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铿啦声里,几个人抽刀便要上来拿她。
    “慢着——”
    夏初七不仅不避,还悠然自得的从青石板的台阶上,又走下来一步,高举起尚未出鞘的宝剑。
    “各位官爷,麻烦睁开你们的狗眼,仔细看明白,你们可识得此剑?”
    在几个人看着剑柄愣神的当儿,她唰的一下将那把寒光闪闪的黑鞘宝剑抽了出来,在剑穗的晃晃悠悠里,浅浅眯着一双眼儿,一字一字念着那刀鞘上的字儿。
    “钦赐神武大将军,晋王……”
    ‘赵樽’两个字儿,私下里她敢偶尔敢喊一喊。
    可在外人的面前,她当不起那大不敬……却是没有出口。只停顿一下,又冷哼一声,视线冷冷的扫向那几名锦衣卫。
    “看清楚了吧?见剑如见人。有晋王殿下的随身宝剑在此,谁敢动我?”
    马千户等人自然知道那一柄就是赵樽的配剑,也知道这小子确实是赵樽的人,可他们又哪儿会知道赵樽就在里头睡大觉呢?而且锦衣卫制度严苛,他们素来都只听命于东方青玄一个人,办差的时候,也只需要把手头的差事完成了就好,哪里管得了上头那些“大神仙们打架”?
    神色沉了一下,马千户握刀的手一紧,再次厉喝,“小子,你少他娘的在这儿放闲屁,随便拿把烂剑便敢自称是晋王爷的,哄三岁小孩儿玩呢?”
    哟,不敢承认,夏初七故意瞪他,“龟儿子,你不识字呀?”
    那马千户接得也十分自然,“不识。”
    “真可怜。”夏初七差点儿喷出笑声儿来,“那,喊声爹爹我来教你?”
    这时方知让她给占了便宜,那马千户的大饼脸生生僵硬了一下,顿时一黑,“小子胆儿不小。哼,按你的说法,那官爷我手里拿,还是咱们锦衣卫大都督的绣春刀呢。”
    一听到东方青玄的名字,夏初七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斜斜一睨他,她收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才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哦?依官爷您的意思,大都督可是比晋王殿下还要尊贵?大都督的剑在你的手上,便可以拿晋王殿下的人喽?”
    不得不说,她真是个嘴刁的。虽常常在赵樽面前吃点儿小挂落,可一般人要想在她的嘴上讨到便宜,还真是不容易。虽说对于马千户这样的锦衣卫官吏来说,大都督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而锦衣卫不管在哪里都可以像螃蟹似的横着走,抓人、逮人、审人、关押人、刑决人都不需要通过刑部和三法司,也都是因为有了东方青玄。这些都是实事,可偏偏任谁也不敢说一句,大都督他敢比晋王殿下更尊贵。
    晋王爷是天家之子,生来便是不一样的。
    这是每一个人大晏王朝的人,都懂得的道理。
    于是乎,三两句话下来,夏初七的伶牙俐齿,马千户的不擅言辞,很快便见了真章。只见那马千户被她噎得那黑脸一阵阵胀红。可他再傻也意识到了,这小子故意在那里胡搅蛮缠,指定没安什么好心眼儿。随即,他也不再理会他再说什么,一挥手,便粗声粗气的喊。
    “还要老子再说一遍吗?速度拿人!”
