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卫锦煊,谢谢你。”
    卫锦煊在她鼻尖刮了一下,“怎么今天这么客气。”
    张思宁看着他很认真的说,“我平时也客气。”
    “逼着我喝八块九的红酒时怎么没觉得你客气?”
    张思宁瞪他,“我就问了你两句,那叫逼吗?!再说你最后不也没喝嘛。”
    卫锦煊低沉的笑出了声,忍不住又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尖。
    张思宁一直以为卫锦煊这样的身份,住得地方肯定是位置极佳,面积极宽阔,装修极奢华,特别有范儿,特别符合富豪品味的地方。可看着眼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独居两层楼别墅……还有里面像样板房似的呆板装修风格,张思宁有点小失望。
    虽然这个住宅区也不错,周围住得应该也都是有钱人,但怎么看都有些普通了。还没她亲爹那土大款自己盖得别墅有范儿呢!
    卫锦煊家里有个帮工阿姨,曹婶六十来岁,胖乎乎的见人就笑,看到张思宁跟着卫锦煊进来,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见了,特别热情。
    卫锦煊说,“这是思宁,她今晚住这儿,曹婶,你去把二楼的客房收拾一下。”
    “哎,好的好的,卫先生,您今晚又喝了不少吧,我煮得有醒酒汤,您先喝一碗。”
    卫锦煊说不忙,让她先去收拾客房。
    老郑今晚不走,说是等陈萍萍家里人到了,就由他和秦周先出面去安排个酒店让人住下,有什么事都等明早再说。张思宁本来有点不愿意,她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要出面先见见人,卫锦煊正在喝醒酒汤,听了她的意思,他把碗往餐桌上一放,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声音不大,却无端端的让人心头一悸。
    卫锦煊指着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过来。
    张思宁也不知怎的就有点紧张,但还是慢吞吞的走过去坐了。
    见她低着头抿着唇,安安静静的,大有沉默是金,威武不屈的架势,卫锦煊眼弯了弯,嘴角轻勾,伸手在她头上抚了两下,最近他总是会这样时不时的碰碰她,张思宁能感觉出他这么做没有什么龌龊的意思,所以一般也不放在心里。
    “思宁,你是一个女孩子。”他开口说道。
    张思宁心想,你这不废话吗。
    “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好欺负吗,”卫锦煊看着她,语气淡淡,“就是你这样年纪轻,又漂亮的女孩。”
    见她想要张口反驳,他抬手示意先听他说完,“陈萍萍是你的店员,她失踪,本质上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思宁,这世上虽然很多人都讲理,但也有很多人胡搅蛮缠,你是老板,在某些人眼里,你就是该为此负责,不要指责别人不讲理,有些事确实无法讲理,尤其你一个年轻女孩,身边没有亲人,虽然我们不能把人都往坏处想,但总要以防万一。万一陈萍萍找不回来的话,她家里人胡搅蛮缠向你索赔呢?你怎么办?不给?人家可以堵在你店门口,报警?警察又能管几次?”
    “有个词叫欺善怕恶,不想以后有机会被人讹上,首先就要把气势端出来,到时秦周和老郑一起出面,我要让那些人知道,不是说想见就能见到你,首先,要让他们对你畏惧心理,觉得你有背景。”
    “而且,现在陈萍萍的家里人正是最担惊受怕的时候,看到你,人家一激动把情绪往你身上发泄怎么办?推你一下,抱着你哭一通,到时有你傻眼的时候。这些你想过没有?”
