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臣妇请求您做主!菲儿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今日随我进宫之时,就郁郁寡欢。我便询问了缘由,她说她不受王府的喜爱,只是因着您的指婚,王府不能抗旨。恰逢瑞敏公主出事,王府却由着歹人构陷菲儿。甚至……甚至……”孟夫人从怀中掏出几张保存极好的宣纸,呈递给太后:“这是长孙仪亲笔写的口供,而另外两张是静安王世子妃代王妃给瑞敏公主的致歉信。”
    抹着眼角的泪水,接着说道:“她说嫁到人人攀附的王府,她恐怕是没有好日子过,心里头想要退婚。臣妇劝说她这是太后娘娘给的恩典,是天大的恩赐,该欢欢喜喜的嫁到王府。这孩子心里头不顺,进了宫便去散心,谁知……谁知发生这等事儿!”
    孟夫人突然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泪湿衣襟道:“太后娘娘,臣妇恳请您还菲儿一个公道,王府的门第……咱们孟府高攀不上!”
    众人见孟夫人这作势,便知是被王府给逼急了。倘若是旁人攀上王府,巴结奉承来不及,又何至于急着撇清?
    纷纷猜测,怕是孟菲儿不愿嫁给长孙仪,长孙仪怕是自尊心受损,便强要了孟菲儿,结果落到如此的下场!
    太后沉吟了半晌,看着满目凌厉的阮馨,心中不悦。“林云中,你彻查此事!”太后十分明白阮馨的为人,她极为偏向长孙仪,自然不满长孙仪娶品行不端的孟菲儿。今日这件事,怕是有蹊跷!
    果真,有人嘀咕了一句:“长孙公子,孟小姐已经找着,瑞敏公主她在何处?”
    西越使臣心下大惊,生怕瑞敏公主也被染指!匆匆离开去找。
    方才踏出大殿,便瞧见孟纤施施然走来,身后跟随着李亦尘。
    太后敛去眸子里的厉色,和蔼的询问道:“瑞敏公主去了何处?”
    李亦尘转动轮椅,走近了太后身前两步,含笑的看了孟纤一眼道:“公主原是进宫了,可瞧见各位小姐穿着极为的艳丽,她反而素净不引人注目,便私自出宫去驿馆换衣裳。”
    孟纤满面羞红,歉疚的说道:“太后娘娘,纤儿疏忽,不曾顾虑到私自离开,给诸位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太后见孟纤的确是换了一身衣裳,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公主来东齐出了两次事故,哀家忧心你的安危。日后若有事儿,定要知会大家一声。”
    “纤儿谨听太后娘娘教导。”孟纤谦卑受教。
    太后满意的颔首,看向已经给长孙仪诊治完的太医。“情况如何?”
    “长孙公子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太医迟疑的看向情绪失控的王妃,神情凝重的说道:“日后无法延续香火。”
    “庸医!太后,仪儿他没事,请您将太医院院使唤来为仪儿诊治……不,不,无双公子,来人……快去请无双公子!”王妃语无伦次,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被太医的话给压断。
    太后看着疯癫的阮馨,神色复杂。长孙华锦是她的嫡长子,自小便被断定活不长久,也不见她如此伤心。而如今,长孙仪不过成了一个阉人,便仿佛天塌了一般,将她整个人给压垮了!
    “将王妃带下去!”太后环顾着凌乱的寝殿,希望林云中能够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我不走!”王妃挣脱宫婢的钳制,踉跄的扑向了躺在阔榻上的长孙仪。脸色苍白,目光凄厉。看着了无生气的长孙仪,目光霎时一片柔和。伸着不断颤抖的手抚上长孙仪的面颊,唇瓣颤动,仅她自己听到的声音道:“仪儿,你乖乖睡一觉。母妃定会为你报仇,手刃害你之人。”
    孟夫人一直防备的盯着阮馨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做出伤害孟菲儿的事。
    而林云中,勘察了现场,拧眉深思。随即,将勘察得来的结果,回禀太后:“内寝摆饰碎裂一地,可见发生过争执。长孙仪在殿外被伤,昏迷的时候脸色呈现狰狞,极度痛苦使得他昏厥。若是孟菲儿所为,她理不该昏厥在长孙仪的身旁。其次,她伤了长孙仪,身上应当会有喷溅的血迹。”
    “殿中只有她和仪儿,不是她是谁?”王妃猛然走来,咄咄逼人的说道:“难不成是仪儿自宫?”
