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眸光平静的扫她一眼,“不知三姐指的是什么——”
    沈琳琅狭眸冷笑,“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招数得了太后欢心,亦不知为何七王爷选你同行,可你应当知道七王爷遇刺之事非同寻常,你若是说错一句便要牵累许多人!”
    四下无人,沈琳琳的声音有些尖利的刺耳,沈苏姀眸光微沉,看着沈琳琅略带不解,“三姐的意思苏姀还是不懂,不知苏姀哪句话说错了,又是牵累了谁?”
    “七王爷昨天半夜遇刺,今晨申屠的家臣便全被圈禁了起来,你当真没乱说什么?”
    沈琳琅前来骊山便走的是贤妃申屠婉的路子,此刻知道申屠家出事她又如此激动……
    沈苏姀心中恍然,面上却有些无奈,“三姐以为苏姀一言便能左右今上之意?何况只是圈禁几个家臣而已,对三皇子并没什么影响。”
    见沈苏姀一语道破,沈琳琅眼底竟无半分异色,复又凉声道,“你且不要忘了三皇子曾对你出言相护。”
    沈苏姀一笑,“自不会忘。”
    见此沈琳琅便再无话好说,扫了眼她手中拿着的东西眸色微变,眼底兴味一闪而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是要去太后那里吧?七王爷养伤都在寿宁殿果真深得太后宠爱,不过今日……寿宁殿来了位贵客。”
    沈苏姀不知她意味深长的话语是指的什么,挑了挑眉沈琳琅却已自顾自离开,沈苏姀不置可否的继续向前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叠好的墨色长袍眼底闪过两分暗色,她以为是窦阀,可他对付的竟然是申屠,果然是鬼性难测——
    天气闷热潮湿,眼看着要落雨沈苏姀不由加快了步伐,寿宁殿遥遥在望,前路却被一群人挡了住,那是一处荷花池边,数十个身着禁卫军军服的士兵正在团团围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沈苏姀挑了挑眉走过去,却见池边湿地上躺着个人影。
    禁卫军们亦是发现了沈苏姀,知她是太后身前的红人连忙恭敬让开前路来,有几人将那躺着的人影挡住,似是害怕叫她瞧见,沈苏姀对诸人点点头快步走过,好奇心驱使之下朝那人影瞟了一眼,这一瞟,她不由顿下了脚步。
    “这是怎么会事——”
    她本不当过问,可即便只看到了那人的半张脸沈苏姀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见她问问题,禁卫军们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其中一人有些犹豫的上前一步低声解释起来,“让姑娘瞧见真是小人们的不是,这位乃是窦家世子爷最器重的护卫教头,昨个夜里大抵是喝多了,竟然跌进这荷花池里,今日午时才被人发现,我等正等窦家来人将这尸体领回去。”
    沈苏姀晃眼扫过去,身形魁梧的人已经完全没了呼吸,因泡了许久肌肤有些青白发胀,看着十分骇人,可这般身手高超的人会跌进荷花池里?
    沈苏姀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却总觉得有些怪异。
    她似是不敢再看,朝几人点点头便转身朝着寿宁殿而去,刚走出几步却在荷花池对岸瞧见个秀竹般的身影,依稀仍是那一抹蓝袍,此刻正背对着她离去,沈苏姀眉心紧蹙,心头那抹怪异之感越发强了,是巧合还是……
    不出片刻申屠孤的身影便消失不见,沈苏姀电光火石之间又想起了他的那句“别怕”,心头浮起疑云,一时说不上是喜是忧,一边沉思一边走进寿宁殿,迎面正有几个嬷嬷往外走,她们手中拿着锄铲抱着花盆,似是行宫花匠,沈苏姀未曾细看,与一人擦肩而过之时却见那人手中花盆猛然一斜,沈苏姀下意识伸手扶住,那宫人大松口气赶忙道谢。
    “奴婢该死,多谢姑娘。”
    沈苏姀点点头不置可否的向前走,可刚走出一步她的身影便顿了住,猛的回头看去,适才那抱着花盆的嬷嬷已经快要走出殿门,虽然年纪已是不轻,虽然只是个下人,可那身形仪态却与旁边几人全然不同,沈苏姀呼吸骤滞,下意识就转身想追上去——
    “五姑娘,太后在等您呢。”
    脚步还未跨出身后便传来路嬷嬷的声音,沈苏姀不甘心的看着那行宫人走出殿门,深吸口气才再次转过身来,路嬷嬷今日里似乎格外高兴,站在门口等她过去。
    走进殿门的刹那便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茶香,沈苏姀挑了挑眉,骤然发现今日的寿宁殿似乎与往日皆是不同,路嬷嬷领着她一路朝内殿去。
    沈苏姀不由想起了沈琳琅那句话,今日的寿宁殿有客。
    “娘娘,五姑娘来了。”
    路嬷嬷掀帘而起,沈苏姀唇角带着笑意进的内室去,刹那间便有三道眸光齐齐落了过来,一抬眸,陆氏身旁正坐着个人,明眸皓齿眉目如玉,虽不是绝色,却是通身温润灵贵沁人心脾,不似沈苏姀所见的任何一个权阀小姐,叫人一见便生出喜欢亲近来。
    “沈丫头快过来,这是宁家的郡主微倾,今儿刚来!”
