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在这里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对舒夜是报以何种心情的。”苏洛微微一笑,回过头来,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里泛着动人的水光,看起来有些令人心悸的氤氲。有细碎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间,李舒夜忍不住伸手,轻轻替她拂去了那淡雪般的落絮,却被苏洛顺势抓住了手指,缓慢却坚定的十指相扣。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是苏洛最熟悉的神情,带着只流露给她的温和与宠溺,此时还有一丝微微的诧异与惊喜,看的苏洛也忍不住笑着弯起眼睛。
    这份快要呼之欲出,从心脉中缓缓流出的,温暖四肢百骸的心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是在李舒夜为护她挺身而出时?是在淮南第一场雪下的对视之时?是在南疆共同力战腐尸之时?是在青麓地牢中生死相依之时?还是在濒死之际念念不忘之时?
    无论是何时开始,都已然不重要了,眼下苏洛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份心情会伴随自己度过余下的一生,所以定要让眼前之人彻底明白才好。
    “舒夜,你可愿此生与我红尘相伴,白首不离?”
    绯衣的少女笑吟吟的望着他,李舒夜只觉得心中似有一簇煦丽的烟花猛地炸开来,整个人都有些发懵,隔了好久才逐渐回过神来,耳边却还一直回响着苏洛所言那八个字,余音缭绕不绝,仿佛一直响彻到心底。
    红尘相伴,白首不离。他在心中反复的品味着这八个字,只觉得心脉处似乎有一股暖流涌出,让这具常年饱受寒疾之苦的身体也如沐暖阳春风。
    阿洛……阿洛。李舒夜轻唤了她一声,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悸动,上前用力将绯衣少女拥入了怀中,一手轻抚她的长发,细细的感受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阿洛,此为我一生之愿。”
    未等苏洛出声回应,李舒夜已然吻上了那让他魂牵梦绕的娇嫩双唇;不同于以往只敢趁着她醉酒熟睡之际的偷香,这一吻饱含了他数月来的煎熬与思念,还有此刻仿佛要漫出心海的喜悦,热情的让苏洛无法想象,直至苏洛几乎无法呼吸之时李舒夜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末了还心情愉悦的亲了亲少女红透的耳根。
    “舒、舒夜你……”这一吻让苏洛连脖子都涨的通红,半晌没能把话抖顺,哪能想到李舒夜平日里那般风轻云淡的性子居然也会有如此激烈的一面;苏洛只觉得舌尖都被他吮的有些发疼,大脑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那些表明心迹的话语都给忘到了天边,羞的只敢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尖。
    这般可爱的反应让李舒夜忍不住微笑,伸手抬起苏洛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将少女眼神中的慌乱与娇羞一丝不落的看进了眼里。他忍不住又吻了吻苏洛有些红肿的唇,低声在她耳畔轻笑,“这便害羞了?”
    “我、我……”苏洛想要反驳,然而耳畔的气息让她呼吸不稳,近距离凝视李舒夜那双带着笑意的冰蓝色眼睛又让她脸颊发烫,顿时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目光。到底女儿家的面子薄,李舒夜也不在为难她,只是紧着先前十指相扣的手将她再次拉入怀中,在满目飞花之中面露微笑,深深的拥紧了所爱之人。
    ☆、第77章 归程
    回程之时两人共乘了一骑,将另一匹马远远的牵在后面,就这么慢悠悠的朝王城所在之处走回去。夕阳下的沙漠还散发着余热,苏洛朝李舒夜怀里窝了窝,惬意的眯上了眼睛;李舒夜的体温较常人而言低了许多,被他抱着感觉温温凉凉的,在眼下这般炎热的时节中最是舒服。
    李舒夜有些无奈的看着把他当降温剂使用的绯衣少女,回想起自己在冬日时也觉得抱着苏洛如同抱着个小暖炉一般舒服,不由得失笑。就体温而言,他俩倒是正好互补了。
    从他的角度看去苏洛的脸颊如蜜桃般粉粉嫩嫩,嘴唇还有些微红肿,李舒夜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那里,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犹如寒玉,苏洛被抚弄的舒适,也就没有拒绝,猫一般轻轻咕噜了一声。
    “说起来舒夜你方才……根本不像是初次与人亲近呢。”苏洛被那手指抚弄的微痒,忍不住咬了他一口,模模糊糊的嘀咕了一句。那般热情而娴熟的动作,饶是苏洛性子开朗并不回避亲密的动作也抵不过他的深入,这才被弄得面红耳赤,至今都不太敢直视李舒夜的眼睛,与她想象中自己主动的情景全然相反。
    “谁说是初次与人亲近了?”李舒夜失笑,凑到了苏洛的耳畔,轻声低语,“……我偷亲过阿洛你这么多次,一次都没发觉么?”