    林云中面色微变,未料到王妃也是如此难缠之人,蛮不讲理!
    “孟菲儿后颈有淤痕,是受到重击。”林云中冷声道。
    王妃一脸颓然,孟菲儿受到重击,便是另有其人!
    孟夫人冷笑连连:“菲儿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怎得敌得过堂堂七尺男儿?以王妃不分青红皂白的作风,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当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幸而老天开眼,让人替我儿报了大仇!”
    王妃气得个仰倒,厉声道:“谁知是你女儿想要攀上王府不撒手,便私下里勾引仪儿。仪儿是个读书之人,怕是嫌弃她行事太过孟浪,让她受到刺激对我儿下了毒手,伺机逃跑。却被人瞧见,未免惹祸上身,便直接敲晕了她!”
    “你……”孟夫人见王妃将孟菲儿说的如此不堪,脸色铁青。
    忽而,太后瞧着孟菲儿身上的淤紫痕迹似乎反常,沉声道:“嬷嬷,去给孟小姐验身。”
    孟夫人却是不肯,今日之事孟菲儿饱受屈辱,倘若给嬷嬷验身,岂不是令她更加难堪?而王妃在太后跟前都如此气焰嚣张,保不齐太后偏袒王妃,就算孟菲儿是清白之身,暗下毒手毁了菲儿的清白那该如何是好?
    “太后娘娘,菲儿受了天大的委屈,若是给嬷嬷验身,她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林大人方才都证明了菲儿的清白……”孟夫人想要争取,可王妃见她这样,越发觉得她是做贼心虚,怕坐实了无法狡辩:“怎么,难道怕了不成?”
    “太后娘娘,纤儿觉得孟夫人的顾虑有理。何况……”孟纤偷偷觑了孟菲儿身上的痕迹,脸色胀红的说道:“即使孟小姐与长孙公子有夫妻之实也无妨,他们有婚约在身。我们若给孟小姐验身,对二人都是不尊重!”看向王妃说道:“事已至此,长孙公子遭此厄难,纤儿深表同情,可却无法挽救。孟小姐出手……怕是与长孙公子有误会所致。王妃心里痛心,却也要想想,倘若孟小姐腹中有了长孙公子的骨肉,也不至于绝了香火。”
    王妃神色微动,已经是镇定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孟纤。沉吟半晌,仍旧说道:“嬷嬷给孟小姐验身,倘若她非完璧,本宫便认了这个儿媳!”心里恨不得将孟菲儿生吞活剥,可想到她就这样死了,当真难解心头恨。她废了仪儿的一生,那么就将她留在仪儿的身边伺候,让仪儿折磨她生不如死。
    孟夫人也不是个蠢的,她方才那么闹,无非是要替孟菲儿争口气。王妃她退了一步,认了孟菲儿做王府儿媳,便是还了孟菲儿的清白。当即,也不再僵持,与嬷嬷一同将孟菲儿抬着进了内寝。
    王妃见状,给身旁的玉芝递了眼色。
    玉芝当即跟了进去。
    不到一刻钟,嬷嬷便出来复命:“太后娘娘,孟小姐是清白之身。”
    王妃面色陡然一变,来不及发问,便听到嬷嬷继续说道:“老奴进去之时发现床榻被褥上有落红。”
    言外之意是与长孙仪私通,暗害长孙仪是另有其人。孟菲儿被人敲晕了扔在这里,显然是遭人陷害!
