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吃了一惊,“怎么是你啊,不是陈景岳来接机吗?”
    陈景峰的目光移到林芝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枚银色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还真有些灼目。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对他们露出一个随性的笑容,“阿岳和同学出去玩了,让我来接你们。”
    他下车将两人的行李搬进后备箱,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李半仙,好久不见了。”
    李言蹊笑着点头,“今天麻烦陈总了。”
    陈景峰盯着他看了几秒,没说话,径直上了车。
    两人并排坐到后座,陈景峰在内视镜里看着他们,两人正在看平板里的照片,林芝用手指划着平板,有时对着照片评论一番,李言蹊侧头看着照片,也不说话,唇畔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们的举止说不上多亲密,甚至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是那种温馨的气氛让陈景峰感到一阵胸闷。
    突然,他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林芝搁在腿上的平板向前冲去掉在了地上。
    好在两人都系着安全带,人没什么事。
    林芝弯着身子捡起了平板,把它装进包里。
    陈景峰幸灾乐祸的语气,“不好意思,刚刚有一只哈士奇突然冲到我车前。”
    李言蹊在内视镜里看到他得意的嘴脸,也不点破,漆黑的眸子微微敛起。
    林芝“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对了,你不是说要给我带特产的吗?在哪里?”
    “行李箱里,等到了我再拿给你。”林芝轻声地说。
    陈景峰一直喜欢林芝这种轻言细语的说话方式,嗓音更像是吴侬软语,说起话来低吟浅唱的,就像是有只猫咪收起锋利的爪子,用毛茸茸的前肢挠着他的心房。
    他来之前就盘算好了,先把李言蹊送回去,然后再和林芝一起去吃顿晚饭。
    “李大师,你住哪里?”
    李言蹊不失礼数,客气道:“陈总不用麻烦,我和林芝一起在教师宿舍楼下就行了。”
    林芝想起李言蹊还要帮她洗空调,对陈景峰说:“你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们一起都在宿舍楼下。”
    陈景峰有些挫败,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想和林芝一起吃个饭也那么难。
    “这样吧,等你们上楼收拾好了行李,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陈景峰说,“我知道有家餐厅的烤鱼还不错,今晚我请客。”
    总是要吃饭的,而且这么现在这个点回来,她也不想去买菜做饭了。望了望李言蹊,林芝征求着他的意见。
    稍一沉思,李言蹊便点头同意了。
    陈景峰望着这一幕心中更不是滋味了,林芝就那么听李言蹊的话。
    ☆、第四十六章
    林芝和李言蹊两人拿着行李下车,陈景峰坐在车里习惯性地点了一支烟,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李言蹊一人拖着两个行李箱,眼看就快要上楼梯了,林芝又是耍赖又是撒娇地从李言蹊的手中骗过一个手提箱。
    不知李言蹊对她说了什么,他们两人同时定住了脚步,林芝微微仰头看着李言蹊,眼神有些困惑。
    李言蹊低下了头,在林芝的唇上轻轻地落下一吻,眼神柔和地望着她,须臾后,他提着行李箱先行上楼。
    林芝站在原地,垂眸羞涩地抬了抬肩,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拖着行李箱快步跟在他身后上楼。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道,陈景峰侧头看着楼道口,叹气地抖落着烟灰。
    他怎能相信陈正国和他说的话?
    李言蹊恨林芝,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倏地他摁灭了指尖的香烟,他记得林芝不喜欢烟味,又把四扇车窗摇下来,通风换气。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哥,你在哪呢?”
    “林芝楼下。”
    “我来找你。”
    陈景峰挑眉,“你不是和高中同学聚会吗?这么早就散了?”
    “说来话长,我快被那个龟孙子气死了,气得连饭都没吃。”陈景岳愤愤地说。
    陈景峰想了想,说:“你等下直接去虎江烤鱼。”
    三人到达餐厅时,陈景岳已经在那等着了,他皱着一张脸,满怀心事地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见到他们来,陈景岳站起来打了个招呼,脸色极臭。
    林芝笑了,陈景岳一向大大咧咧的,对什么事不记仇也不走心,能把他气成这样还真是少数。
    陈景峰把菜单递给他,陈景岳点了一条烤鲈鱼和一条清蒸多宝鱼,就把菜单还给陈景峰,绷着一张脸生闷气。
    林芝给众人斟了一杯茶,笑问陈景岳,“是不是谁欠你钱了?”
    陈景岳把杯中的菊花茶饮尽,火气消了点,“我高中的死党要跟我绝交。”
    林芝微怔,“为什么?”
    陈景岳望李言蹊一眼,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聚会的时候,大猴说他想在学校的后街里租个铺子开奶茶店。学校附近店铺的租金普遍较高,最后他选了一个相对便宜一点的铺子,这个铺子很邪门,整条后街的生意都很兴隆,只有这个铺子例外,基本上历任店主都会亏本,所以他们做不了多久就离开了店铺。
    陈景岳好奇,跟着大猴去学校旁的店铺看了看,立马就想起李言蹊在风水选修课上所讲的例子,告诉大猴这件铺子犯了顶心煞。
    所谓的顶心煞,就是住宅或者商铺的门前或窗前有树、电线杆等一些柱形体。犯此煞,会伤财运、主人多疾病。而这个店铺门口正好有一棵树龄较大梧桐树,把店铺的门口挡得严严实实。
    大猴一听,哈哈大笑,嘲笑陈景岳迷信。李言蹊讲的原理的时候,陈景岳走神了,不知从何对他解释,只是让他另外找家铺子租。
    大猴不乐意了,地段好,租金低,上哪找这么便宜的事?
