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小厮上前一把抓住挣扎的陈昕兰,就要拉她下去。
    陈昕兰不死心地抓住简靖书的衣袖,双眼圆睁地道,“简靖书,你还有没有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是铁做的吗……”
    “陈昕兰,我有心,可我的心不在你身上。”简靖书一把抽出自己的衣袖,不再搭理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姨子,转身回到屋里面,大声吩咐人备冷水。
    被拖走的陈昕兰听闻,不由得想要放声大笑,都到了这个田地,他还是不要她,两行清泪滑落眼角,她做了这么多难道都要付诸东流吗?
    简靖书将一桶又一桶的冷水浇到身上,全然不顾这春季夜晚的寒冷,直到把身上的火气硬抗过去,他这才放任自己倒在冰冷的地上,悲怆地闭上眼睛。
    翌日天一亮,陈顺就携着陈宁氏匆匆抵达简府。
    简梅氏刚起床,还没有得到昨儿夜里陈昕兰在前院闹的那一出戏的消息,正梳妆之际,就听到了下人的禀报,皱眉过后,急忙整饬好,就由侍女扶着出去见客。
    “亲家公,亲家母,怎么这么早就上门拜访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她道。
    陈顺怒气冲冲地看向简梅氏,“亲家母,我家兰儿呢?”
    “兰姐儿不是在她屋里吗?”简梅氏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陈顺,“怕是她还没有起来呢?我这就让人去唤她过来……”
    陈宁氏板着脸上前拦住简梅氏,“亲家母,你就别再作戏了,亏我还这么放心让兰姐儿留在你府上,想着你是把她当成女儿般对待,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越说越怒,“哪成想你们母子做事如此不地道?”
    “亲家母,你这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我们简家哪儿做的不地道?你说啊,有本事你就说出来。”简梅氏也来气了,这叫什么事,这对夫妻不要颜面她还要呢。
    “亲家母,你说话不昧良心,当初也是你亲口说不要兰姐儿当你的儿媳妇,我也有自知之明,当场就打了兰姐儿一巴掌当做教训,结果呢?结果却是我的兰姐儿让你的好儿子欺负了去。”陈宁氏情绪激动地道。
    简梅氏瞪大眼睛,什么叫她儿子欺负兰姐儿?她儿子对陈昕兰又没有意思,怎么会对她出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家靖书从来就没有看上你家兰姐儿。”
    陈顺大怒地一把将那瑟瑟发抖的侍女揪上前甩到简梅氏的面前,“你说,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奴婢昨儿夜里就没见着姑娘了,后来才知道昨儿夜里爷喝醉了酒,把起夜的姑娘给掳走了……”
    “听听,这就是你那好儿子的行径?”陈顺借机发难,“我本想着有几天功夫缓缓气,兰姐儿那傻丫头必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才前来接她回去的,哪里知道一进来就听到这些混账事,你赶紧让简靖书把兰姐儿给我交出来。”
    “对,把我女儿还给我。”陈宁氏也步步紧逼。
    简梅氏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她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的儿子一向光明磊落,是条好汉子,“你别咄咄逼人,我儿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好啊,那就把兰姐儿给我找出来,要不,我就把你简家给砸了。”陈顺抓着身边的花瓶就砸碎在地。
    气得简梅氏差点就晕蹶过去,她以前还道陈顺是个讲理的人,现在才发现能养出陈昕兰那样女儿,这老子能是好人吗?
    “太太?”一边的大丫鬟一把扶住简梅氏给她顺气,这陈家夫妻实在是欺人太甚。
    “母亲。”简靖武忙冲进来扶住简梅氏,双眼怒瞪陈氏夫妻,“这是我简府,轮不到你们撒野。”
    “我找不到我女儿,我绝不善罢甘休。”陈顺哪会怕了简靖武这么个毛头小子,在他眼里,这样的小子根本就不够瞧。
    简梅氏气得险些要吐血,正要着人进来把陈氏夫妻给强行赶走,这一大早就上门来闹事,她会怕了他们才有鬼,凭着一个侍女的三言两语就要定她儿子的罪,她才誓死不会同意的。
    “老爷,找到姑娘了,她在前院书房那儿。”突然有人进来朝陈顺禀报道。
    简梅氏怒道,“这是我简府,你们未免欺人太甚。”
    听到这亲家母咬牙切齿的声音,陈宁氏倒是有几分畏惧,两眼看向丈夫,这是不是演得太过?万一真闹僵了,往后还要如何再当亲家?
    陈顺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只要简靖书占了他女儿的便宜,简家就是理亏的一方,到时候还不得由着他们指东,他们母子不敢向西,怎么算,他们陈家都不会吃亏,要妻子别胆子那么小。
    不过他倒是收敛了点,“亲家母,不是我们欺人太甚,你也知道自打我那大女儿去了后,我就极疼兰姐儿,哪里能让她被人欺负了去?你也是为人母之人,应当能体谅我的心。”
    “对啊,亲家母,我们赶紧去看看吧,指不定女婿他正在欺负我们家兰姐儿……”陈宁氏适时地表现出哀兵之态,抽出帕子抹起了泪水。
    简梅氏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她家靖书不会真的欺负了人家女儿吧?