    ☆、第一百零三章 指证
    线索全部断了,陷入了死局。
    床榻上有落红,证明长孙仪与人有了私情。可与他躺在殿中的孟菲儿,却又是完璧。
    “被褥上的落红,会是仪儿伤处……”王妃心里猜忌是不曾突破最后一层,孟菲儿废了长孙仪的命根。至于最后为何躺在大殿,兴许是长孙仪跑出来求救,孟菲儿怕事迹暴露,追随了出来。仪儿心里着急,下手将孟菲儿给劈晕,可他也失血过多昏厥。越想便越觉得极有可能!
    孟夫人却打断了王妃的话,冷笑道:“若是在床榻上遇害,恐怕流了一地的血。况且,林大人方才也说了,若是菲儿所为,她身上不该这么干净!”
    王妃眸子里的怒火几乎要迸发出,嬷嬷开口道:“的确是落红。”
    王妃深吸一口气,极力的压制住心口的怒火。
    “每个宫殿都有看守的侍卫,且常有侍卫在外巡逻。这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为何无人发现?”孟夫人突然记起,询问着太后。
    太后看向上官琪。
    上官琪解释道:“文苑阁离主殿有些偏远,当初是文小主的宫殿。自从文小主得天花逝世,这里便成了禁地,宫妃都不愿意住在文苑阁,便空了下来。”
    闻言,众人神色各异。
    “那为何这里的摆设不曾收走造册登记?床榻被褥全都是铺陈好的?”孟纤提出了心里的疑问,看着宫殿的眼神有些许的怪异。
    “回禀公主,文小主逝世两个多月,丽妃是文小主的姐姐,便向皇上求了恩典,将这里保存成原本的模样,思念妹妹的时候,便来这里小坐一会。因此,这里并没有侍卫看守。”上官琪将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孟纤眸光闪烁,撕扯着手中的锦帕。
    王妃脸色大变,她没有想到这个宫殿是得天花死的宫妃住处:“床褥呢?都是换新的么?”
    上官琪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太后,期期艾艾的说道:“丽妃与文小主关系极好,因此将文小主的被褥浆洗晒干铺陈在床榻上。她说这样,便感觉文小主依旧还在,因此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来。”
    众人感觉毛骨悚然,神态极不自然。
    孟夫人脸色发白,想起她方才将女儿抱着放在床榻上,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内寝。
    王妃面如死灰,天花是传染性极高的病,长孙仪在床榻上与人翻云覆雨,极有可能被传染。
    “公主,您怎么了?”宫婢搀扶着脸色惨白的孟纤,焦急的左右瞧了瞧,生怕她哪里有个不适。
    孟纤摇了摇头,声若蚊蝇道:“我有个皇弟也是得天花死的,照顾他的宫婢内侍,全都因此病去世。有些粗使宫婢,见着里头有些个好东西,便偷拿了去,没有几日,也染上了天花。我们今日在这殿中停留许久,就怕……”说到此,唇瓣颤动,不再开口。
    众人心领神会,头皮发麻。奈何太后在,不好开口离开。
    太后心里也觉着晦气,很不舒服。看了一眼四周,目光突然一顿,看到其中一个宫婢,脸色惨白,浑身颤栗。递给上官琪一个眼神,上官琪立即将宫婢带到太后的跟前。宫婢心里头慌张,上官琪拉着她的时候剧烈的挣扎了几下。
    宫婢的衣襟被上官琪无意间拉滑下来,露出白嫩的肩头,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吻/痕。
    宫婢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太后脸一沉,凌厉的视线紧迫宫婢。
    宫婢吓得手脚发抖,她是新进宫的宫婢,并不知道这宫殿里住着的是得天花病的主子。心里害怕得天花,但是更怕太后,太后凌厉的视线落在身上,如芒刺背,浑身沁出了冷汗。在宫中有私情,是要被处死的!
