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道便入了秋,虽然还有两分残存的暑意,可宫廷之中的繁花锦绣已经没有夏日来的让人惊艳,时而落下的一片黄叶更能让人对那即将到来的秋凉触手可及,整个大秦帝宫在沈苏姀眼中都染上了衰败而萧条的味道。
    沈苏姀乘着马车从宫门而入,没有像往常那般往寿康宫去,却是由着那小太监驾着马车一路到了栖霞宫之前,只因为此番她是奉贵妃的玉旨入得宫。
    从宫门而入,一路有宫人将她领进了栖霞宫正殿,屋子里头西岐茹和嬴华阳正在说着什么,见她来了西岐茹眸光一亮,也不等她行礼便将她一把拉了起来,“本宫和华阳正在商量呢,恰好你来了,太后最近的喜好你大概比我们清楚,可不许藏着!”
    西岐茹做为现在暂领后宫的人物,这太后寿宴当然是由她来办,嬴华阳被她拉来做参谋还不算,竟然也将她一并拉了进来,既然贵妃娘娘有命,沈苏姀又怎能不遵从,闻言她温婉一笑,“娘娘和公主在太后身边时间长,自然比沈苏姀懂得多,此番沈苏姀得娘娘厚爱,必定会尽心尽力。”
    西岐茹满意的点点头,将她拉到一个长案之前站定,长案之上铺着一张画,准确的来说是一张图纸,西岐茹看沈苏姀一眼,“可看的懂?早前的大殿都是用惯了的,这一次就将太后的寿宴设在太液湖边上,你觉得如何?”
    沈苏姀打眼一扫,从这图纸就能看出西岐茹此番是用了心思的,她微蹙着眉好似看的有些艰难,西岐茹掩唇一笑,“猜着你大抵看的不慎明白,索性今日无事,本宫派个人带你去那太液湖便看看,看明白了就想怎么布置,这个活儿可交给你和华阳了!”
    沈苏姀点点头,西岐茹便扫了屋子里的侍女一圈,“找谁带你过去好呢……”
    话音刚落,一道墨袍在门口一闪而入,沈苏姀眉心顿簇,随即便听嬴纵比平日温厚些的声音缓缓道,“母妃,孩儿无事,带沈姑娘过去走走罢。”
    沈苏姀闻言将拢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这边厢西岐茹已经点头,“也好。”
    西岐茹应声之后便转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沈苏姀,沈苏姀被那目光看的有些窘然,只好应一声“是”,再看嬴纵,那双墨蓝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并辨不出情绪,见她应了一声他便当先转身走出殿门,沈苏姀不远不近的缀在他身后,一时想不通他今日要做什么。
    某一刻,他忽然停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来。
    鬼面下的眸子凉凉看着她,“离得那样远,莫不是对本王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句话惊得沈苏姀心头突突一跳,她不由向前走几步站到他的身侧,嬴纵看着沈苏姀,她今日里换下了夏裳,发式简单,饰物更是少见,这一身青黛色掐腰窄袖宫裙虽不是那么飘逸轻薄,却能衬得她娇俏明丽,分外勾人眼球。
    嬴纵勾了勾唇,“如此听话,看来果然是心虚的很。”
    沈苏姀蹙眉,被他两句话说的心头直跳,好似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想着那日她分明已经进了内室,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道她听到了澹台珑之言,更何况,当日在外室的只有澹台珑和嬴琛二人,谁又会将此事告诉眼前这人呢?
    心中一定,沈苏姀面上并没有分毫的气弱之色,嬴纵看着她这模样意味不明的一笑,转身朝太液湖的方向走去,沈苏姀微微落后与他,从她的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他鬼面之下煞白的侧脸,沈苏姀犹豫几瞬,一时间也忘记了孟南柯的交代。
    她忽然一咬牙停下了步子,“王爷——”
    走在前的嬴纵停下脚步再次转过身来,看着沈苏姀那般如临大敌的郑重模样眸光略深,他微抬了下巴,眼底带着两分玩味,“莫不是有什么羞于启齿之话要对本王说?”
