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纠结妙懿难忘旧
    凡举做人家丫鬟的,必须要在赶在主人起身前料理好自己的一切事物,仪容整洁,神情恭顺,并要在主人起身之前赶过去等候召唤,此为本分。白琼玉借着不太明亮的天光,几乎是摸黑梳好了头发。
    同屋住的另外两个女孩子刚醒,仍旧在穿衣服。夜里的残冷尚未散去,太阳刚刚冒出个尖角,屋子里冷冰冰的,口中喷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雾。其中一个女孩儿边穿衣服边打了三四个喷嚏,正小声的吸着鼻子。
    琼玉伸手朝自己装首饰的小木匣中摸去,摸了半天,微微叹了口气,取出一个金掺铜的小蔷薇花簪子,郑重的簪在梳得光溜溜的发髻上。她站起身,低头看见将将盖住翠绿绸子鞋面的青色襦裙,并再一次打定主意,等有了空闲一定要在裙摆处绣上一圈浅白花边。
    一时整装完毕,这时,只听绣绒哑着嗓子道:“你这么急要去哪儿?”
    琼玉头也不抬的道:“春萝姐姐交给我一个差事,让我今天早些过去呢。这时辰厨房的热水还没烧开,你们再咪一刻钟吧。”说罢,倒了一杯隔夜冷茶递给绣绒,又倒了一杯搁在桌上,这才匆匆出了门。
    “哼,既然有个好嫂子,又何必上赶着拍春萝姐姐的马屁。”剪绒打了个哈气,含混的道。
    绣绒将手里的茶塞给她,起身去拿桌上的,说道:“少酸了,茶都堵不住你的嘴巴。”
    “切,今日又不是热的……”剪绒小声抱怨。“以前还不是上赶着巴结咱们,现在却连杯热茶都没了。”
    且不论她是如何做想的,单讲白琼玉从春萝房中出来,一路经过抄手游廊,朝三房后院去了。几个丫鬟端着拎着水壶,端着铜盆从廊下经过,琼玉笑着纷纷与其打招呼。迎面瞧见一人从房内走出,将铜盆中的水泼到花圃中,抬头一眼就瞧见了她,笑道:“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琼玉腼腆一笑,道:“打扰怀珠姐姐了。”
    原来,府里的丫鬟们无事的时候就爱凑在一处玩牌,怀珠偶尔也会过去凑手,不论输赢,次次都买点心果子请众人吃,不出几月,与众人也都熟悉了。因见琼玉乖巧,每次便将好的多留些给她,琼玉也与她多有亲近,有什么事也爱跟她通通气。
    琼玉探头朝屋子方向瞧了瞧,小声道:“姐姐别张扬,是春萝姐姐让我悄悄过来打听一下侄小姐房里的动静。”
    怀珠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见左右无人,拉着她来到廊下背阴处,压低声音问道:“你打算回去后怎么说?”
    琼玉叹道:“姐姐别误会,侄小姐和姐姐待我一向和气,我也不好意思让侄小姐为难。只是这差事落在了我身上,我少不得打听出些什么来,也好回去禀明。”
    怀珠拉住她的手,感激道:“你放心,姐姐领你这份情。”然后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琼玉这才点头离去。
    怀珠回房后将铜盆放回原处,轻手轻脚的挪进内室;见妙懿尚未起身,只得又退了出来。昨天小姐回来后就坐在桌案前发呆,后来提笔写了些什么,撕了又写,写了又撕,直闹到三更天方才睡下,夜里翻了几次身,直到天快亮了方才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她也一夜未曾合眼,担心小姐钻了牛角尖,又恨姑太太为了私心折腾得小姐不得安宁。
    妙懿其实自怀珠进来就已经醒了,只是心慌得厉害,睁眼望着床顶的玉棠富贵绣帐发呆。玉兰、海棠、牡丹三种花搔首弄姿的挤在一处,个个调色浓艳,花肥叶茂,拼凑成了一副锦绣繁华,满堂富贵……直到看得厌了,方才闭上双目,不知不觉往袖中摸去,羊脂玉微凉中带着滑腻,令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顺口去唤怀珠的名字,进来的却是腊梅。妙懿接过她倒来的温茶,边啜饮边问:“你怀珠姐姐去哪了?”