    当下也顾不上争执,立即随着陈氏夫妻赶往前院书房,她这一路心跳都极快。
    简靖武心下得意,这回看简靖书如何出丑?他是恨极了这嫡出的兄长,只要能让他吃瘪,他什么都会做。
    珍姨娘躲在暗处看着这一拨人快速离去,这心里还有几分七上八落的,既希望陈昕兰成功,又希望这个讨厌至极的女人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众人赶到前院,书房处却没有早上特有的宁静,简梅氏看到儿子的贴身小厮正在给大夫带路,忙出声道,“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听到自家太太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赶紧回头给前来简梅氏行礼,“见过太太。”
    “我问你出了什么事?”简梅氏看了眼大夫,这心跳更甚。
    “爷生病了。”那小厮立即道。
    简梅氏一听儿子生病了,哪里还能在原地站着?提直裙摆立即往书房而去。
    陈氏夫妻却是惊讶地对视一眼,他们闹了这么一出,莫非女儿没能得手?那岂不是白闹了?还把简梅氏给得罪了,这往后岂不是要撕破脸皮?
    陈顺的心也不能安定下来了,他是以受害者的亲爹角色出场的,没了这原先的设定,他就是师出无名,还会与女婿闹翻,这下子会得不偿失。
    “老爷,我们赶紧也过去看看啊。”陈宁氏焦急地道。
    陈顺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
    简梅氏第一个掀帘子进去,看到儿子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唇还是发白的,这心顿时疼得没法向人诉说,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伸手去探儿子的额头,那热度几乎烫手。
    “儿啊,我的儿啊,你到底咋样了?”她心疼地唤道。
    简靖书勉强睁开眼睛,沙哑地唤了声,“娘,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要把自己折腾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好端端地怎和么就病了呢?”简梅氏心疼地轻抚儿子烧灼的脸庞。
    “娘,没事的,我已唤人去请大夫来,开了方子吃了药就会好的。”简靖书安抚亲娘的情绪。
    简梅氏一听,忙让开给大夫,那名大夫立即切脉。
    倒是陈顺进来后就开始嚷道,“女婿,兰姐儿呢?”
    “我的兰姐儿呢?你把她怎么了?”陈宁氏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同样没顾得上问候一下简靖书的情况。
    简靖书在看到岳父岳母到来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再联想到昨夜陈昕兰的行事,这心立即有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一家子好深的心机。
    “姓陈的,你们夫妻这是什么意思?没看到我儿子病了吗?”简梅氏简直是出离愤怒了,为了一个陈昕兰闹了半天,等此事一过,她立马就与陈昕兰断绝来往,这女孩儿就是个不安守本份的,亏她被她蒙蔽了这么久。
    借着这话,陈顺这才往台阶下去,“亲家母,我这不是担心兰姐儿没了分寸吗?女婿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倒是兰姐儿一个弱女子才值得人担心……”
    “去,把陈三姑娘给带来。”简靖书实在听不下去,朝自己的小厮吩咐了一句。
    对于自己这岳家,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商家到底还是商家,两眼都只盯着利益二字,这也是他拒绝娶陈昕兰当填房的其中一个原因,实在是不想与陈家的关系再密切下去。
    “原来兰姐儿真在你这儿,好啊,靖书,你到底如何欺辱了她?”陈顺怒喝。
    “公道自在人心,岳父何必着急?”简靖书就算病了也不会弱了自己的气势,这岳父不就是以为拿捏了他的错处才会这般高调行事?
    一句话震得陈氏夫妻都找不到话来驳。
    简梅氏冷笑数声,“对啊,着什么急呢,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陈氏夫妻没有吭声,一时间,屋子里极其安静。
    只一会儿功夫,陈昕兰就被人粗鲁地拉进来,她此刻形象有几分狼狈,但衣衫还是极齐整的,一看到亲爹亲娘,她就冲过去,“爹,娘,您们要为女儿做主啊,姐夫他欺负我……”
    陈宁氏一把抱住女儿上下打量,见女儿没事,这才把心落到实处。
    倒是陈顺仔细打量女儿,没在女儿身上看到被人侮辱的痕迹,心下有了几分猜疑,莫非没成功?但面上还是得装一装,“兰姐儿,有爹在此,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陈昕兰埋首在母亲的怀里嘤嘤地哭着好不委屈,两眼却是暗自飘向简靖书的方向,袖下的双手紧握。
    简梅氏被气得七窍生烟,严厉地看了眼陈昕兰,“兰姐儿说话得凭良心,别随便地给人身上泼脏水。”
    简靖书甚至懒得再与陈昕兰说话,既然不见棺材不流泪,他也无须给她留面子,他简靖书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一拍手之下,就有数人走进来。
    厨房的几个主事的娘子被带了上来,一进来就把话都招了,把陈昕兰收买她们的银子都拿了出来。
    再到简靖书的心腹小厮把昨儿夜里的宵夜端来,当场就请那大夫验证。
    好一会儿,那大夫道,“这菜里搀了媚药。”
    这话一出,屋里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闻。
    “不,这是诬蔑,对,这就是诬蔑……”陈昕兰死都不肯承认,“姐夫,你不要我就罢了,何必还要如此栽赃给我?”
