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纵低笑一声,“只有半个时辰,哪里够我。”
    沈苏姀面上微红无奈至极,嬴纵却当真未曾对她动手动脚,两人一同沐浴而出,待换了衣服用了些饭食才去拜见老苍狼王妃,去的时候又见着了卫泽,这一次卫泽却显得要镇定的多,只让沈苏姀分外满意,和老王妃说了几句,嬴纵和沈苏姀便离开了老王妃住处到议事堂去。议事堂外,陆衎正在等着他们,见二人出现陆衎当即迎了上去,拱手一拜道,“主子,您来的消息苍圣军将领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传开。”
    嬴纵点点头,“这个我已有安排。”
    陆衎微微颔首,却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另外,这封信是给主子的,昨夜才刚收到。”
    嬴纵皱眉,沈苏姀看着那信封也有几分好奇,嬴纵极快的打开,刚一看到那信的落款二人便齐齐眸光微变,嬴纵极快的看完,失笑,“这个二皇子有点意思。”
    ☆、106 浮屠之危,最后一次!
    北魏新帝御驾亲征,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驻扎在石鼓关内,那石鼓关本就有十万驻军,眼下足足有三十万大军齐聚,百年之间,北魏第一次以这般倾国之力攻秦,即便当今北魏已身怀龙子的皇后乃是大秦长公主也无法扭转这一触即发的局面,战争打或者不打只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却委实是苦了两国边境的百姓,而北魏三十万大军已集合完毕七八日了却还未有动静,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时机,如此倒是给了嬴纵布置调整的机会。
    连着两日嬴纵除了见天狼军将领之外还要化身璴意见苍圣军将领,眼下璴意身份一旦揭穿便会惹得苍圣军动荡于大秦不利,是以嬴纵很是忙碌,并非每一处场合沈苏姀都可以去,如此一来她便只安心留在王府之中履行自己做师父的责任!
    “小泽,怕不怕?”
    红棕色的高头大马之上,卫泽一身月白锦袍满额是汗的挺直着身子,沈苏姀站在马下,前面是容飒牵着缰绳在走,卫泽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沈苏姀在教卫泽骑马,偏生没有合适的小马驹,沈苏姀一想,干脆就找了一批驯化过了的战马来,马儿虽然被驯化过了,可个头委实是高,卫泽不会骑马,一个人坐在上面怎能不害怕,然而见他执拗的摇头,沈苏姀唇角微弯有些欣慰。
    “握紧缰绳……不可胡乱用力……”
    “双腿夹紧马腹,对,就是这样……”
    “要往那边转向便那边使力,马鞭要利落,用点劲儿……”
    “身子保持平衡,随着马儿的颠簸移动重心!”
    “别绷着身子,对,对,跑起来……”
    “容飒,慢着点……”
    沈苏姀发现卫泽的记忆力超乎寻常的好,才六岁的小孩子,你说的话他能记下大半,这一点简直再好不过了,且他的年岁正适合练武,沈苏姀觉得自己这身武功有了个传人也十分好,这骑马乃是第一要学的,接下来便是为他打基础了。
    卫泽学的很快,得了嬴纵早前那话,为了不给沈苏姀丢脸再害怕也不敢说,硬是比沈苏姀预想之中表现的还要好,她站在原地看着卫泽坐在马背之上随着马儿的小跑已能自如的稳定住身子不由得万分满意,看着卫泽,不由已想到了自己以后如何教导自己的孩子。
    “好了,先下来歇歇。”
    容飒牵着马走过来,卫泽一边抹汗一边看着沈苏姀,似乎在等她的评价,沈苏姀便走至他马下将他一把抱下来,“很棒!为师果然未曾看错人!”
    卫泽顿时双眼明亮,笑起来。
    沈苏姀拉着他的手走向不远处的回廊下,道,“太阳升高了,太热了,咱们明日再继续,刚学骑马这腿上必定要被磨破,你还小就更是受罪了,让容飒给你瞧瞧。”
    卫泽小脸一红,竭力不让双腿打颤,“谢谢师父。”
    沈苏姀真是看得心疼有欣慰,便抚着他的脑袋道,“小泽,我教你东西只是让你做一个有能力的男子汉,并非是叫你从现在开始就过苦行僧的日子,若是觉得做不到就和师父说,不可隐瞒,否则为师后面便不教你厉害的功夫了。”
    卫泽又点头,“徒儿遵命!”