    陈景岳出于好心,和他商量着去租好一点铺子,多的钱他来出,要是还是亏本,这钱就不要他还。大猴家境勉强算个温饱,听完这话,他的自尊心立刻作祟,认为是陈景岳瞧不起他。
    最后,大猴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这个提议,马上和招商的人签了合同。
    李言蹊听完后,端着茶杯悠悠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树容易引雷呢?而且门口有树,一是阻挡阳光,二是阻挡空气对流,三是分散人流量。没有阳光,店铺里无疑会阴暗;空气难以对流,影响通风,空气就不会好,这两点都是细菌和一些蚊虫滋长的温床。
    “门口的这棵梧桐树相当于是一个障碍物,挡住了大门,也就挡住了人流量,挡住了人流量,自然就挡住了财路,亏本是必然的。”
    陈景岳恍然大悟,赶紧把这些话写在短信里发给了大猴,说:“我一时忘记了。”
    杯里的水喝得见底,陈景岳正准备去拿林芝那边的茶壶,他的视线被一个反光物所吸引,那是……婚戒?
    他下意识地望着陈景峰,他的唇边始终维持着标准化的微笑,面上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林芝,你不会要和李半仙结婚了吧?”陈景岳的口气带着一抹幽怨。
    这口气像是在替陈景峰感到惋惜和不服,李言蹊皱眉,正要开口时,看到林芝夹菜的手在半空中滞了滞。
    她的脸微微发烫,对他点点头,“嗯呐……最近可能会去领证。”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得意,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林芝的椅背上,无形中告诉坐在他对面的两个男人,谁才是林芝最终的归属。
    陈景峰的笑容僵在脸上,夹了一片生菜放进自己碗里,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陈景岳低着头似在自言自语,“那哥哥怎么办呢?我还是想林芝做我嫂子……”
    在座的三位男士都各怀心事,而林芝却浑然不觉,她心思全部都在那条烤鱼上,坐席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动筷子。
    但这句话却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李言蹊耳里,他微微一笑,对陈景岳说:“下学期我会教你《外国建筑史》,期末想考高分,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三年后(建筑系的学制是五年)我将是你的论文指导老师。”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这分明就是威胁。
    论文指导老师可以将论文不过关的学生延迟答辩,有时候甚至会影响毕业。
    他抬眼看看陈景峰,赶紧给李言蹊的茶杯把茶斟满,狗腿地笑着,“李老师,那结婚你一定要请我去吃喜酒。”
    李言蹊双眸含笑,“当然。”
    ☆、第四十七章
    把林芝和李言蹊送回家后,陈景岳坐在副驾终于忍不住了,把车窗摇下,让车内的烟味散去,把头伸出窗外大口地呼吸外边的新鲜空气。
    陈景峰淡淡看他一眼,把手上的烟灰抖了抖,关上他那边的窗子。
    他不满扭头,“哥,你开车能不能不抽烟啊。”
    陈景峰将烟头掐灭,“把头伸在车窗外不安全。”
    “那你开车抽烟也不安全啊……”
    “……”
    “哥,林芝就要结婚了,你也别太伤心,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
    “……”
    陈景峰沉默着,表情淡漠,心不在焉地开车,对陈景岳的话置若罔闻。
    他蓦地想起林芝的一句话:“当然不好了……你花心、风流、见异思迁、三心二意……搞不好自己有了私生子都不知道!”
    说白了不就是觉得他私生活不检点吗?
    但这些日子,他把不良的作风都改过来,可是林芝却和李言蹊在一起了。
    身边时有女人投怀送抱,他都一一推开了,也不是刻意地去禁欲,如果那个人不是林芝,是谁他都觉得没意思。
    他嘴角挂着自嘲的笑容,而立之年还来说什么追求真爱,真是有够矫情的……林芝和李言蹊近期准备去领证,换句话说,就是还没有成为合法夫妻,要不要在结婚前争取一下?
    但林芝一门心思都是李言蹊,要想得到她,除非用卑劣的手段。
    他猛地摇头,不行,那样未免也太卑鄙,而且他也不想林芝伤心。
    突然,他听到喇叭声响起,前面一辆大货车离他越来越近,刺眼的灯光让他一阵炫目,他的瞳孔骤然缩小,快要撞上去了……
    方向盘有力地向右边转去,两个车擦肩而过,左侧的后视镜被擦掉了一点油漆,陈景岳急得大叫,“你走什么神?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刚刚差点出车祸了你知道吗?”
    陈景峰惊魂未定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把车停在路边,“你来开。”说完,他就走下车。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啊,我?我不敢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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