    沈苏姀深吸口气,并不理他的戏谑,“有件事——”
    有件事要告诉你……
    沈苏姀本想这样说,只可惜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打断,锵锵的铠甲摩擦声中,迎面走来的卫城带着一队禁卫军面色肃穆的停在了嬴纵身后,待嬴纵转过身去,卫城抱拳一礼,有些抱歉的道,“七王爷,奉圣谕请您往刑部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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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1 放心,本王不会死!
    “七王爷,奉圣谕请您往刑部走一趟……”
    卫城公事公办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沈苏姀白色顿时煞白,嬴纵唇角微抿的看着卫城,他这样的阵仗哪里是“请”呢,他堂堂一个亲王,若不是犯了什么大罪又怎么会劳动禁卫军出马,他上下打量卫城一瞬,“何事?”
    卫城在他素冷的眸光之下低了头,“小人只是奉命行事,王爷欲知详情到了刑部便知。”
    嬴纵不会为难一个跑腿的,他唇角少有的噙上一抹苦笑,转过身来看着沈苏姀,墨蓝色的眼底带着两分抱歉,“哎,可惜,这下本王不能带你去太液湖了……”
    去太液湖哪里能比得上他的事?!
    面对这样的处境他分毫不着急,却是转头跟她说抱歉,沈苏姀心头好似被什么揪了一下,适才那话她差点就能说出口,可最终她没有,如果她早一点告诉他,是不是就能避免今天的情况,沈苏姀心中暗想着,面上便浮起一层沉暗之色,暗光簇闪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似乎有两分担心和莫名的愧疚。
    嬴纵看她半晌,忽然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这是什么眼神,放心,本王不会死。”
    他那硬实宽厚的大掌将她微乱的发丝拢好,沈苏姀有些不安的心正被他安抚下来,可随机他口中的那个“死”字骤然敲得她眼冒金星,嬴纵看她呆呆的模样眸色深重的摇了摇头,也不知说了句什么便转身随卫城而去,他走在最前,大步而走的气势与寻常无二,他离她越来越远,卫城诸人跟在他身后,隔着那么多隐隐绰绰的禁卫军身影,她仍能看到他挺俊英朗的背影,谁也挡不住他身上帝王般的威慑力!
    沈苏姀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嬴纵被带走,她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怔愣良久,忽觉身边一阵劲风闪过,下一瞬容冽万年不变的冷脸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沈苏姀脑海之中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他最后说的话——莫怕,让容冽送你去寿康宫!
    “沈姑娘,小人奉主子之命送您回寿康宫。”
    容冽的声音静默无波,沈苏姀收回目光注视他一瞬,“你们主子是否早料到今日之事?”
    容冽一愣,摇头,“属下不知主子为何被带走。”
    沈苏姀眼底一暗,忽然靠近他一步,“我且问你,那三位刑部大员到底是死是活?”
    容冽闻言面不改色,仍是摇了摇头,“容冽不知。”
    什么都不知道!
    沈苏姀看着容冽深吸口气,强自静下声音道,“现在,你立刻去栖霞宫找贵妃娘娘,告诉他七王爷被带走的事,这件事如果不出意外应当是五殿下的手笔,我自己去寿康宫,太后现下肯定也知道了此事,太后对七王爷疼爱有加,定然不会弃七王爷不顾。”
    沈苏姀镇定的安排完,容冽却不动,“沈姑娘,主子的命令一定要先将您送回寿康宫。”
    这人看起来冷酷木讷也就罢了,怎生在这关键时刻还如此死板?!
    沈苏姀心底腹诽,不由转身便走,“那可是你家主子,你若不急我也没有办法,我自己认得回寿康宫的路,你不去栖霞宫的话就跟着我吧!”
    沈苏姀脚步疾快,身后之人愣了一愣,到底还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沈苏姀下意识呼出口气,可待这口气呼出,她却忽然有些发怔,她为什么如此紧张?!
    嬴琛此番要对付他,最坏的结果莫过于夺了他的天狼军兵权,三位刑部大员之死完全可以推到天狼军中随便谁的身上,他仍然可以好好地做他的亲王,他即便再有手段,没了天狼军他所拥有的不过只有两万金吾营,而他遭此一劫定然会反击,她分明做好了隔岸观火坐收渔利的打算,为何此刻却这样为他担忧——
    不不不!