    这是王府的校场,已空置了许多年,左右也无外人,沈苏姀走至廊下阴凉处掏出帕子来为卫泽拭汗,卫泽看着沈苏姀的目光便湿漉漉的满是依赖,“师父这次要在苍穹多久?”
    沈苏姀弯唇,“这次或许有些时日呢!”
    卫泽眸光微亮,却没说其他的,沈苏姀心间一动有些明白过来,随即道,“小泽,当初送你来苍穹并非是让你往后一直在苍穹,是那时候生了乱子迫不得已,你喜欢这里吗?若是往后师父去了别处,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和师父走?”
    卫泽眨了眨眸,几乎就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了住,而后才道,“老夫人说要让徒儿留下。”
    老苍狼王妃丈夫儿子都已死绝,早已没了儿孙之乐,眼下得了卫泽,卫泽又是如此乖巧懂事,她老人家没有不喜欢的道理,沈苏姀点点头,“那你自己怎么想?”
    卫泽低头沉思了一瞬,“徒儿没有祖母,只觉得老夫人如同徒儿的祖母一般,老夫人孤身一人,徒儿有些想陪着老夫人……不过!不过徒儿也想跟着师父学功夫。”
    沈苏姀闻言只有欣慰的,老苍狼王妃只有这么些年了,卫泽在她身边陪个三四年又有何不可,沈苏姀眸光转动,便道,“既然如此不若这样,每年你用三月跟在师父身边,其余时间都陪着老夫人好不好?逢年过节或是你想师父了便来寻师父好不好?”
    这样的安排简直再好不过,卫泽自然忙不迭的点头!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香词忽然从回廊尽头朝二人走来,她手上拿着一封信,眉头微皱的样子有几分急惶,走至她身边便递上信道,“主子,西楚送来的。”
    沈苏姀眉头微皱,打开那信的时候眸色有些复杂。
    沈君心要做的事冒了大险,现在只要是西楚送来的消息都能让她瞬间提起心来!
    一口气看完,沈苏姀骤的呼吸一窒!
    “主子,怎么了?”
    “娘娘,西楚发生了何事?”
    容飒在旁侍候着,几乎和香词异口同声的发声一问!
    沈苏姀低头看了看也有些紧张的卫泽,笑道,“师父有事,你去找老夫人好不好?”
    卫泽乖顺的点点头,当即跟着专门照看他的嬷嬷一起走了!
    沈苏姀看着卫泽走远才面色一沉,抬步便朝自己的院子而去,一边走一边道,“浮屠的大军一路北上,却是在西楚陵山被围了。”
    一语落定,容飒和香词对视一眼都有些迷茫。
    沈苏姀冷笑一声,“那陵山之后便是忻州,忻州之后便是望京,他们攻下忻州便等于打下一半望京了,只可惜那微生瑕在忻州布了重兵将他们堵住了,这还不是紧要的,早前已退步的其他三王集结十五万兵力从后面赶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后路。”
    浮屠大军不过十多万,能一路打到忻州已经很不容易,哪怕只是微生瑕或者另外三王的一方围堵都好些,偏生这一次是进退两难被人围了个死!
    沈苏姀看了手中的信笺一眼心底有些着急,面上却是一派苦笑,她和嬴纵才因为西楚之事闹过一场,她实在不想在大秦临危之时再和他争执!
    “主子,这么说小王爷有可能全军覆没?”
    香词一句话只换来沈苏姀沉沉的一叹,“到了这一步,他们只能静观其变了,另外三王摸不准微生瑕什么意思也不敢轻易和浮屠打起来,只怕这两方都等着谁先动手然后坐收渔利呢,有师兄和沐沉、沐萧在不至于全军覆没,只要粮草充足支持一月不是问题,只是选择和谁结盟怎么瓜分利益却是个大问题,只看沈君心愿不愿退步!”
    沈苏姀说完已入了院子,转头一看,果然看到容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苏姀苦笑一阵,抬手便将那信笺化作了齑粉,“你放心,我是大秦的太子妃,不会离开你家主子去西楚,你大可替你家主子安心。”
    容飒闻言笑意一盛,又狗腿的抱拳,“娘娘英明!”
