢。”鹂语登在半截子木桩上,向几十丈开外的湖溏眺望,引得燕语和燕声争着登上木桩。
    沈荣华深深吸了一口新鲜清爽的空气,脸上荡漾出笑意。芦园依山傍水,庄子中间还有几处湖溏,湖中还有小岛水榭,确实很美。关键是这里从今以后就是她的领地了,那种强烈的归属感更让她觉得芦园美不胜收。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驴小七带着两个六七岁的孩子迎上来问安。
    “小猴崽子,你就疯玩吧!从京城回来欲发不成这样子了。”李嬷嬷呵骂了驴小七几句,又说:“快去告诉李管事,大长公主将芦园赐给了沈二姑娘,地契都赏了,让他赶紧带着芦园的人来见过新主子,千万别耽搁了。”
    “有这好事?我去我去。”驴小七带着几个孩子一溜烟就跑远了。
    过了一柱的时间,驴小七和王小八快步朝她们走来,后面跟着一拐一瘸的李四。李四身后跟着一群孩子,还有七八个婆子媳妇,都朝这边走过来。
    驴小七跑在前面,说:“李管事去篱园跟佃户们商量春种的事了,他媳妇听说新主子来了,亲自去找他了,让我们代他先跟主子来告个罪。”
    李嬷嬷见沈荣华迟疑,赶紧说:“现在确实该准备春耕了,李管事也该忙起来了。沈二姑娘放心,他是实诚人,我敢作保,他决不敢怠慢二姑娘。”
    “无需作保,我信嬷嬷,大长公主用出来的人定不含糊。”沈荣华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敲打树木的声音,她回头看到白泷玛,很是吃惊。
    白泷玛快步走近,一本正经地对沈荣华说:“我是初霜的表哥,姑娘快回去看看吧!你们家大太太带人围了茗芷苑,要审问放火烧祠堂的婆子。佟嬷嬷不答应,挨了顿打,大太太让人冲进茗芷苑抓人,估计现在两边的人都打起来了。”
    ☆、第八十三章 杜氏出狠招
    不用多问,沈荣华就知道事态相当严重了,否则白泷玛也不会暴露真身来给她报信。杜氏这么心机深沉的人都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不是几个下人能抵挡的。
    “沈二姑娘还是快回去看看,晚了就怕……”李嬷嬷皱眉叹气,她在篱园只是帮沈荣华主事,不是沈家委派的管事,不便于和沈家主子正面冲突。篱园这些天大事小事不断,总没个消停,她硬着头皮帮忙主事,也早已烦不胜烦了。
    “我马上回去,李管事也只能改日再见了。”沈荣华转向白泷玛,说:“拜托你先回去帮忙照应,驴小七、王小八,你们跑得快,也跟着过去。要是实在拦不住,人就让她们带走,不要跟她们硬碰,免得动起手来吃亏。”
    “小八,走,奶奶个熊,欺人太甚了。”驴小七拉起王小八就往篱园的方向跑,一群孩子也跟着他们去看热闹,他们跑得很快,把白泷玛都远远甩到后面了。
    “姑娘,奴婢腿快,也跟他们去吧!”鹂语扫了白泷玛几眼,小脸绯红。
    白泷玛身材颀长,相比练武之人精壮健美的身材,他更多了几分飘逸。他身穿竹青色棉质长衫,是初霜刚给他做的,衣服质地普通,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他浮夸骚包的性情,平添了几分淡雅清新,看上去很象一个俊逸儒雅的书生。他容貌俊美,神情淡漠,微挑的凤眼不时流露几分风情,很容易吸引老少女子的眼睛。
    “初霜姐姐有这么俊的表哥,我怎么没听说?”燕语和燕声低声议论,又以眼神向鹂语询问,她们早已忘记茗芷苑已大敌当前,真真美色误人呢。
    “你们同我一起回去。”沈荣华去三个丫头挥了挥手,又转向李嬷嬷和宫嬷嬷,说:“我们先走,两位嬷嬷莫急,我还要仰仗两位嬷嬷做后盾呢。”
    “姑娘去吧!凡事莫怕。”李嬷嬷冲沈荣华点点头,抛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沈荣华主仆穿过篱园和芦园之间的果木林,只远远看到白泷玛的背影,驴小七和王小八等人已淡出她们的视线了。沈荣华担心留守在茗芷苑的下人,走得很快,三个丫头一溜小跑跟着她,却对走在前面的白泷玛指手划脚、挤眉弄眼。
    鹂语走到与沈荣华平行的位置,陪笑说:“姑娘,奴婢前些天见过初霜姐姐和她表哥,奴婢看得很清楚,不是前面那个人,初霜姐姐有两个表哥吗?”