    苏洛原本还以为李舒夜过去有喜爱的女子而有些失落,闻言顿时一怔,口中顿时加了些力,让李舒夜疼的一声吸气,才愤愤不平的放开了他,“都是何时的事?我……我怎的一点印象也无……”
    “嗯,比如上次在南疆那一夜,阿洛你喝了许多百花蜜酿,结果醉的不省人事。”李舒夜好整以暇的替她回忆着,对少女渐渐涨的通红的脸颊视而不见,“……不仅主动抱过来,吻你的时候也相当配合,倒是比方才放得开多了。”
    “我…………”苏洛哪能想到自己醉酒之时竟然做出过这么大胆的举动,脸上顿时烧的滚烫,不过那时候她的确是对李舒夜有些非分之想了,酒壮人胆,因此喝醉之时才会格外胆大妄为吧。
    想到这里,苏洛忽然有些不岔,明明主动表明心迹的人是她,这么一直被李舒夜调笑算是怎么回事,眼下她与李舒夜可是光明正大的亲密关系,她该把先前那些让人脸红的臆想统统在某人身上实施一遍才是。
    于是苏洛顺势抓住了李舒夜留在她唇边的手指,又轻轻咬了一口,而后伸舌头舔了舔那被她咬出牙印的地方。舌尖接触到的皮肤一如想象般微凉,苏洛忍不住又蹭了蹭,她早就对李舒夜那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垂涎三尺了,如今就在眼前,哪还有好好放回去的道理。
    李舒夜期待看到少女脸红的想法彻底失算,倒是被苏洛忽然大胆起来的举动弄的一怔,手指被咬到的地方有些刺痛,又被少女轻轻舔舐,舌尖那湿滑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蓦然一动,眼神顿时暗了暗,掩饰般咳了一声,快速的将手收回了身后去。苏洛朝他眨了眨眼睛,不期然看到青年微微涨红的耳垂,嘿嘿一笑,颇有种扳回一局的快意。
    “阿洛……”李舒夜伸手抱住兀自点火而不知的少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将头深深埋入她的后颈,呼吸了一口少女发间的香味,“待这趟西域之行结束,便随我回淮南罢。落日楼的大家都很想念你。”
    “……嗯。”苏洛轻轻点了点头,想起秦意跟李洵,还有那个在落日楼中度过的舒适愉悦的冬日,也有些怀念起来。她原本也打算伤愈之后便回淮南去寻李舒夜,如今与他心意相通,自然是要生死相随不分离的,虽然有些舍不得朔与昭。
    “大宛与我夏渊是百年友邦,即使回到淮南,日后也有机会重返此地,与殿下一聚。”李舒夜看出了苏洛眼中的不舍,揉了揉她的长发劝慰道,“说不定你我下次再来时,朔已然是大宛女王了。”
    大宛之王如今罹患昏睡症,一日之中也醒不了几个时辰,王位形同虚设,权责大事都担在尉迟朔肩上,她继位也是迟早的事。苏洛嗯了一声,往后靠了靠,将自己完全陷入了李舒夜带着淡淡药香的气息里,微微弯起了嘴角。
    无论回到淮南将面对怎样的困境,她都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因为只要与李舒夜在一起,她便能所向披靡,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回到王城之际已然天黑,苏洛下了马,跟李舒夜一道去见了尉迟朔,提前说明了离意,也好让真心待她的王女有个准备。尉迟朔还在批阅公文,闻言放下毛笔抬眼看了苏洛半响,最终还是微微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输给先遇到阿洛你的时间,我没什么好说的。”赫木恩的声音顿了顿,蔚蓝色的双瞳里满是不舍,“昭大概会伤心了吧,这西域之中再无人能与他随心所欲的比试了。”
    “待淮南那边的事宜告一段落,我还会回来看望你们的。”回想起这十数天的惊险与喜悦,苏洛也有些感慨,朝赫木恩微微一笑,“下次可别让我在酒肆里遇到离宫出走的你啦,王女大人。”
    赫木恩也笑了笑,那般任性妄为的举动,待她继位之后自然不可能再出现。能在身为王女这段最后的自由时光里遇到苏洛也算是种缘分,也许她不该如自己一样被束缚于脚下的土地,她应该是风,自由自在的行走于这凡世红尘之中。
    赫木恩最后看了苏洛一眼,视线落在了她与李舒夜那相视一笑上,绯衣的少女依旧有着乌黑清澈的眼睛,仿佛一汪泉水,在这荒凉的沙漠中滋润了她的心田;然而她却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从心底里恋慕与喜悦的神情,赫木恩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将这份感情埋葬了起来。
    能见证苏洛死里逃生,又寻得所爱之人,她该为此高兴并送上祝福才是。属于赫木恩的爱恋并不止限于让她成为王后这一项才是,守护着苏洛幸福平安的过完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女终于还是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望向苏洛,一如她们最初相处时的模样,“刚刚叫我什么?”
