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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队大院的八零后
    作者:张铁锅
    失败的初次邂逅
    张晓芙和吴鸿渐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就是相亲,双方父母都在。
    两家的关系并非源远流长。
    虽然鸿渐爸和晓芙爸都是军人,都刚晋升为正师。前者是武职,刚调任某军分区司令员(油水充足);后者是文职,某部队信息工程大学政治经济学教授(空架子一个)。但最先结识的确是双方的母亲,两人刚成为同事不到两年就打得火热。
    鸿渐妈的生活是大多数女人都挺想达到的境界,成天炒炒股、逛逛街,花钱如流水,老公疼儿子孝;连菜都由警卫员送上门。
    生活□□逸了,人就开始发胖,鸿渐妈年轻的时候是个条正盘亮的大美女,所以一开始她还挺忧心自己越来越膨胀的身体,但司令员一句话打消了她的顾虑:“减什么肥?别学那些人找罪受!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这一没了顾虑使得身高一米七的她,体重飙升至二百三。
    司令员开始担心太太的健康了,建议她出去工作,有益于身心健康。她自己也乐意,全职太太的生活并不像那些整天挤公交奔生活的女孩羡慕的那样完满。大多数时候,是和无聊相伴的。
    于是司令员很快通过熟人,在晓芙妈所在的这家制药厂给太太找了份临时工干,月薪还不够付她当月的汽油费。鸿渐妈爱玩,很快在厂里聚集了一帮朋友,但晓芙妈和她最投契。
    事实上,晓芙妈和谁都能投契,晓芙爸常“教育”晓芙:“别看你妈书读得没我多,八面玲珑的本事倒是挺在行!姑娘,爸爸给你一句忠告,想在这个社会上混,光读书可没用,多学学你妈!”
    晓芙妈从不去计较这话背后是否有讽刺,她就把这当成是赞美。别人请客送礼都不一定能办成的事,她在麻将桌上就给解决了,常常还能赢钱。何乐而不为?
    其实晓芙爸确有讽刺在其中,但也是诚心的佩服。毕竟,在这样一个时代,像晓芙妈这样无权无财无势,还有一帮子挺有分量的朋友的人(还不是狐朋狗友)是奇人,不多见的。在中国,人脉广就是本事!他自己虽然是教研室主任,正师级干部,常常还要跟晓芙妈这个小会计出去混吃混喝。唉!吃人嘴短!
    是鸿渐妈先相中晓芙的。
    当时晓芙还在读大三,嫌学校伙食差,搬回家里住。
    那天,晓芙妈和同事正好聚餐,晓芙下课回家没饭吃,鸿渐妈就说:“那就让你家丫头过来一起吃好了。”晓芙妈特地从饭店包间里出去给晓芙打电话,叮嘱她:“就穿那件粉色的线衣,你皮肤白。头发别盘,也别披,老气!就扎个马尾好了!别穿人字拖!不然阿姨们要讲你没家教的!……”
    其实晓芙不用妈特地叮嘱,也会好好拾掇一下。她是连出门倒垃圾之前都要照照镜子的那种人,她要是没打扮好,查煤气送快递的上门她都不开。有一回在网上买了一本书,快递员送件上门的时候,她正穿着那套袖口、胳膊肘都露出了白棉花,胸口有牙膏渍的睡衣坐在电脑前看《生活大爆炸》,一头卷发像炸飞的喜鹊窝一样蓬在脑袋上。快递员打她手机,她躲在书房里小声接:“哟,真不巧,我现在不在家。”那人火了,吼她:“你人不在家,寄什么快递?”晓芙是那么好吼的?立刻给他吼回去:“那你不会提前一两个小时打我手机啊?我不要上班挣钱的啊?”后来是对门邻居帮忙签收的。
    但她倒不喜欢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往脖子上挂廉价的珍珠链子,往胳膊上缠不值钱的塑胶手镯,她喜欢深色系的衣服,要简约也要性感,但不能下三滥。一般情况下,她化浓妆出门。此外,夏天披头发,冬天一定要把头发盘起来。
    但是和长辈们一起吃饭,头光脸净就够了。晓芙就那么去了,一桌子老妇女都夸她。晓芙只笑不吱声,她再没心数也懂得这种夸是不能当数的。当你面说:“嘿!皮肤真白!”背地里搞不好就说:“毛孔那么粗!”当你面说:“哟!个子真高!”背地里搞不好就说:“骨架子怎么这么大?”当你面说:“瞧!气质真好!”背地里搞不好感叹:“就是五官不秀气!”那天一桌子阿姨们就鸿渐妈没怎么吭气,一开始晓芙以为她是不喜欢自己,连假夸一下都不肯。后来才知道司令员太太当时心里算盘打得哗哗响:怎么让儿子把当时的女朋友周兰兰蹬了,和晓芙走到一块儿。
    有鸿渐妈和晓芙妈第二天上班时的对话为证:
    “你们家丫头怎么那么高?有一米七几吧?”
