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回来了!”
    嬴华庭和她走前并无二样,沈苏姀盈盈行的一礼,“给公主请安。”
    嬴华庭欢喜激动的上前两步,拉着她的腕子朝殿里走,“免礼免礼,出去一趟倒是显得生分了不成,我早前得了消息你当先回来了,却没想到竟然回来的这么快,快,给我讲讲那个胆大包天的璴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此番去漠北,他可有对你无礼之处?”
    沈苏姀苦笑,轻咳一声道,“此人果真如我们早前所知的胆大包天,我去了这么久,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多,倒是因为感谢我早前送给漠北黄金对我十分恭敬,不过对何统领就没有那么好了,我出城的时候何统领还被关着,璴意虽然口头上保准不会害何统领,可璴意派人护送我到了冀州以南才返回,到现在我也不知何统领到底如何。”
    嬴华庭闻言便冷哼一声,“果然太目无朝廷!不过你放心,何冲已经被放了,璴意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禁卫军统领真的杀死,何冲眼下也正往回赶呢,对了,你只提何统领,怎么不知道有个叫谢无咎的带着朝廷的人去接你吗?”
    沈苏姀眉头一挑,“谢无咎,去接我?”
    嬴华庭一看沈苏姀这面容便明白了,拳头一挥冷声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将这么大的事瞒着你不叫你知晓,对了,早前他请婚与你,此番就没特别说什么?”
    沈苏姀蹙眉,“倒是提了提沈家每年给宫中供需的银子……”
    一声冷笑,嬴华庭好似已经完全看明白了璴意的心思,眯着眸子道,“他这可不就是在想着银子这回事,早前说何统领刺杀与他,还说这是不是朝廷的意思,父皇无奈只好给银子做安抚,何统领怎会那样蠢在他的地盘之上刺杀他!必定是他使了什么手段!”
    沈苏姀闻言也跟着点头,“没错,几次见面我瞧着此人城府甚深!”
    两人的意见十分一致,了解了个大概,嬴华庭也不再多问,只带着她入了暖阁命人奉上茶水才挥退左右,“你可去见了皇祖母?”
    沈苏姀摇了摇头,“来此便是想与公主同去呢,回府便知公主前次帮了七妹妹,沈苏姀特地前来道一声谢,公主这阵子必定忙的很,此事还未公主添了麻烦实在是不该,且不知申屠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沈苏姀一次提了两件事,偏生都是嬴华庭想说的,当先便捡一件重要的说,看着沈苏姀嬴华庭眸光微亮的道,“干干净净。”
    只四个字,让沈苏姀愣了愣。
    嬴华庭唇角一弯,眼底的亮光愈发迫人,“申屠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你走后虽然只有我一个人,可是父皇显然对申屠致犯下如此大案十分恼火,再加上刑部诸人的努力,申屠家被查的十分彻底,眼下,便是申屠致被放出来也没有一点法子了!当然他不可能被放出来,他被关在天牢,咱们想什么时候提审就什么时候提审!”