    腊梅道:“怀珠姐姐说去厨房给小姐做些点心,一会就回来。”
    怀珠见妙懿没睡好,恐怕一会醒来也没食欲,想着做些珍珠圆子来,甜糯香软的一定和她胃口。
    厨房里从早到晚都不停火的给各房上下提供饭食,来往的人也杂,没事就凑在一处闲磕牙。她一去就发现气氛不对,明里暗里能感觉到众人的视线往自己这边飘。管厨房的姜婆子听说她要珍珠圆子,立即吩咐人去做,却执意不肯收她的钱,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上次给的那二两银子还没用完呢,这次就当我们孝敬侄小姐的。”还让自己的干女儿星姑端干果瓜子给她吃。
    星姑今年才十二岁,生得肌瘦发枯,只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小嘴又甜,很会来事,谁来了都忙前忙后的。怀珠一边和她说着话,角睛瞟见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说笑着进进出出,或凑在一堆坐在门口等饭,一眼就认出是老太太房里的丫头,心中不觉纳罕。她嗑着瓜子,笑着朝那边努了努嘴,道:“我是闲得没事,你也不必听你干娘的,去陪那些姐姐们说话吧。”
    星姑将一双大眼笑成了一条缝,凑近了撒娇道:“许是姐姐嫌我烦了。那我就不说话,陪着姐姐等好了。”
    怀珠笑着去点她的鼻头,心下越发觉得不安,佯装玩笑的道:“那你说说看,你干娘为何放着老太太房里的姐姐们不让你去献殷勤,却巴巴的让你来陪我说话呢?”
    星姑眨了眨眼,抿着嘴笑道:“姐姐这是糊弄我年岁小呢。如今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大公子常往三太太那里跑呢。”
    怀珠面色一变,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跟姜婆子说了一声让她做好后让人端过去,她还有差事要办,先回去了。
    点心做得了,姜婆子便让星姑亲自去送。此时老太太的菜也都做好了,盛盘,装匣,丫鬟们纷纷拎着沉甸甸的食盒回去了。
    她们井然有序的进入松涛斋,上房前廊下守着一大堆的丫鬟仆妇,一声也不敢多出。此时正好是饭时,按照规矩,太太们要伺候张太君用饭。赤金、紫烟两个领着大小丫鬟们趁热摆桌,行止声息皆无,再大再重的瓷盆、瓷盘搁在木头桌上都没有丝毫响动。张太君居中而坐,太太们则立在桌旁布菜。
    伺候完了张太君用饭,又陪着说了两刻钟的话,直到张太君进了内间休息,太太们这才能坐下来用饭。此时的饭菜早已没了热气,众人也不过略动几筷意思一下,回房后自有私厨加餐。倒是有热汤时刻备着,丫鬟们一人盛了一盅摆在太太们面前。平时几位太太很少说话,怕打扰了婆婆休息,今日二太太冯氏倒是兴致颇高,未语先笑道:“今儿我可听说了个传闻。”
    四太太含笑接言:“二嫂子又听说了什么吗?”
    冯氏没言语,一双杏目却先朝梁氏瞟去,见她连眼皮都没抬,遂暗骂了一句,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听说三弟妹可接了个好差事呢。”
    梁氏这才放下筷子,用手帕沾了沾嘴角,悠悠开口道:“二嫂的消息果然是最灵通的,谁房里有一星半点的动静都瞒不过您的耳目呢。”
    冯氏冷笑道:“三弟妹先别忙着刺我,这人嘴里传什么,可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我就是这么一说,弟妹们听了当个笑话就是了。”
    四太太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既然是佑哥儿亲自相求,大老爷也应允的,由三嫂受累亲自料理也是正常。”
    梁氏看了冯氏一眼,叹道:“我就是个劳碌命,可闲下来没事干就心里头发慌,一日都不能得闲。其实我最羡慕的还是二嫂子,天生的福命,旁人求也求不来。”
    一时众人神色各异。四太太专心致志的小口喝着汤,似没听见一般。五太太则忙着指点丫鬟素盏给自己夹菜。她与另外三名妯娌不同,没有丈夫额外贴补,只靠着月例银子过活,手里紧巴巴的,每次都是抓紧时间吃饱了再走,对旁的是非没空在意。
    见冯氏半晌没言语,梁氏挑了挑眉,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搁在平日早跟自己争个没完了。
    冯氏忽然笑了起来,直笑到梁氏心里直发毛才道:“我自然比不上三弟妹操心,我连自己的两个闺女都照管不过来呢,也没心思想照拂什么侄女外甥女的。我也不像某些人,恨不得收服整个张家,让张家都随了旁的姓氏才好呢。”
