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一幕,林珑这才微松一口气,好在关键时刻,皇帝还算顶用。
    太后只是待了一会儿就乏了回宫,临去前还严厉地看了一眼苏梓瑜,顺带扫了眼林珑。
    林珑感到背脊一凉,朝太后弯腰以示恭敬,最后感觉到这老太后的目光消失,这才直起身来,果然,太后的凤辇已经起驾。
    这皇宫出了人命,林珑也不好久待,寻了个时机向苏梓瑜告退。
    “也好,你现在待在宫里也不方便,赶紧回去吧。”苏梓瑜轻拍林珑的肩膀,“至于你夫婿,再过个几天就会回来的。”
    林珑点点头,“义母不要累着了,这万大事还有下人去操办,还是要顾忌腹中的皇嗣才好。”
    “我会的。”苏梓瑜笑着应了一句,现在没有什么事能重要过腹中的胎儿,本末倒置的事情她不会做。
    林珑在下午时分出宫回府,回程途中她还特意绕了一道到丰盛德,由如霞搀扶着下马车,她站在丰盛德总店的门口看了看,确实挺有气势的,只不过无论是总店还是分店,这姓周的行事还是如此的卑鄙。
    “大奶奶,我们要进去?”如霞有几分忐忑地道,这与玉肤坊可是死对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林珑轻松道,抬脚就迈进了丰盛德的大门。
    “这位奶奶,需要点什么?”很快就有伙计上前来迎接,看林珑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的,他脸上的笑容又丰盛了许多。
    林珑环顾了一圈丰盛德的内部装修,还算是不错,颇有老字号风范,再看了看店里的顾客并不多,看来挤兑了她玉肤坊,丰盛德的生意也没有回暖太多。
    林珑上下打量的时候,正好与里面出来的周当家目光对上,周当家大吃一惊,这叶世子夫人怎么亲自过来了?
    撇去她是玉肤坊的东家的身份,她就不是他当面能怠慢的人,忙上前去行礼,“叶世子夫人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林珑看了他一眼,“丰盛德是老字号,我还一次也没来过,这会儿正好经过进来看看,周当家不会不欢迎吧?”
    “岂敢,岂敢。”周当家的谦逊道,想邀请林珑到内室说话,但又碍于男女有别,遂只能站在这儿说话。“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林珑喷嗤笑了一声,引来周当家的侧目,以及周围几个顾客的一瞥。
    “周当家,最近我听说了一个传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正好要找你来解解惑,你不会推脱吧?”她笑得相当随和地道,不过话里的意思就不那么随和了。
    周当家听到林珑的话,粗眉一皱,心头一跳,这个年轻的世子夫人到来果然没有好事,“叶世子夫人想要问什么尽管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珑这回也不兜圈子,依然笑道:“我听说年前放出风声毁我名誉的人是周当家,不知是不是真的?”
    周当家的脑海“嗡”的一声轰鸣,这叶世子夫人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她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这没可能的啊,这件事他做得相当隐蔽,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叶世子夫人是听谁说的?在下绝对没做过这等事,又岂敢放出风声去抵毁世子夫人的名誉?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原来周当家还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啊?”林珑好似恍然大悟地道,“我还以为周当家天不怕地不怕,一如去年你丰盛德为了打击刚起步的玉肤坊,在苏州陈村后山放的那一把火,枉顾人命,只为一己之私。”
    这话一出,周围不多的顾客都睁大了眼睛,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大案,不可能从苏州传到京城,但是只要听闻无不色变。烧山,这姓周的为了生意还真是疯狂,再思及前段时间关于玉肤坊的传闻,后来还有皇榜辟谣,想来估计也是这姓周的干的。
    顿时,有人就把拿到手的胭脂水粉甩回给那伙计,这丰盛德的产品不如玉肤坊的好用,这是很多人都公认的。
    “叶世子夫人,那是……那是周义做的……”周当家忙辩驳,一旦名声毁了,这生意也就难做了,他可不似林珑那般有那么多靠山。
    “周义就不是你丰盛德的人?”林珑戏谑道。
    “是,但……”
    “是不就行了?你还要狡辩什么?这么说来,这次放出流言中伤我名声的也是你吧?”
    “绝不是,叶世子夫人,在下真的没干过这等事……”
    “那你对天发誓啊,用你孩子的名义,一旦你说谎,他将遭到你誓言的报应。”
    林珑这步步进逼的话让周当家频频擦汗,发誓?他的手在打颤,他的子嗣很是单薄,只有一个九代单传的儿子,这是他心尖尖上的,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拿儿子来发誓,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地下的先祖?