    前些日子确实有男子自称是初霜的表哥来找她,并不是白泷玛。初霜回来情绪很不稳定,她没说是谁,沈荣华也没问,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沈荣华皱眉看了鹂语一眼,说:“初霜虽说是签了死契的丫头,家里还有家人和亲戚,有几个表哥算什么稀奇事?前面那人是初霜那个做猎户的表哥,打猎受了伤投靠来的,伤好后就没了人影,初霜还托冬生到处找他了呢。”
    “这就是初霜姐姐那个受了伤的猎户表哥?奴婢看他象读书人,不象……”
    “长得斯文就不能做猎户了?钟馗相貌丑陋,还中过进士呢。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倒是记一些有用的东西。”沈荣华轻哼一声,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除非我让你去打听的事,否则不能问东问西的,没有规矩。”
    “多谢姑娘教诲,奴婢记住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鹂语吐了吐舌头,又说:“奴婢腿快,奴婢先回茗芷苑打探消息,让燕语和燕声伺候姑娘。”
    沈荣华点头说:“你先回去也好,看看二老爷和三老爷回来没有,若是没回来,就派稳妥的人去灵源寺报个信,就说有大案子,最好把卢同知也请来。”
    “姑娘放心,奴婢明白。”鹂语一溜烟就追着白泷玛去了。
    鹂语使出浑身的力气,跑得特别快,就是想追上白泷玛。可她失算了,白泷玛跑得更快,一见后面有人追他,就使出了轻功步伐,三晃两蹿就没了人影。
    杜氏带人围攻茗芷苑,要提审那几个放火烧祠堂的婆子,也是情急之下的报复之策。佟嬷嬷、周嬷嬷等人虽说是忠于沈荣华的下人,但她们毕竟是沈家的下人。若杜氏亲自出面要人,没沈荣华在场,她们不敢采用强硬的手段还击,肯定会吃亏。驴小七和王小八带着一群孩子先去篱园,沈荣华也能稍稍放心了。别看驴小七和王小八都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们可是在谨亲王府混大的,又有萧冲那样的主子,自是天不怕、地不怕,遇上他们,吃亏的人就杜氏了。
    沈荣华主仆三人来到篱园的角门外面,停住脚步,扶着院墙平复气息。进到茗芷苑,就要面对一个混乱的局面,沈荣华必须以稳重坚定的姿态出现,她不能急慌慌进去。她们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状态平静下来,刚要往里面走,就看到李嬷嬷和宫嬷嬷带着一群婆子媳妇往篱园走来。沈荣华暗笑几声,交待了两个丫头一番,她就带燕语进了篱园,留下燕声去迎接李嬷嬷等人。
    茗芷苑残破的大门内外挤满了人,众人议论纷纷看热闹,看到沈荣华主仆回来才赶紧让出一条路。杜氏就坐在垂花门里面一张临时搬来的软椅上,脸阴沉得如寒冰一样,五官都扭曲了。沈荣瑾恭敬侍立一旁,低声和杜氏说话。杜氏身后站着两个丫头、四个婆子,另外还有六个粗壮的婆子和茗芷苑的下人对峙。只不过茗芷苑的下人跪着,个个双脸红肿,而那个六个粗壮的婆子威风八面站着。
    驴小七和王小八带几个孩子在院子里乱串,不时比划几下、骂上几句,不允许那些婆子踏进院子。别看他们年纪都不大,有皇家奴才这张王牌,杜氏不敢轻易命令婆子对他们动手。虫七带两个手下守在东厢房门口,那里是最后一条防线。
    看到佟嬷嬷、周嬷嬷、初霜、雁鸣和竹节还有几个婆子都跪在院子里,每个人都挨了打,那六个婆子仍用木棍压在她们肩膀上,沈荣华怒火中烧。这六个婆子不是篱园的下人,估计也是杜氏庄子上的人,杜氏临时叫来用的。此时沈荣华无人可用,不会跟她们硬碰,等她的人来了,也不会便宜了她们。
    沈荣瑾看到沈荣华进来,撇嘴说:“二姑娘还真敢回来,我还以为……”
    “闭上你那张贱人的臭嘴,你要找不自在,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沈荣华恶狠狠瞪了沈荣瑾一眼,又以挑衅的目光看向杜氏,冷笑说:“你们长房遭了天谴,被祖宗怪罪了,个个折胳膊断腿,重伤卧床不起,大夫也不在乎多诊治你一个。今天既然拉开了架式,不见血是收不了场了,就看谁走霉运吧!”
