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忙忙的说完,顾阿娇便回头让济世堂的车夫调开驴车的位置。
    可夏巡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么?
    哼笑了一声儿,他一把拦住顾阿娇。
    “急什么?小阿娇啊,你瞧你生得这么水灵,还回去做那劳什子的药干嘛?不如来二爷的院子里,就冲你这招人稀罕的小模样儿,二爷定会好生疼爱你的。”
    那夏巡不是个好东西,笑嘻嘻地说着,那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便定在阿娇鼓囊囊的一对丰妍上头,一探手,便要摸上去。顾阿娇侧身闪过,尖叫了一声儿,语气有些发颤。
    “二爷请自重,奴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不是可以随便任人轻薄的。”
    “小阿娇,你且放心……”夏巡笑嘻嘻地再一次逼近,似是很喜欢玩这种猎人逮小白兔的游戏,那只毛手又摸向了她白嫩嫩的小脸儿,“二爷自是不会随便轻薄了你,今天你遂了二爷的意,明日二爷便派人抬了你入府如何?往后我两个长相厮守,日日享那鱼水之乐,阿娇你得珍惜这福分才是?”
    “不,不要。求二爷饶了阿娇。”
    顾阿娇说着,便想要跑。
    可夏巡当街调戏妇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习以为常,不等她的脚丫子跑开,他只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儿口哨,眼神儿一瞥,随了他来那几个魏国公府的仆役便按了上去,拖住顾阿娇便要往夏巡的马车上拽,只苦了济世堂那车夫,扑嗵跪在雨地里,除了磕头,却没有旁的法子。
    夏巡笑眯眯地抱臂看着。
    “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你这号小娘们儿。今儿晚上,二爷定要好好招待你,等你受用完了便知道二爷的好处了,明儿起来保证乖乖的,做二爷府上的侍妾。”
    “唔……不……要……”
    顾阿娇嘴被捂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目光已有惊恐。
    “住手!”
    夏初七忍了片刻,实在看不下去了。可她人还没有冲过去,那李邈的人影便已经抢在了她的前头。虽说上次官船上的事儿李邈有些看不上顾阿娇,可到底她跑江湖惯了,身上自有一股子侠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本份。顾不得那许多,她冲出去,都不用拔剑,几个拳脚工夫便把魏国府府的几个仆役打得栽歪在泥水里,哭爹叫娘的狼狈不堪。
    “你好大的狗胆,敢管二爷我的事儿?”
    夏巡恼了,挽了下袖子,指着她,“知道二爷我是谁吗?”
    李邈冷冷剜了他一眼,便不多说。她不善言词,只过去扶起了吓得身子直发抖的顾阿娇,替她掸了掸身上的泥。可夏初七却是一个善于打嘴仗的人。
    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她嘴里还包着一口馄饨,翘着唇角嚼了又嚼,等走近时,见夏巡看着她发愣,她“噗”的一口,把嘴里嚼碎的馄饨渣子,全都喷在了夏巡的脸上,然后笑嘻嘻地昂起下巴。
    “哟,这不是巡爷吗?失敬失敬!”
    夏巡气极攻心,“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谁告诉你的?”夏初七歪了歪头,说得很认真,“我怎会不要命?人活着多好呀,可以像巡爷您这样儿吃喝嫖赌,还能当街强抢妇人,啧啧,这小日子让人羡慕哟!”
    就着袖子擦了脸,夏巡冲天的怒火想要发作。
    可是一转念间,看着夏初七的脸,又迟疑了起来。
    “你,你是……?”
    “我,我是谁?哟喂,终于认出我来了?”夏初七笑眯眯的看着他,见他面色突地一白,却又哈哈一笑,“没错,我正是你家的祖宗!”
    吼完了这一句,解气是解气了,可突然嚼着又不是那个滋味儿,他夏巡家的祖宗,不也是那夏楚的祖宗吗?