    沈苏姀抬手扶额,摇着头入了暖阁,“这消息你家主子肯定也知道了,待会子回来不定是什么表情,眼瞧着明儿宁世子他们便到了,可别闹出乱子来!”
    容飒想到嬴纵,悻悻一笑,对自家主子委实没什么信心。
    嬴纵旁晚时分回来的时候表情十分正常,只好像不知道西楚发生了何事而沈苏姀已得了消息,见沈苏姀在暖阁上看一本话本这才疲累的将她搂了住,又亲又蹭的半晌才安静下来,见沈苏姀面颊微红面上才生出笑意来,只去瞅那话本子!
    “讲的什么看的这样专注?”
    沈苏姀似笑非笑的避开他不安分的吻,语声悠哉道,“讲的是从前有个人心思太深沉分明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有话不说然后自己闷死了!”
    嬴纵一愕,嗤笑出声来,将那话本一把抓过扔去一边,恶狼一般的将她压在了身下,“那这个人委实够傻的,要是我我就不会。”
    他不由分说吻下来,沈苏姀哂笑,“那……那你会如何?”
    嬴纵狠狠吻完了她,这才微喘着看定她,他悬在她身上,双眸深沉如渊,那墨蓝的眼底却有宝石般的星子闪动,看着她语声沉沉道,“别人我不放心,我让小十过来。”
    沈苏姀闻言一愕,“不是不让他来的?”
    嬴湛当是最想来漠北的,可是早前求了他们很多次都未曾得嬴纵之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改了主意?且若是为了军事他又为何这般目光告诉她?
    嬴纵唇角微抿,仿佛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那眼底的复杂幽光直将沈苏姀洞穿,直让她心底生出心疼来,下意识般将他腰身抱了住,嬴纵却忽的一闭眸子埋头在她耳边道,“让小十陪你去一次西楚,阿姀,这是最后一次。”
    ------题外话------
    西楚是要去了断一下的,了断了西楚第三卷就完了,第四卷奏是最后一卷!
    ☆、107 大军齐聚,和盘托出!
    雁北关距离苍穹一日半路程,乃是大秦最北的一道关隘,亦是此次大秦防卫北魏的重点,嬴纵到苍穹之前,已有五万苍圣军并着五万镇北军共同驻守在了雁北关,而嬴纵不日亦要赶赴雁北关主战,在苍穹停留不过是为了等宁天流一行外加调配粮草补给等物。
    嬴纵一行到了苍穹的第三日下午五万天狼军到了苍穹城外,大军驻扎在城外,只有三名主将入了城,沈苏姀和嬴纵在苍狼王府并着陆衎等着,没多时便看到长街尽头三骑快马朝府门驰来,打头乃是宁天流,宁天流身后跟着的则是申屠孤和朱瑞,沈苏姀转眼看了一眼身边之人,说实话,他当真不曾想到嬴纵此番会让申屠孤跟出来!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娘娘!”
    宁天流打头翻身而下,随着身后数十人一起行礼,他礼数周到又十分恭敬,待嬴纵挥手免礼之后方才直起身来朝二人身后看了一眼,又看了陆衎一眼道,眉宇之间露出几分风流意气来,“咦,怎么只见陆侍郎不见璴世子呢?”
    陆衎站在嬴纵侧后方,一笑,“世子爷出城去了,诸位将军请进,老夫人身子不适就不接待诸位了,王府之中太子殿下为尊,下官并着王府诸人皆听太子殿下吩咐!”
    沈苏姀听着这话,有些头皮发麻的想到了自己在这王府之中发现了那惊天大秘密之时的心境,全天下人都以为大秦的秦王和璴世子乃是敌对,秦王负有战神之名,这位璴世子传闻之中跟着室外高人学艺亦是了不得的人物,且对待朝廷的问题上十分嚣张跋扈,曾几何时所有人都想着那璴世子若是反了必定只有秦王能压制住,却不想二人乃是一人!
