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挥挥手:“我没事,谅他们也不敢把我一个老头子怎么样,吓唬吓唬人罢了,倒是你自己,一个女孩子,下次不要这么冲动跑出来了,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情,我一样没办法跟我儿子交待啊。”
    陆雨舟两个脸蛋立马红成了苹果,支支吾吾道:“王叔,瞧您说的,我是你儿子什么人啊,你还不好跟他交待。”
    王叔笑的一脸意味深长,“就是你出了事我不好跟他交待的那种关系啊。舟舟,王叔我不得不说,你这姑娘眼光好啊,我儿子就不说了,就是我这个公公,也是打着灯笼难找啊。”
    陆雨舟羞得不要不要的,“王叔!”
    王叔乐得嘿嘿的,“哈哈,舟舟,最近这些日子苦了你了,等明皓回来,一切就好了。”
    被孤儿鳏夫们寄予了厚望的王明皓终于给力了一回,没有一拖再拖,如约从德国飞回来了,王大财一直不明白,“儿砸,当初你不是去的美国留学吗?怎么从德国飞回来的。”
    陆雨舟含羞带怯地帮王明皓提着行李,跟她公公,啊不,王叔解释,“王明皓有个课题去德国交流了一年,他在美国入职后又被派驻德国分公司。”
    “哦哦哦,儿砸你这回来不走了吧?”王大财其实并不关心儿子是在美国还是德国镀金,反正都是长毛鬼子的家乡。
    王明皓绣口一吐给两个接机的亲友吃了定心丸,“我已经在海心集团找了工作,过几天就去上班。”
    王明皓被老爸、发小簇拥着回到家,发懵地面对着一片茫茫的海洋,王叔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一双绿油油的雨靴,“昨天刚下了暴雨,这一片都成泥塘了,我老早就准备好了,这靴子还是超市打折时候买的,20块一双,舟舟和她奶奶的也是我买的,她们脚小,只要15块。”
    王明皓矜持地把他阿玛尼的修身小西裤腿装进20块一双的雨靴里,淌着泥水穿过茫茫雨海回家,巨大的行李箱被他扛在肩上。
    黄操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凑上来献殷勤,“哎呦喂,这不是我皓哥吗,您荣归故里啦?恭喜恭喜啊!诶,你看这弄的,连个好好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来来来,我帮你搬……”
    王明皓眯眼看了他一会儿,“黄操操?”
    “呵呵,皓哥你还记得我小名呢,来来来,我来帮忙……”
    王明皓让了一下,“不用,这箱子特沉,你拎不动。”
    黄操急着跟他搞好关系,连声道:“皓哥,你不用跟我客气,你一个读书人,我一搬砖的,我还能拎不动。”他抢着把王明皓的黑色皮箱扛到自己的肩膀上,脚下就是一哆嗦,这箱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比预想中重了至少一倍,黄操咬着牙刚迈了两步,脚下不知道踩了个什么,一个趔趄“哗啦”一声,连人带箱子一起摔进了水里。
    王明皓眼明手快,在箱子落水的前一秒把它抢救过来,真诚地对四仰八叉摔在水中的黄操说:“我说过的,你拎不动。”
    ……
    黄操在王家冲了个澡,穿着王明皓的裤衩,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凉嗖嗖的,冻的他蛋疼,他不自在地连着换了自个坐姿。
    王明皓在收拾行李箱,里面扎扎实实塞满了一箱子的东西,送亲友的礼物啦、书本啦、衣服啦,甚至还有一副哑铃。
    黄操张大了嘴:“我说这么沉呢,皓哥,你怎么把这玩意也带回来了。”
    王明皓道:“用习惯了,没舍得扔。”
    陆雨舟切了一盘西瓜过来,黄操老实不客气地伸手去够,被陆雨舟一巴掌打落了爪子,“你脸皮可够厚的,昨晚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好意思吃。”
    黄操讪讪道:“那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都跟王叔道过歉了,再说了,那时候人多,我是为了保护王叔才趴他身上的。皓子哥,你可算回来了,你是个明白人,快劝劝你老爸和舟舟吧,他们再钉着,能落着什么好,你看你回来都没个好的落脚地。”
    陆雨舟斜他,“就知道你赶上来要说这个,真跟黏糊虫一样无孔不入。”
    王明皓一派自然地收拾东西,对这件事不置可否,他递给陆雨舟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舟舟,送给你的,我在柏林一家成衣店看见,觉得挺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黄操在一旁看的眼热,“皓哥,有送我的吗?”