    想了想,她又翻了翻白眼儿,“现在老子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生滚,第二个是死滚,巡爷,您选择哪一个呀?”
    那夏巡像是没有听清楚她的话,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怔愣着,怔愣着,那指着她的手,没了刚才的硬气。
    “夏楚,你是人是鬼?!”
    “楚你他妈个头啊处?神经病,知道爷们儿我是谁吗?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乃是东宫皇长孙殿下的……”故意拖长了语气,她意有所指的流露出一脸的暧昧来,然后压低了嗓子,“皇长孙殿下的好友,谁他妈得罪了我,长孙殿下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她不说晋王,只说长孙殿下。
    因为这个夏巡与夏问秋是一个娘生出来的劣质人种。
    要知道,那夏巡为什么敢在京师这么得瑟?
    京师又是什么地方?一个牌子砸下来都有可能是九公九卿,一个魏国公夏廷德其实也撑不了他这份脸面。往内里说,真正的原因只因他姐夫是皇长孙赵绵泽,人人都知道老皇帝宠爱赵绵泽,而赵绵泽又极为宠爱夏家的三小姐夏问秋。作为夏问秋的胞弟,夏巡的地位,可不就是水涨船高吗?
    挑拨人,膈应人,再把给水搅浑,这便是夏初七的乐子。
    果然一听她这话,夏巡的面色都变了。
    “你不是夏楚?”
    “哟喂!”夏初七又笑嘻嘻地凑近一步,“长孙殿下也常常认错我呢,以为我是他的故人。所以,他对我也就格外爱重了一些,巡爷,是您的面子大呢?还是长孙殿下的面子大?”
    夏巡面色有异,不再像才刚那副流氓样子了,看她时的眼神儿也深了许多,一双眉头拧了又拧,只觉得他面部五官虽是像极了夏楚,可那一身男子衣袍下的身姿,又岂是夏楚那个傻不丁丁的女人可以比的?
    再次抹了一把脸,她咽下那口气,喉结鼓捣几下,终是一挥手。
    “我们走!”
    一群人渣蜂拥而散,夏初七笑了。
    今儿的事情,依夏巡小舅子的身份,自然是不敢去问赵绵泽的。但是会去他家姐面前哭诉却是十有八九的。想一想,当夏问秋听到这事儿,那虚弱得摇摇欲坠的身子,气得火烧心脏还必须得在赵绵泽面前装温柔贤淑和大度,她觉得心里真特么爽!
    至于她会不会去问赵绵泽,她管不着。
    即便问了,赵绵泽都送她鸽子了,她说是好友,不为过吧?
    拂了拂湿掉的衣袍,她冲李邈眨眼睛。
    “果然还是做坏人有瘾。”
    李邈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嘻嘻的笑了两声儿,将阿娇扶到那家馄饨摊儿上避了雨,又为她叫上一碗,这才板着脸,问起事情的原委来。
    “阿娇,你怎会被那夏巡给盯上了?”
    拿着手绢不停试着湿掉的鬓发,顾阿娇有些气苦,“我舅舅在京师的生意做得很好,魏国公府的补药丸子和平素常备的药物,都是济世堂拿的。那魏国公尤其喜好济世堂做出的地黄丸,常年都吃着,我来了京师,也去送过几回药,却不想碰上这瘟神……”
    夏初七笑了下,“那日你不是说想要嫁一户好人家么?魏国公府可就不错了。”
    尴尬地扯了一下嘴唇,顾阿娇有些不好意思。
    “即便是我想嫁入好人家,也得选一个看得过眼的夫婿才是。”说到此处,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她面上稍稍有些红。
    “其实那魏国公府的小公爷,人品还是很好的……”
    她说……夏常?
    被顾阿娇这一提醒,夏初七又想起官船上的事儿来了。
    “啊哦,你那时候就看上他了吧?”