    沈苏姀面上一片从容,心理却不知道是忧还是该喜,却只觉得身上寒意越来越重,从胸脯以上却又发着烫,这一冷一寒的叫她脑袋也跟着有些晕,不由得握紧了身前的茶盏,嬴华庭话音一落扫了她一眼,因她今日面上粉黛浅施倒瞧不出什么明显的不妥,沈苏姀面上的一层熏红到叫她整个人显得更为明丽了些……
    微微一顿,嬴华庭又说起另一件事,“你既然提到了谢我的话想必是知道辅国将军和七姑娘的事了,此事说起来也实在有些蹊跷,一时也闹不清楚,当日两人同眠被人瞧了见,辅国将军彼时是喝了酒睡着的,七姑娘却是听见声音便迷迷糊糊醒了,看她那惊吓的样子,倒像是被谁算计了,可明眼人看着这都是一场好姻缘,有说七姑娘存了坏心的,也有说辅国将军喝酒失德的,皇祖母本想压一压,奈何没压住,因是在皇家宴会上发生的,传疯了太不好听,就当机立断的下了那赐婚的旨意……”
    停了停,看着沈苏姀微蹙的眉头试探着问道,“你不是与我说过你对辅国将军无意?我一直觉得你们甚是般配,早前还以为你对他也能青眼有加的,可你那样说了我彼时也未阻拦皇祖母的旨意,可瞧你现在这表情……哎,你这性子羞涩一些也是正常的,有时候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你眼下若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皇祖母的懿旨也不是不能改的。”
    嬴华庭看着沈苏姀越来越沉凝的面容越说越是兴起,因她自己总觉得沈家那个七姑娘配不上申屠孤,而申屠孤的心思多半又在沈苏姀的身上,且这二人都是自己十分信任亲厚之人,若是能结为连理,自然是极好的,她本以为沈苏姀面上的难色是因为申屠孤,可看到沈苏姀额间渐渐溢出的冷汗之时才察觉出不对来……
    “公主……误……误会了,沈苏姀对辅国将军绝……”
    嬴华庭刚发现沈苏姀的不妥沈苏姀已撑着桌案站起来想要表态说明什么,奈何话刚说到一般人就有些站不稳的往前倒去——
    “苏姀!”
    嬴华庭面色猛地一变低呼一声一把将她扶了住,转头便满是骇然的喊人,一边将沈苏姀抱着坐在椅子上,一边去摸她的额头,这一抹,立刻烫手的吓了她一大跳,心中一边恼恨自己不曾发现,一边又急着外头怎么还不来人,适才她将人全都遣走了,莫非是走远了不成,嬴华庭看着沈苏姀眯着眸子几乎快晕过去的模样吓坏了,急声道,“你别怕你别怕,我马上给你请太医来,你坐好别摔了,我去门外喊人!”
    话音落定转身便走,她一手本落在沈苏姀的额头,转身的瞬间却被沈苏姀一把拽了住,嬴华庭转身朝她望去,却看到沈苏姀冷汗淋漓的扯着她的手,闭着眸子迷迷糊糊咕哝着。
    “嬴纵,你别走……”
    ☆、072 你当真喜欢上七哥了?!
    身子好似被放在烈火上炙烤,骨头缝里都透着绵绵无尽的疼,脑袋里头被塞满了烧红的火石,只感觉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神思昏昏沉沉一大片,沈苏姀费尽力气动了动唇,除开喉咙处传来的烈痛之外却是说不出半个字。
    嬴纵……嬴纵……
    他的名字不经思索便冒了出来,于她而言仿佛是在这痛苦煎熬之中唯一能将她拉出这深渊的救命稻草,然而仅剩的一丝清明又提醒着她眼下是在君临,是在宫中,嬴纵必定不会来,任由那无边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的涌来,某一刻,沈苏姀眼前黑光一闪,彻底的晕了过去。
    “真是难为她了,早知如此,哀家当初就不应该眼睁睁看她去漠北。”
    “哼,要怪自然怪那璴意!若非是璴意那厮作乱,又怎生有苏姀这一趟!”
    “幸而丫头眼下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哀家这颗心总算也能放下了,华庭,既然丫头眼下在你这里,你们关系也好,便叫她在你这里住几日养养病,那璴意既然是瞅准了沈家的银子,早前也不是没有想到的,丫头也无需去见皇上了,等过几日何冲和谢无咎回来了禀报一番就罢了,哀家猜,这一次只怕是没什么收获的……”
    “皇祖母放心,华庭明白。”
    “哼,那璴意若实在这么猖狂下去,总有一日我要带兵去端了他的老巢!”
    “你呀你,先实打实的学点东西再说,就算打仗也轮不到你上!”
