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摇了摇头,“看这天色大抵是睡了许久了,眼下委实不想睡。”
    嬴纵眼底含着宠溺,看不够似得瞅着她,沈苏姀见他如此也知他必定也未下午那件事心惊胆战了,想了想还是问道,“在皇寺之中遇刺,是必定会捅到皇上面前去的,且不知外头眼下如何了,还有一件重要的……华庭可还好?”
    沈苏姀连着一问,嬴纵眼底的微光便暗了一分,正要开口,外头却传来脚步声,却是容冽道,“主子,药煎好了。”
    嬴纵将锦被往沈苏姀身上拉了拉,“进来吧。”
    容冽闻言端着一碗黑沉沉的药汁走了进来,目光往榻上一扫不敢多看,将药递给嬴纵之后却是迟疑一瞬并未立刻退出去,嬴纵将那药放在一旁晾着,见此挑了眉,“何事?”
    容冽抿了抿唇,道,“公主知道侯爷醒来,刚刚出府去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瞬时一静,嬴纵扫了一眼沈苏姀瞬间苍白的面色,挥了挥手让容冽退下,待脚步声远去,嬴纵这才一把握住了沈苏姀的手,语声平静,“此事并未闹至父皇眼前,下午的消息再没旁的人知道,华庭担心你,眼下时辰已晚,知道你醒了自然不好耽误。”
    嬴纵说的十分平静,好似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十分重要,说完这话便去触了触那药汁,见竟然还是那么烫便皱了皱眉,这边厢沈苏姀自听到嬴华庭刚刚离去的话便惨白的面色一直没有好转,一双眸子落在虚处,良久才转到了嬴纵身上,她依稀还记得下午晕过去之前是倒在他怀里的,刚才醒来发现在王府她也没多想什么,可为何嬴华庭会在外头呢?这么晚了,她受了伤,不回自己府中却留在他这里,且嬴华庭知道她醒了竟然不看她一眼便走,这太不符合常理,又哪里像他表现的这般淡然,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和她的关系早已暴露在嬴华庭的面前,因而他不必避着嬴华庭将她带回了府中,因而嬴华庭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走。
    沈苏姀深吸口气,扯疼了伤口让她眉头一皱,看着嬴纵好半晌才道,“华庭知道了?”
    嬴纵眸色深不可测的看着沈苏姀,点头,语气还是平静的,“当是知道了。”
    看着嬴纵如此平静的告诉她这个结果,沈苏姀不知为何心底就浮起几分怒气,唇角一沉,强自克制着道,“我说过,不要让华庭知道这件事,前不久才说我们之间并无瓜葛,华庭更一心帮着我们,眼下叫她知道我们联手骗了她,她那样的性子哪里受得住,你分明告诉过他你心中挂着的是谁,眼下却叫她知道这般,她心底对你作何感想?”
    嬴纵握着她的手,不甚在意的磨挲着她的手背,“她受不住也要受,今日她表现的很好,我带你走之后她自己没事人一般完成了移骨入棺的任务,来王府之前亦是回宫复命了的,宫里宫外还无人知道今日下午在永济寺发生了什么事,若觉得骗了她对她不住,那你今日替她挡下的这一剑也算是扯平了,至于她对我作何感想,不重要。”
    他的语气平平,对嬴华庭诸般做为评头论足只好似在评论一个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下属,一句扯平了便十分心安理得起来,嬴纵垂着眸子,沈苏姀并看不清他眼底有何种情绪,浑身上下却生出一股子凉意,咬了咬牙,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转头向里,难过的抿紧了唇角,“华庭,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语声艰涩,嬴纵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默了默,勾了勾唇,淡淡的应声,“是吗?”
