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倒完水回来,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周时亦在卫生间里吐。
    她走过去,想顺顺他的背。
    刚要走近,就被他一把推开,“别过来。”
    他用了太大的力气,身子撞上玻璃门。
    下一秒,她又直起身,朝他走去,顿时一愣。
    “你吐血了?!”
    ☆、47
    月朗星稀。
    徐盛短暂的沉默后,冷淡拒绝:“不用。”
    因为这几秒的迟疑,江颖心中几乎可以肯定他对自己还有感觉,只是碍于面子,毕竟当初是她提分手的。她当时也只是耍耍小性子,谁料的徐盛真跟她分啊,她没有下车,低声问:“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是不是所有的久别重逢都要用这句话开场?
    既然当初要走,那我现在过得好不好又与你何干?
    他坐在副驾驶上,什么都没说。
    身后的人又开口,语调辗转,“阿盛,我其实当时只是赌气……”
    徐盛终于抬起头,瞥了眼后视镜,看着她千娇百媚,矫揉造作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是不是瞎了眼?为什么当初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他一千个一万个想不通。
    身旁的管家恪尽职守,完全进入自动消音状态,仿佛这样的画面已见过千百回,也是,自家少爷样貌出众,有型有款,确实是女孩子趋之若鹜的对象。
    徐盛是没耐心在陪她耗下去了,今天能送她回来都已是仁至义尽,毕竟三更半夜,穿着这么暴露,在街上要是遇上个什么事儿,他心里还是会过意不去的。
    他听着她把话说完,然后冷淡地开口:“你可以下去了。”
    江颖一愣,陌生疏离的口气,一下子就把她之前的定论推翻了。
    她吸吸鼻子,“好,今天谢谢你了。”
    徐盛在她下车的一瞬间,就吩咐吴叔开车,人还没站稳,她刚想转过身,跟他说一声再见,车子已经没影了,隐入夜色中。
    手还僵在半空中,咬了咬牙,转身愤愤上楼。
    也是,像徐盛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呢?
    车上,徐盛坐在副驾驶上低头刷微博,吴叔看他一眼,小声说:“阿盛,我听说徐先生过几天就回国了。”
    漫不经心道:“嗯?他合同谈完了?”
    吴叔开着车,拐弯,“好像是,这几天你得悠着点儿,别再这么吊儿郎当的,被他逮着,有的你苦头吃的。”
    徐盛:“怎么就逮着我开刀了?合同没谈成?”
    吴叔摇头,“具体我哪知道,听王助说,心情不太好,你注意着点,别又三两句话就吵起来。”
    “哪能啊。”
    吴叔在徐家也有十来年的时间了,徐长城常年在国外,学校里有什么事儿,也都是吴叔去顶包,也算是从小看着徐盛长大,吴叔毕竟比他年长,徐盛也一直拿他当长辈看待。
    吴叔说:“别嬉皮笑脸的,跟你说正经呢,徐先生近几年身体不太好,都在吃药呢,你得注意点。”
    徐盛愣了下,“嗯。”
    “我听王助说,这次徐先生还带回一人来,你别到时候又一个不对跟人呛起来。”
    徐盛罢罢手,“知道了知道了!”
    *
    阮荨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萧南生,她立马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萧南生的声音快速又冷静,“你先别慌,听我说的做。”
    她声音稳定平静:“我不慌,我不慌,我一点儿都不慌。”
    心理学上说:越刻意强调什么,说明你现在越缺少什么?
    现在,她缺少冷静。
    可她使劲儿扣着自己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了方寸。
    萧南生说:“现在,你送他去我的医院,如果他不肯去,就把他打昏了拖也要拖过去,我立马就过去。”
    “好。”知道要做什么,她的心稍微安定下。
    挂了电话,她走回洗手间。
    周时亦弯着腰,俯在马桶的上方,还在吐。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背,轻声说:“我带你去医院?”
    他罢罢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去医院看看,如果没事我们就回来,有事就治病,我陪你。”
    周时亦吐完了,走到洗手池前掬了捧水抹脸,直起身,看向镜子里,她站在她后面,只到他的肩膀,轻笑:“好。”
    阮荨荨松了口气,去拿外套和包,又给周时亦拿了条围巾,给他绕了好几圈,鼻子以下的部位都盖的严严实实,然后扶着他下楼打车。
    在黑色围巾的映衬下,显得他特别的白。
    两人到的时候,萧南生已经到了,送周时亦进了急诊,阮荨荨跑上跑下去挂号付钱。
    萧南生在走廊的拐角打电话,“林医生,是我,嗯,对对,您上次看过的……是我弟弟,实在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还打扰您,好好……我就在急诊这边。”
    阮荨荨站在台阶上,听他打电话。
    他挂了电话后,冲她招招手,她走过去。
    “他有胃病你知道么?”
    阮荨荨一愣,没来得及反应。
    萧南生又说:“怎么会弄得这么严重?”
    “他跟人拼酒。”
    “他都多少年没喝酒了,怎么会跟人拼酒?”
    阮荨荨刚要说话,里头有人在叫她。
    萧南生看她一眼,“你先进去吧,他在叫你。”
    她微微俯身,点点头。
    刚一走进去,周时亦对她说,“我还想吐,你扶我去下厕所。”
    她走过去架住他,往厕所走去。
    大年三十的医院人也不多,走廊寂静黑暗,只有几盏昏黄的灯亮着。
    周时亦把她圈在怀里,“我没事了,你不要怕。”
    从刚刚到现在,虽然面上冷静看不出什么,但她浑身都在抖,周时亦一碰上她就能感觉到她其实浑身都在发抖。
    只有他能看出,她眼底的害怕。
    她微微抬起头。
    周时亦脸色依旧惨白,只是精神恢复了些,摸了摸她的脸,“你刚刚一直不敢看我,你很怕,怕我死?”
    刚刚在出租车上,望着一闪而过的街景和霓虹灯。
    周时亦安静地靠在她肩上,闭着眼,一低头,就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浑身上下,安安静静,只有那一处地方是轻轻颤动,她稍稍心安了些。
    可心里那些情绪又在不断上涌。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站着。
    他张开双手抱住她,把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前,低头,在她颊边轻轻碰了下,“不要怕,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她身子僵硬,被他揽在怀里,声音闷闷地:“你有胃病?”
    “嗯,不严重。”
    阮荨荨伸手抱住他的腰。
    昏暗的光线下,有两道身影在无声的相拥。
    *
    在萧南生的要求下,周时亦住院了,还是住进了上次她住的病房。
    第二天,大包徐盛小白都闻讯来探病,口气阴阳怪调。
    “拼酒啊。”
    “纯生啊。”
    “伏特加啊。”
    “多喝点啊。”
    徐盛说:“所以说,女人就是红颜祸水,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好受啊?”
    大包表示不赞同,“荨荨不是红颜祸水,你用词不当。”
    徐盛看他一眼,“十一,我严重怀疑大包喜欢你女朋友。”
    周时亦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靠在床上,听他们闹,但笑不语。
    听徐盛这儿说,大包顿时急红了脸,“屁能乱放,话不可能乱说,我怎么就喜欢荨荨?朋友妻不可欺,你知道么?你知道么?谁都跟你似的?——”
    大包气急了也是口无遮拦,最后一句话他基本没过大脑就脱口而出。
    病房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室内的温度都快要和外面一致了。
    所有人都没说话,只剩空调暖气在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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