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紫叶肯定是不敢,转回头,答,“奴婢家在燕都。”
    “那就是了,是不是害怕本妃的人,会吃了你家人?”
    李敏这句謔话,让紫叶闹了个红脸,羞愧至极。
    “主子是多好的人,奴婢从未这样想过。”
    这时候,尚姑姑带着胡氏和张氏过来了,紫叶急忙低下头,闪到了屋外去,避嫌。
    李敏看见尚姑姑把人带来的时候,就知道尚姑姑终究是个聪明人了,做事从来不会出错儿,于是,对尚姑姑的来历益发吃惊。想尚姑姑如此老练通达,说是因为在宫里练过而已,恐怕不是这样简单。
    胡氏和张氏进屋以后,跪下行了大礼,在李敏叫了起身回话以后,诚惶诚恐抬起脑袋,看到坐在贵妃榻上的女子,容貌秀丽之余,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大气,直让人眼睛无法移开的气势,心头慌慌的跳,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啥,只知道,百闻不如一见。外面如何再传李敏都好,都没有此刻她们见到李敏的这时刻来的震撼和激动。
    随之的问话答话,都显得十分顺利。
    回答完话的胡氏张氏,自然获得了女主子的赏赐,再由人送出了王爷府。
    留在屋里头的人,却显然感觉到屋里一刻不寻常的寂静。
    尚姑姑很显然看到了李敏的眉头上打了个疙瘩。
    “这事儿你怎么看?”李敏开口。
    尚姑姑说:“奴婢看,还是照着这里的规矩,给主子准备敬香的新衣。”
    李敏对此还真不真得冷哼一声,虽然这种风气不知道是从哪里带出来的,但确实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护国公向来以廉洁为荣,铺张浪费为耻,太白寺,既然作为护国公的太庙,风气自然要跟随护国公清廉,何时变得如此低俗,沉醉于纸醉金迷,有违佛道。”
    尚姑姑不敢驳她这话,只说:“听说太白寺里的慧光主持,是个德高望重的高僧。”
    这点,李敏当然早有所闻了。达官贵族捐的香火钱,寺庙自己为了生存等压力,收了也好,拿去赈灾接济贫民,无可厚非。如果说,太白寺自身清白,那么,无疑是这些上香的人心里头有鬼了。
    “大少奶奶,把新衣做了吧。”尚姑姑劝道。
    “不做。”李敏两个字,斩钉截铁。
    或许,可以遵循佛门规矩,和尤氏那样斋戒三日,同时有利于身体健康,她会做。但是,这种虚伪的为了上个香,专门做两套衣服奢侈的行为,她绝对不会做的,做了,等于纵容这些人的行为。
    过了三日,李敏在出发之前,肯定是没有忘了差人去给老公送个信儿,让老公心里有个底,她这是和婆婆去拜祭祖先了。接着,尤氏在门口备好了大马车。
    这大概是,她和尤氏因为纳不纳妾这个问题上生了分歧以后,婆媳俩第一次再次一块儿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只记得,那会儿,没有发生矛盾之前,她和尤氏的关系,不算很好,但是,也绝对不差,总是坐同一辆马车出行的。
    踩了脚凳,进入马车的时候,见尤氏在车里坐着了。尤氏的气色看起来不错,那点偶感小风寒的影子,是不见了。
    “母亲。”
    “坐吧。”
    接着,马车向前行驶。
    李敏看了眼尤氏身上穿的,衣装的颜色偏为朴素,毕竟是要去进香,干净整洁是最基本的要求,但是,不是新作的衣服。这套衣服,李敏记得尤氏穿过。
    尤氏似乎对自己身上的衣着打扮,没有任何的想法。
    一路婆媳无话,到了太白寺山底。
    两顶轿子,在上山到太白寺的阶梯前准备好了。两个人下了马车,换乘轿子。由于每日到太白寺的香客是很多的,除非天气恶劣的情况下比如大雪封山,否则,都是络绎不绝。
    主通道行走的人太多了。两顶轿子,只好走了右侧那条贵族专用的小道。走这条小道的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少。不会儿,挤在了半山腰。
    尤氏看起来有些着急,问轿子旁跟来的孙婆子:“人怎么这么多?遇到什么时日了吗?”
    孙婆子道:“夫人回来的时候,中秋、重阳都已经过了。这可能是离冬至不远了,大家赶着先到太白寺占个香位。”
    “香位?”尤氏一愣。
    那是什么东西,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香位,本是指的香位牌,为家人为了祭祀祖先在个牌子上写文字,一般在自家里供着。如今,时尚起了,把香味牌逢年过节,搬到寺庙里,让和尚诵经,说是利于自家香火香旺。
    这本来是慧光主持提倡的一个善举,结果,如今越来越多的人,都想把香位牌拿到太白寺里让和尚们诵经。太白寺里的空间有限,容纳不了那么多香位。
    尤氏听这样解释,马上气了:“这里是护国公的祖庙,怎么可以供奉其它人的香位牌?”