    话音落定,沈苏姀不看他也不回应,嬴纵倾身探了探那汤药,察觉温度已经降下来便将那药碗端在手中倾身要将她扶起来,“喝药吧,差不多了。”
    他去扶她的肩头,沈苏姀却陡然让了开,嬴纵看着她避开他的动作双眸微眯,唇角还是勾起两分笑意,“好了,你这伤拖延不得,先喝药,乖……”
    嬴纵说着话,不容置疑的将手穿过她的后颈将她揽了起来,起身的动作扯得她伤口巨疼,沈苏姀白着脸,却是连眉头都未蹙一下,他的手用上了力道,她连挣都挣不得,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药碗,沈苏姀摇了摇头,语声嘶哑道,“我不想喝。”
    嬴纵闻言又一笑,安抚的道,“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乖,喝药为重。”
    说着,端着药碗没有商量的放在了她唇边,沈苏姀咬紧了牙关不张嘴,嬴纵看的眸光又是一暗,口中却放缓了语声道,“你不乖一些,是要逼我用刚才的法子喂你吗?我自是喜欢的,可这药里头有安眠的东西,我只怕沾了口晚上没精力照看你了。”
    沈苏姀闻言依旧是动静全无,嬴纵见此一叹,“好,那就用我喜欢的法子喂你。”
    话音一落,他便抬手喝那药,沈苏姀眼下半靠在他怀中,见他的动作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嬴纵见此一笑,又将药碗送回去些,“想通了?那我委实遗憾。”
    药碗又回到了沈苏姀的唇边,沈苏姀却仍是没有喝药的打算,她默然一瞬,忽然语声凉凉的开了口,“你既然什么都不在乎,是不是从前我做的那些都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呢?”
    听着这话,嬴纵的眸色彻底的暗了下来,沈苏姀为他做的他当然知道,嬴华庭虽然一介女流却很有几分魄力,又是太后和皇帝的掌中宝,她一心想改变嬴纵在嬴华庭心中的印象,不过为了他往后的路走的更好些,更有甚者,若嬴华庭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更是极好,这本就是她为了他对嬴华庭使得小心思,而今他竟然说他一点都不在意,他亦知道她十分看重嬴华庭,可今日里他却还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对嬴华庭暴露了他们的关系……
    他们一起骗了她,嬴华庭概要多怒多伤心,说不定还会从此与他们陌路,更有甚者,或许会觉得他们都是城府万钧来算计她的人,从此帮着别人对付他们呢?他们会变成敌人,她怎能和嬴华庭成为敌人?!何况,她欠嬴华庭的,这一剑又哪里还的清!
    这一切,他分明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沈苏姀额头溢出了一层细汗,久久等不到回话也不着急,只紧握着他的腕子与她相持不下,某一刻,嬴纵叹一声,不置可否的道,“其实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做。”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意思简单明了,他的确是不需要的,嬴华庭的态度对他孰好孰坏不重要,会不会帮他也不重要,她从前做的大抵在他看来都十分无聊,可她若不争取,嬴华庭必定是要和嬴珞站在一起的,到时候,她和嬴华庭还是敌对着的,沈苏姀眉头微蹙,忽然明白了,他今日如此就是在逼她,逼她将对嬴华庭的顾惜丢掉!
    沈苏姀等到了回答,也明白了他的心意,她摇头一叹,“其实,今日这一剑也没算还清。”
    说着话便松开了他的腕子,嬴纵听着此话本还没如何色变,可下一刻,沈苏姀竟然掀开了被子,光着脚便要下地,双眸狠狠的一眯,嬴纵眼睁睁的看着沈苏姀下地,她一手按着自己的伤口,竟然径直往内室门口而去,嬴纵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床边,握着那药碗的手在发抖,阴恻恻的问一声,“你去哪里?”
    沈苏姀根本没有搭理他的话,更有甚者,脚下的步子竟然踉踉跄跄的迈的更急了,嬴纵眼底迸出两分痛切恨切的光,某一刻猛地起身,将那药碗往地上狠命一砸,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乌黑的药汁和碎瓷片四溅,他自己也不顾那满地的碎瓷,大踏步的朝沈苏姀而去,沈苏姀受了伤,哪怕是加快了步伐这片刻只见也才走出十来步远,嬴纵大步流星的追上去,沈苏姀的手还未碰到内室入口处的帐幔便被他一把打横抱了起来,嬴纵转身朝床榻走去,冷笑一声,“你恐怕忘了这是在秦王府,是不容你放肆的地方!”
