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仁和帝拿起冯白玥的手帕擦了擦嘴。
    “回主子,沈二姑娘用碧泉剑砍掉了花晌的脑袋,府衙内外都乱套了。”
    “哦!这件事不小。”仁和帝一点也不惊讶,接着吃喝。
    冯白玥很着急,赶紧站起来,说:“我、我要去看看。”
    “去吧!下楼小心点,别让人群给挤倒了。”
    “知道了。”
    仁和帝又吃了一块点心,喝了一杯茶,才站起来,说:“我们也去看看。”
    一袭青衣洒下长长的倒影,落到了仁和帝身上,一名高大清瘦的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几名侍卫赶紧围上来,紧紧握住剑柄,随时准备出手护驾。仁和帝看清来人,很惊讶,也很激动,看到来人脸色不好,又抚额长叹一声。侍卫见仁和帝这副神态,就知道他和来人相识且有渊源,都退到一边,松了一口气。
    林楠轻哼冷笑,拿起一只盛满温茶的茶壶,掀开盖子闻了闻,又将一壶温茶泼了仁和帝满头满脸。茶水沿着仁和帝的脸往下流,打湿了他的衣服,可他却没有要擦的意思。侍卫围上来,要对林楠动手,被仁和帝制止并呵退了。
    仁和帝轻叹说:“子卿(林楠字子卿)的见面礼总是别具一格,多年也未变。”
    “我还有。”
    “不要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仁和帝这才拿出手帕擦自己的脸。
    “我有话跟你说。”
    “好。”仁和帝给侍卫使了眼色。
    侍卫找了茶楼的掌柜,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侧的包房,并在门外全线戒备。
    ……
    当年,先皇曾赐封圣勇大长公主珍藏得八把宝剑,杀人无须偿命。不管大长公主将宝剑赠送或赏赐给了谁,只要在盛月皇朝的领土上,先皇的赐封就有效。
    花晌被沈荣华一剑砍掉了脑袋,死得很干脆,也白死了。花晌死了,但案子没有结,还要继续审,今天肯定不能再审了。花晌的尸体被抬走了,衙役清扫公堂,偌大的公堂除了洒扫声,再无半声响。花晌的随从见主子死了,都慌了神,除了刘知府准许一个回京城报信,其他全被押入了大牢,等待审问。
    沈荣华很认真地擦拭碧泉剑,脸上的神情比杀花晌之前还要坦然从容。众人目光不时落到她身上,触到碧泉森凉的目光,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她擦好剑,转向沈慷和杜氏等人,比划了一下,才插剑入鞘,脸上笑容清寒倨傲。
    杜氏因丧子重病,听说沈慷要把她推出去当替罪羊,当即吐了血,又匆匆赶到府衙,已有气无力。她倒在椅子上,见碧泉剑闪耀寒光,已没半点恐惧了。她了解沈慷,也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弃子,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只做了匆匆安排,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就这样败下去,她不甘心,也不放心。
    “沈惟,你的状纸可写好?”
    沈惟看到沈慷冲他点头,这才回答写好了,并把状纸交上去了。这份状纸交上去,也就等于把杜氏的命交上去了,但恩怨会不会因此终结还是未知。
    “父亲,你怎么能……”沈臻静见父母反目,预想后果,已哭成了泪人。
    沈慷冷哼一声,不负众望且义正辞严地说:“你母亲当年对林家做下丧尽天良、违背人性之事,带累了沈家,也连累了你们,她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理所当然。静儿,你是知书达理的孩子,千万不要被你母亲迷惑了。”
    杜氏目露绝望,拉着沈臻静的手,惨笑说:“静儿,别哭了,母亲错了。”
    “你知错就好,还是赶紧认罪吧!”沈慷见周围没人注意他,才压低声音,说:“素儿(杜氏闺名),这是贤妃娘娘的意思,我也实属无奈,只好先顾全大局委屈你。你先去家庙住几天,我会派人好生照料你,你尽快养好身体,等贤妃娘娘来了,我会替你求情。只要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你还是沈家三房的宗妇。”