    张思宁彻底的沉默了下来,她确实没想这么多,就是觉得陈萍萍不见了,她家里人来了,她是老板,应该见见说说情况,根本没往卫锦煊说的这些方面去想。
    何止没去想,压根就不认为这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这么积极帮忙,还不是出于为人处世的道德和几个月的相处情谊。卫锦煊说得这些假设,怎么听都是不可理喻杞人忧天的,但不可否认,这些话确实有点吓到她了。
    “思宁,你太年轻,遇到的事太少了,像我和你说的这些假设都是我亲眼见过的,有的是我经历过的,比起我,你还有些书生意气。”
    张思宁闷闷的应了一声,“那都听你的。”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觉得陈萍萍家里人不是那样的人,你别……嗯,欺负老实人。”
    卫锦煊哑然失笑,眯着眼在她白嫩嫩的脸上拧了一下,“我就算欺负人不也是为了你,白眼狼。”
    张思宁撇嘴,把他的手拍掉,“反正你别吓到他们了,人家闺女丢了,怪可怜的。”
    夜里三点多,张思宁手机响了,是陈萍萍的爸爸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到禹凌市区了,想让张思宁过去接一下。张思宁说好,问清了他们所在的具体街道,挂了电话,就去敲了卫锦煊的房门,他住她隔壁。
    卫锦煊开门很快,他身上穿着深蓝色暗花睡衣,拄着手杖,头发睡得有些蓬乱,俊美的脸上还有些微的不清醒。
    知道人已经到了,他带着张思宁到二楼的小厅去坐,打电话把老郑叫了上来。
    “来了七个人,开着白色面包车,在市区中央公园南门。”
    卫锦煊自听到对方半夜三点让张思宁一个小姑娘去接,脸上就不太好看,他沉吟片刻,对老郑道,“你先去接秦周,把小李小赵也叫上,人就安排到锦江酒店,开三间房。”
    ☆、第26章 no.26
    等老郑离开,卫锦煊让张思宁回房睡觉,别的事不用她管。张思宁哪里睡得着,陈萍萍到现在都还没消息,拖了这么久,实在让人无法往好的地方想。
    看出她的不安,卫锦煊用他那双漂亮的深蓝色眸子看着她,手仿似习惯般在她头上抚了抚,“怎么了,害怕?”他问,声音低沉中透着别样的柔和。
    张思宁也不隐瞒,她皱着眉说,“也不是怕,就是心里特别慌,陈萍萍家里人没到之前我还没什么感觉,刚才接到她爸爸的电话说已经到了,我心里就慌了,心跳得特别快。”
    卫锦煊商场倾轧多年,早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知道她这是事到临头不想面对了,年轻人经历的事少,遇到挫折时,逃避是最常见的表现,更何况店员突然失踪不算小事,他晚上又和她讲了那么些危言耸听的话,吓到了她也是人之常情,她今年24还不到,在他这个社会老油子眼里,稚嫩的犹如雏鸟。
    拍拍身边的沙发,他说,“思宁,坐过来。”张思宁却不动,只问,“干嘛呀?”卫锦煊说,“肩膀可以借你靠靠。”张思宁怔愣了一下,红唇轻抿,片刻后,却默默的站起身,挪到了他这边沙发坐了下来,他适时伸手,将她圈进怀中。
    “别害怕,一切有我。”他声音轻缓,却语气坚定,张思宁靠着他不算健壮的肩,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爽味道,从刚才开始就不安分的恐慌感在此时此刻,终于安定下来。
    心,落到了实处。
    两人安静了相拥了一会儿,卫锦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他拿过来看了一眼,对张思宁说,“是老孟。”然后不待她说什么,他已接通了电话。
    张思宁心里紧张极了,老孟是刑警,他现在打来电话,那一定是陈萍萍有消息了。
    卫锦煊的手机是和她的同一款,博朗下属公司研发的未上市的智能手机,这款手机保密功能很强悍,比如现在,明明她离他这么近,却只能细微的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可具体的内容,却是听不清的。
    只听到卫锦煊一直“嗯……明白……行……谢了……那晚会儿见……”等挂了电话,张思宁不自觉的抓紧了他胸口的丝质睡衣,小心的问,“怎么样,有线索了?”要不怎么会说晚会儿见?这都几点了。
    卫锦煊却没有马上回答,他伸手把她重新圈进怀里,另一只手也搂紧了她,“思宁,”他话一出口,张思宁心里就很自然的咯噔一下,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只停顿了一息,就继续说了下去,“老孟打电话说,他从陈萍萍20号下午离开花店的监控开始查起,她当天并没有到汽车站,也没有去火车站,而是坐出租车去了南三环外的一处小区里,之后就没见她再出来。那个小区比较旧了,没有监控,老孟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陈萍萍……”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张思宁也不催他,她安静的伏在他的怀里,只呼吸急促了许多。
    半晌,他终于把最后的话说了出来,“发现时已经断气了。”
    之后,是一室的寂静……
    张思宁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她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陈萍萍竟然死了?!这怎么可能呢?!明明那天离开时还好好的,她还笑嘻嘻的和她挥手作别,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这让人怎么接受?!