    自两人交心以来,他何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不顾念她的心意胡来一气,呵,眼下又加上了一条砸东西,沈苏姀浑身发疼,一颗心更是疼的快要碎掉了,她不懂他忽然而来的变化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这强有力的臂弯以不容抗争的力气将她当做物品一般的辖制了住,他这生硬命令的语气就和两年之前他尚不知她身份之时的威胁一模一样,沈苏姀眼前黑光乱闪,身上每一处的毛孔都被疼痛凌虐,感觉到他要将她抱到床上去,她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口中又气又怒又伤心的道,“这里是不容我放肆的秦王府,高高在上的秦王……今夜里要将那一夜没做完的事做完吗?!”
    嬴纵的步子猛地顿了住,那一夜是哪一夜,那件没做完的事是哪件事,他心理清清楚楚,那一夜是他的错是他疯了,这么多日子里那一夜与他而言是揭不过的让他内疚让他自责的伤疤,本以为这伤疤已经快好,可今夜,她这受迫似得一声喊好似一把刀子一般将他的伤疤以如此直接而惨烈的方式剜了开,连肉带骨撕扯的血淋淋一片,嬴纵眼底闪过一抹痛色,胸膛起伏骤然加剧,停下的步子猛地加快,下一刻他已经将她手脚制住按在了床上,“砰”的一声响,沈苏姀痛苦的发出一声闷哼,下一刻他猛地欺近!
    沈苏姀煞白着脸顿时闭上了眸子,本以为迎接她的乃是狂风暴雨般的欺凌,可等了许久,却只有一股子急促的热息落在她的笔尖上,颤抖着睁眸,当即对上一双墨蓝色蕴着怒云海啸快要滴出水来的眸子,好似看清了他眼底的伤痛,沈苏姀心头一跳,那忍着痛挣扎的力气顿时一泻千里,嬴纵却不曾察觉到她的变化,两只手铁箍一般的攥着她的腕子高高定在她头顶,就以这般咫尺之距深深盯着她,“沈苏姀,嬴华庭对你这样重要吗?!”
    沈苏姀愣了,与其说被他震住倒不如被他这话弄得有些疑惑,这边厢嬴纵看着她眼底残留的怒意和那疑惑的表情,心中狠狠一疼,面上却生出两分叫人心疼的惨笑,“为了她你要和我闹得这个地步吗?没错,我就是不在意她如何,这世上我就是谁都不在意,你心疼她,你欠了她,我只可恨你不曾欠我,偏偏你不曾欠我,我连让你多顾惜一分的资格都没有,嬴华庭知道了我心中藏得是谁,可偏偏我心中藏得就是你,那些刺客都要把我的心掏出来了,你还要让我装作稀松平常的样子照顾嬴华庭的心情?!沈苏姀,她不就是做了一回你苏阀的未亡人,你为了她挡剑的时候是不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我!是不是!”
    越说越怒,至这最后一句差不多已至嘶吼,沈苏姀在嬴纵的桎梏之下早就没了挣扎的力气,眼下听着他这一席话更是呆了住,刹那之间,今夜所有的不懂都开解,他这一夜的变化,他那般冷漠的语气,他那伤她的话都是因为……心头猛地一痛,沈苏姀只觉得喉头哽住,看着他疯魔了一般的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因她在为嬴华庭挡剑的那一刻……当真将他忘了,她竟然将他忘了……那一剑若是再偏半分,若他不曾及时赶到,此刻他连个发火的人都没有,她已经忘了他一遭,今日,这又是第二遭,那一刻,她竟将他忘了……
    想着他这一句一句怒吼出来的话,看着他眼下这幅双眸发红孤狼一般的模样,沈苏姀浑身发冷心中好似被一把钝刀缓缓划过似得抽痛,她早该想到,他对她从来不容有失,今日在他身边发生这样的事,她又是为了嬴华庭挡剑差点出了大事,适才他说的那自责的话她都不曾放在心上,直至此刻,他的话好似一道电光一般将她打醒了,她怎能不明白他的苦心!