    “母亲,你听她……”沈荣瑾被杜氏冷冷瞪了一眼,赶紧闭上了嘴。
    杜氏恶狠狠盯着沈荣华,说:“我倒想知道二姑娘打算怎么收场。”
    沈荣华明艳一笑,说:“大太太登门挑衅,还问我打算怎么收场,这似乎不太适合吧?要是我说话能算数,我希望大太太平平安安回去,就是最好的收场。”
    “让她们平平安安回去,那也太便宜她们了,依我看,不打她们个鼻青脸肿就不算完。”驴小七一脸不服气,冲他身后一个十来岁的小子挤眉弄眼。
    这个十来岁的小子叫李锁,是芦园管事李文平的儿子,也是个机灵人。看到驴小七给他使眼色,又摸了摸腰间,他点点头,咧开嘴笑了。
    王小八冲杜氏等人呲了呲牙,说:“确实太便宜她们,不能这么收场。”
    沈荣华点点头,很惭愧地说:“我希望大家都安安分分,别没事找事,以至于别人打上门来,打了我的下人,我还希望人家能平平安安回去,确实是我太软弱了。这次就是我说话算数,也不能服众,看来还要大太太重新开条件了。”
    “贱人,你在耍我母亲吗?我母亲是沈家的掌家太太,不是你一句话就能随便谴走的。”一向乖巧柔顺的沈荣瑾此时横眉立眼,怒视沈荣华,好像换了一个人,也可以说是她暴露了本来面目。她希望杜氏能狠狠收拾沈荣华,也希望沈荣华能反击杜氏,总之,她希望她们斗得越激烈越好,最好能两败俱伤。
    “主子姑娘,她骂你。”李锁很不愤,冲他的伙伴们抓耳挠腮瞎比划。
    “有人骂你们主子,你不该传话,应该替主子出气。”驴小七拍了拍李锁的脑袋,又跟几个小子低声交待了几句,听得他们吃吃直笑。
    听到这群小子中有人称沈荣华为主子,沈荣瑾这才相信篱园传的圣勇大长公主赐给沈荣华庄子的事是真的,恨得她暗暗咬牙。沈阁老未去世之前,在沈家诸多姑娘中,沈荣华最为受宠尊贵,而她沈荣瑾则是最低微的那一个。沈荣瑾的生母是外面纳来的妾,很得沈慷的心,却不得沈老太太待见,连带她也不得沈老太太喜欢。同是庶出,比起二房有沈老太太撑腰的四姑娘和七姑娘,她又差了很多。
    沈阁老去世之后,沈荣华跌落深渊,由最尊贵的嫡女被贬为庶女不说,还记到了一个青楼出身的外室名下。沈荣瑾扬眉吐气,终于有人比她的身份更卑微了,还是以前最风光的那个。她本以为可以把沈荣华踩在脚下,没想到沈阁老这么快就翻了身,还有了大长公主这个后盾,仍比沈家的姑娘们都尊贵。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她也知道斗不过沈荣华,心里恨得连表面的柔顺乖巧都不想维持了。
    沈荣华知道驴小七等人要惩治杜氏和沈荣瑾等人,她不阻拦,反而冲他们投去鼓励的眼神。现在,她不想跟杜氏谈条件,没必要,而且她也不会答应杜氏任何条件。再说,杜氏大张旗鼓找上门,也不是答应几个条件就能打发走的。