    ……
    沈苏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的火烧火燎已经退了下去,她眼下正躺在一处挂着暖黄色床帏的绣床之上,初醒之时的迷茫一闪而逝,她渐渐想起来晕倒之前的场景,眉头微蹙,略有些懊恼,怎地就晕在了宫里!看眼下这地方,只怕多半还在华庭这里。
    虽然再没有早前那般的难受,可此刻仍是觉得嘴唇干裂喉咙嘶痛的紧,床帏之外一片安静,睡梦之中迷迷糊糊听见的说话声倒是没了,沈苏姀一时想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的来了人,只撑着床榻起身想去找水,刚掀开帘子,这闺房入口处便闪进来一道身影,却是嬴华庭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抬睫一看见她已醒来,眸光立刻大亮!
    “苏姀你醒了!”
    “你不知道你适才多吓人!”
    “太医说你是规程路上受了些累,昨夜又邪寒入体,偏生你一大早的还奔进了宫路上受了风,因此这病状才来的十分迅疾,你啊你,怎地病成这样子你自己也不知道呢,哎,也实在怪我粗心,你刚来的时候我就应该发现你面色不好才是!”
    “瞧着你睡了这一天都不醒,我都怀疑他们用的药对不对了。”
    嬴华庭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将那药放在了床边的矮凳之上,而后将床帏掀起,再然后便要将沈苏姀扶起来,沈苏姀眉头一皱自己撑起了身子,“不敢劳公主……”
    “你都劳烦我一日了,眼下将就什么规矩!”
    沈苏姀念着君臣之礼不愿让嬴华庭扶,嬴华庭却好笑的仍是将她半扶了起来,抽了一个迎枕靠在她身后,又搭了一件外袍在她肩头才坐在了窗边的矮凳上,端起一边的药来,“你睡着的时候已经喂你吃了一次,看来还是有效果的,快喝了吧。”
    沈苏姀眼下正确水,看见这一碗药眉头微蹙接了过去,仰头便喝了个干净,嬴华庭笑着将那药碗接过放下,沈苏姀看了看窗外道,“眼下什么时辰了?”
    “酉时快过了,天都快黑了,你说你睡得时间长不长?”
    嬴华庭答一句,看着沈苏姀恢复了许多的面色眼底略有些欣慰,可随着那欣慰一起的还有些幽深的疑惑之色,沈苏姀看着她这眼神只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又想不起来什么,只弯着唇角道,“今日实在是打扰公主了,眼下苏姀既然已经能起身……”
    嬴华庭一听便知沈苏姀要说什么,当即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适才皇祖母和八哥都来瞧过你的,本来看着你应当安心,可看着你这病容自然都心疼万分,你眼下不必急着出宫,就住在此处便可,叫御医照顾你的身子!”
    沈苏姀闻言便明白早前在梦里听到的那话都是真,她当然不想就这么留在宫中,可看嬴华庭那不容置疑的样子沈苏姀又不好硬说,想了想至多留一夜也无伤大雅,便也点了点头,看着沈苏姀点头嬴华庭唇角一扬,眸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十分为难,嬴华庭性子爽朗,对信任之人更少见的有什么扭捏之处,沈苏姀一看她这表情便知道她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可不知为何有些犹豫——
    思量一番,沈苏姀只能想到是申屠之事还有什么她没来及说的隐情,不由蹙眉道,“公主可是有什么话想说?无需顾忌,只管道来便可。”
    听她如此问,嬴华庭眼底的微光便又闪了一闪,略略思忖一番,好生瞧了瞧沈苏姀的面色暂且还过得去才轻咳一声看着她道,“苏姀啊,你早前说对辅国将军无意,眼下辅国将军和七姑娘指婚,你心中当真没有半点儿不虞?”
    沈苏姀脑海之中电光火石一闪,当即想到了昏过去之前嬴华庭正在问她的内容,心知嬴华庭是有些误会,沈苏姀不由得有些失笑,摇了摇头,十分笃定的看着嬴华庭道,“公主放心,对于这桩婚事,我很乐见其成。”
    嬴华庭闻言眉头便皱了皱,眸光十分凝重的看了她两眼,忽然又道,“苏姀,你既然对辅国将军无意,那你是不是对别个动了情?”