    沈苏姀心底懊悔自责纷乱涌上,伤口发疼,耳朵被他吼得一阵轰鸣,喉头哽住说不出一句话来,诸般心境落在面上便显得有些叫人瞧不懂,嬴纵将心底憋了一天的话吼出,只看到了她煞白的面色和淋漓而下的冷汗,心中虽然痛极,却又明白自己这一来二去必定将她弄疼了,他是不能看她伤一丝一毫的,而今却又是他自己伤她了?!
    心中一凛,他猛地回过神将她的手腕放了开,一眼扫去,不出所料两只手腕都已经发红,再低头一看,那白绸的小衣竟然已经透出了血色,眸光一变,嬴纵再顾不得其他,抬手将她转个方向让她脑袋落在枕上,语声嘶哑的道,“那一夜,与我而言也是噩梦,算我求你,先别走,你的伤马虎不得,你若是实在要走,先包扎了伤口再说,好不好?好不好?”
    沈苏姀心底早就打翻了五味瓶,看着他这模样只觉一股子泪意上涌,一边点头一边猛地把眼睛闭了上,一手伏在眼上遮着,生怕他看出什么来,嬴纵见她这般却只以为他适才伤了她眼下她不想看见他,眸光一暗,转身利落的去寻棉布和伤药,来来去去的都踩在那碎瓷之上,卡擦卡擦的响声听的人心惊动魄,沈苏姀感觉到伤口又裂开了,血液在流失,冷意涌了上来,微微睁眸,因为那迷蒙的泪意,一时连视线都有些不清晰了。
    眼前一道黑光一闪,衣裳再度被人解了开,沈苏姀乖乖地任他做为,因为是新伤,拆下棉布之时少不得要疼,沈苏姀咬紧了牙关才把那闷哼挡在了口中,这么一来,便更没有说话的空当,嬴纵知道她的疼,手上的速度愈发快,不出片刻便将她的伤口处理好了,沈苏姀咬着牙关满额的冷汗,缓了半晌才缓过来,这边厢嬴纵已经拉了锦被将她盖住,坐在她床边默了默,看着床边放着的血涔涔的纱布,嬴纵心中忽然生出奔涌而出的懊悔来,抬睫看一眼她那仍然不愿睁开的眸子忽然一把握了她的手,倾身在她耳边,“彧儿,适才那些话,那些话是我一时气疯了,我……原就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知道华庭对你十分重要,彧儿,你只当我……当我是故意的,今夜不要走,伤口经不得颠簸,药洒了,我让人重新熬,彧儿,你别拿自己的身子撒气,你这个样子,我受不得……”
    低哑的语声听的人心中发疼,嬴纵说完此话擦了擦沈苏姀的额上的冷汗,看了她一瞬,替她掖了掖被子便往外走,那脚步带着自责带着无奈带着失措,极快的好像一阵风似得,眼看着快要走出内室了,床榻之上传来一声轻唤!
    “嬴纵……”
    脚下猛地一顿,嬴纵的身子怔怔的僵立在了当地。
    “嬴纵……你过来……”
    第二声轻唤传来,嬴纵才肯定沈苏姀是真的在叫他,他前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床榻之上的沈苏姀正伸着小手在床边凭空的抓着什么,嬴纵看着,拳头一攥又大踏步走了回去,一把握住沈苏姀胡乱抓的手,口中强硬道,“你便是求我,我也绝不会送你走!”