    太白寺后面,是有个单独的庙宇,那里确实是护国公祖先的祖庙,但是,前面面向百姓开放的寺庙,不算是护国公的祖庙,否则,怎么可以平常都给人进去。
    尤氏突然察觉,自己离开燕都不过十几二十年,竟然变化如此巨大,连个太白寺,都快变得她认不出来了。
    眼看,前面这路被几顶轿子挤到水泄不通。有些人互不相让,竟然在半山腰里吵起来架。
    “谁在吵?”尤氏头疼,指头按着额角。
    “好几家人,奴婢得去打听打听。”孙婆子说。
    “不用了。”尤氏道,“你让轿夫不要走老路了,看到路就爬上去。”
    这个路通下来,不知道等到几时。尤氏想着干脆不照路走了,都是山,爬上去反正就是太白寺,不会错的。
    如此一来,李敏坐在后面的轿子上,突然看见前面婆婆的轿子离开了大家走的那条路,是走到旁岔上一些小山路上去了。李敏多了个心眼,问跟来的兰燕:“这里的路,你可是认得?”
    兰燕答:“奴婢虽然不太认得这山上的路,但是,奴婢能找平常僧人们砍柴走的山路,应该一样可以通到太白寺。”
    “好,你到前面领着夫人的轿子。”
    虽然李敏很快做了帮尤氏亡羊补牢的指示,但是,没有多久,还是出事了。只见兰燕跑到前面去追尤氏。给尤氏抬轿子的轿夫,一脚踩空,紧带尤氏坐的轿子,歪斜之后倾倒,从雪坡上骨碌碌摔了下去。
    喜鹊和孙婆子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李敏见状,立马让人停下轿子,自己下了轿子,搭眉眺望。
    在尤氏的轿子一路要滚下去的时候,兰燕抽出刀砍掉了轿帘,闯进去,把尤氏带了出来,但是由于惯力的关系,两个人只能是落到了雪地里一块儿滚着。
    喜鹊、孙婆子一路叫着夫人,像是哭喊爹娘要死了一样,追着跑过去。
    场面混乱成一团。
    尚姑姑那些,站在李敏背后的,都噎着口水差点儿要噎死了。
    想这个尤氏不作死还真不会死。
    终于,两个在雪地里翻滚的人停了下来。兰燕先是迅速爬了起来,冲李敏的方向摇了摇头。
    意即,尤氏应该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是,已经足够了。足够让喜鹊和孙婆子等人嚎啕大哭,好像尤氏真是要死了一样。
    没有受到严重伤势的尤氏,却是在手脚脸上,都被石子树枝,划破了些皮肤,部分伤口有些渗血,看起来很是骇人。
    尤氏自己醒来以后,都被自己这个样子吓坏了,脸色苍白苍白的。
    李敏把自己的轿子让给了尤氏,赶紧让人抬着尤氏上山到太白寺。自己则在后面和其他人一块走着。
    叮嘱了尚姑姑随尤氏先一块上山帮忙张罗,李敏自己身边,只留下了兰燕和紫叶。
    “距离山上还有些远。”兰燕道,“主子,不如奴婢背主子上山吧。”
    李敏摇头:“我们这在后面跟着夫人的轿子走,你还得帮看着前面,夫人的轿子会不会再出意外。”
    那到底是她婆婆,她跟着一块出门的,再出什么事儿,她这个儿媳妇脱不了责任。
    幸好是,刚才那场意外之中,无疑,喜鹊和孙婆子那夸张的哭嚎声,是惊动了太白寺上的院僧们。
    不会儿,路上出现了太白寺赶来探究竟的僧人。只见左右两边,各是飞来了两路僧人。
    人数多的那边,以一个灰袍的中年僧人为首,两袖生风,走的飞快,在雪地里犹如飞鹰,像是脚不着地。
    另一边飞行的僧人,更是速度不可思议的快,在被雪覆盖的丛林中犹如鬼魅,一闪而过,影儿都抓不住。
    不一刻,这两人,率先抵达了目的地。
    灰袍的中年僧人站在了李敏面前,是大气不喘,面膛通红,气血十足。
    “请问两位施主是——”
    对方不认得李敏,尤氏又在轿子里晕着呢。
    孙婆子一个箭步上前,先气势冲冲地说:“放肆,这是护国公府的夫人和大少奶奶,你都不认得?”