    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澎湃浓烈。张思宁在卫锦煊怀里哭了许久,呜呜的呜咽声像幼兽的悲鸣,令人心酸。
    卫锦煊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头,亲吻她的发心,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良久,哭声终于慢慢停止,张思宁由着他帮自己用纸巾擦眼睛,擦鼻子。
    其实哭过后,心里反而没有那样难过了,不像刚才那样连气都喘不过来。说到底,张思宁虽然震惊,但到底不是至亲挚友,说感情有多深也不见得,所以张思宁并没有失控,她只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谋杀什么的,怎么会出现在她身边认识的人身上,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虽然之前也往坏的方面想过,可……当无端的臆测变成了残酷的现实,却实在让人胆颤。
    “凶手……”
    “还没抓到,但已经确定是谁了,应该很快会落网。”
    “……噢。”
    “思宁,老孟希望我们现在去警局一趟,是现在通知她的家人还是等明天和你错开,你考虑一下。”
    张思宁这会儿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好似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突然就断裂了,因为之前绷的太紧了,所以断的时候反弹的力度就更强,抽干了她的力气,搅乱了她的思维。
    卫锦煊见她这样,哪里看不出是被吓到了,他也不让她考虑了,直接打电话给老孟,说是陈萍萍家里人已经到禹凌了,他让老郑和秦周把人送过去,而他本人和张思宁,就明天早上再去警局。之后又给秦周打了电话,把情况和他说了,让他把人带到警局找老孟,其他的先自行处理。
    打电话时,他一直搂着她,等叮嘱完秦周,卫锦煊低头看着怀中的张思宁,见她眯着眼靠着自己,也不动,乖乖巧巧的。
    “困了?”他低声问。
    张思宁摇头,哑着声音说,“不是,就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卫锦煊拍拍她的肩安抚,“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抓到凶手,还有善后,勇敢点。”
    张思宁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接下来自己必须去面对一些问题,逃避是不行的,虽然她真的不想去面对这些。
    卫锦煊就这么拥着张思宁在二楼的小厅里坐到天亮。两人后来都没睡,张思宁是心里乱睡不着,卫锦煊纯属陪她,毕竟他和陈萍萍非亲非故,一个年轻女孩就这么没了,出于道德,虽遗憾,却对他没丁点影响。
    好在第二天是周末,卫锦煊不用上班,应酬也可以推迟。张思宁一大早给许阳打了电话,没告诉他陈萍萍出事了,她怕这个年轻大男孩受不住,毕竟平时他和陈萍萍关系最好。只说让他九点到xx分局,到时录口供。
    许阳也没多想,记下地址,就说九点前肯定到。
    曹婶准备的早餐很丰富,只是张思宁昨晚就睡了两小时不到,现在看起来就有些憔悴,胃口也不好。相反卫锦煊却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他是陪了她熬夜的。
    张思宁喝了几口粥,就不吃了。卫锦煊剥了个鸡蛋给她,“好好吃饭,等会儿有的忙,别任性。”
    她是吃不下,和任性能沾边吗?