    “朔。”苏洛吐了吐舌头,赶忙将赫木恩喜欢的称呼给换了回来。
    接下来的时日里李舒夜探访了大宛十三座主城中的十座,与赫木恩之间也有了个大概的合作意向,只待她继位之后与七郡王正式接洽。苏洛大部分时间都作为护卫同行,偶尔留在王宫时自然是被尉迟昭逮住一顿好削,沉默的王子在得知苏洛即将离去的消息后难得露出了失望与不舍的神情,在苏洛再三保证还会回来之后才勉强放过了她,没有在吃饭睡觉的时候也来场突袭。
    期间苏洛倒是没忘记与古力大夫的约定,将李舒夜带去见了见他。古力大夫虽是性子古怪,却一生致力于医治疑难杂症,初见李舒夜的病症时又是兴奋又是苦恼,把了足足四五个时辰的脉,又与他探讨了整整一日,方才对李舒夜体内寒疾之症有了个头绪。
    “既然你已试过寒冰灵蛇,冰蚕幻蛊与离火仙草这几味方子,我这里的药大概也起不了作用了。”古力大夫深深的皱眉,李舒夜费尽心力求得的这三味药分别是各自领域中的绝世灵药,取以毒攻毒,以毒御毒,以毒破毒之法,药性涵盖了从极寒,温寒到极热的所有跨度,若是这三味药都不成的话,李舒夜这寒疾怕真是世间无药能医了。
    “但你失去冰蛇之后尚且能活动自如,安然度过了毒发之际,又是为何?”古力大夫问的非常直接,让苏洛不禁回想起初见她时那句‘你本该死了怎会还活着’的问话,不由得噗嗤笑了一声。李舒夜带着询问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见苏洛点了点头,这才将红尘心法能化解他体内寒疾之毒的事告诉了古力大夫。
    锦衣罗缎的胖子闻言皱眉思索了很久,忽的猛一拍大腿,将他身边的毛驴吓得长鸣一声,“你既然一早就知道她的内力能助你化毒,还苦苦寻找别的灵药作甚?这世间唯一的解药就在你身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嘿,老夫行医数十年,倒是头一次遇见你这么巧合的情况,明明是治无可治的绝症,老天爷偏偏又赐了你唯一的解药,当真是缘分。”
    “但是我的内力虽能缓解舒夜体内寒疾,却不能根治……不知古力大夫可有法子?”苏洛有些担忧,她的内功心法虽然能助李舒夜度过毒发之期,却也希望他的寒疾能彻底痊愈,不用再受那冰寒噬身之苦。
    “那是你法子没用对。”古力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捋了捋自己上翘的小胡子,“他不是习武之人,一点内力也无,你输送再多进去也是白搭,走一遭就都消散了,得用更加自然便于融合吸收的法子才行。”
    “咳咳……”李舒夜却是忽然明白了古力大夫的意思,喝茶的手一抖,差点撒了自己满身,苏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朝古力大夫问道。
    “还请大夫明示。”
    “明示个什么?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听不懂?与他行双修之法便是,交/合之时气血沸腾内力自然渗透,效果比任何灵药都好。”古力大夫瞪了苏洛一眼,“简单来说,多行几次房事他的寒疾自然会减缓,虽然痊愈是不可能了,毕竟在体内纠缠了这么些年,不过恢复个七八成回到普通人的程度是没问题的,也比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看着舒心。”
    苏洛听得目瞪口呆面红耳赤,只觉得头顶一阵冒烟,支吾了半晌都没能发出声音来。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这个性情古怪的胖子能当着一个姑娘家的面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并且丝毫不感害臊,看着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的苏洛又补了一句,“害羞个什么劲儿?你跟他现在是两情相悦,又是世上唯一能救自己情郎的解药,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我看你俩赶紧成亲得了,省得朔丫头一天到晚惦记个女子,而他也还能多活个几年。”
    语毕指了指李舒夜。苏洛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会不会进展的太快了些?不过若是这样真能让舒夜体内寒疾缓解的话…………