    “怎么?不敢吗?”
    林珑轻声道,她早就知道这周当家的子嗣情况,如果他真的狠心拿惟一的儿子来发誓,那么就别怪她心狠了。
    “我……”周当家犯难了,举起来的手也在打着冷颤,“以儿子起誓……”说了几个字眼就无法说下去了。
    哪怕他在商场上恶整对手的时候什么手段都用过,但是身为父亲,他舍不得拿惟一的儿子来冒险。
    周围的顾客催促道:“快点啊,磨蹭什么?”
    “就是啊,做没做过这缺德的事情你心里不清楚吗?”
    “诋毁别人的名誉,周大当家,看不出来啊……”
    “……”
    嘲讽的话接二连三地响起,一见到有热闹可看,外头也渐渐围满了人,顿时窃窃私语声渐响。
    ☆、第一百二十五章问心
    林珑倒没有催促这周当家,不过对于他脸上的犹豫却是一目了然,嘴角微微一勾,哪怕她是来揭穿周当家做的恶事,脸上也仍是一派从容淡定。
    这让围观的人也多看了几眼,对比两人的神情,很明显就是这周当家诋毁别人的声誉,如果林珑是那等不孝之徒,又岂敢当面来质问?舆论的风向一下子就偏向了林珑。
    林珑看到周当家的说不出话来,“周当家,既然你发不出誓来,那我也不逼你,不过你必须要到我的玉肤坊来给我赔礼道歉,要不然这事我不会轻易罢休。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这个时辰我没见到你到玉肤坊来致歉,那别怪我把此事闹到公堂上,相信和气生财是你们商家最愿看到的局面,我可不介意惹官非。”
    说完,她看也不看这周当家冷汗直冒的额头,从容信步地让人拔开人群走出丰盛德,反正她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再逗留就没有必要了。
    周当家看到她离开丰盛德,忙追上前去,“叶世子夫人,我们有话好好说……”
    林珑闻言,转回头看向急切的周当家,“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你派人撒布关于我的谣言,我焉能不追究?而且你连个誓言也不肯发,你让我如何信你是清白的?我现在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念你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容易,要不然我直接就与你对簿公堂,还会在此与你浪费口舌吗?”
    这样一番话,周当家一个字也驳不了,他是信佛之人,哪肯轻易拿独子来发这样的毒誓?眼珠子转了又转,就是找不出化解的方法来,在他犹豫的当口,林珑已由侍女扶着上了马车。
    “周当家,我等着你明儿上玉肤坊来赔礼道歉。”林珑轻撩车窗上的纱帘子轻声提醒。
    周围围观的群众都发出讨伐的声音来,林珑只是看了一会儿就放下纱帘子,让车夫扬鞭起程回府。
    周当家不知道自己如何迈进店里的,周围人的奚落声听在耳里很是不舒服,更何况店里还有来选购的贵妇人把丰盛德的产品抛到伙计的怀里,冷哼一声,“我们走,这么卑劣的东家,这店里也不会有好东西。”
    “就是,叶世子夫人是什么人?居然还敢放话诋毁别人,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立即就有人附和那出声的贵妇人。
    “走,我们到玉肤坊去看看,听说他们有推出新产品。”
    “没错……”
    “……”
    她们都是上层阶级的贵妇人,自然更支持同一阶级的林珑,这低下的商家诋毁人家的名声,就是犯了她们的忌诲。
    伙计想要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贵妇人翩然离去。
    周当家一脸的阴沉,握紧拳头一声不吭挑起帘子到了里边的内室。
    伙计们面面相觑,最后都耸耸肩,各自散开干活去,反正店里的生意自然由东家去操心,他们再怎么担忧也是无用的。
    此时的林珑却是轻撩起车窗上的纱帘子,朝身边骑马护卫的匪石招了招手。“匪石,你过来。”
    “大奶奶,有什么吩咐吗?”
    “你去找些人,把我与丰盛德东家的这一番话传播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匪石一思就明白林珑的用意,点头称是。
    林珑这才放下手中的纱帘子,有几分慵懒地靠在软枕上,一静下心来就开始思念出门在外的丈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大奶奶,我看明儿那周当家肯定来赔礼道歉。”一旁的如霞笑道,她帮苏州的玉肤坊做过活计,所以对这铺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林珑接过她奉上的热汤,轻呷一口身体暖暖的,周身都舒服。“不管他来与不来,他都必败无疑,希望这人是识时务的。”
    民不与官斗,官字好歹两张嘴,她林珑是襄阳侯世子的夫人兼义安郡主,真的对簿公堂,丰盛德的周当家必败无疑,碍于她的身份,京城府尹必定会站在她这一边,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的。
    其实告官能把这事处理得更快,但她不想给人留下话柄,说她官大压人,哪怕她的证据也很充足,但人都是喜欢同情弱小的,一个搞不好,她的目的没能达到,还凭空给人做了嫁衣。
    当然,她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她与周当家只是商业上的竞争,没到置人于死地的地步。
    发生了这一件事,周家的大家长都很快收到了消息,聚集赶往丰盛德的总店,毕竟这事情可大可小,再者招惹上那等人家,只怕祖业不保。
    几把交椅坐着周氏一族的大家长,周当家就算是现任当家,也得敬陪末座。
    “你说说,你有没有干下那等事?”
