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由侍女扶着与静王妃一块走向马车,“王妃有话要与我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是许久没与你见面,正好借这机会大家聊聊。”说白了,就是静王妃需要一个人陪她聊天,而这人自然非林珑莫属。
    林珑掩唇一笑,“那自然好。”
    静王妃率先上了马车,林珑随后,只是她的身子重,在上马车的时候颇为费力,如霞一个人托起她的身子很是吃力。
    突然林珑的身子一歪,没站稳,如霞猛然的抱住自家主子,马车里的静王妃见状也惊呼一声,忙让自己的侍女去搭一把手。
    林珑很快稳住自己的身子,突然有人抓住的一边手臂,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去,这是一张极其平凡的男人的脸,穿着一身侍卫的衣服,惟有一双如子夜般的眼睛让她略感到熟悉,只是如何在记忆里搜寻,也搜不出这么一张平凡到没有特色的脸。
    “侯夫人,小心,。”这侍卫沉声道。
    这声音林珑没有听过,可见这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她轻声道谢。
    “侯夫人客气了。”这侍卫依旧是声音不高地道,然后手腕使力地把林珑送上马车,这才朝她行了一礼退下去。
    林珑站在马车上,看到那侍卫跃上马,准备在前面开路,这人的背影很熟悉,她看得不由得暗暗在心中揣测,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与谁相似来着?
    “叶夫人?”静王妃久侯不见她进来,忙出声唤了一句。
    林珑这才收起视线,由如霞扶着进了车厢,“让王妃久等了,倒是我的不是。”
    静王妃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刚刚没什么事吧?都快把我的魂吓没了,真出了个什么意外,我如何像你婆母和你夫婿交代?”
    “有惊无险,好在我的侍女机灵。”林珑忙道,“还有要谢过刚刚那个宫廷侍卫,对了,不知道王妃知道他姓名吗?我好让我夫婿亲自答谢一番。”
    这是其中一个用意,更深的一层次是,她总觉得这人很熟悉,她应该认识。兴许知道他的名字,她能想得起来在哪儿见过此人也不一定。
    静王妃当时在马车里也是看到外面那一幕的,“这你还真问对人了,这人我认识,复姓尉迟,单名一个士字,在宫里任着三等侍卫。原本是我府里的,正好那天圣上外出,此人护驾有功,就被调到了圣上那儿任个三等侍卫,算来也是前途无量。”
    尉迟士?
    林珑来回想了数百次,确定自己真不认识这个人,估计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罢了,这么一想,她方才放弃继续追究。
    “看得出来,到了圣上身边,哪有不青云直上的道理?”她笑着应和。
    “可不是?我瞅着他也算是老实人,正想把我身边的侍女给他,这样也算是一桩美事,不过这人却是以功业未成无意成家为由拒绝我,搞得我老半天不开心。”静王妃抱怨道。
    林珑听得有几分汗颜,这亲事还能勉强不成?肯定要你情我愿才合理,不过这是静王府的事情,她不好插口。嗯,这人从静王府出来,其实也还算得上与静王府关系深厚。
    静王妃见林珑略有几分尴尬,遂掩嘴一笑,“看我又一厢情愿了,不过这样也好,王爷说他将来只怕还会再升迁,真娶了个侍女那就是委屈了,还是正经娶个官家女来得稳妥些。”
    林珑点点头,“不管要娶谁,总要他自愿才好。”
    “是这么说没错。”静王妃附和了一句,“好了,不说他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对了,我听人家八卦说你这胎要生女儿呢?我瞅了瞅,圆是圆了点,可也不像女儿啊。”
    静王妃那打量的目光让林珑略为好笑,“就算是女儿又如何?”