    沈苏姀虚虚睁着眸子,只管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你……你过来……”
    嬴纵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听话的弯下了身子靠了过去,沈苏姀忽然之间连受伤的那只手也伸了出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生生使出两分力道将他一把扯了过去,因为太疼而泛白的唇颤颤巍巍的凑了上去,软唇相贴,嬴纵高大的慌乱撑在沈苏姀两侧的身子却是愣了住,然而这触感如此美好,他片刻之前才品尝过,她的手臂虽然无力,却又是真的在攀着他,嬴纵只愣了一瞬,而后心底便绽出几分希望来,眼底微光一亮,应和着她回吻起来,可怜他心底经了一日的折磨,眼下又要顾念她的身子,又想要顺着她的意思,这一番吻虽然美妙,却委实也让他心惊胆战了一番,不知过了多久,沈苏姀才将他放了开,气喘吁吁的看着他,一双眸子瞧着他又是心疼又是叹息,半晌才道,“嬴纵,这次是我不好。”
    嬴纵一怔,看着她没有接话,沈苏姀见此便又将唇凑了上去,娇软的唇瓣在他唇齿之间几番狠吻,这才又喘着气离开他,平复了一刹那又语声定定道,“今日实在是情况紧急,以后当真不会了,我知道你的苦心,刚才,刚才是我,是我不好,还有那句话,你只当我没有说过,在我心里,与你做……与你做亲密的事没有什么不好……”
    嬴纵看着这样子的沈苏姀心底哪里还不受半分震动,看了她良久,一直撑在她两侧的手臂终于缓缓地收拢将她浅浅的抱在了怀中,埋头在她不曾受伤的肩头,轻轻地蹭着吻着,好似又捧回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沈苏姀由着他的动作,不顾自己的疼将他抱得更紧,口中温柔道,“嬴纵,你刚才说的没有什么资格是什么鬼话,我爱你,既然爱你,我所有最好的感情都是给你的,哪怕我不欠你,若是有人伤你杀你,我也是毫不犹豫为你挡的,何况谁说我不欠你的,我欠你很多记忆,我说过会想起来就会想起来,你忘了吗?”
    这一番温言软语如同一剂良药,便是走到绝路浑身是血的孤狼也能被这一剂良药治好,嬴纵亲着她的脸颊,不停地回答,“没忘,不会忘,永不会忘……”
    ------题外话------
    不知不觉又戳中了泪点~床头打架床尾和啊~话说你们家作者喜欢这种血腥暴力有泪点的对手戏哇~
    ☆、103 专制温情,风雨欲来!
    这一夜当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站在主殿之外的容冽和宋薪听着屋子里的碎瓷声响吓得连魂儿都丢了一半,委实不明白沈苏姀都已经伤成那样这屋子里的头的两人还会发生什么争执不成,寒风嗖嗖,一老一少面面相觑的站在殿门之外,两颗心都是悬着的。
    “这位洛阳候小老儿在军中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才知王爷对其用心程度。”宋薪说着话往里头瞟了一眼,“洛阳候的伤可经不起折腾,王爷手下每个轻重恐怕要出事。”
    容冽看宋薪一眼,语声沉冷,“宋先生放心,我们王爷最看不得侯爷受伤。”
    宋薪一笑点头,“小老儿还是头一回见王爷如此失了方寸,可这位洛阳候瞧着也不是个简单的,今日她被那化功散制了内力,身上的伤都是拼着命留下的,流了那么多血,竟然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此等心性委实难得,便是在军中都少见。”
    容冽闻言双眸有一瞬的失神,而后才道,“王爷看上的人,必定是不同的。”
    宋薪点了点头,“只是这两人的性子都刚硬,却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容冽眉头微蹙,不知想到了什么再不说话,恰在此时屋子里头又没了动静,两人相视一眼,一颗心稍稍的落定,宋薪叹一口气,捋了自己的白胡子一把,“王爷既然如此看重这一位主子,何不求皇上赐婚呢,这么多年,王爷身边也当有个人了。”
    容冽听着宋薪的话抿了抿唇,“宋先生无需操心,王爷自有打算。”
    宋薪咧嘴一笑,“小老儿随便说说,这等事自当是王爷做主的。”
    说着跺了跺脚,面上生出一副苦相,“王爷的意思怕是这一晚上都得守着,明日里还要请三次脉,小老儿一把年纪委实不易,等此番洛阳候痊愈,小老儿还是滚回军中算了。”
    宋薪年纪虽长,话却多,容冽好似早就知道他的性子,听他一个人嘀嘀咕咕也不言语,又站了一会儿,屋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两人面色当即一肃,宋薪的嘀咕也顿时停了下来,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嬴纵面色平静的看向了容冽,“药洒了,重新熬来。”
    容冽当即应声而去,嬴纵本要转身进殿,却又看了宋薪一眼,口中道,“去歇着吧。”
    宋薪面上一怔,一双眸子当即绽出亮光,双手一拱道,“多谢王爷恩典!”