    “为什么要去家庙,而不是去牢狱?呵呵……”杜氏凄惨的笑声和沈臻静的痛哭声及沈慷的感叹声交织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花晌的家人呢。
    刘知府看完沈惟的状纸,拿起惊堂木还未拍下,就见万永琎挤进公堂,冲他招手示意。他赶紧起身迎上来,看到万永琎手里的玉牌,又躬身跪倒。
    “圣上口谕:花晌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着刘知府速严审其奴才。圣驾马上驾临凤鸣山,其它鸣冤之案压后再审,嫌犯酌情看押。沈家二姑娘系林阁老夫妇嫡亲血脉,着其在奉贤堂开祭之日为林阁老捧灵拈香,津州府衙协助其准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更胜一筹
    仁和帝是一个精明的皇帝,善虑人心、给人所求,精通平衡之术。
    今年,五皇子封王开府,沈贤妃所出的两位公主也都赐了封号,得了皇产和府邸。沈阁老去世不满一年,津州内阁大学士府的封号还在,沈贤妃又要随皇驾省亲。这时候,沈家惹上两宗官司,还是涉及林阁老和沈阁老的陈年旧案,实在大丢颜面。但这颜面丢的不只是沈家的,还是皇家,也会影响五皇子的前途。
    所以,皇上要把沈荣华和林家旧仆告沈家的案子押后再审。
    朝廷刚给林阁老正名,又把林阁老的牌位供于奉贤堂众贤臣之首,供后世瞻仰祭拜。这时候把沈家和林家告上公堂,揪出林家旧仆被卖及林氏嫁妆被侵吞的旧事,会起到轰动效应,但也会影响林阁老夫妇死后的名声。这是万永琎对沈荣华说的话,他还说皇上要综合考虑,事关朝野人心,不会有所偏移。
    沈荣华和林家旧仆状告林家、沈家,也连带裕郡王府的案子很快就会传得天下皆知。随后,朝野就会传出另一个声音,就是林阁老的后人恃宠生骄,伙同林家旧仆在朝廷给林阁老足够荣誉时告状是想跟朝廷要条件,让皇上难堪。这个声音若占了舆论的主流,沈荣华和林家旧仆就是有千般冤屈也受被人指责和唾弃。
    万永琎让沈荣华审时夺势,劝她见好就收,以求来日方长。
    今生前世,万永琎对她都不错,算不上深恩厚义,但总会在关键时刻表示他还关注她。沈荣华对他也心存感激,但他这翻话却让沈荣华心里很不舒服。沈荣华也知道万永琎对她无恶意,也是为她好,但她一时还转不过这个弯儿。
    沈荣华在卧房里挪动了几圈,又站到窗前凝望窗外细雨飘洒,洗涤万物。她面色凝重,目光沉谨,脑海里却思潮翻涌,她在琢磨万永琎的话。
    花晌死在她的剑下,虽说碧泉剑杀人无须偿命,在总会引来指责和报复。仁和帝说花晌死有余辜,就给这几宗案子定了性,也算给了林家旧仆一个交待。但这些都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沈荣华和林家旧仆状告沈家之事押后再审,至于押到什么时候,仁和帝没明说。或许这一押就是无限期,除非他们再找到新的契机。
    同时,仁和帝又点明她是林阁老的嫡亲血脉,身份比林氏一族给林阁老夫妇过继的嗣子更为正统,还让她在奉贤堂开祭之日给林阁老捧灵拈香。确认她的身份,把捧灵拈香的重任交给了她,朝廷对林阁老的追封和赏赐,她也是第一受益人。这些都是她想要的,仁和帝给的很痛快,条件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舅舅,你为什么不说话?”沈荣华很急躁,她想让林楠随便跟她说些什么。
    “你不也没说话吗?”林楠正专心致志欣赏墙上一副名家画作。
    沈荣华叹了口气,问:“舅舅,你觉得万永琎说的那番话隐含什么意思?”
    “哪番话?”
    “就是他劝我见好就收,以求来日方长的那番话。”
    “你认为呢?”林楠微微一笑,向沈荣华走来。
    沈荣华沉思了一会儿,说:“林家旧仆敲鸣冤鼓告状引起了轰动,接着他们又被刺、中毒,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我又带人到沈家砸了梧桐苑,杀了叛主的林家旧仆,为我娘洗清污名,讨回了公道,族长还做主让我继承我娘的嫁妆。紧接着,我又敲响的鸣冤鼓,告了林氏一族、告了沈慷夫妇、告了裕郡王府。我现在在想是不是我太着急了,想乘胜追击,把对打得一时无还手之力。可一不小心就给有心之人留下话柄,让人指责我恃宠而骄,倚仗我外祖父的英名闹腾。万永琎提醒我,就说明朝野有人在说这些话,我该怎么圆场、怎么弥补呢?”
