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智一家落脚的客栈人进人出,因中蛇毒导致万智一家多人死亡的事已发生了三天,门口看热闹的人只增不减。听到客栈里又一次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和哭骂声,门外的人议论纷纷。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混进人群,评说是非恩怨,指责沈荣华不仁不义、心狠手辣,立刻引来诸多的附和声,又有无数流言从人群中传开。听到新消息的人群再也按捺不住,有人奔走相告,有人怒骂谴责。
    端宁公主仍一身男装,带几个太监走过来,冲人群中的水姨娘点了点头。水姨娘走出人群,指了指那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跟她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一会儿,山竹和蛇青从客栈里出来,绕过人群来到端宁公主身边,同她低语了一番。
    “真是太阴毒了,就该千刀万剐。”端宁公主得知万智一家之中某些人中蛇毒伤亡的真相,恨得咬牙切齿,问:“那两名仵作怎么说?尸格上怎么写的?”
    “回公主,那两名仵作一口咬定那七个人是被毒蛇咬伤、最后中毒而死。奴婢不知道仵作怎么写的尸格,前天事发,官府就把那七个人的尸体抬走了。毒圣救治了万家十几个人,发现了中毒的端倪,可官府却不让毒圣验尸。我家姑娘说那两名仵作肯定是被人买通了,顺天府里也有官员在干扰此事。”
    端宁公主眯起眼睛微微点头,思虑了一会儿,召来一名太监交待了几句。太监应声离开,端宁公主正跟山竹和蛇青说自己的计划,就见虫六和两名黑衣人匆匆走来。山竹跟虫六说明真相,气得虫六直咬牙,几人又听端宁公主吩咐了一番。
    “看我的。”虫六和两名黑衣人挤进人群,站到门口的台阶上,高声问:“乡亲们,我有万智一家几十口中蛇毒伤亡的最新消息,你们愿意听吗?”
    “愿意、愿意,你快说。”人群一致响应,甚至有人鼓掌催促。
    “你们既然都想听,那就说明你们很关注事情的真相,说明你们都知道是非恩怨。那我只问大家一句话,若你们家的产业被人霸占的二十年,官府也责令交出来,可那人就是赖着不走,还骂骂咧咧不客气,你们会怎么做?”
    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人都支持以强硬手段赶人,但放毒蛇把人咬伤咬死达到赶人的目的,众人就不支持了,而且还有诸多非议。那几名学生模样的人见虫六要跟他们对着干,就冲上来说虫六是沈荣华派来的,又大骂沈荣华。
    虫六冲那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晃了晃拳头,说:“公道自在人心,大家也都支持赶走霸占别人产业的无赖,只是觉得放蛇赶人、导致多人伤亡太过狠毒。我很想告诉大家真相,可这几位文酸假醋的读书人不想让我说,大家认为该怎么办。”
    “不想听就走开,别捣乱,行你们说话就不行别人说?”有人说出这话,立刻引来诸多附和支持的声音,那几名别有目的的读书人很快就被孤立了。
    看到人们都很好奇真相,察觉到人群中的风向变了,那几名读书人商议了几句,就有两人回去报信,有几人继续留在人群中。那两人刚走出人群,就被端宁公主的人跟上了,还没走出胡同,就被抓起来,堵住嘴,装进麻袋抬走了。
    虫六看到山竹冲他打手势,点了点头,高声说:“我现在告诉大家真相,那天放到万智家里的蛇都是有人养的,不受惊吓和攻击不会咬人,也没毒。万智家的人中午就被蛇咬了,一直没事,后半夜才毒发死了人,大家想想这可能吗?谁听说过被毒蛇咬了,没解毒、没防治,七八个时辰才发作的?”
    “小兄弟,我听一个在官府当差的朋友说有一种特殊的毒蛇咬了人,当下什么事也没有,十二个时辰才发作。这次咬伤万智一家的蛇就是这一种,他还说是万智一家淋了雨、发作得早,要是不淋雨,一发作就死,根本等不到救治。你嚷嚷着要跟大家说真相,光校正蛇的事就没意思的,你还有什么新消息吗?”
