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自己也说得兴起,将当年与其他女学生一道恶整讨厌的先生、或者对付那些欺人太甚的贵女的事情全说了出来,听得千花眼界大开——原来欺负人有这么多的手段?与此同时,她也深深地感觉到,女子之间的争斗好可怕……一举一动都可能是算计,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被算计的。
    她想起了柳眉。她与柳眉一直交好,有什么好东西她都会留给柳眉,每每在贵女们的聚会上有人欺负家世比较低微的柳眉了,她也一定会站出来为柳眉出气——横竖没人敢欺负她,太常寺卿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她也很沾了点光。
    按照方氏说的,一定是有人算计欺负她了,她才会算计欺负回去;可千花自忖并没有对柳眉不好,可柳眉为什么那么对她,又为何偷偷留意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背景?
    “如果……”千花犹豫了好久,才问出来:“如果你并没有对别人怎么样,或者一直对某个人很好,那个人会算计你欺负你吗?”
    她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自己能有什么理由叫柳眉不开心,进而对付自己。
    “难说,要看那个人的本性。若是她生□□嫉妒,见不得别人好,你对她的好也可能会变成她对付你的理由,因为她不能拥有你所有的这一切。”方氏自然想不到千花此刻想的事,只当她是随意问的。
    柳眉会是这样的人吗?千花努力想了想,可她记得的柳眉总是浅浅笑着,温柔和顺,她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比柳眉脾气更好。
    无论千花提议什么,柳眉都一定会答应;无论千花的想法有多么奇怪,柳眉一定不会笑话她;哪怕偶尔连阿兄都觉得千花所作所为太离谱了,柳眉也会支持她。
    若是生□□嫉妒,见不得她好,是做不出这种事的吧?
    “那有没有那种人,对你一直很好,突然间变的呢?”千花怎么也无法将柳眉想成那种生□□嫉妒的人,她就算能偶尔藏得住心思,也不可能一直都藏得住吧?
    “也许会有罢,我并未见过,不过这世上的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会发生的。”方氏感概地说。仅仅几日之前,她哪里想得到这个任性刁钻的小姑子背后有那么大的秘密,而她身体里还藏着一只虫子呢?
    自从知道千花体内养着蛊虫,她便寻了许多机会偷偷看千花,指望能看出一些不同来。可那蛊虫恰如夫君所言,丝毫痕迹也没有,仅从外表来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贵族少女罢了。
    千花并没有发现她在偷偷观察自己,她还在苦恼柳眉的事。
    除去不明白柳眉为什么突然变了,对了柳眉为什么要划开她的身体,她也一直不懂。
    难道她身体里还能藏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不好意思,么么哒!
    ☆、英雄救美(上)
    第二天福伯忽的来寻千花。
    “前些日子怀王借咱们京郊西边的那个庄子小住,觉着一叶博闻广识,聪明伶俐,想问我把他要过去。我想着一叶是女郎指明要关照着的,便来问一问女郎,是允还是不允。”
    自从一叶被送到外头的庄子,千花还从没提起过他,福伯估摸着她的兴头已经过去了。
    “那个怀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千花正在玩阿兄给她带回来的套娃,漫不经心地问。从外头看只有一个小人儿,打开来里面还有一个,一层套一层,有意思极了。
    “怀王本是武将,甫回京不久,听闻人极谦和,在朝中风头正劲。我与怀王接触不多,但看来确是个不错的人。说句实在话,一叶是个不错的孩子,在咱们庄子里是埋没了。”福伯道:“我问过一叶,他说听凭小姐的意思。”
    “那就叫怀王带走吧。”千花想了想:“告诉怀王,他要是敢对一叶不好,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带狐之琬回家本就是个无心之失,既然他能有更好的去处,放他去便是。
    “我醒得,一定会转告福王。”福伯忙道,心里却忧愁着是不是该叫公子教一教女郎,对官奴婢不必这么负责任。
    这件事千花本没有放在心上,她一心只想着要去书院,哪里还顾得了别的事?临去书院前一天夜里,她又梦起前世的事情来,只不过这一次梦的不是临终前,而是生前的某个场景。
    当时阿兄带她去同僚家的宴席,柳眉父亲没去,柳眉自然也不能去,千花同别人又玩不到一处,便偷偷跑了出去,在池子边玩。
    “你长成这副相貌,可得小心那个怀王,听闻他好男色。”
    忽的从池子对面传来人声,那时千花还小,不懂得男色是什么意思。
    “去去去,成日里笑话我,莫不是我是自己想长成这样的?”回话的男子听来很生气。
    “哎,我就提醒你一下,生什么气。”先前那人告饶:“听说那怀王好几个男宠都给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不是担心你吗?”