    沈苏姀心头一跳,她是了解嬴华庭的,她这问题一出沈苏姀便明白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她眸光坦荡的看着嬴华庭,默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十分从容的点了头。
    ·
    秦王府中临着云烟湖的水榭之中,嬴纵一身华贵的墨袍着身,正面色煞白的站在窗前,眸光森森的看向外头略显萧瑟的景致沉声问道,“皇祖母和阿策出来了?”
    站在他身后的容飒眸光略带担忧的看着嬴纵,点了点头,“是。”
    嬴纵皱了皱眉,“看来今夜必定是留她在宫中过夜了。”
    他语声凉凉,更透着两分掩不住的担忧,容飒看着嬴纵的面色眉头皱了皱,低声道,“主子既然担心,不妨找个借口入宫瞧瞧?”
    嬴纵眉头微蹙,垂眸一瞬,语声带着两分低沉的克制,“若是在寿康宫就算了,眼下在华庭那里,她最忌讳便是叫华庭看出端倪啊……”
    容飒闻言眸光一暗,虽然不知道为何沈苏姀最忌讳叫嬴华庭看出端倪,可心底仍是有些感叹,自家主子从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为了洛阳候,眼下分明担心的旧伤复发却也不能进宫去看看,容飒默默的叹了口气,一时有些心疼的紧。
    “虽然不能明着去,可暗着去她当不会怪的罢。”
    一片静默之中,嬴纵的自言自语带着两分笃定,容飒听着这话却顿时皱了眉,“主子身上旧伤犯了,宫中禁卫森严,若是出了岔子该怎么好,主子对外称的是遇刺闭门,可眼下天色都快黑了,若是发现主子忽然出现在了宫里要如何说得清?”
    容飒语声恭敬,语速却极快,嬴纵却在他刚开口之时便转身往外走去,待容飒话音落定,他二人已经走出水榭前的回廊,嬴纵脚步微顿,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摇了摇头,“这旧伤无大碍,见了她我才能好的快些……”
    嬴纵这旧伤复发乃是从早间便开始的,于容飒来说自是了不得的大事,然而自家主子做下的决定旁人怎么好改变,由此即便心中有些不愿,却也只能看着嬴纵墨色的身影一跃而起,呼吸之间就已经如一阵清风一般的飘远,容飒又叹了口气,默了默转身回了屋子。
    嬴纵从早间起便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妥,然昨夜彻夜未眠手上的事尚未理完,他虽抽不开身却立时便派了个人去沈府探了探,可这一去还是去的晚了,她已入宫,随后的情况越来越差,至那时他已明白,她必定是重病了,不出他所料,未到午时便有人来报洛阳候晕倒在二公主嬴华庭的宫殿之中,惊动了皇上太后八殿下等宫中的诸位主子,他倒是想立刻奔至宫中,可她不愿叫人看出端倪,他便也只能忍着,忍了一日,她那病床之前总有清净的时候!
    嬴纵身影快若闪电,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到了天圣门左侧的巍峨宫墙之外,宫墙之上时森森守卫的士兵,宫墙之后是来回巡逻的禁卫军,幸而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城楼上的士兵只觉周遭忽然起了一阵风,正下意识的转头避开那风势,眼角却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众人心中一惊,一转头再瞧却是什么都瞧不见,待看到那漆黑天幕之下迎风招展的墨色“秦”字旗之时不由得暗笑自己诸人实在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阵风不仅吹过了宫墙头,还吹过了天圣门至漪兰殿的亭台水榭宫廊御园,嬴华庭的漪兰殿的虽然只是个“殿”,可因为从前的她实在受宠,比起某些大公主和二公主眼下所住的“宫”还来得精致大气,其中的楼舍之多自然也是不遑多让,嬴纵墨色的身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鹰隼般的眸子一扫便看到了一处眼下灯火通明仆从环伺的巍峨宫室!