    “哪有?鞋跟垫的,一米六七。”
    “那也不错了,腿那么长。看不出来你这么个小矮人,生出这么高的女儿。”晓芙妈一米六都不到。
    “像我可就毁了,像他们张家人,骨架子也像,大!”
    “大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你家丫头的大脸盘子,笑嘻嘻的,一看就福相。皮肤又白,昨天她搽粉没有?”
    “那倒没有。跟阿姨们吃饭她不化妆。”
    “那皮肤是真好,还粉粉的,一双手伸出来跟玉似的。言谈举止,一看就是你们这种书香门第出来的。”
    “还书香门第!要不是老邓,她爸爸还在农村放牛呢,她家几个姑妈叔叔现在还在农村养螃蟹。再说了,你看到的是表象,平时在家脾气坏得要死!”
    “哎呀!孩子跟父母不都这样吗?有男朋友没有?”
    “没有。”
    “这么好一个大姑娘,你就藏在家里啊?”
    “哪是我藏她?她自己现在不想谈,一心想出国。”
    “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我蛮喜欢你家丫头的。你就直说好了,你觉得我们家鸿渐怎么样?”
    “又胡说!鸿渐不是有女朋友嘛!”
    “你说兰兰啊?你知道我一直就不喜欢她的。太瘦了!”
    “行了行了,别乱讲了!”
    “谁乱讲了?我说真的。我家老吴现在忙,等他从下面回来,我让他见见你家丫头,他保证也喜欢。我们家里人都相信这个的,我家老吴就讲,他能有今天,是我面相好,旺夫。你看我现在胖成这样了,他对我一点二心都没有!”
    “我们家可没兰兰家那么有钱!”
    “哎呀!搞房地产的暴发户而已,现在什么不多,暴发户最多。”
    “哟,这世道,搞房地产的可不能再算暴发户了,是新贵阶层!他们手握多少平头百姓半生的心血!”
    “你故意损我呢?再说我要那么多钱干吗?我家又不缺钱,我早几年倒房炒股赚了不少钱,你知道的。而且,你家张海涛(晓芙爸)跟我家吴崇山(鸿渐爸)都是正师,咱们也算门当户对不是?”
    “哎哟不行不行!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重婚。伤阴骘的!”
    多数时候,晓芙妈对女儿采取的是放养的政策,只立下两条家规必须遵守。一,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家。在外过夜想都不要想。二,婚前不允许有性行为。她知道年轻人在一起玩多了,荷尔蒙有时会过量散发,所以一直警告女儿:“我放心你,让你出去玩,你要对得起我的信任!交交朋友是可以的,但不能瞎胡来。给我知道了,就死给你看!”所以晓芙活到二十四岁还是处女,有三分之二是她妈以命相逼的功劳。
    她妈这么极端有个缘故,晓芙的小姨十七岁的时候和一个研究生谈恋爱,等家里人都知道的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七个月了。冤有头债有主,家里人找去研究生的学校,人家早拍拍屁股出国了。小姨还没寻死,外婆倒闹着要吞金子上吊。当时晓芙的大舅妈已经怀孕了,照b超是男孩,外公就劝:“老太婆,你好歹看一眼孙子再死也瞑目啊!”才把她劝下了。等看到孙子以后,晓芙外婆寻死的念头早跑到爪哇国去了。后为避人耳目,小姨给带到外省的医院做了引产,如今已经三十七了,仍孑然一身。外婆常以幺女惨痛的人生警示几位孙女外孙女:“男人都一样,看到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就成了拍花子的了!你要让他拍去了,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但毕竟时代不一样了,一家一个孩子,谁不想让孩子活得开心如意?晓芙妈也不例外。只要大方向不错,晓芙爱怎么撒欢怎么撒欢。看看那些韩国女人,日本女人,还有台湾女人在所谓“传统”“贤惠”二词的压迫下活得多辛苦?
    晓芙妈自己洗了这么多年的衣服和碗,等到家庭妇女广泛普及使用橡胶手套的时候,她的一双手早糙成丝瓜条了。不干还不行,晓芙爸是油瓶到了跨过去的那种人,你骂他,吼他,或不和他说话实施冷暴力都没用。他就是不干家务活,他认为他读了那么多书,中专毕业的晓芙妈理所当然地就应该包揽下所有的家务。晓芙妈单位效益好,部队涨工资以前,她的月薪,年终奖,单位发的超市卡有时候码码比晓芙爸挣得还要多。所以那时候她还能底气十足地吆喝一句:“我书读得虽然不多,可我不靠你养,这个家的吃穿用度我摊上一大半,你甩什么威风啊?凭什么成天围着锅台打转的就是我一个人啊?”晓芙爸不急不恼,笑眯眯地说一句:“能者多劳嘛。”部队涨工资以后,晓芙爸薪水翻一番,她连这么吆喝一句的底气都没了。
    晓芙曾悄悄向她妈支招:“你老沉不住气!这事就是互相扛,谁扛不过去了就谁干!”