    “荣华,你比我想像得还要聪明,虑事周全、心思缜密不逊于我。”林楠满眼赞许注视沈荣华,“不要后悔以前做的事,吸取教训,同样的错误不要再犯第二次。林家旧仆和你先后敲鸣冤鼓告状,在某些人看来就有恃宠生骄的意思,就是在给朝廷难堪,朝野上下有些人对你有非议指责也正常。要想不让非议和指责占据传闻的主流,你就要想办法去圆场、去弥补。不管你做什么,想怎么做,舅舅都会全力支持你,你不要拘泥于别人的目光,尽管放开手去做。”
    “我知道了,多谢舅舅。”
    林楠拍了拍沈荣华的肩膀,微笑说:“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我该谢你。”
    沈荣华想了想,问:“舅舅,你是不是该再做一件轰动津州城的事,把我和林家旧仆敲鸣冤鼓告状的事暂时遮过去?这样就不怕有心之人指责我了。”
    “做好事,趁圣驾来津州,增添喜庆。”
    “那我要用心想想该做什么好事,如何引起轰动。”沈荣华长吁一口气,她心里有了谱儿,也踏实了,“舅舅,真的谢谢你,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
    接下来,她要思考如何为两次告状暂时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做事要把握好尺度,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还要掌握传言的方向,一旦有不利的声音传出来就要及时去弥补、去洗净。这些事说起来都不容易,做起来就更难了。
    沈荣华相信自己能做好,因为她很聪明,还因为她有一个坚实的后盾。
    林楠坐到大炕上,笑问:“荣华,你为什么总说要谢我?”
    “被花晌雇用的那八名悍匪在公堂上跟花晌反目,供述指认了花晌众多罪行,这难道不是舅舅从中周旋?其实最该谢舅舅的人是刘知府。”
    “那八名悍匪在塞北小有名气,他们跟燕家有些过节,常在燕家的一条商路上行凶捣乱。平时想找到他们的行踪很难,得知他们在津州府大牢里,我就派人去跟他们深谈了一番。给他们五万两银子,让他们跟花晌反目,先付两万两,这两万两已经付了。花晌被定罪之后,再付他们三万两,然后助他们逃回塞北。我现在正在考虑是给他们银子、助他们逃狱,把他们收为己用,还是……”
    “我支持第二个。”沈荣华没等林楠说完就表了态。
    五万两银子数目不小,助悍匪逃狱也有风险,把他们收归己用也不放心。他们都是穷凶极恶、杀人越货的悍匪,又跟燕家有过节,不容易掌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们反咬一口。再说,他们坏事做尽,也该付出代价,遭遇报应了。
    林楠点了点头,“好,那就一了百了。”
    以胡赛为首的八名悍匪每人挨了五十大板,由津州府派衙役押送回邺州府定罪。中途这八名悍匪打昏衙役逃脱了,没想到却遇到了仇家,被人全数杀死,身上的银票也被抢走了。塞北百姓欢呼兴奋,官府也以他们罪有应得结案了。
    当然,这是后话兼题外话了。
    沈荣华沉默了一会儿,说:“真没想到沈贤妃这么果绝地弃了杜氏。”
    林楠轻哼一声,问:“你认为她弃了杜氏是有利还是有弊?”
    “利弊各半。”沈荣华顿了顿,又补充说:“在皇上没下那道口谕之前是利弊各半,皇上传下口谕之后就是弊大于利了。不对,应该说在皇上传下口谕之后就没有利了,都是弊了,这回沈贤妃可失算了。杜氏得知自己成了弃子,就来了公堂,也是想让沈慷顾念夫妻之情。沈慷不顾沈臻静的哀求,还是让沈惟把状纸呈上去了。沈惟的状纸刚呈上去,万永琎就来传口谕了,时间卡得也太巧了。”
    “很巧吗?”
    “当然。”沈荣华看到林楠笑得别有意味,问:“舅舅,你是不是推波助澜了?”