    沈苏姀极快的否定了那担忧二字,她不会为他担忧,她只是可惜了那两万天狼军,无论当年的事到底如何,他们一个个都是在战场上为大秦拼杀的好兵,没理由沦为朝中党争的牺牲品,五殿下大抵不会放过这个卸掉他兵权的机会,他身为亲王当然没事,最后下场惨淡的还是前几日才喝着关山醉大喊着要上阵杀敌的天狼军!
    都是军中好儿郎,和他们一比,嬴琛又算什么!若是看着窦阀做大,将来她想做的事情只会更难,沈苏姀眼底暗光一闪,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朝寿康宫而去——
    寿康宫之中果然阴霾密布,嬴策一脸深沉的坐在一边,陆氏面色微白的倚在榻上喘着气,从地上的茶水和残破的碎瓷片可以看出陆氏适才定然发脾气了,满殿的下人俱是噤若寒蝉的站着,路嬷嬷也一脸愁色,见到沈苏姀过来,路嬷嬷眸色一亮!
    “沈姑娘来啦!”
    陆氏悠悠睁眼,不由又是一叹,嬴策看沈苏姀一眼,“你从栖霞宫过来的吧?那边是不是乱成一锅粥了?”
    沈苏姀摇了摇头,“半路过来的,听说七王爷出了事,想着太后会担心这才过来瞧瞧。”
    沈苏姀说这话走到陆氏身边去,陆氏接连着叹气,面上因为病情好转而生出的精气神一瞬间全都没了,沈苏姀不知如何开口,只呐呐道,“太后娘娘且放宽心吧,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刑部大抵也只是走走过场。”
    沈苏姀本是宽慰之语,陆氏听完面色却更白,嬴策闻言摇了摇头,“苏姀你不知,这一次外头的人是看准了时机下手的,满朝上下现在都在喊着天狼军大逆不道,要求要撤了七哥的天狼军兵权,不仅如此还要撤了天狼军的番号,真真是可恶!”
    果然如沈苏姀所料,她眉心微蹙,“听说是因为三个刑部官员之事,那三人本身便是罪人,怎么能因为三个罪人的性命而撤了天狼军的番号呢?更何况素来便闻天狼军中军纪严明,七王爷治军之力更是不寻常,此番七王爷正是为了防止嫌犯身死才将其放在了天狼军中,天狼军的士兵们明知道自家主子重视,又怎么会将那三人杀死……”
    嬴策听着沈苏姀不语频频点头,一边看着陆氏道,“皇祖母,您看到了,连苏姀都能想明白其中关节,外头那些人喊得厉害的无非是窦阀一脉的人,他们早就忌惮七哥的天狼军了,这一次肯定是想着法子陷害七哥呢,皇祖母您千万要为七哥做主!”
    陆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厉,深吸了口气狭眸狠道,“哀家还没死呢,他们想在这朝中翻云起浪哀家都管不着,却不许他们动哀家的小七,天狼军为大秦打了胜仗归来,他们一个个的做缩头乌龟不敢为国出力,这个时候却敢将主意打到天狼军的头上,当真以为皇帝和哀家都到了混淆视听是非不明的地步了!”
    陆氏满身怒气不得解,闻言又是一声冷笑,“无论谁立了大功他们都看不惯,自己懦弱无能,偏偏光会这些阴诡手段,好,好得很!从前得逞是因为哀家不想管朝上的破事,这一回,哀家绝不会看着小七再受同样的苦!”
    陆氏说着说着又说起了旧事,期间话意嬴策到底不怎么明白,沈苏姀闻言却将眸色一沉,淡淡接一句,“听说那三个人是那北宫骸骨案的主要嫌犯,若是此番真的死了,只怕七王爷往后查案也不好查了!”
    “他们要的不就是这样!”
    陆氏咬牙冷笑一声,“哀家偏偏不叫他们如愿!”
    有陆氏如此态度沈苏姀心中不由的微微一松,三人正满面怒容之时,寿康宫中的大太监全寿急急忙忙的进了殿门,行的一礼之后便蹙着眉头道,“回禀娘娘,七王爷现在人已经在刑部,刑部现今乃是宁国公主持诸事,他素来公正不阿,此番得了满朝上下十多位臣子的弹劾他已经奏准圣上将七王爷收押在天牢中了!派出去的刑部官员正在去天狼军的路上!”