    听到父亲发问,周当家脸色黯然,“有……”
    “你傻的吗?那可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又是皇后娘娘的义女,你没看到帝后亲笔题词挂在玉肤坊里面?”有周氏的叔公立即骂出声。
    周当家的脸上一阵难堪,“我们的胭脂水粉能进得后宫成为贡品,也是靠了高家和常公公,这两处我们每一年给的孝敬都不少。常公公出事后,我为了维持生意只能与高家来往更密,他们要我散播消息出去,我能不做吗?”
    他给自己辩解着,其实当时高家如何会看得起他这小角色?他巴结的那人在高家也没有多少话语权,就那么暗示了他几句。他当时头脑发热,又眼红玉肤坊日进斗金生意兴隆,最后一狠心,把这谣言传开来,这样对丰盛德的生意有好处。
    结果他还是失望的,丰盛德除了进贡宫里的份额外,店面的生意还是不咸不淡,总体稍微上升了一些,但仍不及鼎盛时期的一半。
    现在他为了不失去这当家的位置,只能硬着头皮把一切都推到高家的身上,反正高家也出了事,也无人对质,还不是由得他说。
    高父的神情一顿,儿子说得也是实情,“各位叔父,我们贻养天年,他一人独撑周家的生意也不容易,再说这事做也做了,明儿就到玉肤坊走一趟吧。”除此外,他也想不出法子来。
    不过还没等周当家表态,立即有人跳起来怒道:“这怎么可以?这样一来,我们丰盛德的名声臭了,以后的生意怎么办?”
    “对啊,丰盛德的生意不好,我们年底的分红是不是又要少了?去年就比前年少了一大截,这事情当家不能不负责任。”
    “这丰盛德可不是你这一脉独享的,而是大家的……”
    “……”
    七嘴八舌的争吵声不绝于耳,周当家的脸色沉得更难看,这群人的意思他知道,就是嫌他在这位置上没做好,希望能换贤。
    “各位须知,受影响的只有两个地方,一是苏州,一是京城,我们丰盛德在其他地方还是赚得盘满钵满的,足以抵消这两处的损失。之所以受到影响,还不是那新冒起的玉肤坊?这家的后台太大,我这样的小树如何能撼得动?就算我让贤,又有何人能做得比我更好?”
    周当家带着几分怒气几分委屈地陈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贻养天年的老头子想得太简单了。他不过是迂回地出了一次手,就遭到林珑这样明晃晃的威胁。
    没错,就是威胁,他这商家在官家面前,从来都只有奉迎拍马屁的份儿,那可是官夫人,他如何能得罪得起?
    他这一辩驳出了口,立即有人叹息一声,这说得也是实情,商人的地位比前朝要好得多,允许家中子弟科考出人头地,但总的来说,地位还是不高,士农工商,仍旧敬陪末座。
    几位周家的叔公都不再做声,就算换下这个子侄让别人上,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只怕情况会更差。
    “备妥礼,明儿就去道歉。”周父毕竟曾经做过当家,当机立断地出声为儿子解围,“我们不能闹到公堂去,到了那儿斗不过她的,也会与襄阳侯府结仇,犯不着。”
    周当家狠狠地点了下头,他能想的父亲也想到了。“儿今夜就备妥,不会让此事闹大影响丰盛德的运营。”
    “对,越快平息越好。”好几位叔公都一致赞同。
    周父又再度做声,“这宫里各处今年都打点好,起码要保住贡品这块金字招牌,万万不能拱手让给别人。”
    “儿早已进行,趁过年的时候,各处都亲自去拜了年送了礼,估计不会出乱子,这份额还会落在丰盛德的手中。”一提起这茬,周当家抬起胸膛道。
    常公公和高家垮台后,他一直在寻找可以依附的势力,这皇商不好做,毕竟现在等着看他倒霉的人太多了。
    这一番对话,为周当家挽回不少分数,几位不管事的叔公脸色和缓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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