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想明白了。”敬贤皇太后望向跪在地上的皇太子,“皇太子所言,都合情合理。今晚的家宴,让哀家深受触动。没想到皇太子如此爱护国王。皇太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好个老狐狸,半句不提,是不是公开宣布李敏是否为高卑国皇室的人了。但是,却认定了皇太子提出的赌注。也就是说,老妖精认为,这个赌注终究对自己有用,而且也不认为是个对自己不利的套了。
    这样说来,岂不是,皇太后压根都不想国王死了。
    对于闻家人来说,这貌似不是个怎样的好信息。其实,国王死不死,和皇太后的关系貌似还不怎么大。
    虞世南想到这儿,与跪在地上的莲生和高治都互望了一下:无疑,接下来,最焦急的应该是闻家人了。
    “皇太子来安排这事吧。”
    听到敬贤皇太后最后一句,是把李敏和国王的病都交给高治了,闻家人的脸色再黑了一层。
    熹妃接到大伯的眼色以后,赶紧上前一步说:“太后娘娘,国王在病中的时候,由于国王在宫里并无其他小主侍候,一直都是臣妾在侍候国王。”
    “哀家都说了,这事交给皇太子了。你是熹妃,是国王的妃子,可以问皇太子怎么安排。”敬贤皇太后突然惊现扔掉烫手山芋的策略,手指揉着太阳穴说,“哀家年事毕竟不如年轻的时候了,有些疲了。今儿的家宴就到此为止吧。皇太子年纪也早过了弱冠,是时候,该多为国王和哀家分忧。”
    高治立马接住她这话,道:“孙臣一定尽心尽力把皇奶奶吩咐的事做好。”
    皇太后起身,众人恭送。接着,各自离开大清宫。
    熹妃肯定没有走,着急地在皇太后的屋外徘徊。刚才,闻良辅坐车回去前,对她射出的两记目光,分明快要把她戳死的地步。意思是不知道闻家送她进宫以后她都不知是怎么混的,怎么能混到被对手轻而易举地抢先一步。
    还有,皇太后究竟在想什么。
    屋里,丽惠郡主把参茶端到敬贤皇太后面前,道:“太后,喝一点。”
    “你刚才在隔壁都听见了?”皇太后把参茶接过来后,垂着眉略显疲态问。
    “是。”丽惠答,接着指了下外面没有走的熹妃,“熹妃娘娘好像有话要和太后娘娘说。”
    “哀家没有什么话和她说的,让她回去。该说的话,哀家刚才都说了。这些人,当真以为高卑已经属于他们闻家了吗?国王没死呢!都当哀家是瞎子吗?!”敬贤皇太后拍下椅子,像是对闻家发起了怒。
    倘若不知道皇太后是什么性子的,只怕现在是被皇太后对熹妃以及一百八十度的改变,给弄的一头雾水了。丽惠却是很了解这个老主子的脾气的,笑着上前,给太后宽解:“有太后在这里,谁敢伤害到国王?”
    熹妃被皇太后的人赶出大清宫的消息,传到李敏他们耳朵时,李敏刚好坐车,正欲经过宫门准备回府休息一晚后明日再入宫。大皇子、二皇子、虞世南都和她在一个车上。
    看来这些人都有许多话想问她的样子。而皇太后突然对熹妃的变脸,似乎让他们更确定了一件事。
    虞世南先挑了眉毛说:“看来太后想来想去,还是国王最好糊弄。”
    闻家人的动机,和太后的动机肯定是不一样。闻家人最终目的,肯定是想夺权,把高家踢下去自己当皇帝。皇太后不是闻家人,她要的只是一个傀儡。之前她别无选择之下,只能求次选中了高卓,选择了和闻家暂时合作剔除其他对手。毕竟皇太子和二皇子都不符合她要求。
    没有想到的是,今晚李敏的一席话揭穿了玄机。皇太后听着,觉得是这个高卓更不可靠了。原因很简单,高卓貌似比她儿子还要来的短命。
    “三皇子是自小娇生惯养,熹妃是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给三皇子吃。”虞世南说这话时,笑望起了李敏,“隶王妃以为本世子的话对吗?”