    在她脑中一片纷乱之际,李舒夜轻轻握住了苏洛的手,朝她笑着摇了摇头。只要苏洛在他身边他便以足够,感情之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他不希望苏洛以为他是为了红尘心法才与她相守终生的。
    被他那冰凉凉的手一握,苏洛倒是平静了不少,回头望了李舒夜一眼,从那双冰蓝色的眼中读出了他的想法,不禁也微微笑了笑,回握住了他。
    见过古力大夫之后御使一行又在王宫中小住了几日,才终于启程告辞。临行之前赫木恩亲自将他们送到了王城门口,当然这其中为苏洛送行的心意更多一些,直到一行人的骆驼与马匹都牵至了沙漠中,王女依旧恋恋不舍的拉着苏洛的手不愿放行。
    “阿洛,你且记得,我大宛之门永远为你敞开,想要何时回来都行。”赫木恩的神情有些黯然,连带额间的宝石月环似乎都少了些光辉,“……你是在这里死后重生的,便将大宛当做你第二个故乡罢。”
    “朔……”苏洛心中感动,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回来的。”
    赫木恩又看了一旁的李舒夜一眼,“我就不说什么替我照顾好她之类的话了,若你真敢负了阿洛,随你逃到天涯何处,我大宛铁骑势必饶不了你。”
    “不敢劳殿下费心。”李舒夜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自然而然的揽过苏洛的腰将她往自己这边靠了靠,“感谢殿下一路送行至此处,时候也不早了,殿下便先行回宫歇息罢。”
    语毕,也不管赫木恩是否真的回应,便招呼随行侍从上马上车,浩浩荡荡的准备离去。
    苏洛依旧担任护卫,骑马走在队伍的前方,远行一段后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赫木恩的身影已然化为了一个模糊的小点,她眼眶蓦地一热,高高挥手向王女告别。
    虽然只在这里度过了十数天,但就如赫木恩所言,苏洛在这王城之中身死又复生,已然将这里当做了第二故乡,此番离别,心中自然充满了不舍。然而她还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与必须要守护的人在淮南等待着她,她总有一天得回去,面对那些她逃避了许久的现实。
    因而此刻虽是离别,却不是再见。
    她定会再次回到这大漠王城。
    ☆、第78章 紫荆之王
    回到淮南的路程依旧遥远而漫长,但这次有了李舒夜在身边,苏洛丝毫不觉无聊,每日里跟他聊起分别这两月间的见闻都能说上很久。回程途中她又一次遇到了金角仙,只是这次连剑都未出鞘,那金角仙已然事先感觉到她的气息,还未现身便逃之夭夭了。
    苏洛也从李舒夜那里知道了一些淮南的情况,特别是那位神秘的七郡王。这位王爷其实应该被称为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七个女儿,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的妹妹,自幼便爱些舞刀弄枪之事,待长大一些更是充分显现出在领兵打仗上的天赋,成年封王之后镇守西疆十年无恙,人称‘紫荆之王’,在西川与幽州一带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洛听过之后也有些吃惊,七郡王是何人她或许不清楚,不过大名鼎鼎的紫荆王江湖上可无人不知其名号,传闻中她在幽州兵变外贼入侵之时一人带兵困守了主城三月,护得数万百姓平安,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在江湖上传为佳话多年,却不想真身竟是个女子,难怪这么多年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她。
    “郡王也无意隐瞒,只是外界传闻中她多以青年英豪的形象出现,久而久之也就懒得管了,倒是省去不少推脱闲事的功夫,是以人人都知道紫荆王的威名,却无人了解圣上亲封的七郡王。”李舒夜拧开一个水袋递给了苏洛,一边说一边拧开了另一个,自己也仰头喝了两口,“虽是女子,却一点不输男儿的心胸抱负。近年来西疆边境状况繁杂,各方人马蠢蠢欲动,也亏得镇守西疆之人是紫荆王这般人物,才有了夏渊境内十年安稳。”
    李舒夜少有能夸赞别人的时候,苏洛不禁也对这个七郡王好奇了起来,夏渊百年历史中也从未听过封女子为王的事迹,能以实力得到当今圣上与军中之人的认可,自然也不会是个普通人物。