    嬴纵狭眸,“是洛阳候的恩典。”
    说完这话掩上门转身而去,宋薪站在原地咧嘴一笑,“到底是洛阳候,有人性多了。”
    嬴纵走到内室,当即看到了一地的狼藉,眸光一扫,榻上的人安安静静的躺着,不由叫他眼底泛起几分柔色,嬴纵想了想,又转身走了出去。
    沈苏姀虚闭着眸子养神,只听到室内嘻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她转头一看,却见嬴纵正拿着个扫帚在收拾地上的药汁碎瓷,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让她觉得好笑,抿了抿唇又好生躺了回去,片刻之后便有一道黑影落在了眼前,沈苏姀睁眸,果然看到嬴纵正坐在床边瞅着她,两人经了适才那一遭,眼下心境都有些不同,适才狂风暴雨,眼下四目对望,各自眼底都好似笼着春雨绵绵,润物细无声,无声胜有声,望了一会儿,沈苏姀不自觉抓了嬴纵的手,正要说什么,外头又响起一道脚步声,仍是容冽,“主子,药来了。”
    嬴纵看着沈苏姀应了一声,“进来。”
    容冽进得门来,眸光一扫便看出了几分蛛丝马迹,只恭敬的将药碗递给嬴纵,而后便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嬴纵试了试那药的温度,拿起了一旁的勺子。
    “不用你喜欢的法子吗?”
    沈苏姀语声仍有嘶哑,一双眸子柔柔的看着嬴纵,嬴纵拿着那勺子的手当即顿了住,眸光扫过她恢复了几分血色的唇,微微眯了眯眸子,沈苏姀勾唇,身子朝床边移了移,脖子微微仰着,似乎是为了方便他动作似得,嬴纵哪里受得住她这般,抬手抚了抚她的面颊仰头喝了一口药汁低头吻住了她,沈苏姀顺从的接过他口中的苦药,好似不舍浪费一般的在他唇间轻轻地舔弄了一下,嬴纵被她这动作逗得眸色一暗,赶忙几下将一碗汤药喂给她,至那最后一口喂完,抱着她缠缠绵绵的拥吻起来,沈苏姀凭着剩下的力气回应,好半晌两人才分开来,嬴纵痴痴的磨挲着她的唇角,口中之语又叹又怜,“真是越发拿你没有法子了。”
    沈苏姀喘了几口,“怎会没有法子,你砸一回东西就要吓死我了。”
    嬴纵浅吸口气,恨恨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沈苏姀低呼一声,“还不止砸东西呢,先吼一通狠的再服个软,将人拿捏的恰到好处,这御人的本事委实高明的很。”
    所谓秋后算账,这似嗔非嗔的话当真让嬴纵听得苦笑,又舍不得再将她咬一下,只得在她颊边蹭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我这里却是唯少将军独尊,我被你捏的死死的,你却还说这样的话,你既然说我御人的本事高,那你眼下可是对我死心塌地了?”
    沈苏姀听着他这讨好的话一阵莞尔,却是动了动身子,嬴纵见此赶忙将她按了住,蹙眉,“你伤在腰上,怎是能乱动的,若是又见了血,你当真算是罚我了!”