    “岂有此理!”
    陆氏猛地坐起了身来,眸光微狭的盯着全寿,“宁隐此番是老糊涂了不成!依那两兄妹和小七的交情,他怎么能下得去手!不成,哀家要去看看小七,收押,真是可笑,小七这辈子什么时候待过那样恶劣的地方,哀家一日都不要小七在里头受罪!”
    “摆驾——”
    陆氏起身便朝外走,沈苏姀和嬴策见状立刻扶着她,沈苏姀眉心微蹙,她没有想到他就那般束手就擒了,对他而言,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他不是那种会受冤屈的人,太后所言他没有待过那么恶劣的地方,可沈苏姀知道,九巍山的冰天雪地比那天牢还要艰难的多。
    宫人们见陆氏发了大火不敢怠慢,出了殿门陆氏的玉辇便停在了跟前,沈苏姀和嬴策扶着她登上辇车,一声令下朝着天牢而去,天牢位于皇宫之中,内宫之外,外朝最北,车辇一路滚滚而动朝天牢而去,陆氏的怒火随之平静了下来,掀开车帘,远远地能看到崇政殿的影子,她那沉暗的眸色带着两分运筹的谋定不知想起了什么,“哀家已经有多年没有出过内仪门了,这崇政殿,亦是许久没有进去过了……”
    沉缓而有力的声音带着两分苍凉与冷意,这位从宫女直升为太后的大秦最尊贵的女人,或许要因为最疼爱的孙儿重新走进大秦帝国最高的权力中心去,而这一切,正是沈苏姀所希望的,她再一次为她今日里心中莫名涌动着的情绪找到了理由。
    “感觉真是像做梦一样,早上还在和贵妃娘娘一起为太后娘娘的寿宴出谋划策,不过半晌功夫,七王爷就已经被打入了天牢,皇上怎么不帮着七王爷呢……”
    沈苏姀喃喃自语,最后一句话尤其声音小,却到底还是被车中两人听见,嬴策不同意的看她一眼,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懂什么,今日一早便有十几封折子直指七哥纵容手底下人行凶,午时不到已经有六部和御史台的官员联名上书指责七哥管束不当,将父皇让他查案的的圣谕当做儿戏,还有人说七哥这是借机打压刑部为自己夺权,更有什么目中无人居功自傲之言更是数不甚数,大都直接要求父皇撤七哥的兵权了,父皇是皇帝,他不能与他的臣子全都对着干,准了宁国公之请也多半是缓兵之计。”
    沈苏姀颇为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嬴策无奈的看她一眼自然不会真的怪她,陆氏拍拍她的手背,“不过一早上就能牵动这么多人出来打压天狼军和小七,窦阀还真是没叫哀家失望,沈丫头,小七在战场上是一把好手,在这朝堂之上他可不一定能赢,你还小,现在见到的这些算得了什么,等往后见得多了,你自会明白这朝堂之上的争斗绝对不亚于战场之争,而要规制好这偌大的一个江山是多么的不容易!”
    陆氏的话语里满是感叹,沈苏姀乖巧的不在说话,垂眸的样儿好像真的在想陆氏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车辇之中不由的又是一阵沉默,没过多久,车辇停了下来,全寿在外头打起了车帘,轻声一语,“娘娘,到了——”
    一下车便看到一座由巨石砌成的巍峨建筑,这座伴随着帝宫风云伫立了百多年的庞然大物依旧坚实牢靠,并且分毫不变的仍然是所有皇亲贵族的噩梦,自大秦建国以来,但凡是进了此处的无论是皇子还是亲王,几乎都没有再出来的,即便能走出来,也都只剩下苟且偷生的身骨一具,再也不能妄想登上大秦帝国的权力政治舞台!
    许是接到了太后要来的信儿,天牢之外早就有人等着,却根本不见那宁国公宁隐的身影,陆氏不由得又是一怒,“肯定是知道哀家要来又不打算放人所以先走了,哀家倒要看看,这宫中哀家说出的话还做不做得数!”
    陆氏话音刚落便有宁隐新任命的刑部副使走了上来,那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书生,大抵是刚入官场,面对着陆氏满面的紧张,行礼之时话都说不清,陆氏烦躁的挥挥手,“哀家今日是来见七王爷的,你们快快放人!”
