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周慕寒长臂一伸将白素锦掩在自己身后,身体微倾上前凑近周娇两分,沉声道:“你们该庆幸今日是父王救了她。”
    说罢,周慕寒拉着白素锦带人潇洒转身,片刻后就隐于人群之中。
    周慕寒回府后这段日子虽然素以冷脸对人,但却并没有什么真正为难人的举动,周娇第一次就近距离领略了周慕寒好不压制的寒气,直到周慕寒消失在眼前了,犹然两股战战,身体直发抖。
    杜王妃双眼喷火地盯着周慕寒离开的方向,恨得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将手掌抠破。奈何身在街肆,荣亲王和陆知棋又浑身湿透,唯恐寒气入体染上风寒,只得恨恨咬牙,命众人赶紧上了马车疾奔回府。
    荣亲王府一夜兵荒马乱自不必提,白素锦被周慕寒拉着穿过两条街,眼前的街景比刚刚看到的更加热闹,且......接地气。
    沿水道两旁店铺林立,却并非只是古玩铺子和茶楼之类,铺面也朴素了不少,客流却更加热闹,水边还整齐地排着一溜儿货摊,贩卖胭脂水粉、各色小吃、各类花灯等等的,还有猜灯谜赢彩头的,人声沸腾,热闹无比。
    “这才是真正的京中花灯会的模样,十三桥美则美矣,看看景致还不错,但若是要感受真正灯会的味道,还是得来这里。”周慕寒随手从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两个糖人,递给了白素锦一个。
    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心情很不错。不,应该说是非常不错。
    白素锦自然乐得看他心情好,只是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就往他的大长腿上瞟。
    忍无可忍,行到一处人流较少的河边垂柳下,白素锦忍不住扯着周慕寒的衣袖,踮起脚尖凑到他近前悄声问道:“你果真是因为腿不够长,才转而成全了王爷?”
    周慕寒邪邪一笑,“怎么,你不相信我?”
    白素锦登时觉得后脖颈直冒冷风,忙不得摇头,“怎么会!我只是钦佩于大将军的临场应变能力!呵......呵呵......”
    周慕寒瞧着白素锦猛缩脖子的小动作,不由得朗然笑出了声,将斗篷的兜帽给她仔细围好,牵着她的手慢慢在街上走着。许多年前,残存的记忆里,自己的手还是稚嫩幼小,母妃就这般牵着他的手走在这寻常百姓往来的花灯街上。这双手孤寂了这么多年,终于,他又能再牵着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偷偷告诉你,其实不是我的腿不够长,只是懒得伸太远而已。”走了一段路后,周慕寒低下头小声说道。
    白素锦:果然如此!这个家伙就是故意的,真是太坏了!
    心里这么想着,唇边的笑意却是愈发明显。
    若是没有周娇强出头,他们二人自然免不了是要跟着荣亲王一行人一起回王府的,亏得周娇沉不住气,两人这才有理由撇开他们,痛痛快快逛了会儿街,又买了几盏河灯放了为家人祈福,然后才回了王府。
    周慕寒让白素锦直接回了听竹苑,自己转身去了王府正院,太医已经来过,王爷倒是无甚大碍,不过落水着了寒气,喝过姜汤,又用泡了药材的温水沐浴后再喝了一剂汤药,基本上就没事了,至于陆知棋,除了着寒,又受了不小的惊吓,夜里恐怕要发热,如今人也不方便折腾,只得暂时留在杜王妃的芙蓉苑里看顾,何太医今晚也被留在了王府中,以策万全。
    荣亲王服用过汤药后神色恹恹,之前耗费了大半体力,加之药效发作,需要好好休息,周慕寒看过之后见他没什么事,就直接回了听竹苑。
    “王爷他没事吧?”白素锦递了碗参汤给周慕寒,两人今晚在外面逛了挺长时间,赵妈妈在灶上一直煨着汤,里面放了不少的老姜,喝着驱寒正好。
    “没什么事,不过是在水里受了些寒气,按照何太医的法子沐浴后喝了药,估计好好休息一晚就没事了。”周慕寒脱去大氅,接过白素锦递过来的参汤三两口解决掉,屋里足够暖和,摒退夏妈妈和雨眠后,周慕寒自己动手三两下脱去了外袍,换了身舒服的中衣,然后到浴房简单洗漱后回了卧房,白素锦已经躺进了被窝。
    “明儿一早得进宫一趟吧?”白素锦将脚抵上周慕寒的小腿上,很暖。
    “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皇祖母是要召杜氏进宫询问的。”周慕寒扯了扯嘴角,“如今陆知棋还躺在芙蓉苑里呢,明儿杜氏从宫里出来,估计过不得多久,这王府里就要有‘喜事’了。好在咱们过几日就动身回临西,省的看着她们虚伪做作的面孔影响食欲。”
    “至于那么赶吗,总要准备准备吧?”
    “不过是亲王府抬了门姨娘而已,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纳侧王妃。”
    白素锦有些意外,“怎么说陆知棋也算是京中的贵女吧?”
    周慕寒撇了撇嘴,“不过是郡王府侧室生的庶女,算的哪门子的贵女,也就是她上赶着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白素锦:......嘴巴好毒!
    可是没办法,这话从堂堂荣亲王府世子爷、当今圣上亲侄子、当今太后亲孙子、抚西大将军周慕寒的嘴里说出来,你就是没办法反驳!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陆知棋会拒绝入府?”
