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这时候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那被子一撕,哗啦撕下一条布条跑进旁边的铜盆里的水。
    尚姑姑、紫叶等丫头婆子,虽然伤的伤,这会儿突然间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全从地上爬上来后冲过来,伙同胡氏,把泡过水的布条往洋人脖子上一圈。接着,使劲儿勒。
    那洋人有多大的力气都好,哪里抵得过这群豁出了性命的妇女。
    就这样,数名女子用拔河的气力,硬是把那洋人脖子里的气管给勒到没气了。
    李老对她们一群的英勇行为径直是看傻了眼。等那洋人翻了白眼倒下,他用手指尖触到洋人鼻尖,是真的没气了。
    胡氏等人,这会儿才卸了余力,坐在地上哇一口,吐血的吐血。
    屋外的战场,这时候同样发生了逆转。或许是等了良久,屋里都没有回应声,那些人,猜到了屋里恐怕没有了下文,等于这次偷袭失败。再有朱理先带人火速从外面赶回来,援兵一批接一批,他们再逗留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因此一块儿见状不对的同时,撤了。
    公孙良生见危机解除,进了屋,只见屋内一片狼藉状,简直是惨不忍睹。
    李老给孙女连扎两针,可显然李敏被洋人那一抓,刚好抓到了心脏上,一瞬间是伤了原本脆弱的心脉,好不容易才喘出一口气,睁开眼,对着李老即问:“世子呢?”
    世子始终被念夏抱着。在那洋人死了以后,念夏就此坐在地上,像是个木头娃娃一动不动了,恢复到以前昏迷的状态,好像神智不清的。可她双手,还是始终抱着孩子没有让孩子落地或是受到伤害。
    王德胜走过来,一把把她抱着,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她,眼眶里焕发着闪闪的液体,对李敏说:“二姑娘,她不是有心的——”
    李敏苍白着脸,点了点头,对李老说:“爷爷也看见了,是古代的催眠术。恐怕有一些洋人,已是投入到万历爷的旗下了。”
    要说这万历爷,真是古代一个绝对了不起的明君,连洋人的心都能抓到自己手里。
    李老叹气,接着严肃地对她说:“你必须休息,不能再想任何事情和劳累了。否则——”
    “我知道。之后的事,拜托爷爷和公孙先生了。”说完这话,李敏一闭眼。
    屋里,那本来安静到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外面动静的小世子,才骤然放出了哭啼声。
    哇哇哇的孩子哭声,好像抓人五脏六腑似的。
    朱隶带着魏老闻信急匆匆回到王府里时,只听到儿子的哭声,都好比抓着自己的心头。
    他脸色骤然一沉,对魏老说:“把宁远侯府的人和大皇子全抓起来!”
    魏老听见他这道声音,心头猛然吃了一惊。虽然他们都在怀疑宁远侯府和大皇子的猫腻,但是,毕竟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显示。朱隶这一句发话,俨然不像常时,是恼羞成怒了,勃然大发了。
    “是的,主子。”魏老此刻却没有出言阻止他,点了头即带人去抓人。
    朱隶迈进屋内,地上的血迹都没有来得及清洗,斑斑的血痕简直是触目惊心。
    伤者全部被搬下去了,集中在一个屋内由赶来的大夫们救治。
    朱理在屏风外面徘徊,一边焦急地用拳头捣着掌心。看到朱隶到,一抬头,喊:“大哥!”
