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继光都这么说了,大伙儿除了听命也没有别的选择,江继光见状便也不多说什么,看着江老爹道:“照年,带着孩子们跪下吧。给列祖列宗磕三个响头,发誓任何时候以江氏马首是瞻,这仪式便算是成了,族谱在爹这儿,一会儿就能给你们添上。”
    江老爹低头,应道:“儿子遵命。”说着便率先跪在了蒲团上。
    宋氏首先跟着跪下,其次便是长子江月华,很快轮到江月夜了,她虽然很不情愿,但为了江老爹也不得不受点儿委屈,然而膝盖刚弯下去,就有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吼进来:“慢着!谁让你们擅自找回这个畜生的,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都给我停下!”
    地板上拐杖的声音“咚咚”响,伴随着这一声怒吼,简直让人耳膜都要破了!
    江老太爷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瞥一眼地上跪着的江照年,怒火中烧的眼眸越发火焰腾腾:“江继光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把这个不孝子喊回来的!”拐杖甩出去,几乎戳到江继光的脊骨上。
    方才还被教训的几个族老顿时幸灾乐祸的笑起来,江继光不敢和父亲争执,赶忙站起来退到一侧,把首座的位置让给江老太爷。
    江老爹见状心中冷笑,江继光其实并不是多恶劣,曾几何时也给过他父爱的温暖,可惜这人就是愚孝,从来不敢对老太爷说一个不字,因此才造成他娘的卑微,也间接逼得他只能远走逃离。
    江老太爷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斜眼蔑着江老爹:“混帐!你舍得回来了?二十几年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你以为你带着孩子回来你爹和我就会接纳你?你别做梦了!我是绝不可能答应让你这么轻易认祖归宗的!”
    江继光十分为难:“爹……不管怎么说照年也是我亲生儿子,我膝下孩子本来就少,您就原谅他一次行不行?”
    “你给我闭嘴!”江老太爷怒发冲冠的大吼一句,江继光顿时不敢说话了,低着头比小媳妇儿还要胆小。半响,江老太爷才把目光重落到江老爹的身上,见他一声不吭只低着头忏悔,心里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点,心想这混帐总算是有了悔改之心。
    于是乎,他用傲慢的口吻道:“其实,你要是想回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江老爹本不想理睬这个迂腐古怪又心狠手辣的老家伙,然而形势却容不得他沉默,所以他仍然低着头,不让老家伙看到他眼底的憎恨的厌恶,淡淡的应一声:“老太爷请说。”
    “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你身旁的这个贱妇休了,我就答应让你和孩子们认祖归宗。”
    几乎是同时,江老爹就沉声道:“不可能!”
    他甚至差点大笑出声,哈哈哈,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这个老家伙什么时候仁慈过!看不惯谁,就让谁滚蛋。想让谁死,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处理掉。这么多年,他依然横行无忌,以为他就是天,是江氏的主宰。
    多可笑!
    江老太爷仿佛不敢置信,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混帐!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找死!”一边吼,一边举着拐杖就要打人,七八十岁了,握着拐杖的手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
    可依然蛮横□□,容不得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江继光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劝道:“爹,照年媳妇儿好歹也为他生了五个孩子,您总不能让他忘恩负义吧?爹,咱们能不能不计较这个了,这么多年了,您何至于和一个妇人过不去?”
    正文 公主病
    “你个逆子,你说什么?我和一个妇人过不去,她算哪根葱我要跟她过不去?凭我江氏百年大族,她这般低贱的身份连当丫鬟都不够格,又如何做得我孙媳妇儿?”
    江老太爷丝毫不顾场合,刺耳的话像倒豆子一样滚出来。
    江照年忍无可忍,额头青筋爆起,正待反驳几句,肩头却被一个手掌按住了,他微微错愕间,堂叔江继明已经站在了他身旁:“老太爷,现下京都乃多事之秋,您要再这么纠缠着这点小事不放,恐怕会招来大/麻烦!”
    江老太爷蹬眼:“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因着江继明太常的官威,江老太爷反倒不敢太放肆,谁让他儿子江继光官职低,而江继明却屡次在皇上跟前得脸。如今外人说起江氏,也都以江继明的声威为首,其次才勉强阿谀江继光几句。
    “什么是危言耸听?难道老太爷没听说,太子殿下最近对江氏颇为关注吗?不就是认个亲而已,江氏的动静也太大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劳驾老太爷都亲自过问。”
    江老太爷将信将疑:“真有此事?”
