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能呼吸到的全是她清浅的热息。
    电光火石,其实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两息,简珩就移开了,嘴角上扬,似嘲讽又似挑衅,任由玲珑气地抓耳挠腮,兀自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话还在空气里飘荡。
    “阿珑,你奈我何?”
    是奈何不了他。
    可她已经气的头顶生烟。
    气完之后,眼圈忽然发酸,没来由的伤心。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心口特别的疼。
    明明对栖妹妹百般温柔,却对自己无比刁钻。
    现在这样做对得起栖妹妹吗?
    玲珑忍不住哭了,突然想起他嘲笑自己脸上的“媒婆痣”。
    明明与栖妹妹一样,为何栖妹妹的便是美人痣?
    简珩给出的回答是“主要看脸”。
    当时就险些把她气晕!
    “你以为哭,就能把脑子进的水流干净?”
    不温不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玲珑木住,简珩还没走?
    确实没走,半路又折回来了,也看见她在哭。
    “如果不道歉,就什么也别说,有你这样刺激人的嘛!”她嚷嚷。
    居然说她脑子进水,别以为她听不懂,这些年别的没学会,谁说她坏话,一听一个准。
    “不准哭。”不太习惯安慰人,简珩从袖子里掏出四四方方的手帕,往她脸上一捂。
    玲珑生气,推开他,却被他顺势揽进怀里,她哭的更凶,莫名的委屈。
    “要是脑子进的水流没了,以后该怎么骗你玩。”他还自言自语,玲珑气的一个仰倒。
    “给你讲个故事,别动,也不准咬嘴唇,否则我会分心,”简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揽着她,娓娓道来,“从前有一男一女在沙漠行走,两人发生争执,女人伤心的在沙子上写‘今天他欺负我’,又走了好多天,遇到流沙,女人陷进去几近丧命,男人奋不顾身的救了她,于是女人找了块石头,刻上‘今天他救了我’。你明白什么意思吗?”他垂眸问。
    这个角度看见了她微微嘟起的小嘴,也看见她山峦起伏的身体在自己怀里,简珩心中一动,表情无波无澜。
    玲珑听的入迷,一时忘记挣扎,仔细想了想,才道,“我明白,咱俩不能因为小打小闹记仇,就让不愉快的事情如同沙间字,任风抹去。不过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住,把它刻在石头上。”
    “哭一哭,果然聪明了。”他笑眯眯的摸着她的头发。
    在玲珑心里,就出现了一片沙漠和一块石头。
    把简珩欺负她的那些事写进沙里,再把他对她的好刻在石头上。
    关心她,保护她,还教她读书识字,经常给她讲为人处世的道理,以及如何分辨坏人。在这些面前,岂是一场争执便能抹消的?
    况且还是自己不对在先。夫人对罗栖有成见,为了自保,自己也对罗栖有成见,多么自私的行为。
    撇开罗栖不说,单说心底最崇敬的简珩,若真的将他视为朋友,就不该敌视他所喜爱的。
    玲珑有点怕夫人,为了简珩,决定豁出去了,希望他能与心爱的人天长地久。
    深刻的反思之后,玲珑感觉心情好多了。
    她抬头,明亮的眼神,汪着春/水般的潋滟,灿然一笑。
    简珩愣住,瞬间像春风拂过心门,完全被融化。
    只听她坚定道,“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做墙头草,全心全意支持你和栖妹妹!”
    什么?
    简珩陡然变色,当即推开诧异的玲珑。
    “你脑子长在脖子上就是为了吃饭!”他吼道,甩袖扭身就走。
    做一辈子妾去吧!简珩有股莫名的烦躁。
    ☆、第12章 你长得真好看
    红绫立在上房的里屋原封不动回话,大致内容如下。
    罗姑娘游园时不小心弄脏鞋袜,怕惊了夫人,便先回府,方才差霓羽回话,改日再来登门谢罪。
    冷哼了声,简夫人信她才有鬼,吩咐红绫,“去把玲珑喊来。”
    “是”
    玲珑心地宽和,却不代表不会看人。
    秦如眉精于内宅算计,长久相处不免给人惺惺虚假,简珩又是个心眼多的,太容易看穿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东西,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不会快乐的。
    自己竟帮着夫人瞎撮合。
    糊涂!
    朝夕对着不喜欢的人什么感觉?此处玲珑自动幻想自己跟程绍凡在一起,立时打个寒噤!
