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华锦面若覆霜,眸子里一片冰封的寒意,抱着水清漪落在岸边。看着船舫缓缓的下沉,薄唇微抿,露出一抹残佞的笑。
    愚蠢!
    水清漪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涌,方才一落地,立即推开长孙华锦,走到一边弯身呕吐。
    长孙华锦心一沉,看着平静的水面,只有不断漂浮而出的血水,却不见他的暗卫上岸。眸光微眯,闪过一抹嗜血,对萧皓然道:“你去凤凰湖,围捕了花船。违抗命令者,就地诛杀!”
    萧皓然一愣,冲冠一怒为红颜?
    只是这刺客太过愚蠢,当着长孙华锦的面刺杀他的女人,不是找死么?
    转而又想不通为何要去凤凰湖?凤凰湖在这里的上游,岸边停泊几艘花船,许多官家子弟在此寻欢作乐。心思翻转间,萧皓然立即去执行命令,恐怕人就藏在那里!
    长孙华锦拍了她的后背,看着她面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温声说道:“我让人送你回府。”
    水清漪点了点头,目光四处搜寻,只看见船舫的一个顶,其余都沉没在江中,微微一怔:“绣萍呢?”
    长孙华锦微抿着薄唇:“你莫要担忧,她会无事,等下萧皓然会将人带来。”目光幽邃的看向荡着层层叠叠波澜的湖面,只觉得这似乎是声东击西,目标不在水清漪?
    而是她身旁的绣萍?
    蓦地,花千绝看着天空绽放的烟火,目光微凉,沉声道:“你护送她回府,我先走一步。”
    长孙华锦心里有着强烈的预感,调虎离山!
    “走!”长孙华锦不能将水清漪置身在危险中,但凡有一点不好的预料,也不会放任下去。当机立断,抱着水清漪落在了马车上。
    常德有任务,并没有赶车。
    车夫是水清漪出府的时候,府里雇养的。
    马车疾驰,烟尘滚滚,水清漪胃里压下的翻涌之感又升腾了起来,这一回来的凶猛,破喉而出。急忙掀开帘子,趴伏在车窗呕吐。
    略带冷意的风掠过她她的发髻,眼底蕴含着水雾,看着高山湖泊在眼前急速的闪过,拿着锦帕捂住了嘴,雪白的面庞愈发的不见血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噗呲——”
    森寒的长剑刺破了马车,清冷的寒光折射在她的身上,一片雪光。
    长孙华锦手指袖摆击荡在剑身,剑身断裂。长袖一卷,将断剑飞射而出。
    即使耳边充斥着马蹄声,水清漪依旧听到锐气刺入*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惊心。
    马车外风声凛冽,马车剧烈的颠簸。水清漪跌落在长孙华锦的怀中,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裳:“刺杀我们的人看来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将人全都调离开,然后围剿咱们。”
    “不妨事,有我。”长孙华锦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微微浅笑道:“你睡一觉,醒来就无事了。”
    水清漪抿紧了唇,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这个时候她怎么睡的着?
    水清漪在袖中偷偷藏了一把匕首,以防万一出了差错,她还有机会自保。
    水清漪掀开帘子,风声中夹杂着一丝怪异的声响长孙华锦将她拉入怀中,那是箭矢破空之音。
    长孙华锦漆黑的眸子一凝,瞬间出现犀利之色,拔出藏在马车下的软剑。只听见撕裂之声响在耳侧,箭羽力透而入,森然寒光乍现。长孙华锦手腕翻转,软剑抵挡住箭羽,落在了马车毛毯上,箭头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有毒!
    外面厮杀声骤起,水清漪靠在长孙华锦的怀中,静静的听着一切动静而无能为力。
    凄厉的惨叫声逐渐停歇,帘子晃动间,鲜血飞溅而入,滴上洁白的狐皮坐垫。水清漪脸色微微一变,按住了胸口。
    “身子不适?”