    朱隶对他冷静地点了下头,随之绕过屏风,进到里面。
    世子由李老亲自抱着。可能是感觉到这个老头子和母亲特别的关系,好比自己的亲太祖父一样,孩子在李老的怀里,并不怎么闹腾,只是眼角擒着两颗液体,显得特别凄凉。
    这哭又不能哭的。
    朱隶瞅了儿子一眼。那孩子好像感应他来了,猛地把要继续流的泪给吞了回去。
    是护国公的儿子,就该知道,这是护国公的命。
    一生之中,少不了这种腥风血雨。
    朱隶走到了在床榻上躺着的李敏旁边,拂起一边袍子,单膝跪下,看着她的脸。
    闻到了他的气息,李敏的眼睛睁开来,目光浏览着他那张薄情削刻的脸廓,说:“别乱了分寸,王爷。”
    在这个时候,她心里还替他想着大局。
    朱隶的手,猛地把她抱了起来,抱在自己怀里,这样才踏实些。
    公孙良生和岳东越等谋士,在紧张商量着。
    皇帝这下派人来劫持世子,真的是有些出乎他们意料的。可以想见,皇帝心里急成什么样,好像是快急成马蜂窝了。
    世子这才出生第二天。
    公孙良生掐指算了算,与老乡谋划道:“恐怕皇上那边的人,在世子出生之前,已有了些什么定论。”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哭声洪亮,好比龙潜。是有点心计的人,都可以猜到一些天意之中貌似蕴涵的隐晦的意思。
    “皇上这个心急——”岳东越赞成老乡的意思,参谋着说,“皇上应该知道,王府里守卫森严,因此才放出大内高手来王府这边,但是不一定得手。如果幸运能得手的话,这不用说。如果不幸不能得手的话,下一步——”
    皇帝的人死了的那两具尸体,公孙良生让李老的徒弟余生第一时间去检视了。
    余生检视完回来,对公孙良生说:“公孙先生,是大内王,没有错。”
    皇宫里,皇帝总是会云集一大批,从各处招来的武功最高强的高手,为自己所用。这些人,有些成了锦衣卫,封官带爵,有些成了公公,有一些,隐藏在暗处。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武功自然而然为最高级别的,并且身怀特别的绝技,是皇帝身边藏得最深的一张好牌。平常的话,皇帝哪舍得拿出来用。
    像之前袭击过京师里王爷府里的,以及去到高卑追杀李敏的,和今天在王府里打算劫持小世子的一比,可以算是菜鸟了。
    大内王,指的就是今晚上露脸的这些,万历爷身边最好的那张底牌的人。
    要分清是不是大内王的人,主要看,这些人身上是不是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的地方。
    比如说,李敏和胡氏等人合力才弄死的那个洋人,本身洋人的身份,已经实属特别。
    余生继续说:“在他们身上,有一些纹身。”
    “红蝎子?”公孙良生眸子里一闪而过流光。
    “是,不止有红蝎子。”
    看来皇帝擅长把这些人假装成另外一些人,也可以说是皇帝招揽来的这些高手,本就出自五湖四海,都是高深莫测的背景。
    公孙良生转身,进了屏风里,对着朱隶说:“王爷,当务之急,这王府里的侍卫,要重组。”
    今晚看来,单凭这些护卫力量,完全不够。
    朱隶的眉头深深一皱。应说,要不是公孙良生刚好赶到,启用了府里的机关,那真的是后果难测了。
    于是,他想起了在船上,和高贞的对话。
    高贞那时候,是想把虞世南等人留给他用的。因为知道他固然善于带兵打仗,可是,身边这类怪异的死士,可以说,积累甚少,除了个许飞云。
    毕竟,在他朱隶有野心之前,他的父亲,他的祖父,对于大明的皇帝,倒还是忠臣,根本没有二心的准备。
    到他朱隶着手准备的时候,短时间内,想像大明皇帝这样,或是像高卑皇室这样,积累起这样一团死士的力量,可以说,是极为困难的。
    皇室里的死士,不仅仅是招揽而已,像高卑国皇室的,还有所谓的世代培育。
    之前的护国公一心一意为皇帝打江山,哪里想到那么多。
    朱隶低头,看到怀里那张苍白的脸,低声说:“帮本王修书一封,即刻送往高卑。”
    “是。”公孙应道。
    大丈夫在这个时候,势必要能屈能伸。
    王府门口突然疾飞来一匹马,那人把一个人抱着跃下马急问:“王妃在王府里吗?”
    魏子裘带人忙碌地收拾王府里的善后工作,经过大门口听见是自己三哥的声音,一惊之下,跑了出去,道:“三哥?”