    “你倒是心宽。”静王妃握住林珑的手,“我怀我那儿子的时候,还老担心万一生的是女儿怎么办?那段日子我没少半夜惊醒,王爷问我是不是盗汗了?我也只好说是,不好说怕生的是女儿。”
    林珑轻抚肚子,“这个操心不来,真是女儿,我再生下一胎就是。”
    “也对,你怀得早,有大把的机会,不像我,怀我那小子时,之前不知道受了多少罪。”静王妃一想起往事仍旧恨得牙痒痒的,肚子不争气之时又能怪得了谁,所以这闷气还是对自个儿生的。
    林珑“噗哧”一声笑了,“我看小王爷精神得很,可见还是王妃教得好,就是太调皮了些。”
    “他做的那些个事都是罄竹难书,我有时候被他气得半死,打又舍不得,你说这当娘的心屈不屈?我啊有时看不过眼,真想把他大揍一顿……”静王妃倒着养儿子的苦水。
    林珑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她自己就快当娘了,所以这些育儿经听多一点倒是好事,从中可以吸取一点经验,不至于将来养孩子的时候两眼一抹黑。
    两个女人也能是一台戏,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林珑更是到静王府去做客,还逗了逗刚学会说话的小郡主。
    这样软软糯糯的孩子,她看了就心喜,抱着不撒手,就算是女娃也是讨喜的。
    末了,再为静王妃解决了一下肌肤问题,重新给她调整护肤的方子,吩咐完她该如何制作,这些琐事做来还是令人心情愉悦。
    到了近傍晚的时候,静王妃要留她用晚膳,她记挂着叶旭尧,还是拒绝了,静王妃这才无奈下令人备好马车送林珑离开。
    临出静王府的时候,又碰上之前扶了她一把的宫里三等侍卫尉迟士,她忙吩咐车夫停下来,轻挑起车窗帘子,叫住那长相平凡的壮汉,“尉迟侍卫。”
    尉迟士闻言,身体僵了僵,很快就转头看向她,“侯夫人?”
    “尉迟侍卫不必吃惊,你的名字是我向王妃讨问来的,改日,我让我夫婿请客谢过尉迟侍卫的恩情。”
    “侯夫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尉迟士摆手道,半点也不居功。
    “要的,尉迟侍卫不必如此谦逊。”林珑笑道,双眼却是不离开这男子的一双墨眸,真是每看一次都觉得熟悉得很,遂道:“尉迟侍卫,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尉迟士一愣,随后就摇了摇头,“不曾,这是在下有幸第一次见到侯夫人。”
    林珑闻言,不禁有几分失望,忙解释道:“我见你有几分眼熟,估计会是某位故人,原来是我认错了,对不住啊。”
    “没什么,侯夫人不用放在心上。”尉迟士道。
    林珑与他说了一会子话,看他没有什么谈兴,这才放人离去,素手把车帘帘子放下来。
    尉迟士站在原地看着林珑的马车驶出王府,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大奶奶,这人我都没见过,如何与奶奶认识?”如霞好奇地道。
    “估计我是认错人了。”林珑耸了耸肩膀,反正这事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回到南园的时候,她刚进到暖阁,就看到素纹与香椽一块儿坐着说话,然后旁边几个大丫鬟围在一起,似乎有说有笑,连林珑进来也没有发现。
    “大奶奶回来了。”如霞轻咳一声提醒屋里的人可别光顾着说话。
    一群人忙起身,“见过大奶奶。”
    林珑微点头让她们起身,看向已梳了妇人发型的素纹,“我瞅着这皮肤光滑水嫩的,可见婚后匪石待你还真是不错。”
    素纹掩嘴一笑,眉眼间尽是幸福的味道,“这还是要谢过奶奶成全,奴婢才能有今天。”
    “得了,这些客气话不要再说啊,我可不想听啊。”林珑笑着指了指,要她们坐下,“对了,这新安排的位置,你做得可惯?”
    与香椽一样,素纹也安排去与人学管家,反正她的南园现在内有如霞约束着一众大丫鬟,外有商嬷嬷盯着那些个老人,倒是运作良好。
    “还好,不过要上心可能要些日子才行。”素纹答道,“这不,奴婢正在跟香椽讨教一下经验呢。”
    她比香椽要好得多,跟着学的是自己老娘张三贵家的,这起码不用受气,有老娘照拂,谁敢不给她面子?
    “我?大奶奶,你甭听她胡说,她有她娘教,哪需要我瞎指挥?”香椽一下子戳穿了素纹的牛皮灯笼。
    素纹轻推她一记,两人笑做一团。
    这和气的一幕把叶蔓君远嫁的哀伤冲刷了一些,林珑脸上一直带笑,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估计这昔日的两个大丫鬟过来,是想逗自己开心一些吧。
    直等到天色将暗,叶旭尧才回到府里。
    素纹与香椽见状,没再逗留,知趣地行礼离开,这会儿大奶奶估计只想与爷一块儿。
    林珑帮丈夫脱下外衣,拿起家居服给他换上,“都在忙什么呢?今儿个这么早就走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叶旭尧停下穿衣的动作,正色看着她。
    “什么好消息?”林珑本能地追问。
    “贝聿与贝朗就快要出来了。”
    叶旭尧没有卖关子,而是把这好消息提前告诉妻子。
    林珑手里的外衣因为吃惊而掉到地上,她用手掩了掩嘴,“真的?”