    王明皓乜他,“要不,把你身上的裤衩送你。”
    黄操大哭,“同样是发小,你这也太区别待遇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第6章 chapter6
    徐子锋得了尚方宝剑,心急如焚地过来找陆雨舟谈判,这一回陆雨舟没含糊,大门敞开,像是擎等着他来。
    徐子锋捏着指头,掩着鼻子把情书展示给陆雨舟看,他笑得含蓄,声音却掩藏不了得意,“陆小姐,真想不到你对我如此深情,不瞒你说,时隔多年再看,我依旧很感动。这说起来也是人生的缘分,多年前你在我这里可能确实是跟食堂阿姨一样的背景存在,谁能知道现在你我还有这样一番缘分呢,这一回我可是实实在在地记住了你。”
    陆雨舟双耳通红,她的黑历史啊黑历史!她怯怯地问:“徐总,如果我不搬走,你真的要把它登报吗?”
    徐子锋好整以暇地纠正她,“不仅是要搬走,是要尽快搬走。而且由于你昨晚的表现,补偿款照旧,一个多的子我也不会给你。”
    陆雨舟纠结、挣扎、踌躇、反复了半天,牙一咬、心一横,“行,我搬,但你要把信还给我,并且保证再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徐子锋没想到这么快达成协议,楞了一下,他本来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他狐疑地盯着陆雨舟,“你既然承诺会搬,信我自然还你,没事我留着这种东西做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这件事情,你以为很光彩吗……你确定你三天内会搬走?”
    陆雨舟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你再说下去,我就要后悔了啊,让黄操拿合同过来。”
    徐子锋盯着黄操拿来征地拆迁补偿合同,直到陆雨舟在上面签字画押,才长出了一口气,尤有些不可置信,这就搞定了?
    黄操喜气洋洋的,“恭喜恭喜啊,恭喜二位了!”
    徐子锋皱眉,“你瞎嚷嚷什么呢,我又没跟她结婚,还恭喜二位了。”
    黄操心情棒棒哒,“恭喜徐总旗开得胜,嘉心广场一期工程征地拆迁工作至此圆满结束,恭喜舟舟弃明投暗,分得市中心跃层公寓一套,加补偿款xx万元,舟舟你也算是个小富婆了,以后可得照顾着老同学点。”
    陆雨舟点头,“嗯,以后你上我家来,会赏你碗汤喝的。”
    黄操不乐意了,“什么态度啊,舟舟,我跟你说,以后大家还是邻居,你们家又没有壮劳力,扛煤气扛米的活儿你还得将就我你知道吧?”
    陆雨舟一撇嘴,“以后都是天然气管道了我谢谢你。而且王明皓回来了,你哪凉快哪歇着去。”
    黄操简直气歪了嘴,“没有你这么过河拆桥的,我这几年的煤气罐都白扛了我。”
    “你一共就扛了两回谢谢,别说的好像多大恩情似的。”
    徐子锋在一旁看着他们斗嘴,幽幽地问:“王明皓是谁?”
    “隔壁老王家儿子呀,刚从德国回来的高材生,要说我皓子哥就是明事理,一回来就把协议签了,舟舟你一个人也蹦跶不起来了吧。”
    徐子锋眯起眼睛怀疑地盯着陆雨舟,陆雨舟被他看得一阵发毛,“看什么看,记得你承诺过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反悔谁就是小狗,哼!”