    陆氏的语气愉悦,沈苏姀闻言行的一礼走了过去——
    宁微倾含笑看着她,待眸光扫到她手中的袍子笑意愈盛,却是转头朝倚在窗边榻上的嬴纵嫣然一笑,“王爷竟然让沈姑娘随行狩猎,可也真是难为沈姑娘了,这般花容月貌若伤到一星半点可得叫太后心疼了。”
    别个见他从来谨慎畏怕,可宁微倾的语气却自然随意至极,沈苏姀走至陆氏身边,闻言亦是看向只着了中衣一臂半垂的嬴纵,他仍带着那鬼面,闻言辨不出情绪,一双眸子随意的朝她扫过来,语气轻忽,却说的她心头一烫。
    “有本王在怎会叫她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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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位是不是情敌咧……管他是不是情敌,阿纵不会叫你们失望滴!
    另外关于鬼面的问题终于有人问了!这个最初想法是我看了宋朝名将狄青滴故事而来滴,为什么现在回宫了还带着鬼面呢?当然是有原因的~后面会写的哈~!
    ☆、041 为本王更衣
    “有本王在怎会叫她受伤——”
    他的语气轻忽,却说的她心头一烫,沈苏姀面上仍是那般笑意,眼底却是一片沉暗,他是不会叫她受伤,只会叫她差点没命。
    “听说刺客人数不少,王爷倒是不易,幸而王爷受伤不重,否则去不成今夜之宴!”
    宁微倾眸光在沈苏姀与嬴纵之间扫过,开口仍是带着笑意。
    陆氏让沈苏姀坐在她身边,摇摇头语气微冷,“今夜本是论功行赏的大宴,若非小七遇刺,多半要揽了头名,现如今受了伤不说,却是白白辛苦这一趟!”
    今上的诸位皇子皆是生于优渥长与富贵,却只有嬴纵一人早早与贵族子弟一起进虎贲营历练,若说这些贵族子弟谁能比他的功夫箭术好,还当真是没有。
    “太后虽是心疼王爷,可王爷定然也不在意这些赏赐,太后需得放宽心才好!”
    宁微倾的语声徐徐,叫人听着十分舒服,陆氏闻言看了嬴纵一眼又是一笑,“也对。”
    稍稍一停,陆氏面上的笑意一盛,“来这行宫已有十多日,哀家就等着你来了好了哀家的心愿,除了阿策之外其他人皆是年纪不小,哀家年事已高,他们不急哀家却是要急了,哀家已告知皇帝,今天晚上便叫他们几个好生瞧瞧……”
    这是要选妃!
    陆氏忽然提起,宁微倾却并不意外,眸光流转之间似不经意的扫了嬴纵一眼。
    沈苏姀懵懂的看了看她面上的温柔笑意,又看了看对面嬴纵不置可否的模样心中恍然,凭宁天流与嬴纵的关系,凭宁家的地位,这位看起来和嬴纵也颇为熟捻的宁家郡主自然是七王妃的不二人选……
    沈苏姀握了握拳,宁家从来中庸,若是其偏向了西岐,那其他几家哪里还有胜算,到时候这君临城想必又是一番变天……心头闪过两分烦乱,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待回神之时便瞧见室中几人都在看着她。
    见她愣愣模样宁微倾当先笑出来,“沈姑娘想什么想的出了神?我正在问太后,她老人家这般宠你,此番可要为你寻个如意郎君……太后说要问你自己呢……”
    沈苏姀眉心微蹙,随即便换上恍然笑意,一边拉着陆氏的手笑道,“苏姀早就与太后讲过,苏姀年纪尚小……”
    宁微倾促狭的看着她,“难不成沈姑娘已有了意中人?”
    沈苏姀一愣,有些无助的看向陆氏,陆氏见她这模样揽着她大笑起来,指着宁微倾道,“你可别吓坏了沈丫头,她哪里知道那许多,且先把你自己嫁出去!”