    晓芙妈冷笑一声,道:“跟你爸扛?他在猪窝里都睡得着!”
    “你自己有洁癖怪谁!”
    “我不洁癖能行吗?我要撂挑子不干,这家准脏得没地儿下脚!我要不干净,你还有那么多漂亮衣服穿出去?哪件不像新买的?不都是我用手给你洗,给你熨?我要跟人家妈妈似的往洗衣机里一扔,你那些衣服肯定穿三回不到就跟猪肠子似的!没良心的,跟你爸一式一样!”
    一说到衣服,晓芙就闭嘴了,妈妈是最好的衣服保管员。晓芙活了二十四年,没穿过一件起球的衣服。哪件不像新买的?这话是真的!
    现在晓芙爸在家的时候,晓芙妈常会边擦地板边大声抱怨:“姑娘!好好争口气,别像妈妈似的,天天跟老黄牛没两样!”
    “哎呀,俯首甘为孺子牛嘛!”晓芙爸总是随和地说。
    一开始晓芙听了还乐,觉得爸爸挺幽默。慢慢懂了点人事之后就不觉得了。每回爸爸这么说了,妈妈还没怎么样,晓芙心里就先不舒服了,她特看不上这种大男子主义,尤其是当她自己就是个女权主义者的时候。她心里有很多惊世骇俗的想法,随便说出来一条,都能把鸿渐妈给吓回去。头一条就是永远不怀孕,要传宗接代可以,雇代孕母亲。雇不起别想有下一代。她自己也知道,这样很可能嫁不出去,或者婚姻中途破裂。
    所以,她对大表姐两岁的儿子嘟嘟特别好,说:“嘟嘟,二姨将来要是老了,你就给二姨当儿子,给我养老送终,二姨死了之后,所有的财产都归你。千万别把我搁老人院。”
    大表姐说:“他给你养老,那我怎么办?”
    “你比我大九岁,不出意外,肯定死在我前头。”
    “你这个臭嘴巴!”
    “要不你再生一个好了。”
    “一个我养着都吃力了,还两个?”然后对儿子说,“嘟嘟,你二姨是个猪头,她要是一个人终老,你就把她当猪头供着!”
    晓芙当然不是猪头,她的智商虽然达不到进入门萨俱乐部的级别,但也不比一般人差。看看她平时过目的书你就知道了:讲述一战经过的《八月炮火》,据说古巴导弹危机期间,肯尼迪就从这本书中寻求智慧;罗伯特格林的《战争的33条战略》……
    她读这些书的原因有二:
    一,人生苦短,她不屑于把自己的智商浪费在韩剧和台湾综艺节目上;
    二,为了和普京奥巴马那样的男人在一起也总能有话说。
    此外,她还很有语言天赋。普通话标准得像播音员,好多南方人听了都以为她在北方长大。她妈也奇怪:“邪了门了!也不知道她像谁!我和她爸爸两个人到现在‘疵’和‘吃’的发音都分不清!”
    说英语也是一级棒,好多人都诧异地问她是不是在美国呆过,因为她的英语“有美国西海岸的口音”。晓芙对此倒是很淡定:“我不知道啊,可能我看了不少美剧和好莱坞电影吧。不过我也得告诉你,我这人确实挺有语言天赋的!”
    这话一出口,老外觉得她自信,中国人就觉得她有点过分自大或者说不要脸了。是的,晓芙最大的缺陷就是爱夸夸其谈和不懂得谦虚。用她爸的话形容就是“恃宠而娇,恃才傲物,这才还不是真才,虚的,经不起考验”。还有一点,也不知道算不算缺陷,就是崇洋媚外得可以,做梦都想去西欧和北美。
    所以,鸿渐第一次见到她就很反感。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相亲,是鸿渐妈本命年的生日。司令员说:“本命年生日很重要,一定要过!”由于工作太忙,不能亲自回省城给太太过生日,所以他把鸿渐妈的几个好朋友,连带着他们各自的家人都请了。已经是排级干部的鸿渐也从位于郊区的部队赶回来,周兰兰当然也在。
    大人们在斗地主,晓芙当时坐在正对着包厢门口的沙发上,看着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穿部队迷彩服的鸿渐走进来,心想:嗬,这高中生差点成了我男人!