    幕后真凶要在放蛇咬万智一家这件事上做文章,就会准备一番说辞释放出来,惑乱人心。再简单的案子,因为各种猜测,加上舆论的力量,就变得复杂了。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大多数都认为沈荣华让虫七放的是那种咬人之后、十二个时辰才毒发的蛇。最擅长制毒的百毒翁都不知道还有这种毒蛇,可人们相信了有心之人编造的话,在被阴谋迷惑的民众面前,真相都微弱不堪了。
    “好,那我就给你们暴猛料,这可是毒圣勘查出来的,你们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天下闻名的毒圣。”虫六咳嗽了一声,说:“毒圣说此次咬伤万智一家的蛇根本没毒,也不是传言中的特殊的毒蛇,而是有人把提炼出来的蛇毒涂到了某些人的伤口上。因为那人抹得不均匀,才导致有些人中毒死了,有些人重毒很重,有些人却中毒较轻。有些人明明被蛇咬了,因为没抹蛇毒,根本就没事。”
    人们对虫六的话很感兴趣,但要信任他还需要一个过程,有人攻击他,这个过程就更漫长了。虫六不着急,也不较真,现场编出说书的段子跟众人逗趣。那几个读书人见虫六人气大涨,很不愤,跟他理论,反而被他取笑了一番。那几个读书人想回去搬救兵,刚走出人群,就被端宁公主的人抓起来了。
    “我再跟你们说一件事,是我一个当仵作的朋友跟我透露的。”虫六看到几个衙役朝这边走来,忙说:“官爷来了,我不敢说了,我怕他们抓我坐牢。”
    人们的胃口被吊起来了,见虫六害怕衙役,要走,哪肯放他呀?虫六招了招手,就有几个好事者跟他绕到墙角,去听他的最新消息了。他只把万智一家中毒而死及中毒较身的人的姓名、身份和简单情况说了,又点拨了几句。这几个人各有猜测,兴冲冲回来,见衙役把人群赶散了,他们就分散开到各处传播消息了。
    衙役驱散人群之后,就守住了客栈的门,进出的人都要详细审查。端宁公主要去客栈,被衙役拦住了,拿出公主的令牌居然不管用。衙役说京城因这件事闹得太乱了,由京畿大营派出的巡城卫维持秩序,他们听命巡城卫统领的调派,只认巡城卫统领发的腰牌,而巡城卫的统领正是王忠。端宁公主一听就发火了,让她的侍卫控制了衙役,又让人给王统领去报信,就带山竹等人进了客栈。
    万智一家死了的人被抬走了,被救活的中毒者正在休息,没中毒的人正唉声叹气。看到有人来了,万智一家醒着的人都开始痛哭,只是有人哭得真、有人哭得假。假哭的人一直在骂,骂沈荣华及林阁老夫妇,所有污言秽语都用上了。
    “真是不可理喻。”端宁公主紧皱眉头,为沈荣华感叹。
    山竹上前轻声问:“公主,现在就动手吗?”
    端宁公主刚要点头,就听到客栈门外响起斥呵声。有三名男子要进来,被衙役拦住了。看清要进来的人,端宁公主迎上去,呵令衙役放他们进来。衙役见来人衣饰普通,不想放人,被端宁公主的总管太监大骂了一顿,才让人进来。
    “请皇姐安。”这三名男子正是二皇子璃王和他的两名护卫。
    “免了,你来这里有事?”端宁公主跟二皇子平日接触不多,神情很淡漠。
    “看到皇姐安好,我心甚慰,这些日子没过府探望,愚弟实在有愧。”二皇子语气很随和,看了看客栈里面,说:“我的来意可能跟皇姐一样。”
    “我闲来无事,出来透透气,听说客栈里有大热闹,就过来看看,你也是?”
    二皇子没质疑端宁公主,笑了笑,说:“是我误会皇姐了,父皇让我到刑部历练,却没让我参与什么案子,我也是偷偷过来,就当成是看热闹吧!”
    端宁公主轻哼一声,说:“你来得是时候,你既然想看热闹,我就成全你。”
    “多谢皇姐。”二皇子不知道端宁公主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万智一家的人有罪受了。端宁公主手段不软,她毕竟曾是仁和帝最宠爱的公主,远胜于其他皇子和公主。只是这几年总是折腾,闹得实在不象话,仁和帝也懒怠管她了。
    “都准备好了吗?”端宁公主见山竹等人冲她点头,“那就开始吧!”