    此言一出,梁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连五太太都悄悄的撂下了筷子,厅内一片死寂。感觉到大丫鬟春晴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冯氏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当着满屋子的丫头说这些话无论如何都不妥,但毕竟还是出净了心头的一口恶气。她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扶了春晴的手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这顿饭谁也吃不下去了。梁氏寻了个没趣,也气哼哼的回房去了。四太太倒是气定神闲,督促着丫头们将饭菜全部撤下,又点了檀香掩去味道,这才施施然拉着五太太离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怀珠风风火火奔回房后,将所见所闻告诉了妙懿,气急败坏的道:“小姐不知道那些人的嘴有多坏,今日能将人捧上天,明日就能换了个风向,将人踩进泥里。咱们又在此处毫无根基,最容易被人说三道四。”
    妙懿沉思了片刻,道:“你是怕有人浑水摸鱼。”
    怀珠点了点头,恐怕流言此时早已传遍了整个伯爵府。可顾氏母女那边至今没有动静,她就不信她们会坐以待毙。
    果然如怀珠所料,府中的风向渐渐变了。怀珠、腊梅等每次出去都会听到一些流言,回来后也不敢多说,怕气着妙懿。妙懿自然也感觉到了,也不多问,一切如常,只是让怀珠往外递信的次数更频繁了些。
    这一日,梁氏去给张太君请安,回来后一直沉着脸,叫了许多管事婆子进来,就连管家都叫来了,狠狠发落了几个多嘴的婆子,这才稍微好了些。只是众人私下议论的言语从“狐媚”变成了“骄横”。
    渐渐的,连妙懿也能感觉到张太君对自己淡了些,平日里十日中能有四五日会给各房小姐送东西,或吃食,或玩物;如今给妙懿的不是少了就是没有,还有过后才补上的。
    妙懿知道不可争辩,只会越描越黑,只能等着风声自然平息下去。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本来她投奔姑母是为了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如今看来,反而节外生枝了。
    自此后,张延佑再来,她依旧称病不见,甚至连门都不让进。张延佑每每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回。渐渐的,他似乎失去了兴致,来三房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梁氏得知后将妙懿叫去训了两个时辰的话,有时声音高得连屋子外面都能听见。
    妙懿强忍着委屈离开了上房,回去后就独自坐在房中,手握佛珠,暗暗垂泪。
    怀珠简直快要气炸了肺:“当年姑太太出嫁,还是咱们老爷千里迢迢送得嫁呢。还有大房摊了官司的时候,要不是咱们老爷尽力周旋,又是私下添了不少钱,又是四处托人找关心,后来累得都病倒了,却还要拖着病体去跑,可大房那边倒好,却连个屁都没放。如今小姐不过借住几日罢了,不但被人暗地里算计,竟还要横加指责,她当你是什么!”
    妙懿含泪道:“老太爷到底抚养过父亲一回,父亲如此做也是孝义一场。如今父亲已过世,都说人走茶凉,人家不踩咱们就该烧高香了,一切过往又如何做得了数呢?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姑母肯收留我我便知足了,何况老太太也并未亏待过咱们,哪儿还有咱们挑剔的道理呢?能忍则忍,不忍就走。我已经写信给了你哥哥,让他去帮着赁几间房子,咱们尽快搬出去,一切流言自然也就平息了。”
    她到底有些伤感,自父亲死后,她几乎将人情冷暖都体会了一遍。可就算再苦再难,她也要朝前看,为了母亲,为了幼弟,她绝不能倒下。梁家的门户能否立住,全看梁妙光今后能否得取功名。在此之前,他们母女三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主意已定,日子也就变得不那么难熬了。反正她就要离开了,再也用不着看这些人的脸色。
    这一日,她照常去给梁氏请安,本来她想着定然不会有好脸色,自从那日被梁氏斥责后,她再来请安时不是等了好久见不着面,就是见了面也没有好脸色。果不其然,她又坐了回冷板凳。等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她刚要起身告辞,却见管事婆娘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呈给了秋桂。不多时,只见门帘一挑,梁氏出乎意料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面上虽未带笑,但见了妙懿也并非冷冰冰的,说了声:“不必多礼。”便径自坐了。
    妙懿重新归坐,丫鬟这才上了茶,梁氏瞧了一眼,一蹙眉道:“怎么侄小姐来了也不给倒茶?”