    怪不得简珩那么反感她提秦如眉!总讥讽她吃里扒外,唯夫人马首是瞻。
    明明最关心的莫过于他,处处以他为重,到头来却惹得他反感。玲珑又愧又疚。
    话题扯远了,再说玲珑对罗栖的看法。
    接触的少,看不出大毛病,毕竟人无完人,只要简珩喜欢就行。
    在玲珑心里,简珩便是高山仰止般的人物,看上的人肯定错不了。
    再说还有什么比儿子的幸福更重要,夫人总有一天会理解她的苦心,从此简府上下和和美美的,光想想玲珑就很开心。
    这些年自己也攒了笔银子,待简珩休了她,府里若不缺帮手,她就回云歌城,说不定还能见到老家的人,也说不定……还能打探出父母的消息。
    纵使爹娘不要她,还有亲姐姐和亲弟弟呢。
    自我感觉很圆满,玲珑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精神犹如鼓足的风帆,笑着走进里屋,欠身给夫人行礼,夫人拉她坐下,两人讲了会雁安最近发生的趣事。
    夫人忽然问,“珩儿是不是与栖丫头吵架了,外门的婆子说她脸色很不好。”
    玲珑笑道,“逛园子的时候栖妹妹不小心踩了花泥,那么体面的人大概觉得不好意思,便提前离开。”
    花泥唉,里面还有臭臭!
    简夫人笑着点头,这说法与下人禀报的一致。玲珑不会帮栖丫头的,更没时间串通,那便是真的了。
    栖妹妹果然用这个理由搪塞夫人。玲珑惊喜的发现自己猜对了。
    罗栖走的突然,若想寻个合理的借口也就只有弄脏鞋袜衣裙,刚巧花园里培育了稀有花树,撒了草木灰的泥土尚且松软,聪明如栖妹妹,肯定会用这个借口。
    她还以为夫人太容易相信自己,根本不觉得自己考虑问题比寻常人细致入微,结构缜密。
    简珩的思维方式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她。
    不过该劝诫的时候还是会劝诫,这个念头闪过她的心里,可不能让简珩十五岁前犯糊涂。
    夫人又问了些问题,没有套出对罗栖不利的信息,此事暂且揭过。
    不日便是乞巧节,雁安繁华的街区已经别开生面的火热,鲜衣怒马的少年还有彩衣飘飘的佳人倾巢出动。听说丹朱河畔布满猜谜花灯,曲水流觞,热闹极了。
    红娟给玲珑做了身新衣裙,烟霞银罗绡纱短襦,系着高腰鹅黄长裙,长长的青丝全部挽起,盘成螺髻,别了几粒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珠花,非常适合好动的她。
    连夫人看着也赞不绝口,玲珑露出腼腆的笑,她向来不看重打扮,衣饰简洁,夫人给什么就穿什么。
    谁知刚出府门就撞见罗栖上了简珩的马车。
    抓不到罗栖把柄,简夫人又不想做的太明显引起儿子反感,左右为难,脸都气白了。
    玲珑急忙打圆场,“夫人,您看今晚新月如钩,多美的天气。”
    “像你半张脸一样圆的钩?”简珩忽然转身。
    少年长身玉立,荼白的直裰束着蓝玉锦带,多漂亮的人,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我可是在帮你!
    玲珑气的有些结巴,抬头看了看天,立刻噤声。
    空中一轮半圆的明月高悬。
    夫人冷哼道:“头疼,不想出门了,难得热闹一次,你就随同珩儿的马车一起去吧。”
    我可以反对吗?玲珑悲催的瞄了一眼神色微变的简珩。
    夫人狠狠瞪了一眼,玲珑再次噤声。
    忽然有种“我的出现就是为了讨人嫌”的惆怅,玲珑尴尬的冲简珩笑笑,他爱搭不理,这段时间似乎都不待见她。
    玲珑又冲罗栖笑笑,罗栖勉强挤了个笑容,就这份胸襟比秦如眉强多了。
    换成秦如眉,得想办法一脚给她踹下马车。
    夫人,我也要脸啊,干嘛总是利用我恶心罗栖呢?玲珑垂头丧气。
    磨蹭半天,她才小心翼翼爬进马车,捡了个离简珩最远的角落缩着,就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减少存在感,却总觉得有道炙炙的目光时不时扫来。
    偷眼瞄了下罗栖,香雪般的小脸一片漠然。
    栖妹妹,你若不高兴夫人就得逞了,千万别胡思乱想,只管好好珍惜简珩。
    她在心里祈祷。
    可是简珩不放过她。
    玲珑有副好脾气,又自以为理解简珩的难处,便觉得他情有可原,毕竟谈情说爱的时候被打搅换成谁心情都不好。
    于是不管听见多难听的话,玲珑都不生气,权当在听戏。
    被无视了!简珩怒火中烧。
    天大的冤屈,忍气吞声的玲珑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一片苦心被人理解错了。
    马车徐徐前进,幸亏罗栖解围,说起雁安的风俗民情,两个聪明人很快找到了共同话题,气氛渐渐融洽,笨蛋玲珑也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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