    沈苏姀听着他的话有些失笑,却是看着她道,“适才出了汗,身上难受。”
    嬴纵闻言眼底微光一亮,“你等着。”
    一把将她按定,站起身便走了,沈苏姀也不知他去哪里,不多时却见他端着一盆热水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个锦帕,上前来便要解她的衣裳,沈苏姀心知他要做什么,面上一红默许了,小衣衬裤被他除去,沈苏姀光着身子任他所为,见她如此乖觉,嬴纵心底不知多暖,眸光扫过她的身子,哪怕再怎么忍不住也是要忍的,何况他本就忍功一流!
    却说沈苏姀这一遭可不比从前大战之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做为沈家五姑娘的她早前做事也未亲自动手,因而身上一片洁白无瑕的,可今次,光看着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七八处伤口就够他心疼的了,心疼自是心疼,可看着她这受了伤的身子,却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艳糜之感,特别是那伤最重的一处恰在她不堪一握的细腰之处,此时腰间一道雪白的棉布缠裹,愈发显得腰身纤细妩媚,看的嬴纵忍不住喉头一滚,心思一定,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声,她都已经这般,他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些,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擦拭过她身上各处,赶忙将衣裳重新为她穿了上,总归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光着的模样,他到底克制了住。
    却说擦身一事也并非煎熬他一个人,擦过身上敏感之地的时候沈苏姀也忍不住连耳根都红透了,然而在她心中两人眼下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些事也不算出格,好不容易等到衣服被穿了上,她这才敢挣开眸子,却见嬴纵忍了半晌的面色格外诡异,一时惹笑了她。
    嬴纵见她面上揶揄的笑意眯了眯眸子,倾身在她唇上惩罚性质的吻了两下,阴测测的道,“等你伤好了再好好地罚你!”
    沈苏姀淡笑不语,嬴纵便问,“疼的厉害吗?刚喝了药,快睡了罢。”
    沈苏姀一把握住他落在她颊上的手,“你不睡吗?晚上要做别的事吗?”
    她心里明镜儿一样,今日里的事与他而言必定触怒了他,这一个晚上他肯定要做别的,只是却有些担心,生怕他为了她因小失大,抿了抿唇劝道,“贵妃娘娘立后在即,眼下不可妄动,封锁消息是好的,这种事情查必定是查不到西岐身上的,或许还会让皇上下令去了我的主审之衔,我知你心底不好受,可是来日方长。”
    嬴纵听着她的话牵了牵唇,看了她一瞬忽然开始褪衣裳,沈苏姀瞧着他这样唇角一勾,没多时他身上便只剩下了一件墨色的里衣,她睡在外头,他索性就上床睡在了里面,掀开被子躺下,本是想搂着她,却又生怕压着了她,这手便不曾放在她身上去,却不想沈苏姀主动侧了身子将他揽了住,嬴纵蹙眉,“当心扯着了伤口。”
    沈苏姀在他胸前蹭了蹭,没说话,嬴纵见此也只好侧着身子将她轻轻揽了住,一边抚着她的背脊一边诱哄似得道,“睡吧,睡醒了就不疼了……”
    “我是死心塌地的。”
    本以为要快睡着的人竟然忽的开口说了话,嬴纵一怔,下一瞬沈苏姀的吻已落在了他颈侧,轻轻柔柔的,好似在安抚受伤的鸟雀儿似得,嬴纵一颗百炼成钢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汪热泉,咕嘟嘟的沸腾起来,再也忍不住,低头在她额上落下留恋不舍的吻,沈苏姀闭着眸子承受她的柔情,语声哑哑的,“你还凶不凶了?”
    “不了,再也不了。”
    “你还砸不砸东西了?”
    “不砸,要砸也是你砸……”
    “你还给不给脸色我了?”
    “我从来都是看你脸色行事的不是吗……”
    这话让沈苏姀忍不住生出些笑意,稍稍一停,她这才低声的道,“还有华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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