    “是,马千户。”
    五六名锦衣卫动作不一的比划着手上腰刀,一步一步地朝夏初七走了过来,可行动速度却不那么快。他们不怕弱不禁风的夏初七,可他们却实实在在忌讳她手上的那把晋王剑。赵樽的剑什么样子,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可上头“钦赐神武大将军”几个字,却都是识得的。
    硬着头皮,他们比划来比划去,都只是几个虚招,只嘴里不忘了招降。
    “小子,收剑不杀。”
    夏初七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心知东方青玄要活口,这几个家伙本来就不会杀她,只是更加淡定地嘲笑。
    “有种就过来杀啊,缴了爷爷我的剑,我就随你们走。”
    “兄弟们,上……拿了她。”
    那个叫王二的人,执行力度明显强于其他几个,只见他手上刀锋一挽,身子随即便直接扑了过来。夏初七目光一眯,速度极快的闪开,唰拉一下滑出了三尺之外,接着小跑到禅院另一头的大榕树下面,像猫逗老鼠似的,冲他们几个勾了勾手指头。
    “来啊,这边儿来打,这边儿地方宽敞。”
    几名锦衣卫对视一眼,又往她那头扑了过去。
    正如她想的那样儿,大都督要的是活人,不能随便砍杀了她。因此虽说他们人多势众,却也有点儿投鼠忌器,施展不开,被她钻了空子,一直逗猫逗狗似的带得他们满场乱跑。
    “哈哈,有点意思。”夏初七眼睛盯住他们的动作,一只手拿剑,一只手握拳,始终摆出一副擒拿格斗的架势,一双脚却如同拳击运动员比赛时的那样儿,一下又一下,在青石板上有节奏的慢慢跳来跳去,不断变幻着调戏方位……
    她在那里一阵怪跳,把几个锦衣卫的头都给绕晕了。
    “小子!你他娘的跳什么跳啊?怪里怪气。”
    “老子这叫……”
    哗啦一下,夏初七突然莞尔一笑,径直朝他们扑了过去,就在他们拿刀格档的当下,她却往斜刺里一个大滑拉,整个人便如同一只灵巧的鹞子,身形极快的窜到了一边儿,动作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只转眼之间,手上那一把幽光闪闪的饮血之剑便架在了马千户的脖子上。
    “全都不许动,把刀放下。”她板住脸,沉喝一声,等几名锦衣卫都照做了,又才笑眯眯地说,“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你们的大都督是不是没有教过你们啊?今儿爷爷我免收学费,都学着点儿。”
    锦衣卫一行五六个人,竟然被她给忽悠了,顿时都有点儿懵。
    情况太过诡异,他们来是要抓她的,却被她生生擒了一直在边上观战的马千户?
    尤其,她使用的那些招数,他们压根儿就没有见过。
    “你……放下剑来,奸狡欺诈,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夏初七噗嗤便笑了,“打得过的人,才叫英雄好汉。打不过的人么,全都叫着怂包蛋。”
    若论武功,夏初七当然不如他们。可她会的杀人方式,却是特种兵的“一招致敌”,都是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总结出来的东西。但凡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打架的时候耍花架子最是没用,越是看上去繁杂的花样动作,越是只适合舞台上去表演。除了比划起来好看之外,杀人根本就不上道儿。在红刺特战队,她们在格斗方面接受的训练就一个,目标也只有一个:一招制敌,一招杀人,出手要干净利落,不要给对手留下半点儿余地。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就便是要害。
    可……
    她还是觉着自个儿太善良了。
    剑身在马千户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她慢悠悠的翻起一个白眼。
    “算你龟儿子走了狗屎运,你爷爷我今儿不想杀人。要不然,你这颗脑袋啊,再也吃不成明天的白米饭了。”
    马千户脖子上凉飕飕的,一脑门儿的冷汗,嘴上却还在发狠。
    “小子,有种你就杀了我……”
    哦唷,还有不怕死的?
    学着东方妖孽那个轻松的样子,夏初七斜着唇奸笑着,锋利的剑身在马千户的脖子上刮来刮去,声线儿柔和的说,“傻了吧?你爷爷我不喜欢杀人,却特喜欢玩人。我可没有忘记你家大都督那些招待我的花样儿。放心吧啊,那棺材里受的活罪,爷爷我都不会白受的。”
    她说得想发笑,那马千户却吓得脸色都青白了,“你要怎样?”
    “要怎样啊?”夏初七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为难的将剑在他脖子上压得重了一些,又笑着歪了下唇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把银子交出来。”
    “……”
    不止马千户,几个锦衣卫都愣了。
    他们哪里会知道一个钻钱眼儿里的人是一副什么德性?又怎么可能想象得到,在这种双方对峙的关键时候,那小子竟然会像一个土匪路霸似的,来不来先直接要钱?
