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款包我们不出售的。”店员抱歉的鞠躬,一脸遗憾。
    “为什么?”王谨骞不解。
    一旁的何姿忽然轻轻拉了拉王谨骞的袖子,柔声解释。“这种商品一般都有些年头了,我们俗称它为vintage,是古董,不仅仅代表自身的品牌设计,还代表一段历史,价值不可估量,所以都是不卖的。”
    在王谨骞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概不出售的这种理论。他在美国,一应穿戴和生活用品都有首席特助莫妮卡按时准备,偶尔遇上什么场合需要他准备礼物也早早的就有人来询问他的意见提前去买,王谨骞先生的钱夹里所有现金在回国之前都只是摆设,从来都派不上什么真正的用场。
    这种长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状态,就造就了王谨骞现在卧槽这个世界上还有老子买不来的东西这种狂妄自大的现象,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何姿,重复了一遍。“vintage?不卖?”
    王谨骞此时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这玩意儿适合她,她一定会喜欢的!喜欢的就必须要给她搞到手这样粗暴简单的想法。
    何姿没见过王谨骞这样偏执的时候,一时几个人站在门店里面面相觑,场面尴尬诡异。
    她挽上王谨骞的胳膊,就像一个懂事的女友,温柔大方。“王总,要不算了吧?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的……”
    店员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跟着劝慰这个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是啊先生,里面还有很多款式,您要不要看看?也都很适合这位小姐的。”
    王谨骞是一个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人,他站在橱窗门口,严肃的冲着店员摇头,”buy。”
    堂堂投行的执行总裁,硬是堵在人家模特前头说什么也不肯让店员把包送回模特身上,就像一个毛头小子玩世不恭。店员无奈,只得叫来了楼上的店长。
    店长是一位气质上佳的中年女人,挽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双手交叠在小腹向王谨骞微笑道歉,还未发声,王谨骞已经率先开口。
    “任何商品都是有交换价值的,女士,您不妨听听我的条件。”
    中年女人神色一滞,随即笑开。“当然,先生。”
    奢侈品的定义是一种超出人们生存与发展需要范围的,具有独特、稀缺、珍奇等特点的消费品,何姿自认为在女性这个群体里,她拥有这种消费品数量并不算少,可是直到王谨骞在pose机上刷刷走单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一个男人的消费观究竟与女性存在了多大的差异。
    起初何姿以为他看中的那款包是挑给自己的,聪明如她,在看到王谨骞如此坚持的那一秒何姿就顿悟了,与他相识也有几年,像王谨骞这般有身份地位的人是万万不会自降身价亲临一家门店为难一个店员的,更不会为了送自己一个礼物,这样大动干戈,尤其是在看到刷卡单那一串零之后。
    王谨骞作为老板,既然赶上了,自然是不会让何姿付钱的。
    他低头签字,何姿那笔账单在他刚刚挥霍出去的那行数字上,就像是一个零头。
    在车里等着两位boss回来的江助理,在收到银行方面消费提示信息后,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王总啊,您这是在一家卖包的店里,逛着逛着,就买了一辆车吗……
    两个人并排从店里走出来,王谨骞去后备箱放战利品,明显很愉快。何姿看着这位师兄愉悦的神色,浅笑着调侃。“能让王总这么破费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早就听闻王谨骞出身世家,同辈没有姐妹,他母亲又是位女巾帼,自然也是不会喜欢这些东西的。
    王谨骞扣上后备箱的盖子,不置可否。
    何姿大着胆子追问,“女朋友?”
    “一个朋友。”
    不过,就要成为女朋友了。王谨骞看着何姿精致的妆容,脑中却构想出另一个人收到礼物时的画面。是……会怒气冲冲的说不要呢?还是会嘴硬的把东西毫不客气扛回家里?
    一晃,都好几天没见到了她了啊,王谨骞有点惆怅。
    看着王谨骞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何姿后退一步,半开玩笑半认真。“王总,很多机会都该是平等的,不是吗?”
