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今,古老爷子在赌石圈被人提及得很少,一说起他,人们第一时间会想到的词是矿场主、迂腐、耳根子软。
    古老爷子的生意经是:吃亏是福,和气生财。所以很多人都喜欢跟古家做生意,他总会让给你最大的利润,以保证长久的合作。
    苏青荷却不那么认为,当年能连擦涨三块赌石,已不光是运气的成分了,说明古老爷子还是有独到的眼光的,更难得的是,在接连的擦涨后,古晟并没有被暴富而冲昏头脑,而是做了个在世人看来愚蠢,其实十分明智且需要勇气的决定。
    苏青荷心里其实很好奇,古老爷子到底是如世人所说的那般愚昧耳根子软,还是在平庸的皮囊下,隐藏着大智慧呢。
    苏青荷几人所站的这条街,是城唯一一条主干大街,街上两旁全是席地而坐的玉石小贩们,马车横在路中间基本就将路挡了一半,苏青荷连忙挥手叫赵菁先去前面的客栈停车,自己则随古韵两兄妹沿街慢步走着。
    城占地辽阔,约有兖州城的三分之二大小,然而街上的楼宇多是客栈酒肆,用来招待外地人,街上的翡翠成品店一家挨着一家,更别说原石店与解玉坊了,本地百姓的住宅区只占很少一部分,是一座彻头彻尾靠翡翠文化过活的城镇。
    古代的交通如此不发达,能在异乡遇见故交,实在是很有缘分的事了。
    三人聊着聊着自然就说到了共同熟识的人,古韵摸着下巴,对苏青荷道:“前几日我收到殷守的信,他说在城里置办了个宅子,不如我们先去拜访他?”
    难怪自送镯子事件后,在京城的几个月都没见到他的身影,原来是跑到这儿来安家落户了。只是为何没有跟她寄过书信说明,难道是因关系不够铁?苏青荷回想了下,随即释然,殷守走时她还未去殿选,他只怕把信件都寄去鸿来客栈了。
    古韵拉着她二人,按照信上写的地址,兜兜转转,问了不少路人,找了快半个时辰,才摸到了宅子的大门。
    府门竟是大敞开的,有两个汉子在从院中往外搬翡翠毛料,殷守则背对着他们,清点着院中的原石。
    三人直接跨门而入,古韵笑嘻嘻地揶揄:“殷大掌柜,这是在做哪家的生意呀?”
    殷守闻声转过身来,三人看见他的模样当下愣了愣,随即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古韵把古意拉到殷守身边,让他二人并排站着,自己笑得先仰后合:“看看,这俩人才像是亲兄弟。”
    殷守原本就是一白面书生的长相,这才几个月不见,皮肤竟晒得同古意一般黑了,两个男人并肩挨在一块儿,就像两块煤球相偎着取暖。
    殷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底:“可别取笑我了,你们可不知这城的天气,加上我天天往矿区里跑,晒成这样是理所当然的事。”
    殷守走到苏青荷面前,眸光闪动:“你何时离开的京都?怎么跑这儿来了。”
    “兖州家里出了些事,上个月就已回来了,”苏青荷顿了顿,笑道,“忘记同你说了,我通过了殿选,已进入瑰玉坊了。”
    “我听说了,这已经是两月前的事了罢,说是有位新晋的苏掌司,同靖江侯的公子一起研制出了金镶玉,我猜到了,八成是你。”
    古韵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对劲,眯眼道:“你们俩……?”
    殷守忙解释:“是之前我同云映岚还有几位京城少爷添彩头时,在街上巧遇了苏姑娘……”
    一听到云映岚,古韵身上的八卦细胞瞬间被激活了,缠着苏青荷同她讲那日添彩头的事。
    此时已近响午,苏青荷被她缠得没法,只得说:“先找个客栈用些饭吧,边走边说。”
    四人于是出了院门,沿街找了家静僻的客栈,坐了下来,喊来小二,点了些菜。
    饭席间,好不容易应付完古韵的苏青荷终于有了喘气的空隙,好奇地问起殷守:“你怎么会突然离京,来这里置了宅子?”
    殷守徐徐地解释道:“你们都知我才在京城开了家玉石铺子,自开业来一直都是用拂安山矿区的货源,前一阵,不知怎么回事,那走石商人突然断了货源。我临时找不到替补的货,索性直接来了这城,直接蹲守在矿区买毛料,再叫人运回京城。”
    苏青荷愣了愣神,拂安山?那不是段离筝名下的矿区么,荷宝斋一直进的都是这矿区的货源。
    苏青荷轻轻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殷守有些自嘲地轻笑:“如今,我也算是半个走石商人了。”
    古韵很不给面子地哼哼:“谁让你放着好好的皇商不做,非要开玉石店。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殷守想了想道:“事情已办得差不多了,我重新搭上了尧沙江矿区的线,预备过完祭玉节,就回京城。”
    酒足饭饱后,四人在城的主干道上溜达。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
    同样的四人组,同样热闹非凡的场景,苏青荷忽然有种重回斗石大会的错觉。
    忽然,古韵扯了扯苏青荷的袖子,兴奋道:“前面有马车在卸货,估计是刚从矿区拉来的新鲜毛料,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古韵眼尖地发现一辆停靠在角落的马车,几个粗仆正手忙脚乱往下搬着石料,此时已有不少人朝马车方向围了上去。
    就在苏青荷在城忙着会友、凑热闹的时候,殊不知在兖州,有人找她快找疯了头。
    第62章 古家主
    “小的是真不知掌柜去哪儿了,段少爷,您说您天天往这大堂一坐,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关键这人来来往往的,若有谁冲撞了您,小的也担不起这责任哪……”
    徐景福苦哈哈地对面前身坐轮椅的男人道,就差对这位爷敬茶作揖了,这三天,他对这位爷的耐心可算是有了个新的认识。
    整整三日,从清晨店面开业一直到傍晚打烊,这位爷就这么干坐在这荷宝斋大堂,头顶上方像是盘着一股子黑气,冷冰冰地审度着来往的客人。
    只为知道一个问题:他家掌柜去哪儿了。
    苏青荷临走前的千叮咛万嘱咐,她去城这事不要对外人说起,怎么也得瞒到她回来再说。徐景福自是守口如瓶,于是整个荷宝斋,只有他和卢骞两人知道。
    然而,这么一座活人冰雕置在店里,导致这两日流水活活少了一半。徐景福等人不光不敢撵,还怕慢待了,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位矿场主。
    一边是掌柜的叮嘱,一边是不敢得罪的侯府公子,徐景福在心底连连哀叹,他家掌柜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将这尊大佛从京城给招来了。
    不过也难怪段离筝会如此,千里迢迢坐了十几日的马车,到了兖州第一时间赶到荷宝斋,却得知苏青荷已在前一日离开了兖州,不知去了哪里。
    被放空了两次,段离筝的心情简直不能用糟糕来形容。
    容书默然站在他身后,丝毫不敢上去触霉头,虽然对面前这位伙计的遭遇表示同情,但瞄了眼全身像是被黑气缭绕的自家主子,容书还是决定继续装哑巴。
    徐景福就差跪下了:“下月荷宝斋与对面漱玉坊及点翠楼上掌盘,我家掌柜如今出去采购毛料,您就是在这儿等上十日,她也不一定能回来啊。”
    段离筝刮着茶盏的手顿住了,终于捕捉到一个关键的信息:“上掌盘?”
    徐景福连连点头:“是啊,您还不知?这兖州城都传遍了呀,您天天在这荷宝斋呆着,还不如多出去走走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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