    “岂止是推波助澜,舅舅为了找一个受过沈逊的恩惠、和沈慷及沈贤妃都认识,又心甘情愿替舅舅游说沈慷的人,可费了不少心思,还欠下了一份人情债。”
    “啊?游说沈慷的人是舅舅派去的?把杜氏当弃子不是沈贤妃的意思?”沈荣华拍了拍脑袋,“我一直奇怪沈贤妃怎么会冒险做一件利弊各半的事呢,原来是舅舅操纵。哎!这回杜氏惨了,沈慷更惨,沈贤妃知道不气疯才怪。”
    林楠轻哼一声,说:“沈贤妃精谋划、善隐忍,心术、机谋和手段都得了沈逊真传,比沈逊另外几个儿女都强。杜氏算是沈家的功臣,不到万不得已,她决不会弃了杜氏。我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及早出手打发了杜氏,咱们也少一个对手。”
    沈荣华想了想,说:“他们把杜氏当成弃子,杜氏身后还有宁远府杜家和保国公府花家。到时候,这两家肯定会向沈贤妃和五皇子发难,让沈贤妃和五皇子一派难以收拾。我希望杜氏跟沈家人反目,希望他们窝里斗、狗咬狗。”
    “你对杜氏了解多少?对沈贤妃又了解多少?”林楠笑了笑,揽住沈荣华的肩膀,问:“荣华,你要是杜氏会不会跟沈家人反目?你要是沈贤妃,知道沈慷受人蛊惑、弃了沈家的功臣,你会怎么补救?或者说你会怎么善后?”
    “我……”沈荣华无话可说了,她知道杜氏和沈贤妃都是精明阴险、心狠手辣之人,这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很在乎自己的名声。至于她们的行事风格,她知道得确实不多,前世被她们害得很凄惨,可跟她们接触却及少。
    “荣华,舅舅告诉你,如果遇到类似的事,你处在杜氏的位置上,千万不能和弃你的人反目。你要留着精力,保存自己的价值,到时候去跟他们索取更多更厚的条件。杜氏还有儿女,如果她跟沈贤妃等人反目,会牵连她的儿女。如果你是沈贤妃,千万不要主动去理会杜氏,而是让杜氏来跟你谈条件。杜氏被弃、仇怨已结下,沈贤妃若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不忍,都会成为杜氏的契机。你把自己放到她们的位置,多想几遍就明白了,人世谋生,这些都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舅舅放心,我会深思这些问题,今后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沈荣华长叹一声,说:“沈慷这人真是蠢笨,又无情无义,舅舅派去的人几句话就能说服他。”
    “不是几句话,是说了半夜话,还给沈慷抛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馅饼’。”
    “啊?馅饼?舅舅,你快告诉我,昨晚你让人给沈慷下了什么诱饵。”沈荣华紧紧挽住林楠的胳膊,仰着一张天真的小脸,摆出一副等待教导的模样。
    林楠笑了笑,说:“盛月皇朝开国,忠于前朝的巨商燕家饱受打压,甚至还被当成前朝余孽缉拿,这种境况一直持续了几十年。这几十年里,朝廷伙同北宁王府捧起了塞北的另一巨商,就是商州平家。前朝时,平家祖上就在燕家人手下讨生活,攒下了一些银子,才单干,渐渐把生意做开了,做大了。
    在燕家被打压的这几十年间,平家伙同北宁王府收购燕家的商铺、产业,吞并燕家的商路,很快在塞北崛起。直到先皇年间,你的外祖父多次上书先皇和大长公主,阐述并强调燕家在塞北及漠北和平发展的巨大作用,朝廷才放松了对燕家的打压。燕家人重振旗鼓,东山再起,现在大有超越平家之势。”
    “哦!原来塞北还有一个平家,我都没听说过。”回想前生,她从没听说过平家,也对燕家知之甚少,更不知道白氏商会、南平王府这些豪富巨商。每每想起,她都暗暗摇头,前世那十几年先是活得糊涂,后是活得凄惨,总归是白活了。
    “平家重嫡庶尊卑,家族的资财和产业多数都握在嫡系一脉手中。平家还善于攀附权贵,喜欢和皇族及豪门大家结亲,以求护佑。现任平家一族的族长有三个嫡子,嫡长子娶的是北越国皇室的一个县主,嫡次子娶的是北宁王侧妃所出的女儿真月乡君,嫡幼子娶的是东平王府一个侧妃所出的女儿。
    去年八月,平氏族长的嫡次子过世了,真月乡君守了寡。真月乡君只生了一个女儿,平家二房也没庶出子女,平氏族长就做主给次子过继了一个嗣子。在丈夫过世之前,真月乡君所出的女儿就和英王府侧妃所出的庶子订了亲。真月乡君要陪女儿守孝三年,出孝之后,她的女儿也就到了出嫁的年纪。”
    “我知道英王府。”沈荣华说完这句话,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捂住了嘴。
    她要京城呆了七年,知道英王府再正常不过,林楠也没在意,可沈荣华心里却异常难受。英王是先皇的一个低等嫔妃所出,比当今皇上年长几岁,是一个胸无城府抱负,最喜酒色风月的人。英王府上行下效,英王的几个儿子都同他是一路货色。前世,她被杜昶等人送到三皇子府做艺妓,三皇子府和英王府相邻。英王常到三皇子府行淫取乐,若不是教习相助,她早被英王沾污了。
    “英王府提不起来,舅舅要跟你说的是这个真月乡君。”
    “真月乡君守寡了,她唯一的女儿嫁给了英王府的庶子,还有什么事?”