    贝氏父子进去都已经一年多了,终于到了出来的时候,连她都有几分热泪盈眶。
    “我还能骗你不成?”叶旭尧轻刮了一下妻子的俏鼻梁,抱住她粗壮的腰,“这个消息你可是盼了好久。”
    林珑顺势伏在他的怀里,用手轻抹了一下泪水,“我想着阿绯听闻一定很开心,不行,我这就遣人去告诉她。”想到就做,林珑忙离开丈夫的怀抱,准备推开房门出去,想了想,又转头看向丈夫,“知道具体出来的日期吗?”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一茬呢?”叶旭尧老神在在地看她笑话。
    “你坏死了。”林珑嗔了一句,“还不赶紧说?这是要急死人吗?”
    “好了,我也不卖你关子,五日后就可以去接他们父子出狱了。”叶旭尧道,“这次盐务案子的侦破,贝氏父子出力不少,圣上以其将功赎罪,只没收了家产,不过人还是毫发无损地出来,算是很幸运的。”
    林珑点点头,丈夫说得没错,家财什么的,别说贝氏一家子,就是她也没再抱这方面的希望,能捞条人命全须全尾地出来就要感谢老天爷了。
    她出去到暖阁,没让人把匪石或者匪鉴唤来,有家室的男人还是不要打扰为好,而是唤了那匪风进来,吩咐他跑一趟去把这消息报给贝申氏和贝明绯知晓。
    等这事吩咐完,叶旭尧已经换了家居服出来。
    林珑转身看向丈夫,“我看我要备好给阿绯成亲的贺礼了,这贝伯父与贝大哥出来后,她与方爷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叶旭尧对这些儿女婚事不太感兴趣,随便道了一句,“你做主即可。”
    林珑也不指望他能有些什么好的建议,随后坐下,开始吩咐下人摆膳。
    这一夜,林珑的心情才因这桩喜事而完全恢复过来,人都是要向前展望的,她也不例外。
    翌日一大早,她送了丈夫出门早朝后,就上了骡车到叶钟氏的院子去,昨儿叶蔓君离开,不知道叶钟氏可有吃好睡好?
    一进去屋子,就看到绣缎把早膳端了出来,她看了看,叶钟氏几乎原封未动,饭菜还是老样子。“太太没进多少?”
    绣缎摇了摇头,眼睛有几分湿润地看着林珑,“大奶奶来得正好,劝劝我们太太吧,她从昨儿晚上开始就郁郁寡欢了,还不是君姑娘远嫁舍不得闹的。”
    林珑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且先去吩咐厨房给太太做几样她平日爱吃的膳食。”
    绣缎忙点了点头,端着托盘下去了。
    林珑方才掀帘子进去,看到叶钟氏病蔫蔫地躺在罗汉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某一处,连她进来也没有发现。
    “婆母。”
    听到声音,叶钟氏方才回魂,挣扎着坐起身,“你过来了?”
    林珑忙上前扶她坐好,“婆母,我听闻你昨儿到今天都没吃多少,这哪里行?会伤身子的……”
    “是这些个丫头告诉你的?”叶钟氏打断林珑的话。
    “谁说的有何重要?重要的是婆母您不爱惜身子,我知道小姑远嫁后,您心里难过,但也不能不顾身子啊,这样小姑若知晓,只怕要以泪洗脸,再说您还要看到您的孙子出世,接着是长大成人,然后就是成婚给您再生个曾孙子……”
    林珑这一番话逗笑了叶钟氏,“还曾孙子娶亲呢?我能不能活到那岁数还难说?能看到你儿子娶媳妇,我就知足了。”
    “既然这样,婆母可要多吃点才行。”林珑趁机提要求。
    叶钟氏这回没有拒绝,林珑见状心喜,笑道:“婆母,我现在又饿了,正好可以在婆母在这儿再吃一顿。”
    叶钟氏一听她饿了,立即就着急,生怕饿坏了她肚子里的宝贝金孙,遂忙唤人上早膳。
    这会儿有林珑做陪,叶钟氏胃口不错,破例多吃了一点。
    林珑这两天都留在府里陪伴叶钟氏度过这段伤心的日子,直到看到叶钟氏的精气神又回来了,这才出府与贝明绯见面,安排接贝氏父子出狱一事。
    这一天,贝氏母女是盼了又盼。
    在狱外引颈眺望,直到看到那两道消瘦的身影,贝申氏的眼眶一热,两道泪水不由自主地滑下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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