    “虞世子的话有一定道理。这个身子,不是说进补就可以的,如果单纯娇养的话,并不锻炼
    ,这身子也就宛如一块好看但不切实的玉,一旦碰到硬点的东西一摔就碎。”李敏道。
    “闻家人想把熹妃和高卓当跳板,却没有想到这个跳板没有跳之前,已经先快烂掉了。”虞世南越想越好笑,忍不住扬眉大笑。
    应该说,今晚这个结果,既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但确实是个好事。每个人的心情都不能不好。
    莲生嘴角扬起的笑意,犹如春风拂起的柳梢,可是在稍微扬起一会儿之后,立马由于担心焦虑,而不得不微沉。
    皇太后可是大言不惭地说,接受了皇太子的赌约。这意味着,李敏若治不好国王的病,首当其冲要负起这个责任的人是高治。
    难以相信的是,这个冷酷的,曾经一心想杀了她的男人,怎么会突然间变了一百八十度,居然愿意为她舍命来!实在太不可思议的南辕北辙。
    坐在马车窗户边上的高治,一只脚懒洋洋地放在脚凳子上,手撑峨眉眺望窗户外面的路景,显得些慵懒和无聊。好像,他根本刚才都没有做过把命豁出去的行为,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可怕的后果。
    不,这个男人心里应该早就很清楚了,想清楚了再做的。
    马车先到了付亲王府,李敏下车的时候,不禁回头再望一眼那人坐着的姿态,想想,刚才他在皇太后的屋子里犹如酒醉似地放出那番豪言,俨然是在做戏无疑了。
    虞世南注意到了她回望的目光,等她走了,回头和高治说:“你之前都没有和我商量过,不怕她没能治好国王的病,你会被太后反将一军的。”
    听见这话,莲生的表情无非是益发复杂。在他看来,高治今晚的言行简直是不可思议。他的胞兄是什么品行,他很清楚。要高治承认一个人,是很难的。
    别说李敏,就他自己和虞世南,高治对他们俩,都不算百分百信任。平时说说笑笑可以,做正经事大事的时候,高治都不一定和他们说,一如今晚上突如其来的豪赌。
    高治把眉梢处稍微提了一截时,表情稍微是恢复了日常的那丝冷酷,冷笑道:“其实我本来算计过的,说不说,还得看席上对方怎么想。既然皇太后口口声声都说不让国王死了,而闻家却只字不提,只说自己是国王的臣子奴才,闻家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太后的忌讳。眼看到这个地步了,你我不是鱼死网破,还能怎样?”
    其余两个人听到他这话,都不禁地身体一悚。
    李敏走进府里的时候,一边是马不停蹄地和孟浩明说:“赶紧发回信给王爷。高卑要出大动静了。”
    “王妃?”孟浩明都不由地惊讶。
    她这还没有开始给国王治病呢。
    “明日本妃入宫给病人治病。其实,皇太后早就想好了,在邀请本妃给国王治病之前。今晚皇太后拍了板,结果会是什么样可想而知。”
    “臣知道的是,肯定有人不希望国王好,会全力阻止王妃给国王治病。”
    “那就对了。一旦暗的不行,只剩下明的了。”
    孟浩明停住脚,望着她往前毫不犹豫没有回头的背影,嘴角边上不经意地浮现一丝弧度。只能说,跟这样的主子,真是一点不踏实的感觉都没有,再安心不过了。
    夜里,国王宫殿的塔楼,一如既往地点着长寿灯。
    齐公公在油灯里添了些香油。塔楼外,几个黑影隐隐绰绰地映在窗户的纸上。
    “二皇子今夜不在皇宫里过夜,会住在太子府里。”一道隐约的声音,传入屋里,不知道说给谁听。
    齐公公伫立在宫灯面前没有动。
    屋里的纱帐,像是被风拂起的波澜,一阵阵地涟漪连篇。
    大明王国里来的使臣,并不是都住在付亲王府,至少朱璃不是。所谓男女授受不清。两个人,各自有妻有夫的,不适合住在同一屋檐下,会受人诟病。哪怕高卑国不这样安排,八成,她也会这样提出来的。
