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把最负面的情绪发泄给对方。
    贺珏闭了闭眼,他下意识想要去摸手腕上的佛珠,可佛珠散落了一地,手上只有空空一片。
    随后,他听到了靳久夜恭顺的声音,“属下只是在做一个妃嫔该做的事,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主子请明言。”
    “你还要朕明言么?”贺珏苦笑两声,眼神哀伤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朕对你的心思,还不够清楚么?”
    靳久夜摇头,“属下不知。”
    贺珏怔愣片刻,胸腔里再次涌出一股怒火。
    他不喜欢靳久夜茫然无知的态度,不喜欢他事不关己的样子,不喜欢他的平静与毫无波澜。
    自己纠结了那般久,叩问自己的心那般难,可这人,事到如今还敢回答不知!这二字,就像一把利刃戳穿了贺珏的心脏,他又怒又痛。
    他想问为什么,他想问那日在永寿宫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他说他没有把靳久夜当做任何人,他说要给对方一个交代,这背后的含义,靳久夜为何能做到全然视而不见?
    可是他却问不出口,也就在那一瞬,他突然明白,自己的怒火究竟来自于哪里。
    来自于靳久夜只是把他当做主子,只是把自己当做影卫,只是在执行任务,执行一个哪怕付出身体与清白也在所不惜的任务。
    如果自己不是他的主子,如果他的主子是另外一个人,靳久夜同样会答,心甘情愿。
    这才是他的愤怒。
    “那朕今日便让你彻底知道!”贺珏突然拽住靳久夜的肩膀,带着人往床那边去,靳久夜抓着贺珏的手,“主子你要做什么?”
    贺珏将人摔到床上,松软的垫子让靳久夜的身体弹了一下,随即贺珏压了上来,“朕想睡你!影卫大人,朕现在就想睡你!”
    “唔……”话语被堵在嘴里,靳久夜先是挣扎了一下,可很快就顺从了。
    “朕戴上那串佛珠便是在无时不刻提醒自己,你在我贺珏眼中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朕不能凭借自己是主子的身份就对你为所欲为!可是今日,是你亲口叫朕别走,是你亲手将那佛珠摘下,是你亲身要朕明言的。”
    “满意吗?朕的影卫大人。”贺珏吻毕,盯着靳久夜的眼睛说道,“这次朕没有饮酒,这次齐乐之的大婚已过,你应该听得清楚,朕叫的是你的名字。夜哥儿,其实那天夜里朕一直叫的是你的名字,不是吗?”
    “……是。”靳久夜艰难地承认。
    “那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贺珏的身体死死压在靳久夜的身上,两人的呼吸彼此缠绕着,靳久夜微微垂着视线,焦点落在贺珏的下巴上,没有与人直视。
    “属下……“靳久夜顿了顿,“属下还没有学习。”
    贺珏的脑子空白了一下,才明白靳久夜说的学习是学什么,不正是那本秘戏图吗?
    原来他是担心自己没准备。
    贺珏忽然笑了,“夜哥儿这几日一直在努力学习,是否就等着朕让你侍寝?”
    靳久夜没有说话。
    贺珏伸手摸了摸靳久夜的眼,“哥,看着我好吗?”
    靳久夜抬眼,视线直视贺珏的眼睛,他仿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很快又垂下眼眸。
    一个极短的对视,让贺珏脑海中所有的念头都挥之远去,他只觉得心口一颤,有什么东西发了芽生了根,瞬间茁壮茂盛,再也拔不出来了。
    “夜哥儿。”
    “嗯。”
    “夜哥儿。”
    “嗯。”
    贺珏唤一声,靳久夜便应一声,连唤了十数次,贺珏终是叹了口气,低头,轻轻吻了一下靳久夜脸上的那颗颜色极淡的泪痣。
    动作分外怜惜,目光无比温柔。
    “朕幼年曾去过长安巷冷宫,听那边的老宫人讲了一下午的话。他们说,若对一个人起了心思想睡他,那便是喜欢了,若对一个人起了心思想睡他但又有顾忌不敢睡,那便是爱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你的泪痣很漂亮。”
    贺珏从靳久夜身上起来,伸手将人也从床上拉起来。一轮圆月挂在窗外的天幕上,整片天空纯净得如同一块墨布,恰如贺珏说的话,月色真的很美。
    “那朕就先回去了。”贺珏准备回勤政殿,突然咕噜噜几声肚饿响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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