    林楠轻哼一声,说:“真月乡君颇有经商的手段和头脑,又有北宁王府这座靠山,在平家极有地位。她丈夫体弱多病,活着时,二房的产业店铺也都由她控制。这些年,她没少给燕家添堵,是个很让燕家人头疼的对手。她也是风流放浪的人,她丈夫在世时,她的裙下之臣就不少。她丈夫去世,她能守寡吗?过了她丈夫的百日大祭,她就流露出再嫁的意思,最近又跟平家摊牌了。”
    沈荣华流露促狭的笑容,问:“舅舅,你该不是想把真月乡君收为己用吧?”
    “胡说。”林楠敲了敲沈荣华的头,又说:“我很佩服真月乡君经营的头脑和魄力,希望她有一个好归宿,顺便给燕家拨开她这颗钉子。她常说自己年幼时不喜读书,不懂风花雪月,常引以为憾。她也说了,自己要是再嫁,一定要嫁到书香门第。无论贫富丑俊,都要嫁一个有功名的人,过过琴瑟和鸣的日子。”
    “啊?舅舅,你不会想把她说给我爹吧?你妹妹刚逝,尸首未寒,你就……”
    “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有时候就这么不开窍呢?”林楠在沈荣华的脑袋上按了几下,“干吗要说给你爹?对你我有好处吗?说给你大伯就不行吗?”
    “啊?沈慷?说给沈慷?你要把真月乡君说给沈慷?杜氏不是还……”沈荣华揉着脸在屋里挪步,“乱了乱了,真是乱了,你怎么就想到把真月乡君说给沈慷了?唉!不是我脑袋长得有问题,也不是我不开窍,是你的心太黑了,花花肠子太多了。难怪沈慷弃杜氏弃得那么狠绝,原来有后路,你这、这叫什么?”
    “我这叫成人之美,沈家和沈慷都符合真月乡君的条件,不是很好吗?”林楠轻蔑冷哼,又说:“我那位朋友跟沈慷说沈贤妃让他弃车保帅,沈慷确实有些于心不忍,但也表明会顾全大局,遵照沈贤妃的意思去做。接着,我的朋友就提到真月乡君,只说真月乡君丧夫,有再嫁之心。又说真月乡君从平家拿到了价值三十万的产业财物,还有十万两现银,要和她的嗣子、女儿均分。沈慷一听就动心了,话里话外总打听真月乡君的事,酒喝多了,还流露让我的朋友给他做媒的意思。真月乡君年轻,有大把的银子,有北宁府这个娘家,条件比杜氏好得多。”
    “世上竟有这么无情无义的人,什么东西?”沈荣华恨恨咬牙,大骂沈慷缺德没人性,又对杜氏的遭遇兴灾乐祸。杜氏成了弃子,还要担起这两宗官司的罪责,命能保多长时间还是未知,在她被判罪之前,沈慷肯定要休了她。
    林楠敲了敲沈荣华的头,问:“是不是想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杜氏?”
    沈荣华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确实想把这处消息透露给杜氏,痛打落水狗。可我又有点不忍心,觉得杜氏可悲可怜,不想再落井下石。要是换成我,杜氏和她女儿肯定会落井下石,舅舅,我这是不是妇人之仁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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