    历经数天长途跋涉,一行人终于是出了沙漠,回到了夏渊境内。李舒夜原本打算先带苏洛回淮南落日楼一趟,然而刚一至夏渊便收到了七郡王的急传,让他归来之后立刻回王府报道;李舒夜无奈,只得辗转先去了幽州,那里驻守着十万雄兵,是七郡王的大本营。
    七郡王的王府是座足有四进四出的大院子,门口竖立着两座栩栩如生的石狮,下人通报之后一行人便被领进了门,院中错落有致的布置着花园与假山,看得出这位七郡王是个想当喜爱园艺之人,处处透露着别具匠心的细节,巧妙的融合了苏淮地区与西疆幽州的风格,让人觉得格外舒适,连拐角处的盆栽都显得十分融洽。
    苏洛随着李舒夜一行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处空旷的花园之中,还未见到人便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意,苏洛周身一凛,抬头朝那花园中望去,却是一人正在练武,一杆倾长的铁枪使得虎虎生风,戳,刺,劈,砍,一套动作舞的行云流水,让人忍不住叫上一声好。
    那舞枪之人却是一名神色干练的女子,长发高高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眉目间虽有女子的柔和,一双眼睛却是犀利有神,如同手中的长/枪一般凛冽,让苏洛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她并未受到来人的影响,手中的动作丝毫未有停顿,凛冽的杀气仿佛化作实体一般缠绕着那杆通体乌黑的长/枪,每一□□出之时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看的苏洛暗自心惊。
    这般杀意浓厚又凛冽如寒风的枪法必定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一招一式皆悟于生死之中,没有一丝多余的花把势,苏洛毫不怀疑那长/□□出的每一击,在战场上都会带走一条人命。
    那舞枪之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苏洛的目光,手中长/枪一抖,在空中挽了个圈,攻势一转便向着苏洛迎面袭来,苏洛一惊,脑中还未回神之际身体已然先一步反应,抬手拔出了七星龙渊,与那乌黑的长/枪狠狠撞在一处,两件神兵同时发出了阵阵嗡鸣。
    舞枪之人似乎没料到苏洛有能耐接下她出其不意的一击,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转身与苏洛战到了一处,一时间枪鸣剑响,两人的动作快到连残影都看不清,眨眼间便过了数十招。
    苏洛被那重枪震的虎口发麻,一时间也有些心头火起,他人主动挑衅岂有不回之礼,苏洛目光一凛,红尘心法运走周身,很快便将长/枪所向披靡的势头给压了回去。
    那持枪之人的内力也相当浑厚,与苏洛交过手的所有人都不同,她的枪法说不上精明,每一招却都是最恰到好处的实用,与苏洛的剑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大量的实战中磨练出来的。然而与苏洛随性而起的剑法不同,持枪女子的每一招都充斥着浓烈的杀伐之气,即使枪势被阻,那毫不退缩的气势也压苏洛有些喘不过气来,恍惚之中似有千军万马踏破江山而来,女子手中的长/枪便是进攻的号令,每一击挥下时都犹如千钧之势。
    两人交手过百招,彼此都萌生了退意,再打下去苏洛就该动真格的了,在即兴比试之中两败俱伤显然不是个好办法,她们最后一次交锋后同时退开了些许,各自收兵,结束了这场意外而没有结局的较量。
    苏洛收剑之后平复了一下内息,暗自庆幸她如今红尘心法大成,手中又有七星龙渊这等利器,否则刚才能不能战个平手还很难说。持枪之人倒显得很痛快,将长/枪抛给了身后之人,又披上侍女送来的外衫,理了理因激斗而纷乱的长发,这才走向了归来的御使一行。
    “回来了。”持枪女子朝李舒夜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而是转头看向了苏洛。能有如此气势与身手,又被周围人毕恭毕敬对待之人必然是那位传闻中的七郡王,苏洛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七郡王已然朝她走了过来,双手往胳膊上一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却是在问李舒夜。
    “这位便是你穷尽心神,不惜投靠本王麾下也要寻得之人?”