    山竹等人应声,各自离开,按计划行事。太监总管带人进房把万智一家都叫出来了,直说大公主来看他们了,又把客栈的掌柜、伙计全叫来了。
    万智一家听到大公主来看他们,都来到院子里,不分男女、无论老幼,个个都哭丧着脸。中了毒又被救活的人身体有点虚弱,都互相搀扶着,下跪参拜。没中毒的人底气很足,见完礼就开始哭,叫嚷着求端宁公主做主,严惩沈荣华。
    端宁公主让万智介绍,确认了他们一家人的身份,问了中毒者的情况,拿出一张纸看了看,没再理会他们一家,就去和二皇子说话了。万智一家跪在太阳底下,顶着日晒,滋味很不好受,但他们都不敢吭声,只能忍耐。就这样忍了一刻钟,他们一家人都满头是汗了,端宁公主才来到他们面前,笑意吟吟俯视他们。
    “万智,你们一家现在无家可归,又死了七口人,还惹上了官司,成了京城民众争相议论的焦点,你一定很难受吧?你告诉本宫你是怎么想的。”
    万智跪爬到端宁公主脚下,诉说了他们一家下着雨被蛇咬,又被赶出来的经过,大骂沈荣华无情无义、心狠手辣,求端宁公主怜悯,却不认为自己霸占别人的产业有什么错处。没等端宁公主问,他就一口咬定沈荣华让人放毒蛇是想要他们一家的命,又说沈荣华被他们家死的那七口人勾到阴间打官司了。
    端宁公主冷哼一声,问:“万智,你怎么知道沈二姑娘被你们家死去的人勾到阴间了?是他们托梦告诉你的,还是你从别处听说的?”
    “那小贱人就是该死,她害死了这么多人,光我们家就死了七口,阎王爷要是还让她活着就没天理了。”说话的人是于氏,万姨娘的生母,她边说边哭。听到她哭诉,又有几个男女拉着孩子围住她,你一言、我一语附和她。
    “公主问你们话了吗?再多话就掌嘴。”太监总管呵斥了于氏等人,又转向万智,“公主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回答。”
    万智感觉端宁公主来意不明,不象是要为他们一家作主的人,就不敢随便说话了,被太监总管呵问,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嗫嚅着说:“是、是他们托梦说的。”
    “他们给你托梦说沈荣华是毒害他们的真凶?被他们勾到阴间打官司了?”
    “是、是他们……”
    “不是,沈二姑娘不是真凶,我知道是谁害死他们的,我知道是谁害死我哥哥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房间里跑出来,跪到端宁公主脚下,低声痛哭。
    “畜生,你敢……”万智抬手要打这个少年,被太监总管呵止了。
    “他是谁?”
    “回公主,他是小人的儿子,被毒蛇咬伤,又淋了雨,正在发热,他……”
    “我没发热,也没昏头,我知道害死我们一家七口人的凶手是谁,我亲眼看到的。”这少年名叫万永理,是小万姨娘的亲弟弟,死者中有他一母所出的哥哥。
    “你说。”端宁公主见万智要阻拦,示意太监控制了万智等人。
    万永理跳起来抓住于氏,高声说:“是她,是她半夜里起来把蛇毒抹到别人的伤口上,我亲眼所见。我的伤口在手上,她给我抹毒时把我惊醒了,我偷偷甩掉了,才中毒不深。她也被蛇咬伤了,大嫂、四哥和四嫂都被蛇咬了,怎么他们没中毒?于氏被蛇咬伤了两处,都在屁股上,不信你们扒掉她的衣服看看。”
    万智暴跳如雷,要来撕打万永理,被侍卫按住了。万姨娘的生母于氏及她的儿媳等人都不是心有城府的人,听到万永理的话,都慌了神。万永理的生母杨氏和几个中过毒的人都信了万永理的话,哭闹着来撕扯于氏等人,要扒于氏的衣服一看究竟。这些人你抓我挠,你推我挡,又哭又叫,滚在一起,闹成了一团。
    二皇子冲端宁公主施礼,“皇姐,我可以问这少年几句话吗?”