    ☆、【182】越来越热闹了
    那群僧人,俨然是被孙婆子大嗓门的河东狮吼喷了以后,给喷懵了。过了会儿,中年僧人定了神,双手抱拳,冲李敏深深地鞠了躬说:“老衲拜见隶王妃。”
    “师父,请起。”李敏道,“不知道这位师父如何称呼?本妃和靖王妃是来拜访太白寺的,如今在途中发生了点意外,唯恐是惊动了太白寺僧人。不知道太白寺中有无伤药可以给靖王妃疗伤用。”
    听李敏这样一说,中年僧人马上抬起头来,道:“老衲法号明德。之前本寺应没有听说过靖王妃和隶王妃要到本寺拜访。”
    言外之意,以她们这样贵重的身份,如果通知了太白寺的话,那肯定是会有人在山下迎接她们上山,怎么可能出现了意外。
    婆婆没有事前通知太白寺吗?这又是为什么?
    兰燕站在李敏身后同样是一头雾水,想尤氏难道连这种事儿都不能提前对太白寺说吗,太奇怪了。
    伫立在她们面前的明德僧人一脸的严肃。
    李敏心里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些僧人要先和她阐明这点,大概是生怕这个意外的责任到时候推到了他们头顶上。李敏就此轻叹一声,冤屈他人的事儿,她肯定是不会做的,可能婆婆真有些什么隐情不方便提前告知太白寺。再说了,婆婆近来是流年不利,做什么事儿,哪怕不做坏事儿,都要出问题。
    “明德师父。”李敏婉转地与对方商量,“天气寒冷。本妃唯恐靖王妃如今年事偏高,前几日又刚受过风寒,刚才意外中再受到了惊吓。所以,如果贵寺与师父若有任何疑问,可否请到了山上再叙。本妃希望,贵寺能以慈悲之心伸出援手,在贵寺中先找间温暖的屋子给靖王妃休息,再找点伤药。不知道师父愿不愿意领我们上太白寺?”
    孙婆子在旁边听到李敏这个话和口气,眼皮子直翻,有必要对这些僧人如此客气的说话吗?不就是一些僧人?
    但是,那位明德僧人的表情,明显地缓和了几许,看着李敏的眼神都变得深邃中略带温和起来,而不是一开始那样像刺猬一样竖起毛刺十分境界,温和地拱手道:“老衲这就给王妃带路。不知道靖王妃伤的如何了?”
    “手脚有些擦伤,本妃想,应该可以上山后再处置。”
    听李敏说这句话,好像尤氏只有擦伤伤情很轻,孙婆子可就实在按耐不住了,照理,这个时候,应该趁机把尤氏的伤情说的严重一些,来吓唬下这些僧人。于是,孙婆子挨近到了李敏身边,小声说:“大少奶奶,夫人这个伤,或许不仅仅是擦伤,夫人说头晕头疼,是不是给撞到了脑袋哪里?”
    孙婆子这点心思,李敏怎么会看不出来。回头在孙婆子脸上扫过一眼。
    只觉头顶一阵寒风刮过的孙婆子打了个机灵,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李敏,见李敏不说话好像不是很明白她的话。怕李敏不懂要怪罪,她急急忙忙之中,就把话儿全吐出来了:“大少奶奶,你是不知道,你对这些僧人越好,他们越得寸进尺。”
    原来,这是婆婆不愿意提前通知太白寺的原因。因为这些得道高僧,不喜欢和常人一样拍尤氏的马屁。尤氏自尊心都受损了,所以闹出了这一遭。
    这点原因,李敏并不是之前没有猜到,因为只要听胡氏张氏之前都说过了,说城里那些达官贵族给太白寺捐了那么多东西,然而不见得在太白寺里面有谁能位高一等。
    既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李敏那一眼冷光打到孙婆子头上,只斥了一句:“夫人头疼头晕,你这张嘴再说胡话,不是让夫人更头疼吗?小心本妃记着你这嘴巴。”
    孙婆子惊了下,张口吐不出声音,赶紧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回头,李敏对明德僧人说:“劳烦师父带路。”
    明德这会儿表情是全轻松了,作为习武修身的得道高僧,刚才,李敏和孙婆子之间的对话,他当然是毫不费力全收进耳朵里了。明显,这位护国公府未来的女主子,是和尤氏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寺里其他僧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无疑,李敏这个风格,比尤氏合他心意。
    “老衲有闻隶王妃如今身子不同以往,让王妃徒步上山,实在不合情理,请王妃在此等等,老衲命人取来轿椅送王妃上山。”说完,这备份高的灰袍僧人一挥袖管,即有几名年轻的僧人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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