    杜氏带人围住茗芷苑,理由是要提审那几个放火烧祠堂的婆子。可看杜氏的样子,她似乎并不着急要那几个婆子,想必她是有后招的。杜氏阴险狠毒,鬼点子也多,这次沈荣华也挑衅了她的底限,她不想尽办法反击就不是她的本性了。
    “我不会跟你开条件,要想换她们活命,条件该你提才是。”杜氏冲佟嬷嬷和周嬷嬷等人抬了抬下巴,恶狠狠地说:“你是她们的主子,她们忠心于你,替你做了不少事,可她们的卖身契没有一份在你手里。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让人去找人伢子了,人伢子一来,我就把她们打一顿,全部卖到漠北寒铁矿为奴。”
    沈荣华不禁浑身一颤,她知道杜氏阴毒,可杜氏此时要做的事仍令她震惊不已。漠北苦寒,象周嬷嬷这样已年过半百的人能不能走到漠北都是未知,漠北的寒铁矿更是苦寒之最。能到漠北,若在寒铁矿为奴,很少有人能活过一年。杜氏心狠手辣,说到做到,而今她已性命相逼,连沈荣华都震惊了,由不得周嬷嬷等人不害怕。害怕了就会动摇,这是人本能的反应,跟忠心关系不大。
    重生之后,沈荣华时时都在谋划如何翻盘、如何报仇,也在培养得心应手又忠心能干的下人。可这些下人的卖身契确实没有一份在她手里,她前世没有管人的经验,今生也忽略了这个问题。下人的忠心除了用银子、用真心维持,也需要那份卖身契,毕竟人心会变,而白纸黑字的卖身契比银子更具有实际价值。
    周嬷嬷是林氏的陪嫁下人,雁鸣鹂语买进沈家就是她的丫头。她们的卖身契原来在林氏手里,林氏母子离开沈家,丰厚的陪嫁都被沈老太太据为己有了,下人的卖身契落到谁手里,她就不得而知了。象佟嬷嬷、初霜还有那些小丫头和婆子原来就是沈家的下人,她们的卖身契肯定在杜氏这当家主母手里。就算这次她能破解了杜氏的阴谋并有力反击杜氏,但实实在在的严峻问题已摆在她的面前。
    杜氏之所以敢堂而皇之围堵茗芷苑,就因为她已摸准了沈荣华的气脉,也捏住了下人的软肋,由不得她们不就范。所以,杜氏不会跟沈荣华提条件,这场对决,沈荣华明显是个失败者,而杜氏只会逼沈荣华提出妥协的条件。
    沈荣华寻思片刻,冷笑说:“大太太弃自己贤惠的名声于不顾,原来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了,我倒想听听大太太为什么要发卖她们,得有个罪名吧?”
    “我发卖几个不听话的下人还需要罪名吗?”杜氏冷眼怒视沈荣华,目光极尽凶狠且轻蔑,“想给她们罪名也简单,冲撞主子就是最好的罪名,而她们的主子只是我这个拿着卖身契的人,不是你,你,还有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原来如此。”沈荣华的心咯噔一下,但她表面上仍笑靥如花,轻笑说:“大太太精明狠毒,人尽皆知,恐怕这次要让你失望了。下人的卖身契对她们来说确实很重要,但我不知道跟官府的大印比,区区一张纸又能值几何呀?”