    帝宫之中禁卫军巡逻来回,可到了各处宫室之内,则又是全凭主子的意思来布置防卫,嬴华庭的性子自然不是那畏畏缩缩需要数百人时时刻刻护卫自己的,因此即便外头守卫森严,这漪兰殿之内却一派安宁景象,除却十多个隔门各院的守卫和几个待命的禁卫军之外,只有些不会武功没有内力的宫人来回,嬴纵内息一提,轻而易举的落在了那灯火通明宫室的房顶之上,隔得老远他便将内息施出,凭借着敏锐的灵识,屋内两人的身份顷刻便知,嬴纵眼底闪过两分幽光,有些着恼嬴华庭怎生还未走,可再急切,他此刻也只能先静静的待在房顶上,凝神一听,底下两人正在淡声说话。
    “眼下辅国将军和七姑娘指婚,你心中当真没有半点儿不虞?”
    “公主放心,对于这桩婚事,我很乐见其成。”
    “苏姀,你既然对辅国将军无意,那你是不是对别个动了情?”
    嬴纵全然没想到自己一来就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心底一丝愉悦漫上,可听到嬴华庭这最后一问他却有些伤神,就在他料定低下沈苏姀一定会否定之时,可徐徐的对答却断了一断,眉头一挑,就在嬴纵以为沈苏姀是在寻找个什么搪塞的理由之时,低下却传来嬴华庭的一声惊呼,“那意思是就是说……你当真喜欢上七哥了?!”
    ☆、073 你你你这个骗子!
    “那意思是就是说……你当真喜欢上七哥了?!”
    嬴华庭的一声惊呼,震得沈苏姀心头一紧,看着嬴华庭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沈苏姀面上倒还是一派从容之色,可眉头又是微微蹙起,好似有些不能明白嬴华庭为何有这一声惊呼,嬴华庭看明白了她的疑惑,唇角经一时勾出两分苦笑,“你适才晕倒之时迷迷糊糊的一直喊着七哥的名字,可真真是吓坏我了,幸好后来没喊了我才敢让太医为你诊脉。”
    沈苏姀闻言眼睫微颤,大抵是因为面对着嬴华庭,竟让她面上抑不住的生出熏红之色,更庆幸此番她对嬴华庭坦诚了一番,否则她露出这样大的破绽,如论如何也辩不清,嬴华庭看她这模样便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看着沈苏姀不由得长叹一声,却是摇了摇头,“苏姀,你听我一句劝,莫将心思放在七哥身上。”
    沈苏姀心底到底有些不安,只怕嬴华庭多想而后与她生出嫌隙来,可没想到担心半晌等来的却是嬴华庭十分语重心长的一句劝,沈苏姀有些愕然,挑了挑眉头着实不解,心中却在想嬴华庭是否还是对嬴纵有所误会,又或者,她不希望她用沈家之力帮嬴纵?
    沈苏姀心中猜想不断,目光只有些疑惑的看着嬴华庭,嬴华庭瞧着她这满是病容的脸一叹,看着她的目光略带着些怜惜,“苏姀,你眼下年纪尚小,情窦初开对别个生出些爱意也是正常的,只是你对谁动心都可以,对七哥却不成,我是为了你好。”
    沈苏姀越听越觉得不妥,抿了抿唇,“怎地不成?”
    沈苏姀眼下这病怏怏的模样本就叫人瞧着可怜,再加上嗓子沙哑,这一问倒像个爱而不得满是委屈的痴心人,嬴华庭看着有些不忍,默了默才将一双眸子定定的落在沈苏姀面上,“你这性子看似乖巧心里头可却是个分外执拗的,罢罢罢,我不说清楚你只怕也放不下,那……那我便告诉你一句,七哥他……他心上有人了!”
    沈苏姀一愣,眉头一簇语声顿时稍冷,“有人了?!”