    朱璃几乎可以确信这一点。
    这两天,李敏像是忙得不可开交。据他所知,她今晚上是第二次进宫的。相比她出乎寻常的激进,他似乎什么作为都没有。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来高卑干嘛的样子。因为,大明皇帝说是派他来高卑进行友好回访。大明皇帝给高卑国准备的礼车,他是带到兴州了,交给高卑国朝廷负责此事的礼官。接下来按礼说,应该受到高卑国当权者的礼遇招待。
    可是,什么都没有。高卑国的国王病着,不可能见他或是任何人。敬贤皇太后,似乎对他这个人宛若空气地看待,因为都不知道他来干嘛。只是礼节性往来的话,派个礼官招待足以了。毕竟敬贤皇太后不想在友邦面前显得自己是过于强悍想夺权的女强人,会在国内引起那些拥护国王的子民的反弹的。
    皇太子如果出面招待他,不是不可。然而人家高治,在他朱璃落难的时候,亲自带军把他救了起来。换句话说,面见过了。而且,面子也丢了。
    如果高治有心讨好他,不会不再和他见面。但到现在都没有太子府的任何消息,俨然,高治和皇太后一样,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高卑人果然是狡猾至极,并且实际至极的人。高卑人知道,和大明的皇帝打交道中间,是隔了个北燕。即是说,哪怕李敏不是什么神医,不是什么国王的私生女,但只要凭李敏是护国公夫人这一个头衔,足够引起高卑的重视了。
    堂堂大明三皇子,到了这里遭受如此冷遇,本该气得吐血。马维想,要真是换其他皇子来,恐怕真沉不住这个气。皇帝是高瞻远瞩,派了朱璃过来,是很必要的。
    朱璃瞅着那只快要燃尽的油灯,在马维要在里面添香油时,说:“听说国王的宫殿里,整日整夜点着灯。”
    “主子意思是想说,国王的性命宛若这只油灯?高卑人生怕国王出事,只能没日没夜守着这个灯,不让它灭?”
    “灯灭的时候,不仅仅是灯没有油了——”
    伴随这道话声,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的一股冷风在屋里打个旋时,是差点把逐渐变的微小的火苗给卷走了。只能说,倘若这股风再大一点,再大的火苗都得灭。
    “看来是时候了。”
    马维听见主子这句话之后,眸子不由缩紧。
    到了第二天,李敏带着表哥徐有贞进宫去看国王。一个是由于徐掌柜不在,身边给她打下手的人,无疑略懂医理的徐有贞更为合适。其次是,徐有贞想去看看这个让徐家人情感复杂的男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值得徐家人原谅。
    虞世南亲自驾着大皇子的马车,到付亲王府接他们进宫。路上,不知道虞世南是不是心血来潮,和他们说起:“其实兴州这个地方,确实有许多美好的风景不为你们大明的世人所知。东边有个谷,被称之为梅花谷。那里的梅花,每年到了这会儿都会盛开。”
    “有温泉吗?”
    一听李敏这句问话,虞世南眯了眯漂亮的褐色瞳仁:“隶王妃看来不像是个二门不迈的。”
    李敏去过的地方多着呢,当然,指的是,在现代的时候。其实,兴州这种地方,让她想起了现代的四川。四川的风景,和兴州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四川有些地方很特别,叫做一个地方,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景点都能看见。这样的地方,据李敏固有的知识揣测,这一带应该是两个大陆板块交际的地方。
    “兴州这附近发生过地震吗?”
    “地震?”