    秋、春、夏、冬几个大丫鬟忙上前请罪。妙懿忙道:“侄女不渴。”
    梁氏一摆手,几个丫头旋即退下。梁氏先叹了口气,方道:“你这丫头也太实在了些,下人们欺负你,你也不说一声。前些日子我是有些气着了,可也不全是因为你。我怕传言越传越厉害,这才冷落了你一些日子,你没有怪姑母吧。”
    妙懿闻言有些迷惑,不过面上却仍旧挂着笑,道:“姑母是长辈,长辈教训小辈是天经地义的事,侄女如何会怨恨姑母呢?”
    梁氏的脸上这才微微起了些笑意,她招手唤妙懿在自己左手边第一把椅子上坐了,谆谆嘱咐道:“早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刚才接到建威将军府送来的请柬,后日就是唐将军独女的十五岁的生辰,按规矩是要举办笄礼的,咱们府上只有大小姐和你收到请柬了。”
    妙懿刚才还在因为梁氏反常的举动而纳闷,直到听了最后一句话方才恍然大悟。
    这是她的救星到了。
    ☆、第20章 贺生辰群芳初相会
    既然相邀,那就是有原因的。
    梁氏接着又问妙懿是如何认识唐小姐的,妙懿挑拣着能说的一一答了,梁氏的表情越发缓和了起来,感慨道:“这也是你的福气,投了唐小姐缘法。”
    她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位堂侄女几眼,心中微微发沉,这小丫头还有真两下,也不知她是如何只用了一日的功夫就将这位炙手可热的将门闺秀给哄高兴了的,竟然连自己生辰都还念念不忘邀了她去,难道自己还是小看了她不成?
    她自然不清楚妙懿私下里与唐灵璧从未断过书信来往,交情更是非止一两日的光景。
    闲言少叙,妙懿被邀去将军府的消息不到半日就传开了,众人好奇的同时又对这位侄小姐多了一份敬重。府中若只有大小姐一人收到邀请也就罢了,这位家世不显的侄小姐又因为什么呢?
    妍凤听了瑶琴的闲话过后倒没什么反应,依旧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西洋水晶缸中的黑色凤尾,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不相干。自从出嫁的日子定下来之后,她就懒散了许多,也沉静了许多,嫁妆等物自然由母亲去准备,其他的诸如需要她亲手缝制给新郎的袍子,以及过门后要送给婆婆小姑子们的见面礼,她是一手也不愿沾。有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供她使唤呢。如今她顶多隔三差五去女学一趟,其他时候都呆在房里给外人做做样子,以示新嫁娘的娇羞与忙碌。
    二小姐张妍鸾对于自己并未在邀请之列不甚在意,在她眼中,妙懿容貌气度皆出众,被邀请也一定有理由。她拈了一个果子入口,边吃边说道:“姐姐可知道姐夫家里那个叫玉柳的丫头最后是如何处置的?”
    妍凤漫不经心的道:“还能如何?一个通房丫头而已,落了胎,远远发卖了就是。或者连她肚子里的孽种一块卖了又如?会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庶出子女更是不稀罕,今后想要多少没有?”
    只要她能容下。
    妍莺端茶的手顿了顿,笑道:“赵家姐夫此次定然会痛改前非的。只是大姐姐还是看得严些好,我听说男子都是朝三暮四没长性的,说过的话都不可信,日子久了就算西施再世也视如无盐。”
    妍凤接过丫鬟递来的青瓷盅,随手抓了一把鱼食撒在水晶缸中,顿时水浪翻滚,鱼儿纷纷聚集夺食,一片无声的喧闹。
    “就算他纳妾也好,收通房也罢,定然是要我点头才行,否则他休想。只要他能瞒得住我,就算在外面养小老婆也是他的本事。等我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就凭她们闹去,不过是几只蝼蚁罢了,再得宠又能怎样,还能越过我去不成?”