    “问话可以,别吓到他,他毕竟年纪还小。”端宁公主给山竹使了眼色,山竹扶起万永理,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带他过来见二皇子了。
    端宁公主俯视打在一起的万家人,又见万智挣扎哭求,她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阴涩嘲讽。她出手收拾万智一家不只是帮沈荣华的忙,而是要打掉沈贤妃一只爪子。她知道沈贤妃羽翼丰满,但她不担心,也不着急,她要慢慢拨。
    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掺杂着喊呵声传来,端宁公主回神,看向客栈门口,嘴角挑起嘲讽的冷笑。王统领来了,这才是沈贤妃最坚实的臂膀,也是端宁公主接下来要啃的角色。她叫了二皇子一声,两人互使了眼色,等着王统领来参拜。
    “顺天府的官员快来了吗?”端宁公主低声问总管太监。
    “回公主,按时间推算快了,公主放心,他们不敢晚来。”
    二皇子笑了笑,说:“刑部左右侍郎一盏茶的功夫都能到,大理寺也有人来。”
    端宁公主轻哼一声,“原来你早有安排。”
    “也不是早有安排,是皇姐让手下到顺天府请人,我才安排的。”二皇子靠近端宁公主,低声说:“沈二姑娘是我的朋友,患难之交,这件事我必须管。”
    “没必要跟我表白,我不领情。”
    二皇子皱眉一笑,还想再说什么,就见王统领阴沉着脸走过来。王统领知道二皇子是五皇子的对手,端宁公主和沈贤妃也不睦,但他表面上礼数不差。没等他问,端宁公主就把万永理的话告诉了他,并言明自己很感兴趣,想一探究竟。
    王统领狠狠瞪了万智及于氏等人一眼,想找理由阻止端宁公主,就听侍卫来报说顺天府张府尹及两位同知官、刑部左右侍郎、大理寺少卿都来了。他想到端宁公主和二皇子早有安排,暗捏了一把汗,赶紧让心腹之人去报信。
    “大家都来了,那就开始吧!”端宁公主让万永理来指认被蛇咬伤、却没有中毒的人,她要在广庭大众之下扒掉她们的衣服,以最直接的方式确认。
    “公主,这不好吧?毕竟都是女眷,还有妇道规矩约束。”张府尹反对端宁公主的做法,“要验身也行,把她们带到房里,找几名医女来验。”
    端宁公主果断摇头,说:“今日她们在人前脱衣验身,若身上无伤,本公主会收留她们,谁要是敢笑话她们,就是笑话本公主,必得重惩。若她们身上有伤却没有中蛇毒,我就把她们交给你,接下来的事你来做,给本宫提供笑料就行。”
    万智哭喊,“公主,她们是小人的妾室儿媳,怎么能让她们露身人前?”
    “本宫开出的条件你也听到了,还有什么能不能的?开始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深情只争朝夕
    桔黄的烛光突然跳跃抖动,烛火拉长了几倍,昏暗的监室霎时明亮。映在墙壁上的倒影随光亮晃动,好像隐藏在暗处的黑手,已无处藏身匿形。
    沈荣华听完山竹汇报的消息,又看了从各处传来的信件,轻哼一声,盘腿坐在床榻上。她双目微闭,面色平和,好像打坐的菩萨,被烛辉光影笼罩其中。许久,她才睁开眼睛,嘴角挑起笑容,她注视着灯烛,双眸如冰雪般清亮森凉。
    重生之后,她先从沈家内部斗起,一步一步向外延伸,扩展到京城。她斗林家、斗杜家、斗沈贤妃及五皇子,打了一场又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现在,她有了名声、有了身份、有了基业,有了享用不尽的资财产业。他们不会再让她继续做大,于是,她斗过的人联手了,连沈家和杜家都团结起来了,就是为了置她于死地。因为她,那些大家族、大人物都能冰释前嫌,每每想起,她都倍感荣幸。
    外面传言她中了蛊毒,性命堪忧,甚至还有人说她已经死了。顺天府不宣布她的死讯是朝廷的意思,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连朝廷都难以压制了。她一死了之都不行,都不能解除某些人对她的怨恨,就算她真死了,估计也要五马分尸。
    是继续装死,让沈贤妃及五皇子一派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彻底暴露、现行。还是现在就活过来,跳出去,狠狠给他们一个耳光,让他们损兵折将。她一时想不好,就想等连成骏回来,和一个比她更狡诈阴损的人联手,保证让那些人终生回味无穷。而林楠则让她自己拿主意,无论她想怎么做,他都全力支持她。
    “姑娘,你今晚还想出去散心吗?”
    昨晚,山竹伙同山芋山药把她从天窗上带出去,到京城最大的酒楼猛吃了一顿。吃的时候很过瘾,回来才感觉撑得难受,闹得她一夜都睡得不舒服。
    沈荣华摇摇头,问:“顺天府说什么时候审问万智和于氏等人了吗?”