    听到太子殿下这个称号,江月夜手足冰凉,难道御玄凤一直在背后调查她?
    在江老太爷震惊的目光下,江继明缓缓问道:“照年,听说太子殿下去洛城游玩的时候和你有过一面之缘,太子殿下还夸赞月华文采好才情佳,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江老爹倏的抬起头,目光和江继明对上,便什么都明白了。江继明故意提起这些无非是要加重月华的存在感,一个举人也许不够让江氏看重,但一个被太子殿下看好的举人那可就不一样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子殿下都夸好的人,江氏有什么资格侮辱谩骂。
    不仅不能辱骂,连带着江照年和宋氏也该客客气气的对待。
    江老爹怒气未消,明知不该牵扯炫耀,却还是恶作剧的笑道:“岂止如此。傅太傅傅三公子也和月华交情匪浅,这一路来京,也是傅太傅多加照拂,怎么,族叔没告诉你们吗?不仅如此,傅太傅已经答应收小儿月诚做学生,有傅太傅这般渊博的启蒙老师,小儿假以时日前程似锦也未可知。”
    静谧,一时之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众人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半响,忽然有人惊叹一声:“天哪!江照年你祖坟冒青烟了吧!”
    江老太爷收回比鸡蛋还大的嘴巴,呵斥道:“说什么浑话!滚下去!”转而看向边门旁的江继松:“混帐,你怎么不早说!这一路回来,傅太傅真的和你们在一起?”
    江继松原本也想通告来着,可是出于嫉妒心理,他竟然鬼使神差的闭口不言,这下,火终于烧到他身上了,一向惧怕江老太爷的他不禁战战兢兢起来:“这……同行是没错,可却从未听说过什么收学生。老太爷,您可别听江照年胡扯,傅太傅是什么人?太子之师,众皇子的启蒙恩师,岂会看得上一个无知小儿?江照年这么说,无非是在我们面前逞能罢了。”
    这种场面,不管是江月夜也好,还是江月华也罢,皆没有一丝半点话语权。所以就算江老爹受委屈,宋氏被责骂,他们也不能插一声半句嘴,倘若真的不管不顾开口,受害的还是两老而已。
    却不料,初生牛犊不怕虎,江月诚稚嫩的嗓音掷地有声:“我爹没说谎,傅哥哥亲自答应过我的。他还教我,‘尺璧非宝,寸阴是竞’,我们活在世上不仅要珍惜光阴,更要善于抓住一切机会,没有拼过命,不曾尽全力,那就不要找任何借口抱怨。”
    小儿不过六七岁,却口齿清晰,言辞坚决,一干大人不禁看愣了神。
    唯独江继明满脸笑意:“看吧,照年别的不行,教育孩子倒是一把手。月华沉稳持重,月白不骄不躁,月诚傲骨铮铮,就是两个闺女,也贤淑懂事。老太爷,您就是看在这几个孩子面上,也不该再为难宋氏,俗话说母凭子贵,没道理江氏既要优秀的孩子,却端着不肯接受孩子母亲的道理。”
    江老爹适时补充道:“孩子母亲虽然出身微寒,可是却不离不弃陪伴我二十几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贪图荣华而休弃糟糠这种不耻行径,我江照年是说什么也不会干的!”
    江继光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焦急过,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变通?明明知道老太爷吃软不吃硬,说一两句软话哄哄他会死吗?大庭广众的,老太爷岂会甘愿失了脸面?
    谁料,江老太爷只是恨恨的瞪了宋氏几眼,跟着妥协道:“罢了罢了!不就是多养个闲人嘛,江府上养的闲人还少吗?丫鬟仆妇小厮奴婢,成堆的养着,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咳咳!”
    这话,赤/裸裸的把宋氏比作丫鬟啊!
    江月夜差点就咽不下这口气,要不是宋氏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她真想跳起来狠狠的反驳江氏的这个死老头,不就是老太爷嘛,颐指气使给谁看?八十岁了,也不怕作天作地把自己作死!
    江老太爷发了话,认祖这事儿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几位族老心中骇然,心想江照年背后有那么两大靠山,老太爷就算心有不甘那又能怎样,难不成还真弃之不顾?
    可那怎么行,江氏这几年每况愈下,等的不就是翻身这天吗?江月华既然有这个潜能,那老太爷又岂能放过?他是讨厌江照年没错,对这些从未谋面的曾孙也毫无好感,可是在家族利益面前,个人的喜好算个屁,就算是老太爷,也不能只手遮天。
    否则,江氏上下背地里就会把他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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