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二舅母送了萧安一个钱袋子,上面绣的颜色鲜艳,样式喜庆,正是萧安喜欢的那种,“你来之前也没知会一声,舅母也没别的给你,就之前绣了个钱袋子,你就收着玩。”
    萧安也没客气,翻来覆去看得欢喜,当下就将自己的钱袋子换了下来,“舅母你是不知,我娘干不来这活儿,都是让屋子里的姐姐们做的,就没一个有舅母这手艺半分。”
    被萧安捧着的魏家二舅母自然高兴,“你喜欢就好。我过些日子再绣点东西,到时你跟你娘要回京之前,派个人来我这顺道取了。我也就这点本事了,还盼着你娘不要嫌弃。”
    萧安自是应允,随后便跟着常家大郎一道回了谷阳。
    太孙吴得知萧安前去凤阳为的何事之后,等着萧安回来,才问她道:“既然如此,当年为何没能查得出来?”
    萧安道:“六关与九关的借粮之事必然是真的,当初又要忙着收复两城,其余的谁又在乎?谷阳、凤阳两城陷落,就是再有证据,也该没了。”
    反正她外祖父与舅舅都自刎了,冤枉不冤枉的也不打紧,明面上的证据足够,暗地里太复杂,又涉及到六关里的其他官员,又哪能真正查个明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查案的官员纵然是想要在皇帝面前表现,然而太过艰难之事,谁又愿意去做?
    何况这事儿牵连得还如此之广,连九关都有联系,除非皇子亲查,否则一般的臣下谁又敢妄动,也只得让魏家委屈一下了。
    萧安将这些说与太孙吴听,让他听得直皱眉,“那如今你将厉家女眷带回来又有何用?汉高祖起事时,连亲爹都能舍的人。当年姓厉的要真怀有祸心,这一家子也不过是被他抛弃的罢了,又哪来知道他在哪?”
    萧安自己剥了个果子吃了,包在嘴里含含糊糊道:“谁指望她知道了?从来都是个糊涂的,也不指望她一时能够明白。厉先生去了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厉家婶子嘴里能说出多少来能拿到厉先生背叛我外祖的线索。”
    “要我们的怀疑是真的,能说动厉先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萧安接着道。
    那么,厉家婶子,再眼瞎也当能察觉出来一点才对,毕竟是个以夫为天的女人。
    第079章 父母有爱子恨子
    在萧安带着厉家女眷回将军府的时候,从八卦山深处被救出的那些姑娘们早到了谷阳将军府。
    萧安与太孙吴说完厉家的事情,回头见得那些女人的惨状,只气得当场发飙,要杀了那一群祸害们,然而却是被柳贞拦住了。
    “杀了他们又如何?”柳贞冷眼道。
    萧安别开柳贞的长、枪,胸口起伏不定,喘着大气,“不如何,至少能与她们出口气!”
    她是柳贞教出来的,最是怜惜女子不过,如今见着这些花儿似地姑娘被糟践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恨不得将那些畜生碎尸万段才好。
    哪顾得什么大局大事,不过是些蝼蚁,她手下也不差这些人的血。
    柳贞就觉得奇怪了,都说生女肖母,魏氏的性子素来谨慎心中有沟壑,就是肖父南阳侯也非是没有城府之人,怎么就随了魏侯那没长心眼的老匹夫,就是再不济随了她外祖母也好哇。
    “出了气后呢?她们就能回转回来?当初受过的那些伤害就不存在了?”柳贞再问道。
    萧安却是道:“是因柳叔与母亲想让他们指认秦家罪行?”
    所以还容得他们活下,即便他们如此糟践那些姑娘?
    柳贞盯着萧安,眼神锋利,“萧安,我记得我与你说过。你若想成大将,非你外祖那般莽夫,便要知取舍,分轻重,做一事而思百回!今日不过见几个姑娘受难,便要怒极拔刀,下一回上了战场,若有人设伏于你,引女子而诱,你是否也要前去,不顾生死?”