    “那要看你争取的事情是什么。”王谨骞沉静自若,“如果没有竞争空间,放弃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我是做风投的,最擅长的……就是在零余地中找到生存的一切可能然后一举获胜。”
    王谨骞无动于衷,“何总监好像做风投这一行太久了,不妨考虑一下销售,有时候多去了解下别家客户对事情的认知会更全面一点。”
    何姿面上终于挂不住,一改之前笑颜,沉默坐回车里。
    王谨骞顺势帮她关上车门,弯腰跟司机和江助理说道。“安全把何小姐送回酒店,我自己回去。”
    在何姿和江助理惊愕的目光中,王谨骞笑着拍了拍车门,头也不回的朝着街对面走去。
    …………
    第二日,就是周嘉鱼比赛的晚上。
    时间定在晚上六点,还不到五点的时候,大剧院门口就堵满了车。有不少来听音乐会的听众,还有参赛者的亲友团,各校观摩的学生老师,硬生生把停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嘉鱼跟着乐团在后台做最后的上台准备,此次负责指挥的是学校在外聘请的外援,军乐团退休的一位老教授,也是曾经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指挥过的指挥家。
    老指挥家从事这一行几十年,参与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演出,见过的世面和人物自然也不算少,最难得的,是这位老先生识得周嘉鱼。
    周嘉鱼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姓氏。
    临上台前,周嘉鱼正在对着化妆镜描唇彩,身后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周嘉鱼回头,是平日里负责带他们练习的孙教授。周嘉鱼从小许是学习不好的缘故,见到老师就有一种紧张严肃感。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不自觉的打着立正。“孙教授。”
    “哎。”孙教室抱着手臂,看着一身黑色礼服的周嘉鱼满意的点点头。跟她介绍旁边的人,“嘉鱼,这是咱们今天聘请来的外援杜老,杜老听说你的专业水准还不错,想过来跟你聊聊。”
    杜老别看年纪大了,却是精神矍铄风采依旧,一身燕尾服穿在身上活脱脱一位老绅士。
    他看着周嘉鱼慈祥的笑,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年轻人,好好表现。台下有很多观众都很期待。”
    周嘉鱼笑的乖巧懂事儿,一面说着杜老您走好一面心里嘀咕,谁会期待呢?底下坐着的都是人家的亲朋好友,她那对儿神奇的爹妈来不来暂且不谈,光是那帮厮混长大的乌合之众,一听她这高雅音乐就都纷纷表示欣赏不来不肯赏光了。
    外面主持人已经在报幕了,周嘉鱼拍了拍脸,绕到幕布后头开始做演出最后的准备。
    演出分为两轮竞赛,每支乐团展示曲目必须控制在二十七到三十二分钟之间。
    周嘉鱼掩在乐团众多同事中,坐在右侧大提琴演奏区,伴随着老指挥家一个手势,一曲交响乐缓缓拉开序幕。
    大提琴不似小提琴活泼,它沉稳低调的音色在剧院中就像缓缓流淌的河,沉寂,且沁人心脾。
    周嘉鱼专注的拉动手中的琴杆,眉眼舒缓,好像整个人,也都随着那些音符沉浸到音乐中去了。
    在下列的观众席中,有一个不起眼儿的位置坐了一个人,正屏息凝神的注视着她。
    可能是因为演出环境,总之将近两个小时的比赛下来大家的情绪异常高涨,发挥的十分出色。比赛结果要经评委会决议三天后公示,可是乐团里的每一个人都高兴的好像已经夺了冠军一样。
    校方也表示很满意,打算演出结束后请大家夜宵。
    先是和对手方的团队一一握手拥抱,然后大家整理好各自的乐器和谱子才浩浩荡荡的从后门出去。
    虽是演出结束了,可是后门还有不少来捧场的听众或者是家属,见到演出人员出来,都高高兴兴的送上捧花和礼物,周嘉鱼拉着琴箱,轻轻微笑着看着乐团同事与家人朋友拥抱欢呼,心里越发落寞。
    她站在人群中间,高挑明艳,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正当气氛热闹的时候,从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车子从特殊通道径直开到剧院后门的台阶下,远远一看,好大的气势。
    不多时,有司机下来跑到后排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做工精良的皮鞋。
    周嘉鱼嘴半张着,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双皮鞋的主人。
    年轻男人单只手臂扶在车门上,露出一截洁白的衬衫袖口,袖下是一只带着腕表骨节修长的手,他对着她笑的温柔清俊,一把深沉嗓音虽然不大,却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他两片薄唇开合,分明在叫她的名字。
    “嘉鱼。”
    ☆、第二十六章
    王谨骞提前离港,官方闭幕酒会当晚只匆匆现身几分钟就不见踪影,留下投行众精英面对各方询问老板下落的问题不知如何作答。
    江助理被老板强行带上willib那枚金色胸牌,端着酒杯站在百名首脑大佬中间,快要为难的哭出来了。在酒店临行前,王谨骞趁着上车的时候把别在自己胸前的名卡摘下来换在江助理的身上,淡淡的说了一句。
    “给你加薪。”
    江助理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此次香港之行自己表现甚佳得到了老板的赏识,要知道,这可是王谨骞自上任以来第一次对他露出满意的表情啊!!