    “太后娘娘……奴婢……奴婢……”宫婢紧紧的捏着胸襟的衣裳,语无伦次。
    “是你与长孙公子有了夫妻之实?”太后冷声询问,可经过方才的打量,这个宫婢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
    果真,宫婢懵了一下,脸色灰白,涕泪涟涟的说道:“太后娘娘开恩,奴婢并不认识长孙公子。”
    “那你身上的痕迹,如何而来?你若不如实交代,便将你送到慎刑司。”上官琪代太后质问出。
    宫婢胆战心惊,眼底闪过惶恐,咬紧牙关道:“奴婢……奴婢被人强迫,并不是与长孙公子。”
    “那你为何心虚?原来是你个贱蹄子构陷菲儿!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婢?”孟夫人走出来,听到这一番话,脸色铁青。
    “不……不是,是那人将奴婢拖到这个宫殿……他说无人发现。今日里宫里宴会,主子都不在。他便将我邀到此处,若是不来他便要揭发我淫/乱宫闱。来了没有 多久,就有人过来了,他翻窗逃走,我要走已经来不及。就听见一个男子喊着曲小姐,随后就是娇阳,娇阳的喊着。”宫婢惨白的脸色,瞬间一片通红,吱吱唔唔的 说道:“大约一刻钟,便听见女子叫骂声,随后就是一阵打闹,我吓得藏进了屏风后。听到男子一声惨叫,就没有声响。我打算逃走,看到满殿的血,吓得双腿发 软,紧接着又有人来了。就是把孟小姐放在长孙公子的身旁,没有多久你们便来了,我趁机混在人群里,想要随着一起走。可是……”宫婢咬紧了唇畔,她被天花给 吓着了。
    曲娇阳?
    众人一怔,纷纷看向曲夫人。
    曲夫人脸色青紫,怒道:“休得胡言,娇阳一直在我的身旁。”随即,看向太后道:“太后娘娘,方才臣妇带着娇阳在您的身旁,一直不曾离开,怎得会和长孙公子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曲娇阳羞愤,一副受辱的委屈模样。
    宫婢偷偷的看了曲娇阳一眼,摇头道:“不是这位小姐,身段儿不像。”
    太后眸光微闪,沉吟道:“你识得?既然如此,你瞧瞧这里头,谁的身段儿像?”
    诸位千金纷纷变色,深怕被这宫婢信口污蔑!
    宫婢紧张的吞咽了一口涂抹,睁圆了眼睛,一眨不敢眨,生怕认错了。可一圈瞧下来,身段儿几乎都相似。霎时,急的满头大汗。
    她若胡乱指一个,若是错了,她便必死无疑。
    孟夫人冷笑连连:“这贱蹄子胆大妄为,敢淫/乱宫闱,本就是死罪一条,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恐怕被抓现行,是想要将功折罪吧!至于那不曾说出名讳的男子,估计是信口胡诌。”
    孟夫人话里头的意思很明显,谁敢和宫婢私通犯下死罪?恐怕是怕剪了长孙仪的命根,被王妃灭了九族。便心口胡诌了那么一段儿出来,找出个替死鬼顶替,免去她的死罪!
    宫婢脸色愈发白了几分,头大如牛,豆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蓦地,视线在其中一人身上落下,指着她道:“是她!就是她!”急切的说道:“奴婢记得那位女子的绣鞋上有颗硕大的珍珠。”
    众人顺着她手指望去,掩不住的错愕。
    ☆、第一百零四章 西越来客
    瑞敏公主?
    众人的视线从她苍白的脸上,落在她的脚上。孟纤身着绯红拽地的宫装,清风吹拂裙裾摇摆,隐约露出一双精美的绣鞋,鞋头缀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有眼见的一眼便识出这是东海珍珠,华贵非凡。
    可更令他们震惊的是当事人竟是瑞敏公主!明日便正式拜堂,编入皇室族谱。而今这一出戏,当真是打了皇室的脸。按道理迎亲的队伍到了东齐,瑞敏公主算得上是贤王之妻,与她洞房的却是王府二公子。
    孟纤脸色惨淡,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捏成拳。身子僵直,木桩子一般伫立着。
    身旁的侍女百香近身伺候着,能觉察到孟纤身子微微颤栗。咬紧了唇瓣,眼角觑了眼那指控孟纤的宫婢。不动声色的站在孟纤的身后,给孟纤做支柱,生怕她会倒下。
    王妃并没有多欢喜,倘若长孙仪没有发生这样的惨剧,或许她会乐见其成。眼下她更关心孟纤是不是残害长孙仪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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