    古时候地震不叫地震,叫做地动。
    “地动是有。”虞世南宛如更吃惊地看了她一下,想她从哪里得知的,莫非以前有到过兴州,对兴州的地理文化,怎么觉得比高卑人还熟悉的样子。
    马车入宫以后,直接行驶到了国王宫殿。这一次,没有受到皇太后的阻拦。皇太后都没有作声,熹妃根本没有这个权利,而且皇太后昨晚上都放话了。
    李敏其实蛮好奇的是,昨晚上,那对兄弟在一起了。莲生突然选择到太子府与皇太子一块过了一个晚上,可谓是多年分别的兄弟好不容易敞开心怀说话,实属不易。
    听虞世南上回说的是,貌似这对兄弟彼此之间一直默默彼此关注,而这一点在大明,其实都能看得出来。
    “小时候。”虞世南是很愿意和她讲那对兄弟的故事的,毕竟,她和他们之间也有血缘关系,是亲兄妹,眯了眯眼,和她说了起来,“是莲生一直在照顾皇太子。”
    这句话确实让人有些吃惊。怎么看,都应该是那个臭脾气的老大整天欺负善良的老二。
    不过,李敏可以想象到为什么是这样,正如她昨晚上和这家皇家人说的那样,国王那个病应该是都传到了几个孩子身上。
    皇太子和二皇子小时候一定身体也不怎样。只是皇太子的脾气暴躁些,生气起来身体肯定更不好。与此相比,二皇子身体或许一样不怎样,可是好在性情温和平淡。恰好,这种病,最讲究的是心性。良好的心态有助于疾病的康复。
    “莲生脾气好,皇太子脾气差。每次皇太子气起来,对下人发脾气的时候,都是莲生去劝和。也只有莲生能劝服皇太子。”
    虞世南说的话佐证了她的猜想。
    眯眼看着她,虞世南忽然偷偷地在她耳边说:“他们都说认你了,你是不是准备认他们了?”
    话不无意外,被跟在他们后面的徐有贞听见了。徐有贞心情略微沉了下来。想着表妹认了这个爹以后,需要认两个亲兄弟。他这个表哥不得往后排了让了。况且,他对这对兄弟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莲生看来还比较善良,至于那个大皇子,之前不是鲁莽到想杀了李敏吗?
    李敏扬眉,同样斜着瞄了眼这个虞家的世子爷,皇太子的亲信,道:“你怎么不说你家主子昨晚上一场戏演的精彩绝伦,可惜本妃吃过你家主子的教训以后,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本妃与你家主子都没有真正地交流过,彼此之间关系只限于那场绑杀。皇太子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本妃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和皇太子准备劫杀本妃的目的一样。”
    虞世南被她这番话给哽住了喉咙,幽幽地看着她,嘴角抽搐可谓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正因为是知道她这番话到底是没有错的,所以不知道怎么作答。
    说是有血缘关系所以彼此亲近,之前却明知她是谁以后一度还想继续把她杀了,这会儿回心转意怎么可能真的是只因为她是他的胞妹。
    不,能做得了皇太子的男人,能和那个老奸巨猾的皇太后一较高下的男人,可会是如此轻易被感情动容的男人?能听信感情的男人?
    李敏对此只想冷冰冰地放声给那个冷酷的皇太子听:“本妃和皇太子以往根本都没有相处过,皇太子昨晚上一番家人之言,本妃只当皇太子是迫于无奈之举,可以理解。但是,二皇子品性善良,是真正的佛门僧人,助人无数。皇太子不该把二皇子当本妃对待,否则——”
    眼看她这双眸子里都有露出匕首样凶光的痕迹,让虞世南心头一惊之时,难免升起一抹类似妒忌的情绪说:“我早说过了,本世子爷对你难道也不好吗?你当那人是狼心狗肺的,不过,如果没有他和我鼎力相助,如今你能再次踏入到这里吗?”
    “各取所需罢了。”
    “说话真是冷酷。隶王莫非看中的正是你这点?你这样对谁都冷冰的样子,对隶王呢?对了,听说隶王也是个没心没肺的。”
    “夫妻两人都没心没肺,世子爷不觉得是天作之合吗?”
    呃!虞世南感觉自己不小心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在他们身后听着的徐有贞可高兴了,乐得嘴角飞扬,只差直接吐出一句: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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