    可是到了酒会现场之后,江助理就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上的深深恶意。
    王谨骞仅在开场前三分钟上台露面,等底下一大票员工想找人的时候,江助理已经接到从酒店方面传来的消息,就在刚才,王总已经让司机送到了机场,乘坐最快的一班飞机回京。行李和此次峰会商谈的议案统统没有带走,带走的,只有昨晚他心血来潮买的那只女士拎包。
    江助理看着老板发过来的“不许声张”四个大字欲哭无泪,第一次觉得给资本家的钱,其实没那么好赚。
    何姿端着酒杯跟在江助理身后,不断给他小声提醒前来碰杯谈合作的各家背景,一圈下来,江助理满头大汗。
    何姿调侃的看着这位助理,巧妙的打听王谨骞的消息。“王总是身体不舒服吗?”
    江助理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应该是吧。”
    他总不能说你们被当作神一样的小威尔先生提前撂挑子跑回家去泡妞了吧……
    何姿不信,狐疑问道。“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就回北京了呢。”
    江助理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王总回去了?!”
    看来还真的是走了啊。
    何姿心里不能说一点失落都没有,昨天他扔下她独自离开,今日本想着借酒会这个缘由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可是没想到,他连两人彼此交流的机会都不给。
    何姿仰头抿了一口酒,掩饰好情绪,笑的大方自然。“我乱猜的,走吧。”
    …………
    王谨骞的飞机落地刚好是晚上九点,门口一早就有司机在等他。
    他匆匆从闸口出来,没提多余的行李,只单手拎着一只白色的纸袋。司机以为老板提前从香港回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谁知他不回家,不去公司,而是把人发送走自己亲自驱车去了国家大剧院。
    司机一人儿站在原地寻思,跟着他这么久,也没听说这位小王总家里有什么亲戚是唱戏的啊……
    王谨骞一路上把车开的飞快,总算是赶在她离开剧院之前到了地方。
    他在车里,隔的很远,可也一眼就能看到她。
    她站在人群中,一身白色礼服衬得她更加出类拔萃,她手里拖着几乎和她差不多高的琴箱,站在台阶上看着别人明眸皓齿的浅笑,那浅浅的笑容里,有半分礼貌客套,有半分羡慕寂寥。
    周遭都是刚才还在一起表演的同事,转眼间他们兴高采烈的来与亲人朋友拥抱微笑,他们捧着鲜花,收到各种各样的庆功礼物,无关价值轻重,却最是能表达此刻的自己此刻的幸福荣耀。
    王谨骞脚下油门加快,性能极好的车子在璀璨流彩的夜晚如同一只满弓的箭,用一种不可小觑的速度和气势冲了过去。
    他一身黑色正装,站在车旁扬声喊她的名字。眼中含笑,疏懒轻松。
    那一声嘉鱼,就像是一位迟来的丈夫,充满温柔歉意,却也让周嘉鱼一瞬间红了脸。
    王谨骞来的声势不小,吸引了众多目光。周嘉鱼站在台阶上怔怔看着忽然出现的王谨骞,心脏狂跳。
    旁边站着的是负责乐团的教授,见到这一幕心领神会的笑,侧过脸来问周嘉鱼。“是男朋友?”
    周嘉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师,因为她很想很想点头说,是的。
    有些事情在周嘉鱼的眼里是被经历惯了也看淡了的,可是当你刻意不去在乎的一幕幕场景发生在你眼前,心里的失落还是会一层一层漫了上来。王谨骞这一声嘉鱼,就像是一只手,将她拉出困境,满足了她作为女孩子心底里那些难以启齿的小虚荣,小骄傲。
    周嘉鱼放下琴箱,走下台阶,站在王谨骞面前,脑中忽然就蹦出了那句话。
    今夕何夕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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