    陆雨舟躲在厕所,鬼鬼祟祟地把她当年鬼迷心窍,跟风写的情书拿出来欣赏了一番,嗷嗷嗷嗷!果然是黑的不能再黑的历史啊!她把情书小心翼翼撕成不能再小的碎屑,丢进马桶里,放水冲掉——她长舒了一口气,仰天长笑三声,黑历史彻底消灭,小竹马学成归来,她的人生即将迎来崭新美好的一页。
    时间转回到昨天晚上,两家四口人外加一个黄操,5个人吃了一顿接风宴,王明皓和陆雨舟坐在她们家的大露台上乘凉。
    王明皓抿了一口啤酒,看着四周光秃秃的的风景,笑着说:“你们也真够能扛的,被人找了不少麻烦吧。这附近好久没这么空旷了,小时候从你们家楼顶还能看到江心,后来就看不到了,现在又能看到了。”
    陆雨舟喝的迷迷瞪瞪的,“王叔叔说,你没回家,他不能搬,嘿嘿,其实……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两个从小一起在这里长大,不能让你一眼看不到,房子就没了。”
    王明皓转头看着她,月光如水,“舟舟,少喝点酒,明早起来又要嚷嚷头疼了。”
    “呵呵,小看我,”陆雨舟觉得有点冷,她把脚收起来放进裙子里,整个人蹲在凳子上,“你以为我还是三杯倒吗?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可能喝了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都快两年没回家了。”
    王明皓把衬衫脱下来,搭在她腿上,这小姑娘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他把她的手捂在手心,“舟舟,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陆雨舟笑着摇摇头,“不用道歉,多大事啊。”
    王明皓眼里一热,把醉酒的女孩拥进怀里,陆雨舟跟他两年前离开的时候没什么改变,好像她这辈子就没怎么变过,从十来岁的小姑娘到20几岁的大姑娘,人是长高了,他的舟舟还是那个舟舟,侠骨热肠的舟舟,明明是那么柔弱的肩膀,却总是笑得满不在乎,试图要去保护和帮助别人。
    “舟舟,对不起。”他再次道。
    陆雨舟今天早上从床上醒来,努力回忆着昨晚模模糊糊的片段,心跳如雷、面红耳赤,她依稀记得王明皓跟她说了一句,“舟舟,咱们搬吧。”
    她就义无反顾地点头说:“好,我搬!”
    陆雨舟跟公司请了两天假,在家里上上下下的捣鼓搬家,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要搬动起来还真是一件伤筋动骨的事情。
    老太太不太明白了,但看着陆雨舟进进出出地收拾,也本能地感到心慌,赶在陆雨舟身后叨叨着“不能搬,不能搬!芳芳和你爸爸还没回来呢,搬了他们找不着了。”
    陆雨舟回头问她奶奶:“那我妈圆圆呢?她你就不管了。”
    陆奶奶道:“圆圆没关系,圆圆到哪都找的回来。当初我把你爸支应去了南京,也被她找到了,带了你一起回来。”
    陆雨舟嘿嘿笑,这小老太太,多少年了,老了糊涂了还记得呢,这对她妈是有多大怨念啊。
    “奶奶,你不知道吧?我爸跟圆圆早搬走了,搬出去了过好日子去了,我们不得赶紧追过去。”
    陆奶奶消化了一会儿,“真的啊?”