    “没说,端宁公主还问了一句,张府尹说先收监,等朝廷下旨才审。”
    今天,端宁公主在客栈让人当众脱光了于氏、万永玮媳妇、万永琨夫妇的衣服,看到他们身上都有被蛇咬过的伤口,已在慢慢愈合,根本没中毒的迹象。端宁公主让在场的人都仔细看了,又让官府做了记录,才呵问这是怎么回事。
    万智支支吾吾,无话可说了,看他的神情,象是知道真相,但他不敢说,或者是被人恐吓,或者他想用正妻嫡子等人的死换取更大的利益。于氏、万永玮媳妇、万永琨夫妇则极尽能事的狡辩,连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被神仙赐药的谎话都编出来了。他们不是精明之人,说得越多,漏洞就越多,到最后都无法弥补了。
    端宁公主以欺瞒之罪让人赏了于氏等人每人五十个耳光,这就等于给于氏等人定了罪,任谁都不能再包庇。她又让总管太监给仁和帝上折子,说仁和帝连日操劳,需要笑料缓解疲乏,就把这件事真相捅到了皇帝面前。有虫六几人及时往外传播,万智一家被蛇咬的后续消息也会不胫而走,很快就能传遍京城。
    除了嫡次子媳妇和四个都不足十岁的孩子,万智一家嫡系一脉死绝了。即使听明白了真相,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只剩哭了。小万姨娘的哥哥死了,闹腾最欢的就是小万姨娘的生母杨氏,还有万智几个中过毒的妾室。若不是衙役和侍卫阻拦,她们非跟于氏等人同归于尽不可,那拼命的劲头把万智和于氏等人都吓住了。
    顺天府张府尹怕再闹出人命,就跟刑部左右侍郎和大理寺少卿商量,把于氏和万永玮媳妇、万永琨夫妇收监了。端宁公主建议把万智也收监,因为知情不报或包庇等同于从犯,张府尹答应了,不管万智如何喊冤,也一并把他带走了。
    沈荣华点了点头,问:“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要想打探朝廷的动向,探听仁和帝的意思,必须连成骏出马。白泷玛通过大长公主府的人打探到不少消息,但大长公主还在凤鸣山,那些消息也不精确。二皇子和万永琎都能帮上她,可她现在身份敏感,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向他们开口求助。再说了,用谁也没用连成骏顺手,不用嘱咐交待,就能把事情办得周全。
    “奴婢不知道,蛇影一直没消息传来,按正常行程再有三天也回来了。”
    “我知道。”一个低沉且熟悉的声音从房顶的天窗传进来。
    沈荣华一下子从床榻上跳了起来,难掩满心欢喜,脸都笑开了花。她看了看天窗上晃动的影子,又坐到床榻上,还噘起了嘴掩饰脸上的笑容。
    她要矜持,实在矜持不起来,她也要装。
    山竹和山芋山药听到连成骏的声音,都松了一口气,也由衷高兴。她们今晚该回避了,找个地方休息玩乐去,因为昏暗的牢室很快也会温馨无限。
    连成骏从天窗垂直而落,在床榻前着陆,一袭白衣映衬着跳跃的灯烛,散发出洁白的莹润润的光芒,霎那间点亮了昏暗的牢室。他见沈荣华不动声色,坐得稳如泰山,就灿烂一笑,冲丫头们挥了挥手,又冲沈荣华打出极具诱惑的手势。
    丫头们都很有眼色,嫌走天窗太慢,都直接从正门出去了。这大牢里的高级监室有直接通府衙的小门,牢狱的上上下下他们都买通了,出入很方便。出门之后,丫头们就换了一副哀戚凝重的神色,暗中有眼,她们必须换一张脸。
    沈荣华翻动着白眼球,飞出了数把眼刀,感觉已把连成骏浑身上下扎得千疮百孔了,她才轻哼冷笑。连成骏见她笑了,松了口气,坐到她身边,跟她挨得很近,也不说话。时间在彼此沉默中悄然流走,却在心里流下了深深的印迹。
    “你怎么不说话?”连成骏靠在沈荣华身上,细细感受那浸过心田的柔软和温暖。一路风尘、身心疲惫都抛于脑后,只想把开满春花的风景与她共享。
    “不想说。”沈荣华紧紧贴住连成骏,还嫌挨得不够紧,又很大方、很坦然地搂住了他的手臂,甜蜜的暖流渗于心底,很惬意地享受踏实与温馨。
    “说话呀!你要是不说我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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