    那副使满头大汗,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娘娘息怒,国公爷临走之时吩咐小人,太后娘娘要看七王爷可以,却万万不能将七王爷带走,小人乃是国公爷属下,他的命令小人不能不听,何况此番七王爷被弹劾之罪名皆为重大,在刑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七王爷不应离开此地,请太后娘娘以大秦律法为重!”
    那书生好似是怕极了,一段话说的极快,弄得陆氏想打断他都不知从哪里打断,等他说完,陆氏的面色又白了一分,冷哼一声道,“可笑,宁隐是你的上司你不敢违背,哀家的旨意你就敢违背了?”
    那书生顿时磕头在地,“太后娘娘赎罪,小人不敢违背太后娘娘的旨意,只是大秦律例有言,君臣相扣循循治国,做属下的必定要唯上令是从,各部各司皆有体质,若是属下今日听了太后之言而违背了宁国公之言,小人便是违反了大秦律例,小人身为刑部副使,自当起表率作用,又怎么能带头违反大秦的律法呢,届时法不成法,刑部将何存?大秦又将何存?皇威何在,天威何在,大秦泱泱盛世,若无法制,必定国运衰亡……”
    “住口!”
    书生果然是书生,大抵是被刑部的律例深入其心,这番话在太后面前说起来也是掷地有声,只那最后的“国运衰亡”四字实在是触及了陆氏的底线,眼看着陆氏满眸怒火压抑不得发,那人赶忙伏地更低,“小人实话实说实在是该死,小人深知太后不忍七王爷受罪,恳请太后娘娘为了七王爷暂时忍下心中的不忍,万万莫要让七王爷再为人诟病……”
    前面的话都是废话,只有这一句真真正正的说到了陆氏心坎上,那勃然怒火微滞,被这人三言两语击溃,沈苏姀狭眸打量了这书生一瞬,那人复又低低一语,“七王爷正在里面等着太后娘娘,娘娘若和七王爷有话说,还请娘娘快去。”
    陆氏看着眼前之人简直有些不能置信,狠狠地将此人审视一瞬,忽然抬步朝天牢之内走去,只漠漠留下一句话,“此人口出狂言大逆犯上,拖出去廷杖二十!”
    “微臣谢太后恩典!”
    举宫上下有谁敢忤逆太后?
    那书生阻了太后想要救人的心,就应当承受太后的怒火,这二十板子他挨得值当!
    走进那天牢的瞬间陆氏被沈苏姀扶着的手就有些微颤,有宫人小心翼翼的在前领路,陆氏一行顺着那不算明亮的廊道直直朝最里间走去,三人一直走到廊道的尽头才看到一间还算宽敞的牢房,此刻的嬴纵正一身墨袍静静的站在隔栏之后!
    “七哥……”
    “小七……”
    嬴策和陆氏齐齐一唤站在了那隔栏之前,嬴纵看着他们微微勾了勾唇角,“阿策来也就算了,祖母怎么也跟着胡闹?”
    嬴纵语气淡淡,听不出来任何喜怒之色,嬴策无奈的一笑,“七哥,你还有心情说笑,且不知外头都为你闹反了天了!”
    嬴纵摇了摇头,周身气韵好似他此刻站着的地方不是天牢而仍在寿康宫的殿中一般,他眸色深重的看嬴策一眼,复又看向陆氏,“皇祖母莫要担心,是非黑白自有公论,孙儿在此住上几日也无妨——”
    这话一出口陆氏便是一阵心疼,“哀家知道你是好的,现在外头的人一个个都闹得厉害,你放心,有哀家在谁也害不了你!”
    嬴纵唇角一牵,“孙儿知道,让祖母费心了。”
    看他这幅打算在这里住下去的架势陆氏和嬴策都知道他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心头不由得更是替嬴纵不甘,嬴纵见二人眼带心疼不由得略带两分无奈,忽然越过陆氏肩膀看向了站在陆氏身后的沈苏姀,“这几日祖母必定受累,沈姑娘要好好照看祖母。”
    沈苏姀没想到他会和她讲话,愣了愣才点点头。
    却也只是点头而已,看着此刻身陷囹圄的他她一句漂亮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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