    周慕寒当即毫不迟疑地摇头否定,“不入府,要么青灯古佛为伴,要么一死保全名声。一半时间长在杜氏跟前的丫头,又打小跟周娇厮混在一处,想也不用想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至于死......”周慕寒冷冷一笑,“她要是真有不怕死的胆子,也不会在你我大婚后才跳出来扮出一副非我莫属的嘴脸来。”
    白素锦:......大将军这张嘴轻易不埋汰人,埋汰起来就让你不是人!
    “放心吧,她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折腾出一台大戏,我也总不好辜负,之前在桥上意图推你下水的那个人我已经命人押起来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起来咱们就等着看这大戏的下半场。”
    听起来周慕寒已有了周详的准备,白素锦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放松了身体靠着他慢慢任意识被睡意笼罩。
    偌大的荣亲王府,除了听竹苑的这两位,以及药力作用下昏昏沉沉的荣亲王,其他人这一晚都注定了不得安眠。
    芙蓉苑正房暖阁内,杜王妃挥手摒退屋里伺候的丫环们,待房中只剩下一个邹嬷嬷后才卸下所有的伪装,抬手就将手边桌上的茶壶和杯盏一股脑扫到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愈发刺激她几乎暴走的愤怒,踉踉跄跄起身将手边能够得着的东西都噼里啪啦摔了个遍。
    “王妃......王妃请喜怒,仔细气坏了身子......”邹嬷嬷上前扶住气急败坏的杜王妃,压低嗓音劝道:“事已至此,王妃更需要冷静,今晚的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想来明日一早宫中就能得到消息,太后娘娘届时定会宣召您入宫,与其让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下旨,老奴......老奴私以为,还不若您主动提出来,这样还能在两位娘娘和王爷面前落博些好感。”
    “好感?哈哈——”杜王妃笑得凄楚,颓然跌坐在软榻上,咬牙厉声道:“我这一辈子,未出阁的时候因着庶女的身份小心翼翼讨好主母,礼让嫡姐,为了将来的安稳汲汲营营好不容易博得了王爷的宠爱,却因为庶女的身份而不得不做他的妾室,就算如今我熬到这王妃之位又如何?在她们眼里我永远是个继室,在太后娘娘心里从来就没认过我这个儿媳妇,在那个女人的牌位面前,我永远要执妾礼,在王爷面前我连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得!如今还要让我亲口提出来将自己的亲外甥女抬给王爷做妾室?可笑!可笑至极!”
    邹嬷嬷知道她需要发泄一下,不然憋着极容易怒急攻心。
    一边宽慰着一边将杜王妃扶进了卧房,转身出来,喊进来几个口风严实的大丫环们手脚麻利地收拾暖阁,不知为何,看着地上的水迹,邹嬷嬷总觉得眼皮突突直跳,好像有什么不详的事要发生。
    正忐忑不安着,外间房门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小丫环压低着声音,却掩饰不住话音里的焦急,“邹嬷嬷,汝阳王府的廖管事急着求见王妃和杜夫人!”
    上元节前后城内取消了宵禁,如今将近午夜,廖管事却匆忙上门,邹嬷嬷不由得心头一颤,忙掉头奔向里间的卧房。
    咣当一声,茶盏从杜王妃的手中滑落,她却丝毫没有心情管顾裙角溅上的水渍,尽管力图镇定,话音里却还是带着丝细微的颤抖,“你说什么?葛二被人绑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廖管事发福的身体微微颤抖,稳了稳心神才哑着嗓子回道:“葛二按计划行事,万没想到的是世子妃身边的那两个丫头身手并不简单,关键时刻扶住了世子妃,葛二见情况不妙就急忙躲身,按之前说好的到了城南的那处偏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有一伙身份不明但武艺很高的人闯进了偏院将葛二给带走了,偏院里的伙计们出手阻拦,但最后不敌,都受了不轻的伤。奴才一接到消息片刻不敢耽搁就来禀报王妃了!”
    杜王妃瞬间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似的,颓然瘫靠在椅背上,心里暗想:完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这场闹剧并非阴差阳错,而是被人一早就看穿了,不过是对方将计就计,把她们都给算计了进去!
    想到周慕寒那张凛冽肃杀的脸,和狠戾果决的行事手段,温暖如春的堂屋里,杜王妃狠狠打了个冷颤,蓦地坐直了身体,双眸紧紧盯着跪在堂下的廖管事,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第95章 挚友
    诚如所料,第二日下了早朝没多久,太后娘娘就差人传召杜王妃进宫,消息传到听竹苑的时候白素锦穿戴好衣袍正准备出门,听到夏妈妈说起这事时只是扯了扯唇角,带着雨眠、清晓和那两个外借来的大丫环出了门,去往镇北将军府,一来给这两个大丫头请功,二来嘛,昨晚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闹得那么大,现在想来怕是已经满城皆知了,白素锦昨晚同周慕寒打过招呼,今儿一早先到镇北将军府上走一趟,把情况说明了,省的大家担心。
    三八是女人的天性,清闲无聊是滋养八卦传播的温床,果不其然,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汝阳王府四小姐赏灯意外落水荣亲王见义勇为跳水救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俨然是街头巷尾热议话题榜的头条!
    镇北将军府负责厨房采办的嬷嬷大清早一出门就听到了消息,心思周全地打探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府禀报了大夫人。赵氏本打算早饭后就差人到王府走一趟,没想到白素锦如此周到,赶在早饭前就亲自过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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