    张思宁撇嘴,不过还是接过煮鸡蛋一口一口的吃了,吃完卫锦煊又夹了个生煎包放她面前的碟子里,“吃了。”完全命令的口气,张思宁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面对他的强势,她有点不敢反抗他,安安静静把生煎包吃了。
    之后又被迫吃了一根烤肠,半根油条,喝了一杯豆浆,比她平时吃得都要多。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强势的时候,她是有些怕他的。
    老郑还在警局,卫锦煊就打电话另叫了个司机过来,他车库里还有车。张思宁说,“我开就行了,不用再找司机啦。”
    卫锦煊一句话把她堵回来,“你昨晚没怎么休息,我怕你开车时精神恍惚,不安全。”
    老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高瘦,肤色黝黑,五官端正,眼神很厉,不说话的时候尤其吓人,说话的时候还好一些,他和卫锦煊应该关系还不错,说话很随意,看到张思宁还冲着卫锦煊打趣了两句。
    张思宁跟着一个女警去录口供,卫锦煊在外面询问陈萍萍的案件。
    “法医报告还没出来,初步判断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胸口中了五刀,身体有性|侵,性|虐待的痕迹,凶手应该是两个人,不是老手,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多,那两人目前正在追捕,应该很快会抓到。”
    卫锦煊听了蹙眉,虽然非亲非故,但听到‘性|侵,性|虐待这样的字眼,还是让人忍不住愤然。
    张思宁出来的很快,没一会儿许阳也出来了,他已经知道陈萍萍的事了,刚才在警局门口就哭了一场,这会儿眼睛还是湿的,刚刚可能又哭了一场。
    卫锦煊没有第一时间把陈萍萍案件的详细情况说出来,怕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接受不了,尤其是张思宁,他真是怕刺激她。而且老孟告诉他的那些,连陈萍萍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陈萍萍身中了五刀,死于失血过多,不知道还有性|侵。
    陈萍萍的尸体在法医那里,她家里人已经去确认过,据说哭闹的很凶。
    张思宁这会儿蔫蔫的,无精打采,许阳和她差不多,卫锦煊对两人说,“去见见陈萍萍家里人吧,他们现在在酒店。”
    张思宁噢了一声,“那去吧,”又问,“那个孟警官说了什么吗?”
    三人已经坐上车,许阳坐前面副驾,张思宁和卫锦煊坐在后面,开车的是个年轻人,说是老郑的儿子,小郑。
    卫锦煊先没说话,而是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额发,语气轻柔的说道,“死于失血过多,具体的还要等验尸报告出来。”
    张思宁脸又白了白,前面许阳已经呜呜的哭了起来,车里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很低沉,害得前面开车的小郑眼睛都不敢乱瞄一下。
    ☆、第27章 no27
    也许是因为自己这边也算‘人多势众’,有卫锦煊,许阳,老郑,秦周还有之前没见过的小李小赵,所以和陈萍萍家里人的见面还算顺利,他们虽然伤心至极,交谈时却并没有出现什么不愉快。
    张思宁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一些事情交代清楚,比如陈萍萍20号下午请假的事,还有昨天和许阳到处找人的经过,把去警局录口供的事也说了,但她终究不傻,知道有些敏感的话可以和警察说,却不能和家属说。
    陈萍萍那天请假时,她隐约察觉出了她似乎心事重重,只是自己当时没往心里去。
    这话如果告知家属,就算人家原本没打算赖上她,估计这之后也会讹上她,把一部分的责任怪到她身上。
    可问题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自责也是有一些的,但她并不想也不愿意因为这丁点的自责而自找麻烦,再说这个她已经告诉了警察,不算恶意隐瞒。
    离开酒店时,卫锦煊留下了小郑在这里照看一二,让老郑几人回去休息。张思宁让许阳也回去了,花店最近是肯定没办法营业的。既没心情,也不能,自己店员出事了,她隔天就开门做生意赚钱,让人知道了肯定要说三道四,骂她冷血,陈萍萍家里人估计也要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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