    “走吧,回去喝酒。”
    随后那边就没有动静了。夜里回家路上,千花问阿兄男色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男子听了会生气,孟随不好告诉她实话,便说他说的是蓝色,吐词不清才叫她误会了。
    千花年纪小好忽悠,一愣一愣地就被忽悠过去了。
    直到她与狐之琰成亲后,某日将这件事当笑话说给狐之琰听,却被他笑话,这才知道真相。那时怀王喜欢年轻男子的事早已不是秘密,连狐之琰也知道。
    千花从梦里惊醒,想起来问她要一叶的那个不正是怀王么?一叶长得与狐之琰相似,前世狐之琰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怀王莫不是喜欢他的长相才要了他去的吧?
    怀王喜欢男人,那一叶岂不是危险了?她不知道一叶是不是也喜欢男人,但正因为不知道才危险,万一一叶只喜欢女人呢?
    要是怀王强迫一叶,闹出人命来可怎么办?
    “公子,公子,女郎闹着要去怀王府上,说要将一叶要回来。”大半夜的,福伯慌慌张张地敲开了孟随的院门,告诉他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怀王?”孟随一时没能想起来。
    “上回怀王借了京郊西边的院子,看中了一叶,想要他去自己府上做事,我问了女郎,她也答应了。”福伯提醒他:“可是不知为何,女郎方才命澜溪院给她备车,说不能将一叶留在怀王府上,得要回来。”
    经他提醒,孟随总算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茬。他本以为一叶的事可算了结了,哪知竟又起事端。
    “我去劝劝。”他无奈披衣起身。
    方氏被惊醒,原本也要跟去,被他劝下了。
    “开门,我要出去!”千花站在孟府大门后,对门房呵斥道:“你们敢拦我?”
    “不是不是,只是夜里落了锁以后,须得问过公子的意思才可开门。小的已经遣人去问了,还请女郎稍候片刻……”
    “等什么呀!我阿兄是府里的主人,我便不是么?他说开门便可开得,我说开门就不行?”千花面上隐隐露出要发火的样子。
    见她要生气,门房怕得很,这府上谁都知道不许惹女郎生气,否则绝没有好果子吃。可锁门的规矩也是公子定下的,如今这矛盾的情形,他一个小小门房能怎么办呢?
    然后他想出了一个自认为聪明绝顶的法子——“女郎您在这里等等,小的亲自去问公子,稍后就回!”紧跟着他拔腿就跑。
    “你给我回来!”千花看着他的背影大叫。钥匙在他那里,他跑了,门自然也开不了。
    阿兄上一回就说她与贱籍该保持距离,这回她上门去抢人,阿兄肯定也不同意。
    可人是她送进火坑的,她不能不管。
    那门房哪里肯停,千花便跑去追。她脚程快,虽说个头小了些,没多久就追上了门房。这完全出乎门房的意料,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拦在他面前的女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钥匙拿来。”千花伸出手。
    门房眼泪流了一脸:“女郎您饶了我吧……您……您就算出去了,您认识路吗?”不得不夸这个门房机智,他问到了很重要的问题,并且成功地问住了千花。
    “呃……”千花这才想起自己压根就不知道怀王家住哪里。
    但她并没有纠结很久,自信地说:“马夫肯定知道!”
    马夫在一边也哭了:“小的不知道……约莫得问福伯……”
    “那福伯人呢?”千花质问他。
    “福伯他……去寻公子了……”玉和好容易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补充道。
    千花顿时蔫了——这事是逃不过阿兄那一关了。
    孟随来得很快。千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全孟府上下都没一处能安歇。
    “千花,你为何要将一叶要回来,不是你自己亲口答应要送给怀王的么?”孟随知道不能与她硬拼,只能来软的,便好声好气地同她讲道理:“已经送人了的,不好要回来了,否则我们就失礼了。”
    “可怀王不是好人呀,他喜欢男人!而且会弄得他们人不人鬼不鬼的!”千花一急,就将原因说了出来,说完才想到这件事自己怎么可能知道?赶紧捂住了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心虚地望着孟随。
    孟随一听脸都白了:“你从哪里听来这么荒唐的事?莫不又是听了丰界玉的胡言乱语?”
    千花垂下眼,不吭气。丰家阿兄,又要麻烦你背一下黑锅了……她总不能告诉阿兄,那是前世她长大一些后偷偷听来的吧?阿兄以为她是怪物怎么办?
    不出声就是默认,孟随气得当即就想踹开丰家大门,将丰界玉拎起来胖揍一顿。
    “官奴婢已经送给怀王了,就不能要回来。”孟随这次不打算随她心意了:“叫人知道了,孟氏的脸往哪里搁?”