    幸而她眼下嗓子哑哑的没多少气势,否则倒是更让嬴华庭瞧出不妥来,嬴华庭既然开了头,便也不再瞒着她,分完凝重的看着她道,“苏姀,七哥虽然是我的兄长,可是你也是个极好的姑娘,我也不偏袒他,你瞧着七哥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吧,别的皇子身边多少有些留在房中的,可七哥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便是因为七哥心中一直有人……”
    嬴华庭话未说完,沈苏姀已经有些明白,那簇起的眉头便也微微展了开,这边厢嬴华庭还在继续,“七哥的性子,哎,看着是不是生人勿近的,可是他却是个很痴情的,他心中既然有人,恐怕轻易绝不会再对谁动心,我知皇祖母有意将你们凑成一对的,可即便,即便将来皇祖母将你们凑在一起,可是七哥心中有人,你又对他动了心,你说到最后是谁辛苦?我既然知道这点,便不好叫你受这份罪,你明白吗?”
    沈苏姀心底有些暖暖的感动,却又有些哭笑不得,若嬴华庭知道她口中那个嬴纵放在心上的人就是她,也不知她要生出什么表情来,分明他和她是两情相悦,可在这君临城中,却是一点都不可袒露心意,而今面对嬴华庭,又要怎么说才好呢?
    沈苏姀抿了抿唇,轻咳一声道,“公主之言沈苏姀都明白,能得公主拳拳之语沈苏姀心中亦十分感动,不过……不过这种事并非说断就断……”
    听沈苏姀如此深明大义,嬴华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内疚,“都怪我,当初若非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去和七哥接触,否则又怎会有今日的事,幸而我发现的早,幸而你对我也十分坦诚,哎,说来也怪,别个对七哥怕都来不及,你倒是不怕的,你这性子果然是不同,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往后少和七哥见面……”
    沈苏姀一听这话当即眉头微蹙,她本想以那情丝难断来拖一拖,谁知嬴华庭一开口便是叫她别和嬴纵见面,她若是此番答应了,那接下来这些日子……想一想沈苏姀就觉得有些不妥,总有一日他们的事要浮出水面,与其那个时候叫嬴华庭大动肝火,不如眼下就潜移默化,沈苏姀抿了抿唇,眼底瞬时露出委屈神色,“公主,您今日所言沈苏姀皆明白,可照您说的,秦王心中有人,可这么多年却不见那人在秦王身边,我料想着秦王再痴心这感情也会慢慢变淡的,我……我还是想试试的……”
    说到此嬴华庭眸色便是一暗,似乎是触到了她的逆鳞瞬间就叫她有些气恼,唇角一抿语气也稍稍硬了些,“你怎地如此执着,七哥念着的那人不是寻常人,不是个能叫人轻易就忘了的人,若是念着别个也就罢了,眼下你万万不能生出这般念头,亦不可在七哥面前提起此事,苏姀,你怎地不听我一句劝,你该找个真心待你的人啊!”
    沈苏姀哭笑不得,面上却有些疑惑又有些苦恼,眸光一转有些无奈的问,“公主待苏姀真是好,不过公主没想过秦王不应该一直如此,他也当有个人陪着他吗?”
    嬴华庭呼吸一窒,抿了抿唇似乎也有些念着自家七哥了,想了想只是一叹,“七哥的心思我不管,若是他真能想开也是好的,眼下这般,我也……我也绝不会送别个到他面前去。”
    沈苏姀唇角便微微勾了起来,虽在病中,可眸色却分外清亮,直直瞧着嬴华庭道,“如公主所言,一切都当看天意,所以公主不必担心我,或许我这辈子就是个要遭罪的命呢,公主若是心疼当多心疼心疼秦王,我一回来倒是听说秦王此番去钦州回来的路上遇刺了?”
    嬴华庭看着沈苏姀眉头几皱,似乎在琢磨到底如何说服她,可想了半晌也想不出好法子,她到底不是个喜欢逼着别人做什么的,和沈苏姀说了这许久,竟然也未想到沈苏姀为何不曾开口问嬴纵心中的人到底是谁,沈苏姀不问,她心中却是松了口气的,便也由着她的话头转到了刺杀之事上,冷哼一声道,“七哥手握重兵又有军功,自然许多人拿他当眼中钉肉中刺,外头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岂不知若非是七哥,大秦这天下能稳妥几日!”
    沈苏姀眸光微狭,忽地想到了立太子一事,眸光不由得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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