    杜氏听沈荣华这么说,心里也有几分犹疑,但她脸上也不会表露出一丝一毫,她冷哼一声,说:“你若有官府的大印,拿出来让我看看,兴许我会怕。”
    沈荣瑾指着沈荣华冷哼说:“贱人,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猖狂的资格?你就是个搅家精,有你在,沈家不会安定,早该把你卖到漠北的寒铁矿为奴。”
    “她又骂主子姑娘,真是欺人太甚了,给我打她。”李锁冲他的小伙伴挥了挥手,率先从腰间拿出弹弓,以红枣大的姜石为子弹,向沈荣瑾打去。
    有李锁带头,他那些小伙伴都不甘落后,纷纷拿出弹弓和姜石打沈荣瑾,杜氏等人也“沾了光”。驴小七和王小八没有弹弓,却起到鼓励和指挥的作用。一时间,姜石乱飞,多数落到沈荣瑾身上,疼得她抱着头直往丫头身后钻。
    姜石打击的目标主要是沈荣瑾,有时候打偏了,也会飞向杜氏。杜氏的丫头婆子一边责骂李锁等人,一边替杜氏挡住姜石,还不忘把沈荣瑾及她的丫头推出去。沈荣瑾脸上受伤,疼得连声尖叫,杜氏却不动声色。那六个粗壮的婆子手拿木棍压在周嬷嬷等人的肩膀上,个个都阴沉着脸。弹弓射出的姜石从她们身边飞过,没有杜氏的命令,她们只是呵骂比划,却没人对李锁等人动手。
    沈荣华趁这边一片混乱,冲守在东厢房门口的虫七和他的两个手下点头以示感谢。虫七冲她点头,让她放心,又冲她摇头,对她的处境表示关切和无奈。
    燕语拉了拉沈荣华的衣袖,低声说:“姑娘,燕声和李嬷嬷她们来了。”
    “知道了。”沈荣华看向门口,见李嬷嬷冲她点头,她的心才安定了一些。
    李嬷嬷不是沈家的下人,不会被杜氏轻易拿捏,还可以为她所用。可她的下人呢?卖身契的问题若不能妥善解决,她对身边人的信任会打折扣,以后做事就会束手束脚。一个新的难题摆在了沈荣华面前,她的心又一次陷入挣扎和徘徊。
    “住手,快住手,你们这群猴崽子,又跑这里凑热闹来了。”李嬷嬷高声呵住李锁和他的伙伴,又给王小八和驴小七使了眼色,“还不快走。”
    “走喽!”王小八冲李锁等人挥了挥手,那群小子都撒花般跟着向大门跑去。
    “太太,三姑娘的脸流血了。”沈荣瑾的大丫头山菊慌得脸都变色了。
    杜氏扫了沈荣瑾一眼,轻哼一声,说:“赶紧送三姑娘回去,好好侍候,揽月庵的师傅连日辛苦,就不用麻烦她们给三姑娘医治了,直接用她们给大姑娘配的药就好。玉柳,你陪三姑娘回去,一定按时给三姑娘涂药,千万不能耽误了。”
    “是,太太。”玉柳给两个婆子使了眼色,两婆子用力扶着沈荣瑾离开了。
    沈荣瑾在沈臻静的药里做了手脚,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还想嫁祸给沈荣华。没想到早被杜氏看出了端倪,正好趁这机会,把她做过手脚的药用到她的脸上。那药涂在伤口上,不但不能使伤口消肿愈合,还会适得其反,留下伤疤。
    抓住这个机会,用小手段算计了沈荣瑾,杜氏的心微微畅快了一些。可看到沈荣华仍镇定自如、不慌不忙,她的心里就象压了一块巨石,堵得她几乎窒息。
    惩治了沈荣瑾,沈荣华心里很痛快,又砸弯了长房一颗钉子,而且还借了杜氏的力。可看到周嬷嬷等人仍被杜氏的下人威逼,在等待人伢子到来,她的心一阵阵发紧。周嬷嬷等人都不出声,脸色如心情一样沉重,她们也为自己无法占卜的前途担忧。此时,等待是一种致命的煎熬,不能得以缓解就会遗祸无穷。
    沈荣华冲杜氏笑了笑,说:“我可以放了纵火烧祠堂的婆子,大太太也放了我的下人,这笔交易对于大太太来说很合算,大太太是赢家。”
    “我不会跟你交易,也不当这个赢家。”杜氏见沈荣华示弱,心里痛快,但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能被她当作对手的人,她必须时刻打起全部精神应对。
    “那大太太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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