    顾阿娇面色一红,没有反驳,只是感叹。
    “只可惜,他已有妻室。呵,即便是没有妻室……”
    即便是没有妻室,也轮不到她顾阿娇。这一点夏初七自然懂得。
    夏常与夏巡不同,一个长子一个次子,一个嫡子一个庶子,若在现代那算是亲兄弟,家产都能平分,同样享有继承权。可在这个时代,可以说那夏常与夏巡的身份,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也未不可。
    身份地位……
    她不免想到自个儿,对阿娇又多了一分怜悯。
    “那夏常对你……他如何说?”
    那日上京师的在官船上,一票男人为了顾阿娇失神癫狂,那夏常也多次出声维护她,夏初七都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如今又有了接触,她还就不信,夏常会对她没有想法儿了?
    果然,顾阿娇吭哧一下,也就应了。
    “他倒是许了我……做他的侧室。可是我爹,我爹他死活不同意。小公爷他与夏巡不同,他是不会强迫别人的。我爹不同意,他也不会使什么手段,而且我这心里……”抬起头来,她定定看着夏初七,“楚七,他说他会好好待我,可你说做人侧室与妾室的女人,在男人的后院里,真能得个好吗?”
    这个问题,夏初七很难回答她。
    因为她与顾阿娇的价值观完全不同。
    而李邈也是偏开了头去。很显然,也是一个价值观不同的人。
    没有人回答她,顾阿娇咽了下口水,却又继续说。
    “其实我这几日就在想,他要真是动点儿小手段,硬是逼了我爹把我许给了他,兴许他心里头是真的有我的,我也便应了。可他一听我爹爹不应,人就没了音讯,在我面前都没有露过面。今日原本不是我去魏国公府送药的,我就是想要见上他一面,却没有想到……没见到他的人,却惹了上了夏巡……”
    安抚了几句,夏初七也无法给出她什么建议。
    可是说着说着,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的又了旁的想法。
    “阿娇,你往魏国府送的都是些什么药?”
    顾阿娇的眼圈儿还有些发红,闻声儿一愣,好不容易才从自个儿的纠结中回过神儿来,仔细想了想,一个一个的掰着手指头说。
    “有炒防风,有炙黄芪,有炒赤芍,有大生地,有炒丹皮,有牛角腮,有生槐花,还有炙甘草,还有一些红枣……怎么了?楚七,你在笑什么?”
    撸了一把脸,夏初七弯了下唇角。
    “我哪儿有笑,你看错了。”
    “哦。”
    犯了失恋综合症的顾阿娇,没有察觉出她的异常。
    稍稍一想,夏初七瞄着她又问,“那你可知道,魏国公府里,干嘛要这些药?”
    顾阿娇也没有多想,顺口便说,“应是府里有人生了病吧?昨日晚些时候,我舅舅过去了一趟,他回来也没说是谁得了病,只说此事不要多提。我对药理也只是初通,舅舅不说,我又哪里晓得?”
    夏初七轻笑下,眯了眯眼。
    “那你可瞧见那魏国公府里,有人得了肌衄?”
    “肌衄?”
    想了想,顾阿娇摇了摇头。
    “我没有见着人。楚七,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随口问问,不是对药理感兴趣吗?”
    实际上,她撒的那个过敏粉儿的症状,便是如同肌衄的症状一般,全身会布满了红点,像是皮下出血似的极为可怕,不过,却不是肌衄。
    可如此一来,她也知晓了几分。
    落雁街上刺杀她的人,应当就是夏廷德的人。
    可他大白天的闹市砍人,第一可能不知道赵樽会在现场。第二,估计也是有两手准备,能砍死她自然是好事儿一桩。即便砍不了,也把这事儿的脏水泼给了宁王。等那宁王与晋王互殴,要是两败俱伤,那他拥戴的皇长孙赵绵泽,自然就会渔翁得利。
    好精的算盘!
    如果赵樽不灭口多好。
    不是就可以反嗤回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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