    长孙华锦见着有人落在了车辕上,袖中寒芒飞掠而出,贯穿他的胸口。
    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孙华锦,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倾刻滚落马车。
    长孙华锦收回银丝,上面沾染着血污,面无表情的睨了一眼。将水清漪安置在马车里,跃出马车,冷眼凝视着马车后,烟尘鲜血齐飞。森冷一笑,眼中戾气大盛,宛如修罗。淡淡的瞥了一眼刀光剑影,不带一丝温度的说道:“活捉!”
    厮杀声中,长孙华锦的隐卫听得真切。原以杀红了眼,他们二十个人厮杀将近一百人。早已是浴血奋战,他们还剩下十五人,对方已经不足十人!
    长孙华锦扔掉银丝,重新进入马车内。看着月白色锦袍上染着点点的玫红,似雪里怒绽的红梅,褪去外袍随意的扔在一角。伸手将蜷缩在角落里水清漪捞进怀中。她身子一片冰凉,长孙华锦从壁柜里翻出斗篷,包裹着她,温声道:“清儿,清儿?你哪里不舒服?”
    水清漪睁了睁眼,看着长孙华锦脸上散发着清冷光芒的面具,伸手想要揭开,却终究是垂落了手。握着他的手,微微浅笑道:“没事,就是马车颠簸的厉害,我胃不舒服。”
    长孙华锦舒了口气,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面颊,柔声道:“快到了,你先睡一会。”
    水清漪回头望了一眼马车后,却是被黑色的车壁遮挡住,微微浅笑道:“平息了?”
    长孙华锦颔首。
    “贤王?”水清漪眼睫颤了颤,除了贤王还有谁会想要杀了他们?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让李亦尘竟这般的仓促迫不及待的动手。
    “不可定夺。”长孙华锦似是不想多谈此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背脊。
    水清漪不舒服的扭动了身子,后背上沁出了冷汗,湿湿黏黏的冷彻入骨。
    闭上眼睛,靠在了长孙华锦的怀中,虽然他没有多说,可心中有几分明了。
    李亦尘——水清漪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暂且让你得意两日。
    ……
    摄政王遇袭的事情,蝗虫过境一般,席卷着整个帝京。
    长孙华锦一党的人,放下手头上的事,匆匆到了摄政王府慰问,以及探讨接下来的该如何打击报复。
    水清漪被妥善的安置在竹园,无双切了脉,眸光闪了闪,略有些凝重。
    “怎么了?”水清漪察觉到无双的异样,他的神色颇为的古怪。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不可隐瞒我。”
    无双唇瓣蠕动,摇了摇头:“无事,你劳累过度,多休憩就好。”
    水清漪心底不安,直觉她有事。可无双一副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的模样,敛去了眼底的心思,颔首道:“嗯,我最近易犯困,你给我开几幅药。”
    无双点了点头,写下药方递给绣娟,背着他的药箱走了。
    “把方子给我。”水清漪神色转变,沉声道。
    绣娟毕恭毕敬的将药方递给水清漪,她不是绣橘与绣萍,对水清漪心中极为敬畏。
    水清漪看不懂这个药方,想要换绣萍去打听,这才发觉绣萍还没有回来。眼底凝聚着阴霾:“更衣。”
    “王妃,王爷让奴婢伺候您休憩,哪里也不许去……”绣娟在水清漪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慢慢的噤声。忙低垂着头,不说话,也不退让。
    水清漪拧紧了眉头,心里头蹿起了怒火:“你若敢忤逆我的命令,日后不必在我身旁伺候!”