    到底是快要嫁人了,妍凤的性子沉稳了许多,又因夫族显贵,府中上下给足了她面子,张家嫡长孙女的气派端得十足。她底气一足,有些事便不再想着好强去争,想法也因此变了许多。
    妍莺见她不再受挑拨,勉强笑了笑,道:“还是大姐姐高明。”
    她转念又想到妍凤今后成了侯府夫人,自己却还未定下婆家,没准还需要她照应着些,不由得又起了巴结之心。自此后,反而费力讨好起来,暂且不提。
    转眼就到了后日,妙懿梳洗打扮过后直接来到张太君的上房,与妍凤陪老太太用过早饭后歇了一会,这才动身前往二门去坐马车。谁知到了地方却见共有两辆马车停在那里,以为要分车而行。这时,忽听得身后有人唤道:“且先等等,我们夫人小姐还没到呢。”
    妍凤和妙懿同时回首去瞧,远远的只见丫鬟们簇拥着顾氏母女朝这边走来。待走近了才发现顾淑蓉明显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身穿绣百鸟的胭脂红褙子,梳望仙髻,戴金佩玉,一张脸涂得分外白皙,果然比往日更多了两分俏丽。只是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别扭,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当她看到妙懿时简直是瞪视,仿佛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顾夫人倒是十分镇定,暗暗在女儿胳膊上捏了一把,面上却笑呵呵与和凤、懿二人打招呼。
    妍凤略一挑眉,问道:“舅母也准备今日出门吗?”
    顾夫人笑道:“是呀。今儿是蓉姐儿表姐的寿日,于情于理也要过去道一声贺才是。”她看向女儿,却见后者咬着唇将头扭到了一侧去,顾夫人恨铁不成钢的又掐了她两把,她这才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妍凤道:“不知道顾大妹妹这位表姐家住何处,若是顺路,不如一起出发得好,路上也有个照应。”
    顾夫人忙道:“可不正是顺路吗。蓉姐儿要去的和大小姐正好是同一家。”
    众丫鬟仆妇们都憋着笑又不敢笑,连妍凤眼底也含了一丝笑,道:“嗳,原来是将军府呀,舅母也不早说。只是我怎么没听说顾大妹妹也得了请柬呢?”
    顾淑蓉身形一僵,早在半月前她就将观礼的衣裳首饰全都备下了,结果一直等到昨日,连梁妙懿都收到请帖了,她却没有收到。为此,她又发了一通脾气,心里认定是唐灵璧搞鬼,故意邀请梁妙懿却不邀请她,其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她!
    顾夫人却不是甘心放弃之人,想着当日受邀的人那么多,女儿只要跟着妍凤她们两个进去就是了,都是小姐们坐的车,谁还能掀开车帘子细查不成?无奈女儿却死活不同意,嫌丢人,宁死不去。顾夫人好说歹劝,起先诱惑她说去了能见到许多青年才俊,不应;继而又哭着说她们母女因为上次的事在府中都快站不住脚了,若不尽快寻找后路,今后又该如何呢?顾淑蓉被母亲的话给震住了,当时竟要亲自去找张太君证实,被顾夫人死命拉住了。在她再三劝说之下,顾淑蓉方才勉强答应下来。但她平素自视甚高,此行对她来说简直是忍辱负重,而妍凤的话则刚好戳到了她敏感的痛处。
    顾夫人却笑得一脸坦然,道:“许是他们一时忙忘了也是有的。其实月前她表姨母就曾说起过她表姐生辰的事,还邀蓉姐儿一定要去观礼。都是一家子亲戚,难倒她姨母还能将她关在门外不成?”
    妍凤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顾淑蓉一眼,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和梁妹妹说好了,要坐一趟车的。顾大妹妹就坐后面那一辆吧。”说罢,径自挽了妙懿的手,率先上了车。
    顾夫人自以为得计,又耳提面命的嘱咐了女儿一番,这才让丫鬟将其搀扶上车,一直目送马车离开。
    妙懿放下手边纱帘,有些犯愁。万一顾淑蓉此去惹得唐灵壁不高兴,连她都要担责任的。上次在女学时她就已经见识了顾淑蓉不管不顾的脾气,就怕她见了唐灵璧会不服软,到最后会一发不可收拾。更令她不解的是,妍凤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从容模样,似乎早已忘记从前与顾淑蓉的种种过节。
    带着疑惑,眼见着马车很快的穿过了闹市,在一条小街前慢了下来。
    将军府的位置有些偏,门前的胡同狭窄,一次只能容下一辆马车经过。拜寿的马车一直排到胡同口的街上,队伍行进得十分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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