    无论怀王喜好男色是真是假,为着一个官奴婢还特意上门去要回来,且不说旁人会如何对孟氏指指点点,若怀王不乐意送还,闹将起来,少不得惊动上头那一位。
    便是为了千花,圣上也未必会忍得下这么多麻烦。
    “阿兄,那是一条人命!”千花也不打算退让:“他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是父母获罪才变成现在这样了,这不是他的错,我们不能那样待他。原本他呆在太常寺好好的,是我一时没想好才会带回来,这是我的错。我宁可将他送回太常寺去,也不能留在怀王府上。”
    孟随深悔没有从小教她身份有别,官奴婢是官奴婢,她这样的贵女丝毫不应沾染。只怕圣上若是知晓了此事,还会担心官奴婢会玷污了蛊虫的王气。
    “无论他以前如何,如今只是一个官奴婢罢了,你有这份心,已经是待他极其仁慈了。可是千花,你作为一个世族贵女,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这样而已。若是你执意要去做这件事,被京中其他世族知道了,整个孟氏都会因此蒙羞,即使阿兄无所谓,你叫阿爹如何面对他的同僚?你愿意见到阿爹被人指责嗤笑么?便是以后要为你择选夫婿,他们若是知晓了这件事,对你也只有坏处绝无好处,无论阿兄或是阿爹,都不希望你因为一个官奴婢而错失好的姻缘。”孟随苦口婆心,希望能说服她放弃营救一叶的打算:“何况丰界玉那人十句话有八句是浑话,信不得,阿兄见过那位怀王,他仪表堂堂、为人正直,也告诉福伯是因为惜才才会将一叶要过去。若是为着没有来由的抹黑去质疑他的人品,这并不是君子之行,阿兄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除非有人能证实他确实是那样的人,阿兄才会答应考虑一下。”
    千花常年只呆在家里,自然是找不到这种证据的,他也不会允许府里的人帮她,这件事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对他而言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我爱的狗血来了~~对不起今天又晚了……昨天加班回家太晚,么么哒
    ☆、英雄救美(中)
    千花看着阿兄,他面色前所未有地严肃,看着像是丝毫退让的可能也没有了。
    她咬着唇,眼睛瞪得大大的,蛮横地预警:“阿兄,我要生气了——”
    这件事她非做不可,谁也不能拦她,什么道理也拦不住她。孟氏这么多年的世族,哪会这样容易叫人耻笑了?以孟氏的地位,谁敢耻笑,还不能收拾他们么?
    难道她随随便便害了一个人,这种事就是有道理的?只因为那人身份低贱?狐之琰上辈子都能飞黄腾达,谁知道一叶能不能呢?
    方氏若是知道自己同她说的那些“趣事”叫她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一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千花的固执惊到了孟随。她说她要生气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小孩子闹脾气,而是极其认真的。
    “千花,你是认真的吗?”孟随心惊胆战。这个小祖宗,能不能不要给他添乱了?“你知道大,你有心疾,太医说不能动气……”
    “没错,可是我要动气了,因为阿兄不讲道理!”千花理直气壮地指责他:“阿兄要看我变成一个杀人凶犯吗?”
    “你不是杀人凶犯!”孟随简直气急败坏,这么多年他从未这样竭嘶底里:“一叶他现在好好的在怀王府上,阿兄可以向你保证。而且一待天亮,阿兄就去怀王府,替你看看他是否安好,行吗?”
    她为什么就这样不讲道理?!
    “不好!我现在就要去!”千花拒绝通融。阿兄丝毫不拿官奴婢当人,他所说的安好,同她所想的安好,一定不一样。
    何况夜里才适合干坏事呢,白天不一定看得出来了。
    孟随都快疯了。他不知道这个阿妹是怎么了,在生病之前那样温顺听话,病好了以后突然变得固执了,对很多事都有了自己的主意,且一次比一次更难应付。
    莫不是那只虫子不能淋雨,变得暴躁了?
    若真容着她去怀王府上闹,这件事一定会传到圣上耳里;若是不容她去,她又会生气。无论哪一种,他都讨不了好。
    两害相较取其轻,孟随衡量片刻,做了决定。
    至多不过一死,他同父亲这许多年已是捡回来的了,只是连累了方氏,她还那么年轻。
    “你稍等片刻,阿兄去同阿爹说一声,然后会陪你去。你是女郎,大半夜强闯王府,总是不合适的。”他退让了,答应了千花的要求。
    千花本以为事情会要更艰难一些,那想得到会这么容易。他既然肯放她去,那她再等等,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阿兄说过不会再骗她,就一定不会骗她。
    孟随叫醒了父亲,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让他赶紧去宫里禀报圣上;他则不得不陪千花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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