    马千户咽了咽口水,慢腾腾的,掏出怀里的钱袋,偷偷向手底下的人使眼儿。
    “诺,全给你了。”
    “哎,怎么不像个贪官?”夏初七掂了掂钱袋,不太满意。
    一转头,她剑身一压,望向了另外几名正准备蠢蠢欲动的锦衣卫,“别耍花样儿啊,想逃过你家爷爷的眼睛,那可不容易的。你,你,还有你们的,叫啥名儿来着?叫啥羊,叫啥猪的……快点快点。通通都把银子给掏出来。要不然,爷爷就杀了你们的头儿。”
    啪……
    啪……
    很快,又几个钱袋丢在她的面前。
    夏初七拿脚把钱袋一个个勾过来,盯住那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捡了放在怀里,这才满意地勾起唇来。可是,即便已经拿了他们的银子,那日她在棺材里的仇,还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报了。那不太符合她睚眦必报的个性。
    “好了,银子收到,游戏正式开始。”
    一听这话,马千户的脸更黑了,“你到底要怎样?要杀要剐,你他娘的来啊。”
    “不杀,我也不剐。我就喜欢玩你们,怎么样?你,还有你们几个,都把衣服给脱了,跪在地上,大家一起唱……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敌敌畏的来吧。”示范性的唱了两句,她拧着眉头大声命令马千户,“让他们速度点儿,要不然就割了你的耳朵,卤了来下酒喝。”
    “你……”
    看着马千户变绿的脸色,还有那几个人完全愣掉的表情,夏初七心里头爽利得紧,那报复的快感来得十分猛烈。
    果然,还是收拾别人最为爽快,怪不得赵贱人那么热衷于这项活动。
    心下忖着,她手上的剑往下一移,笑得诡秘。
    “我数到三,他们要还没有行动,我便一刀阉了你,那你便可以直接升职去宫里头做公公了……”
    嘴唇颤抖着,似乎是被她给逼到了极点,那马千户也算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士可杀,不可辱。兄弟们,不要管我,给我拿了他,回去向大都督交差。”
    “你好勇敢哦。”指着马千户的脖子,锋利的剑身往下一压,便有血珠子冒了出来,在他吃痛的抽气声儿里,夏初七转身笑望着那几名锦衣卫,“你们确定?脱,还是不脱?”
    这些人平日里也是耍横耍惯的,收拾别人更是毫不手软……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遇到过,抢了钱,还要人家脱衣服,还要再唱歌的。
    “王二,朱三,你们几个上来啊,不要管我,上啊……”
    马千户平日应该是有些威望的,也基于这样的原因,那几个人害怕夏初七真正的伤害了他们的头儿。安静了一瞬,在她似笑非笑的犀利目光之下,那个叫王二的猛的一下脱了外头的衣裳。
    “娘的,脱就脱,大老爷们儿,还怕脱个衣服?”
    他一脱,往地上一掷,另外几个都纷纷脱了。
    夏初七笑眯了眼睛,“继续脱,边脱边唱。唱你们是害虫……快点!”
    “我……我们是害虫……”一个人小声唱了出来。
    马千户额头都是冷汗,低垂着脑袋,声音有一些悲伤哽咽,“兄弟们,你们这又是何苦?我马仁义受侮辱也就罢了,怎能让你们跟着我受侮辱,怎么能让咱们锦衣卫受这小子的如此侮辱?”
    几个人的妥协,击垮了他心里头的最后一根稻草,尤其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郎比划着脖子威胁下属脱衣服,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下一瞬,那马千户二话不说,便往夏初七剑身上撞去。
    可她哪里会给他机会?
    “死都不怕,还怕被人侮辱?”
    惊了一下,她飞快的扼住了他。
    虽明知这些人是死对头,如果自个儿落到他们的手上,他们对付她的手段,指不定比这还要狠得多。可她还真就干不出这种欺男霸女的强盗勾当来。
    “行了行了,别脱了,没几两肉的身子,长得又不好看,大爷我没有兴趣瞅。这样儿好了,条件就一个。只要你们几个给我写一份供词出来,再画上押,指证是东方青玄指使你们,绑架了晋王殿下的亲随,诚心要与殿下作对,我便放了你们这一回,否则……游戏还没有结束……”
    “小子你别痴心妄想,我等不可能出卖大都督。”
    马千户呸了一口,粗声粗气的又吼着让人不要管他,却是把夏初七给愣住了。
    没有想到啊,东方青玄那货还有死忠粉儿?
    嘴唇稍稍一勾,她不理会那马千户,又冷冷望着另外几个,“那你们呢,也是不愿意吗?那如此,大爷我给你们说一句交底儿的真心话,就冲你们这回办砸了这件差事儿,在你们大都督那里,能交得了差?实在点吧,早晚都是一个死字儿,又何不为自家谋一条锦绣前程?”
    话浅理深,那几个人都不是笨蛋,自是知道东方青玄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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