    如此一说宁微倾方才绽出两分女儿态的笑意,沈苏姀下意识转眸看向窗边之人,却见嬴纵并未看向他们这边,挺俊的身影斜斜倚在那处,似乎混不在意。
    联姻素来便是权贵与皇家结盟最好的法子,当今几位皇子又皆是到了适婚之龄,自然又是这君临城中有一番权力博弈,沈苏姀出着神,耳边忽的响起路嬷嬷之言。
    “时辰不早了,娘娘该更衣了。”
    陆氏常日里喜欢便装,今夜大宴自然要郑重些,宁微倾闻言立时起身,“我陪娘娘去吧。”
    陆氏一笑应了,本是要带着沈苏姀一起,可看了看沈苏姀今日里穿着的宫裙却蹙眉摇了摇头,“这身衣裳也太素了些,你呀你,果真是不上心!”
    沈苏姀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衣裳并未觉得不妥,可陆氏已经一挥手,“去沈丫头院子里找身鲜亮点的衣裳来!”
    陆氏一声令下,路嬷嬷忙笑应了,“娘娘且先去,劳烦沈姑娘等等,奴婢这就去沈姑娘院子走一趟,待会子保准让娘娘满意。”
    路嬷嬷转身便走,陆氏便由宁微倾陪着往一边的侧殿而去。
    太后带着人一走,这宽敞的内室里瞬时只剩他们二人。
    一直未曾言语的嬴纵转头,眸光深沉的落在沈苏姀身上,扫了眼她仍拿在手中的袍子,手一伸,“拿过来——”
    不急不缓的三个字带着十足的压迫之力,沈苏姀直觉他周身气势不善,看了看远处立着的宫人还是迈步走到他身边去,双手奉上墨袍,嬴纵的手一垂却是不接,沈苏姀面色微变,抬眸就看到他眼底闪动的暗芒……
    “为本王更衣。”
    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定,他眼底一片深谙,并不似玩笑。
    他是受了伤不错,可凭什么支使她?
    沈苏姀眯了眯眸,不动。
    宽肩长臂腰身精窄,一双长腿更是将中衣下的墨色长裤撑得挺秀坚实,他浑身威慑的坐在那处,等着沈苏姀动作……
    沈苏姀不是第一次离得他这样近,可此时整个人有些发僵……她在他面前从不示弱,可在这大庭广众之处却只能装作温柔乖顺的模样,与他这般肆意妄为不可一世的人相比,当真该觉得讽刺……心头一晃,却又猛的想起了昨夜……
    腰身骤烫胸口亦升温,心跳不知怎地就变快,沈苏姀忽然将那袍子放在一边欲要转身便走,可刚刚转过身腕上就被一把攥了住。
    “还以为你只敢在无人之时忤逆本王!”
    腕间灼烫泛疼,沈苏姀看了看远处随时会看过来的宫人到底转过了身。
    鬼眸生寒,在咫尺之处盯着她。
    沈苏姀深吸口气抿唇,“沈苏姀为王爷叫侍婢。”
    “本王不要侍婢。”
    嬴纵眸子一狭,“是谁说只有侍婢才能为本王更衣——”
    荒唐!无赖!
    沈苏姀眸光微沉,忽然有些紧张。
    侧殿之中人声间或传来,挣了挣不得脱手,她只好道,“王爷位高权重,沈苏姀哪里能为王爷更衣?”
    嬴纵将她拉近一分,“既知本王位高权重,你便该知道本王不容人反抗。”
    沈苏姀心中着急万分,听着这话恨不能掏出匕首断了他的手,谁知嬴纵复又道,“你若再不动,太后就要出来了……”
    心间气血直冲天灵,沈苏姀忍了又忍终是将旁里的袍子拿在了手中,嬴纵见此满意的侧身放手,她纤细的身量便靠了过来。
    沈苏姀心跳极快,好似他和她在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手脚利落的将那长袍往他身上套,不过一瞬对于她而言好似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这感觉她从未有过,陌生又浓烈,瞧着那心安理得的人,她咬了咬牙,不甘至极。
    待他的衣襟理好,嬴纵起身朝外走去,“走。”
    沈苏姀蹙眉站在原地未动。
    嬴纵转身,打量她一瞬,语气深长,“本王觉得你这身衣裳甚好。”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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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2 惊天之变
    大宴在行宫占面最大的朝歌台举行,御席罗列绵延无尽,从主位至外围末位有几百步之遥,银烛滴泪明灯高悬,金漆塑顶皇帷林立,赤红色地衣沿着台阶往上,一直延伸到镶玉嵌宝的皇座之下,权力与富贵,尊荣与名利,在这广阔恢弘的大殿之中瞬时变得触手可及,沈苏姀站在殿门口,迎面而来的却只有让她呼吸不畅的压抑,她知道,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伺机而动的猛兽,一旦不小心,她就会被撕成碎片。
    宫乐齐鸣笙箫缓,纤腰蔓扭轻纱薄。
    暗香浮动的明光中,沈苏姀一身湖蓝宫裙进的殿门,目之所及皆是盛装出席的公子小姐,而在主位之下,权阀坐席仍是罗列,沈阀只有两席,沈琳琅早已大妆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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