    陈顺也借机道:“女婿,你这样做不厚道,我们两家是亲家吧,兰姐儿也算是你妹妹,你这是不顾她的闺誉。”
    “对,你赔我女儿的名声。”陈宁氏也不甘示弱地道。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丈夫有多想将陈昕兰嫁进简家去,所以为了自己的地位也好,为了女儿的名声也好,她都得尽全力配合。
    简梅氏简直不能忍,自家儿子一向行事端正,哪会随便就去诬蔑陈昕兰?更何儿子还病得如此严重,这分明就是陈昕兰搞的鬼,怒气上升,她想也没想,迅雷不及掩耳上前,狠狠地甩了陈昕兰一巴掌。
    “简伯母,你?”陈昕兰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简梅氏,一直以来,简梅氏待她都是极好的,从来没有像此刻般用如此憎恶的眼神来看她。
    “你别叫我伯母,我受不起。”简梅氏怒道,完全不再给陈昕兰半分面子,“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你踏进了我的家门,从而掀风作浪。”
    “我,我没有,简伯母……”陈昕兰忙去拉简梅氏的衣袖。
    简梅氏侧身避开,现在看清了陈昕兰虚伪的嘴脸,对于这个女娃,她是彻底失望了。
    陈宁氏怒瞪简梅氏,“你怎么这样?孩子都说了与她无关……”
    “我还没说你呢,你教女无方就算了,把你女儿好好地关在府里就好了,何必放出来害人呢?”简梅氏打断陈宁氏指责的话,这会儿她是不落半点下风。
    “我,我……你讲点道理。”陈宁氏辩不过简梅氏,只能干巴巴地使劲憋出这句话来。
    简梅氏懒得搭理她,转身走向自家儿子,朝大夫道,“我儿病情如何?”
    “回老夫人的话,简大人是食了这搀媚药的菜,再强行用冷水抑郁,风寒入体,这才病倒的。”大夫诚实道。
    这话让简梅氏的怒火烧得更厉害,转身就看向陈氏夫妻,咬紧一口银牙道,“听到了?现在你们有什么话说?这媚药是谁搀的,一目了然,我儿还同有无聊得弄一出戏来害你们那不守规矩的女儿。”
    陈顺的脸阵青阵红,到了这步田地,他说再多都无意义了,看了眼冷眼看过来的女婿,他一个转身给了女儿一个响亮的耳光,“丢人现眼的东西,你都做了什么事?”
    “爹,你也打我?”陈昕兰睁大眼睛道,“我这不是为了成全你的心愿吗?你不领情就罢了,还如此打我,爹,你还有没有良心?”
    陈顺被女儿揭了短,这脸色越发难看,对这女儿的疼爱在一息间就转为全然的厌恶,“你给我住口,胡说八道些什么,脑子进水了吗?”
    他警告地看了眼女儿,让她住嘴不要再胡说八道一通,还给陈宁氏使眼色。
    陈宁氏一向极怵这丈夫,忙搂住女儿道,“好了,兰姐儿赶紧别说了,难道你要气死你爹才甘心?”
    陈昕兰想要不管不顾地再辩下去,简梅氏却是看不下去了,她挥手道,“得了得了,你们要怎么教你们的女儿回你们的府里去,别在我这地儿丢人现眼,赶紧走吧。”
    “亲家母,这事我必会给你个解释……”陈顺想着还是不与简家闹翻的好,忙又赔笑脸道。
    简梅氏见状,这商人终归就是商人,不知道礼仪廉耻,当初她也不知道为何会看上陈家的女儿,如今想来,怕是被鬼迷了心窍,“解释那就不必了,反正你们一家不去唱大戏那还真是屈才了,我儿还正病着呢,你们就别忤在这儿,走吧,赶紧着。”
    这是简家第二次赶他们走,陈顺再厚脸皮也不好待下去,临走前还朝躺在床上的简靖书道,“女婿啊,你好好休养啊,改天我们爷俩再好好叙叙啊,这误会总会解开的。”
    这不要脸面的程度让简家母子都开了眼界。
    陈宁氏搂抱着女儿半拖着离开,陈昕兰的脸肿得像猪头,却还是频频回头,她哭泣地看着简靖书离她越来越远,为了得到这个男人,她是白忙活了一场。
    等陈家的人都走光了,简梅氏这才轻舒一口气,转身回去让大夫开方子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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