    晓芙看人永远是直视,山猫一样炯炯有神。她也有害羞的时候,具体表现为脸红、心微颤,但就是不避讳别人的眼神。
    这让鸿渐身旁的周兰兰相当不快,想:我男人长得再帅,我还在这儿呢,你就这么看着!
    鸿渐也很不自在地挠挠头,想:这女的怎么这么直不愣瞪地看人!
    有客人起哄:“不打了不打了,儿子媳妇来了,入席了!”于是大家把牌扔了,都站起身来朝饭桌走去,晓芙也站了起来,她那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绒衣,两只本来就不小的铅球显得更是巨大无比,一下冲入了鸿渐的眼帘,把鸿渐吓着了。心说:靠,哪有女孩长成这样的?都畸形了!真搞不懂我妈心里怎么想的!
    当时,他和晓芙本人都知道司令员太太想要撮合他们俩的意图。
    落座后不久,酒店的一位女经理就捧了一大束红玫瑰进来给鸿渐妈,说是司令员让送的,正好四十九朵,中间还插了鸡毛。一桌女客都啧啧称羡。晓芙妈当着晓芙爸的面,对鸿渐妈作出擦眼泪状,说:“哎!羡慕!羡慕!”
    晓芙留学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正在等去澳洲的签证,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热切的期盼。她还特地让从小一块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女友手榴弹陪她去买了几件新的比基尼,打算将来在黄金海岸晒日光浴的时候穿。
    席间,大人们谈笑风生,晓芙默不吭声地吃东西。酒过三巡,不知道谁说到了考驾照的事情,然后也不知道谁就说:“国外是在路的左边开车的吧?”晓芙一下就来劲了:“不是的,只有在英联邦国家,或者以前的英属殖民地才是在左边开车。”人家就凑趣地笑说:“晓芙马上要做外国人了!签证什么时候下来呀?”晓芙立刻就眉飞色舞起来。有个女客说:“你有没有什么好的留学中介推荐?我女儿明年初中毕业,我想让她出去读高中,最好是美国。”“美国好啊,我是害怕面签,不然我就去美国了。留学首选就应该是美国,美国的学历是全世界最顶尖的。什么英国,澳洲跟美国比都不行的。”“美国一般什么城市比较好?我姐姐在芝加哥,我就想让我女儿以后去那儿。”“芝加哥好啊,美国几座大城市,像纽约,洛杉矶,旧金山,还有波士顿,底特律啊,都不错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美国一般的小城市都比我们这边一线城市环境要好得多,哪像我们这边污染这么严重。所以好多人出去了都不想回来!”晓芙这话一出口,一桌客人全愣住了。晓芙妈赶紧笑道:“她就这样!洋奴一个!”
    所以鸿渐对她的第一印象相当不好,偏偏那晚回家后,他妈还问他:“你觉得晓芙这丫头怎么样?说给你当老婆好不好?”
    他立刻就冷笑道:“就她?脸肥得跟屁股似的。胸大得都比例失调了。走哪儿,人没到,胸先到。也太夸张了!我又不是找奶妈。长得也老气!”
    “那怎么是老气呢?那是成熟!你别看,这种女孩不容易老的,反而是兰兰那种粉扑子脸,过了二十八,你看看老成什么样子?妈把话撂这儿,晓芙这丫头到了四十岁肯定还和现在没多大差别。”
    “喔,我找个长得像四十的?妈,我才二十五,人生第二个本命年刚过完!”鸿渐想想,又说:“最让我反感的是,她张口闭口就出国出国的,还是不是中国人?这类崇洋媚外的浅薄女孩子,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晓芙对他的评价则截然相反:“他是高是壮!但脸长得跟个小孩一样,说话跟过家家似的。真是我的同龄人啊?这种人!我找男朋友还是找儿子?演童话剧啊?”
    “那小丫头摸他脸把他摸火了!”晓芙妈替鸿渐辩解道。
    席间,兰兰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未来婆婆想要拆散她和鸿渐的意图,对鸿渐比以前更亲昵,老摸他的脸,搞得鸿渐很不自在,当场就发飙了:“你别老摸行不行?烦!”弄得兰兰很是尴尬。也让晓芙十分反感。
    晓芙很同情兰兰:“摸摸他的脸怎么了?他又不是纸糊的!也不能在饭桌上就恼啊!那个兰兰倒蛮能忍的,要是我肯定当场就走人!”
    “是,要是你,你肯定气得人都不认得了。阿姨就一个儿子!你们这一辈不都这样吗?娇生惯养的。”妈说。
    “我是女孩,本来就该细细气气,娇生惯养。他是男孩,要成熟一点!包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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