    “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这个圆圆!舟舟,赶紧的,搬,把你爷爷的骨灰盒带上。”
    陆雨舟默默地摩挲着雕花檀木的盒子,一溜儿三个,她的爷爷、爸爸、妈妈都在这里,她高考之前,爸爸妈妈出车祸去世,奶奶承受不了打击,神智变得恍惚,她已经有些模糊那段最黑暗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王叔和王明皓给了她们家最大的帮助,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移情别恋”,告别轻佻的似是而非的初恋,真真正正爱上一个男人。
    几十年的老房子积攒下了太多的回忆,陆雨舟是这个也舍不得扔,那个也不忍心丢,偌大的家私还真不知该往哪搬。
    她去了项目指挥部找黄操。
    黄操苦着张脸,“舟舟,不是我不帮你,可是我们协议里说的清清楚楚的,从拆迁之日到新房子修好,这中间租房的钱按人头来补,你们家就两个人,就补这些钱,再多没有了。”
    陆雨舟道:“我又不跟你要钱,但你总得给个地方让我放东西吧,我去问过了,别说没这么大的房子出租,就是有人家也不乐意我把这么些破烂搬进去。你们指挥部不挺大的么,划个小房间让我装下东西呗,等我找到仓库了再搬走。”
    不等黄操开口,拆迁小分队先锋成员马甲男青年发话了,“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是人人都跑来划个房间放东西,我们还要不要办公了。”
    陆雨舟被他的两道凶光瞪的一愣一愣,“诶你谁啊?什么态度说话呢,当初来赶人的时候就你闹得最凶,我说你们老板一个月发你多少钱啊值得你这么卖命。”
    马甲男青年一脸被羞辱状,“这是钱的问题嘛,这是职业操守。我跟你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但你不可以侮辱我的人格。”
    “嗬,还想我侮辱你的人,多大脸啊,美的你!”陆雨舟耍起嘴皮子来,比起身手也毫不逊色。
    黄操忙头大地两头安抚。
    工程如期开动,徐子锋心情颇好地转到指挥部来看看,还没进门就听里面菜市场一样地闹开了锅,一道熟悉的女声又在讥讽骂人了。
    他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随即意识到表情不对,又咳嗽一声换了一张面无表情的boss脸走进去,问:“怎么了这是?”转向陆雨舟,一脸惊奇,“怎么又是你?”
    黄操跟徐子锋解释了来龙去脉,在老板面前,他还是挺维护发小的,“徐总,你看看,舟舟她为了我们的项目,确实做出了牺牲,她奶奶至今还不乐意搬呢,她压力也挺大的。老太太精神身体都不大好,她的团团罐罐的又都不舍得扔,这么些东西别人看是破烂,可在自己人眼里是宝贝,可往哪放成了难题。要不徐总,您给想想办法?”
    徐子锋沉思片刻,道:“这简单,我在城东的别墅不是还空着房间嘛,让陆小姐和她奶奶搬过去,这些破铜烂铁的就放在客厅也行,堆在院子里也行,大不了我跟物业交点资源管理费。”
    黄操一脸欲言又止,陆雨舟没注意,她警惕地问徐子锋,“你不会儿也住那里吧?”
    徐子锋璀然一笑,“放心,我跟我爸妈住城西,不会去打扰你们的。”
    陆雨舟这才放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黄操弱弱举手,“徐总,我可以不跟陆雨舟住同一个屋檐下吗?”
    徐子锋道:“不乐意你可以搬出去啊,本来就是临时的员工宿舍,白吃白住还这么多要求。”
    ☆、第7章 chapter7
    陆雨舟拿到了徐子锋的别墅钥匙,未免夜长梦多,迫不及待就搬了过去,她指挥着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打包装箱上车,足足装满了两张大皮卡,还剩下院子里不少坛子罐子的没地方搁。
    搬家公司的人跟她说:“陆小姐,没想到你们家东西这么多,你这个情况还得再调一辆小的皮卡车过来,但现在公司的车都派出去了,要租赁外面的车,价钱可不便宜啊。”
    陆雨舟问了个价钱,觉得确实有点肉痛,她想了想,道:“你们等等。”陆雨舟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儿,长年踞守在胡同口超市旁的几个大叔蹬着小三轮排队过来了。
    “舟舟,你终于签字啦?这是要搬啦?”一个中老年大叔,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老远就问她。
    陆雨舟叹气,“不搬能怎么着啊?真等推土机哪天给我们家一铲子推了把我们孤儿寡母的埋下面啊。钱叔,我这还有些坛子罐子的搬不走了,要麻烦你们几位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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