    水清漪怒极,撂下了狠话。着实是她担心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
    绣娟浑身瑟瑟发抖,扑通跪在地上,哀求道:“王妃,奴婢求求您了。您若出了这门,奴婢就要被发卖了!您有事便吩咐奴婢去做,奴婢断然给您办的妥帖。”
    水清漪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拳头,终究了吐出一口浊气。将药方递给绣娟:“你将这方子拿去给伏筝,告知我这是有什么效用。”
    绣娟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接过药方,去寻伏筝。
    水清漪不是迟钝之人,她早已发现了身子的变化,却分不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在马车上吐的那一回,喉间如今还是火辣辣的疼。她猜测是有了身孕,可却不敢确认,太过突然。
    更多的是无双的态度,若是她有了身孕,无双何至于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伏筝并未在王府,绣娟怕惹水清漪不快。转念一想,拿了玉牌出府寻大夫看药方。
    水清漪久等不到绣娟回来,困意袭上心头,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
    沈府
    秦舒白乘坐着马车,停在沈府门口。
    看着匾额上两个烫金大字,秦舒白微微的出神。看着一辆青布马车停在门口,秦舒白垂下了帘子,从缝隙中看着高头大马的沈大人,跨下马车。
    就在这时,沈夫人从侧门迎了出来,站在檐角下,等着沈大人走过去。脸上露出恬静祥和的笑容,拿着帕子替他擦拭着脸上的灰尘。
    秦舒白心里百味杂陈,记忆深处,少女在他热的时候摇动着蒲扇,冷的时候给他递暖炉。也时常温柔的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渍,如今这一切有别的男子替代了他。
    心里隐隐的,竟有些嫉妒。
    嫉妒?
    秦舒白被他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他怎么能嫉妒沈大人?当初是他选择松开了昕薇的手,心里怎么能有不甘?
    那头的沈夫人询问着发生在沈府的那起命案如何处置了!
    沈大人沉吟道:“宁伯侯府二老爷来寻我求情,我拒之门外了。天牢里已经有人关照过,万淑雅定了死刑。”
    “谁?”沈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水清漪。
    “萧家。”
    沈夫人了然的点头,并不觉得奇怪。
    “萧家怎得插手了?”倒是沈大人有些疑惑,他当日并不在府中,沈夫人虽与他简单交代了,并没有把绣萍问来的消息告知他。
    “万淑雅要害的人是萧珮,只不过出了差错,水清漪差点成了替死鬼。”沈夫人语气里透着冷意,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沈府动手。即使萧珮没有出手,她也不会就轻易的算了!
    沈大人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蓦地,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微眯:“谁家的马车?”
    沈夫人顺着沈大人的视线望过去,面色微微一变,红唇紧抿。
    沈大人双手背在身后,冷笑了一声,从沈夫人的表情来看,已经是知晓了是谁家的马车了!
    “他倒还有脸面来!”沈大人冷哼了一声,大掌落在沈夫人的腰肢上,示威一样的看向马车。他心里的疙瘩就是他的夫人曾经心里也装过其他的人!这也就罢了,谁叫他当初是个浪荡子?
    事过境迁那么多年,他又出现在沈府作甚?
    抢夺他的夫人么?
    他可没有忘了,他休妻了!
    沈夫人察觉到他揽着腰肢的手力度加大,似要被掐断。拍打了他的手臂一下,看着沈大人微眯了眼,迸发出危险的光芒。沈夫人瞪起了眼来:“你要掐断我?”
    沈大人咬牙切齿道:“我想捏碎了他。”
    沈夫人心里嘀咕了一句,年纪一大把了,还和毛头小子一样!
    “他许是路过。”沈夫人只是猛地见到了久违的这辆黑蓬马车,心里晃了下,随后便是出奇的平静。她已经放下了对秦舒白的成见,或许她与秦舒白在一起,并不会有她想象的那样幸福。
    沈大人见她神色恍惚,心里起疑,怎么都不相信她心里真的忘记了秦舒白。冷哼了一声:“沈府前不着皇宫,后不着秦府,他的心思昭然如揭。”若不然,十几年过去他都与正妻生下了尚在襁褓中的孩儿,怎得薇儿一回帝京他就和离了?
    “你先回府,我去会一会他。”沈大人松开了沈夫人,示意她快进去。
    沈夫人知他性格易冲动,怕他与秦舒白一言不合,便会干仗。忙哄着他说:“我给你做了煎饼,再不吃就冷了。”
    沈大人气得七窍生烟,她竟是护着那个小白脸儿!
    “夫君,我只是怕你被他气坏了。动手他是奈何不了你,可在这大门口,你也不好动手打他。他口齿伶俐,比你能说会道,你气昏了头着了他的道动手打他,他参你一本,怎么办?”沈夫人好言相劝,沈大人说白了就是一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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