    魏子昂看见他,急忙跃过了门槛。
    魏子裘往他怀里一看,看到了是魏香香的脸。
    与此同时,远在高卑,高贞坐船刚抵达高卑两日,在皇宫里休息,边听辅政的皇太子报告近来自己不在时国内的政事。
    高贞一边手里拿着公文帛简,听高治的声音低沉有力地说着话。
    在高贞不在的时候,高治负责在国内维持政局,其首要做的事,那就是继续清除国内闻家的余孽。
    “基本上,北边形势已稳,反而是有些叛逃的,可能是逃到东胡去了。东胡人如今都躲在他们的神山里,如今这个天气,也不好大举进攻围剿。”高治说。
    “等待来春的话,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了。”高贞听完他这话,把手里的帛简一收,搁在了桌上,端起矮几上的茶盅,喝了一口。
    抬眼,看高治站在那不动,高贞说:“坐吧。”
    不谈公事的时候,父子就是父子,高贞比较喜欢当爹。
    高治垂手,恭恭敬敬地坐在了刘公公给他搬来的椅子上。
    高贞看着他缄默的一张脸,像是轻声提起:“不问吗?”
    听到这话,高治抬起脸,闪过一丝犹豫的样子。
    “你这个样子,就不如三皇子。”高贞说他。
    高治知道,高卓在高贞一回来,马上揪着高贞的袖管问东问西的,问的都是莲生和李敏的事。虽然,不知道高卓这么做,是不是有意装的,装得自己好像对哥哥和姐姐十分关心。但是,高贞似乎比较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孩子性格。
    在父子单独相处的时候,高贞,是希望,他像高卓一样,只当他是个爹。
    高治的脸沉了沉,道:“国王有飞鸽传信,消息总是及时回到国内。”
    “要是有些事,朕没有让人在书信里面写明白呢?”高贞眯了眯眸子。
    高治抬头,在他那张脸偷偷浏览,像是想分辨他此话有多少成分是真的。
    “你看看你——”高贞当然是很快发现了他这个目光,“关心自己兄弟姐妹,是很可耻的一件事吗?朕可不愿意,你变成第二个万历爷。”
    “儿臣明白。”高治道,“二皇子在太白寺,高敏公主在北燕,都不是会回到国内对国王的政权造成威胁的人。”
    “你既然把道理都想的这么明白了?那么,为什么不愿意流露感情呢?”
    “儿臣,只是做事的性格,和国王有些不同。”
    高贞因他这话一愣,接着,嘴角露出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一抹弧度。
    是,他都快忘记了。这个孩子,成长起来的时候,他几乎都不能亲力亲为地抚养,因此,他想一厢情愿地把孩子打造成他高贞第二,简直是痴心妄想。
    再说了,做父母的,有什么本事,可以说让儿子必须长成父母这样。
    儿子哪怕真的哪天登基了,也必然是用自己的思维来统治这个国家,而不是用他高贞的思维。
    “朕想好了,过两年,朕会提前退位。”高贞道。
    高治立马要站起来。
    高贞摆手,让他坐着:“朕其实觉得,现在退位都不大是问题了,毕竟国内的政事,这么多年,朕常年卧榻,细琐的事情,都已经完全生疏,没有皇太子知道的多,处理的好。”
    “国王毕竟是为政多年,让高卑这么多年繁荣昌盛,是高卑国史上少有的太平盛世。国王深得人心民心,是个明君,有太多太多,需要儿臣学习的东西。”高治的声音深沉,又十分的明朗。
    高贞好像没有想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其中,没有一个词能看出他是违心之言。不由,心里感到一片慰借:“朕心头踏实了。皇太子,不是想着皇位,而是真心,想把这个国家治理好。朕退位的决定是正确的。”
    “国王——”
    “好了,不要再说了。说是朕退位,可是,皇太子和朕心里都明白,说的简单,要做的事情其实有太多。尤其是,我们周边的国家局势并不稳当。”
    高治的脸色跟着一沉。这回,虽然说是联合了北燕的隶王,把东胡人赶到了神山以西,可以让东胡人修生养性多少年了。可是,伴随而来的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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