    萧安垂下了头,只握着长、枪的手背青筋鼓胀闪跳。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你素来只觉得你母亲不及你果断,这几日你便跟着你母亲罢,看看到底是你不如她,还是她不如你。”柳贞抽回长、枪,转身而去。
    他万万没料到,怒极的萧安出手,那份力道竟也大到他也隐隐挡不住的地步,这合该是上战场的人。
    无关男女。
    太孙吴得知萧安与柳客卿打了起来,还是为的那一群工匠,便明白了,“物伤其类,她到底也是女子,如何见得别的女子受苦。”
    陈十郎出身书香门第,家中教养极严,就是对下人也鲜少有无辜呵斥之时,像这种下作之事在京中也是鲜少听说,也愤愤道:“即便他们是被人骗去的,难道就该那般作践人?”
    审讯人的张公公闲来得空来与太孙吴说事,听得他们对此事愤愤不平,便道:“那些匠人许是被骗来的,然而那些姑娘难道也是?”
    那些姑娘却是由自己亲爹娘卖出来了,为了换那几两银子,莫不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以后会遭遇什么?
    张公公道:“公子为她们怜悯,厌恶那些匠人,然却忘了造成这一切的,却是她们的父母。”
    “父母有爱子,待之如珠玉;父母有恨子,欲置之死地。公子,这天底下,最难测的不是人心,而是父母心呐。人心可防可避,父母心却是避无可避。”张公公神色悲悯,似被触动旧情。
    能被送进宫当太监的,大多是被亲生父母送出来的,为的也一样是那几两银子罢了。
    说物伤其类,比起萧安的旁观心酸,张公公才算是真正的内心深有触动。那些女人被害得人不人,鬼不鬼,而他被去了势,成了无根人。说到底,也不知道是谁最可怜。
    太孙吴听得心中也觉难受,道:“圣贤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却原来也有不慈不仁的人在。原来圣贤书,也是骗人的。”
    张公公一笑,“又哪是骗人的,不过是想要借此教化世人,不曾想被人利用做了坏事罢了。”
    太孙吴点了点头,也不会贸然相问张公公的往事。
    张公公却是说到萧安与柳客卿之事,“萧姑娘不忿,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柳先生已答应只要他们能供出有用的线索,便能放他们一命。君子一诺,重逾千斤。一个人要在世间立足,便靠于此。况那一行人还是为人证,就更不好死了。”
    “只是,”张公公一顿,“私开铁矿,却是诛九族的大罪。就是他们是被人骗进去的,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柳先生再能保他们无恙,后面定罪之事不还在陛下?便是陛下心慈愿意饶恕他们,从京城回祖地路途遥远,谁知道会不会遇到山匪之流?这人做了坏事,迟早也是有报应的,阎王殿里的老爷,也不会因他被人害过,就能把他害人的事情一笔勾销?这因果不对,生死薄上还是得多记上一笔!”
    大庆天下之大,臣民万万,不过数百罪人,又当得如何在意。这等欺辱妇孺的恶人,就是死了也不过是一句报应罢了。
    太孙吴当然知道张公公言下之意,不过是些恶人,早死晚死也并无不同,然而他来与自己说这些,却是要卖他一个好了。
    张公公继续道:“萧姑娘嫉恶如仇,然却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此时心中郁郁,要能得公子开导一二,许是感情更甚。”
    也是张公公多管了一桩闲事,这太孙收买人心的手段虽是粗暴了一点,让人一看就明白,哄着下面的些人倒是没问题,不过对上聪明人就没用了。
    萧安不是身处底层之人,不是几两银子,几句好话就能收买之人,她视太孙为兄弟,在张公公看来也无非是太孙运气不错在恰好的时候遇到了这个人,愿意为他生死。
    不过稚子之情,最为难得,又最为易碎。
    “就陛下与魏侯,多少年下来方才有了兄弟情谊?总是要一点一点去维护的。公子不动,随着日子,她就远了。”张公公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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