    沈苏姀叹了口气,漠北对朝廷的态度一直十分的排斥,这一次也不知嬴纵在苍圣军之中怎么安排的倒是没出什么乱子,想着沈苏姀又抬头看了宁天流诸人一眼,嬴纵本可以让这些人都留在城外,却是让他们到了王府,看样子他是不想瞒着了,朱瑞便也算了,宁天流和申屠孤不可能不会有所怀疑,毕竟早前漠北已“反心蠢动”!
    “先进来说话。”
    嬴纵十分自然的拉过沈苏姀的手,陆衎笑着退至一旁,朱瑞对嬴纵和沈苏姀如此倒是不置可否,倒是宁天流看着他们如此有些失笑,而申屠孤走在最后,见状眸色先是一暗,继而更为沉若古井的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宁天流打量几瞬这王府景致,道,“苍狼王府……景致倒是不错,璴世子不在府中,且不知苍圣军是如何安排的?老王妃在的话我们是否应该去拜会一番?”
    嬴纵熟门熟路的走在前未曾言语,陆衎做为苍狼王府的侍郎便笑道,“苍圣军自然是听太子殿下调遣,至于老王妃,若世子有心自然可以拜会。”
    宁天流出身权阀世家,礼数上自然更为周到些,他听得此言却挑眉,意味不明的感叹道,“璴世子到底是深明大义啊,毕竟到了国家存亡之际!”
    苍穹璴氏和朝廷敌对,前次沈苏姀代表朝廷来漠北之时“璴意”的态度可谓嚣张的天王老子都不带理的,这一次却是知道避着太子锋芒还知道将军权交出,倒是让宁天流意外。
    陆衎听出了讽刺之意,只轻笑,“世子爷素来深明大义。”
    陆衎早前两番入了君临,次次也都是嚣张至极的人物,此刻在自家地盘倒是十分温润,宁天流未曾想多,和他这暗流深藏的一言一语之后也不计较许多,毕竟眼下大战在即,只要璴意识相点不要坏了大事便可,外敌未除闹起了内乱那是要不得的!
    宁天流几句试探得到的结果都还满意,这才发现是嬴纵夫妻二人带着他们走的,分明他们该是客人,此刻却怎么都有种主人的样子,宁天流一挑眉,心底划出两分异样。
    前面,沈苏姀已忍不住笑着偷看嬴纵,嬴纵捏了捏她的掌心,只将宁天流三人领到了一处偏厅,厅中饭食已备,嬴纵便道,“一路劳顿了,先用膳,而后去洗漱休息,我们在苍穹休息四日,等小十到了再出发去雁北关,北魏按兵不动,这几日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一句话就让宁天流眯了眸,“十殿下要来?”
    嬴纵握着沈苏姀的手微微收紧,微微颔首,又转头看向陆衎,“你照看着。”
    陆衎点点头,嬴纵便带着沈苏姀朝府院深处走去。
    宁天流的眼底暗色一闪,申屠孤也皱了皱眉,倒是朱瑞歇下身上的战刀走到那桌子上落座,“世子爷,辅国将军快座吧,速度些!老朱我糙惯了不和你们讲究什么礼数了!天狼军素来习惯了西境,这会子这么热的天气还真磨人!”
    朱瑞扯了一把军服的领子,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便喝了,陆衎笑着看向宁天流和申屠孤,“世子爷,辅国将军,请吧,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黑了,待天黑了主子必定要见你们,你们洗漱休息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主子?!
    宁天流沉了眸色,这才走进了厅堂落座,申屠孤也沉默的进了屋子,默不作声的用起饭食来,宁天流抬眼看向外面来回巡逻的甲士,眼神忽的暗了下来。
    嬴纵和沈苏姀回院子之后径直入了书房,天气炎热起来,到了傍晚依旧有些受不住,屋子里四角放上了冰才好些,嬴纵在那书案之后落座,桌案上是摆放整齐的各路军报和折子,见他有些疲惫,沈苏姀走到他身后去替他按揉太阳穴,“你预备怎么做?”
    嬴纵很享受,闭着眸靠在了椅背上,“眼下苍圣军和天狼军要共处,是瞒不住的,索性叫几个紧要的人知道,对战事有好处——”
    沈苏姀蹙眉,“朱瑞和天流倒也罢了……”
    嬴纵不喜申屠孤,她没想到他连申屠孤也不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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