    “托王爷洪福,让舒夜得以寻得所爱之人,此恩必将铭记于心。”李舒夜朝七郡王拱了拱手,却是丝毫没有隐瞒与苏洛之间的关系,七郡王意义未明的唔了一声,负手而立,来回踱了两步,看了看李舒夜,又看了看苏洛。
    “红尘心法的传人苏洛是吗?倒真是年轻一辈里不可多得的高手。”无论先前对这个李舒夜执意寻找的女子抱有何种看法,七郡王对刚才那场对战倒是颇为欣赏的,“本王已经数年未有与人如此痛快的一战了,依你所见,方才那场比试要是动上真格,本王与你孰胜孰负?”
    “若是拼上内劲全力一战,王爷会输,而我会死。”苏洛不卑不亢的答道。这一点她倒是看的明白,若是拼上内力一战,七郡王定然敌不过她大成的红尘心法,而她却少了对方那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狠劲,高手交战生死只在一瞬间,仅凭这一点,她虽胜尤亡。
    七郡王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来回打量了绯衣少女一会儿,最终弯了弯唇角,飒爽的一笑,“到比我想象中更有趣一些。我叫夏紫荆,至于身份你应该都听舒夜说过了,无论他先前是何人,眼下我是他主子,而他替我卖命,苏洛你只要记住这一点便足够了。”
    这般狂妄的口气听得苏洛微微皱眉,然而就如她所说,眼下李舒夜是七郡王麾下之人,又是实权在握的皇亲国戚,她断然不可能为此当众拂了对方的面子,只得沉下脸应了一声。
    “这就不说话了?”夏紫荆却不肯放过她,略略嗤笑了一声,“当初在落日楼前拦我那股劲儿都去哪了?豪气冲天的苏女侠?”
    落日楼?苏洛怔了一怔,忽然想起为何先前会觉得夏紫荆有些面熟。在落日楼义诊之时李舒夜曾经接待过一个身中尸毒的夏姓青年,那人的侍卫无视义诊的规矩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还是苏洛出手拦下来的,只是当时那夏姓青年因中毒而面色灰白,又做男装打扮,这才让苏洛没能在第一时间里认出来。
    见苏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夏紫荆忍不住微微一勾唇角。说起来她也是因那次中毒而意外结识了李舒夜,医术如此了得又能一眼推断出她身份之人必定是个心思缜密沉稳的高手,她当时就生出了招揽之心,只是李舒夜身负凛渊阁之主一职,日子过的逍遥自在,又怎会甘于隐没在王府之中。后来李舒夜为寻找苏洛在淮南闹出了很大动静,她那时恰巧还留在淮南,便暗中帮了他一把算是还了救命之恩,哪知被李舒夜寻得线索一路摸到了跟前来,这才与他有了互助的协约。
    “苏洛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可算明白夏紫荆为何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提枪攻来,苏洛在心中瘪了瘪嘴,当时因她这一拦差点要了夏紫荆的命,这梁子可算是结大了。
    “行了,我知你心中不服,装也不装的像点儿。”七郡王拍了拍手笑道,“我府中不养闲人,苏洛你便来做我的贴身侍卫罢。”
    “郡王……”李舒夜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声。当初为寻苏洛加入七郡王麾下已属迫不得己,如果可以的话李舒夜不希望苏洛也一脚踏进来,这王府中可不比江湖门派,与各方势力,甚至是夏渊朝廷之间的关系都是错综复杂,一不小心便会被吞的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有何不可?她这般好的身手,留在我府中不归我用岂非暴殄天物了?”夏紫荆挑了挑眉,态度却是十分强硬,“我缺一个信得过的近卫,正好苏洛也是女子,同行之时没那么多忌讳,又是你所选中之人,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李舒夜还想说话,却被苏洛暗中拉住了衣角,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既然李舒夜已是七郡王麾下,她必定也是要随行前往的,王府中不养闲人,她能得王爷赏识求得一份差事自然是再好不过;虽不知云湖盟对她的搜捕进行的如何,但若是能归于紫荆王麾下,自然能少去大部分不必要的麻烦,思来想去,倒是最适合她如今境况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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