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清走后,柳承集自己一人独自想了很久很久,直至入夜,他才一扫心中这连日来的阴霾,笑着往青姨娘的院子走出。
    他要先去好好放松放松自己,才好让他接下来好好巩固他如今的地位,并为他未来的地位好好铺垫着。
    然他才从厅子里走到厅子前的花庭来,便听得府里一阵嘈杂,有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家丁惊乱慌张的声音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响起,“老爷!老爷!不,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柳承集才刚扬起笑意的脸登时又沉了下来,大声喝了一声。
    他说过在府中不可大声喧哗,更不可大声喊叫,如今便是连他府里的人都敢不将他的话放在耳里了!?
    有怒意在柳承集心底升腾。
    “有人,有人带着剑闯进府里来了!”家丁面色发白,一脸惊惧,慌乱到了极致。
    柳承集惊,怒喝:“什么人敢这么大胆!?”
    回答他的,是一柄未出鞘的剑抵到他脖子上,冷冰冰的剑鞘贴着他的脖子,让他震愕住,不敢有丝毫动弹,额上立刻有冷汗沁出。
    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人朝他靠近,更没看到这靠近的人如何出手,他面前的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耻笑过并且厌恨着的人,司季夏!
    这,这怎么可能!?
    柳承集喉结微微一动,瞪大了眼,动也不敢动,尽管贴在他脖子上的是剑鞘而非利剑,然他却感受到了从剑身上传来的杀意!
    “说,阿暖在哪儿。”司季夏出口的只有冷冷的一句话,冷得让正聚到这花庭来的左相府众人只觉浑身一寒。
    柳承集尽管心下不安,然他面上却仍表现得镇定,看着在院中愈聚愈多的家丁婢子及护卫,他堂堂左相绝不能在此时失一点颜面,“世子真是好大胆子,天子脚下竟敢如此擅闯我左相府!简直是藐视王法!”
    众人咽了一口唾沫,在天子脚下藐视王法,可是要判重刑的!
    柳承集的话音才落,便有护卫从四周向司季夏围来,他们手中的剑刃在风灯中闪着银光,让周围的家丁和婢子心中打了一个又一个颤。
    司季夏却像没有看到周围的护卫般,只是用剑架着柳承集的脖子又问一次,“阿暖在哪儿?”
    “我说与不说,你能奈我何!”柳承集眸中突然迸射出狠毒,只见他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快准狠地朝司季夏的心口刺来!
    与此同时,周围护卫同时向司季夏袭来!
    当柳承集手中的匕首就要刺进司季夏心口时,柳承集眸中的狠毒在放大,只见侍卫手中的剑就要将司季夏刺成一个靶子——
    却只见司季夏手中长剑剑柄尾端缀挂的穗子微微一动,还不待在场所有人看清他究竟做了什么,便见着护卫手中的剑当当当纷纷掉落在地并如被什么震到了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而柳承集手中那本是要刺到司季夏心口的匕首,此时竟是稳稳地扎进了柳承集的左肩内,而那匕首的手柄处,还握着柳承集自己的右手!
    再看司季夏,还是静静站在那儿,除了他剑柄尾端的穗子在轻轻晃动之外,他似乎一动也未动过!他手中的剑依旧架在柳承集脖子上。
    所有人顿觉不寒而栗。
    柳承集瞪大了眼,还未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匕首为何刺到了他自己的肩膀内,连痛呼都忘了。
    “我最后问一遍,阿暖在哪儿?”司季夏面色不改,语气不改。
    柳承集终于怕了,额上冷汗密密,面色刷白,道:“我不知道。”
    “是吗。”司季夏没有再多问,只是收回了架在柳承集脖子上的手,当柳承集以为危险解除了的时候,只觉有什么东西打上他的唇迫使他不得不微微张嘴,随即那东西便窜进了他嘴里,落进了他的喉咙里,似是药丸,带着浓浓苦味的药丸!
    只听司季夏冷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半日断肠,六个时辰内,若是左相大人想好了要将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自能免了肝肠寸断的折磨。”
    司季夏说完,转身走了。
    柳承集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惊骇不已。
    没有人敢拦司季夏,只惊恐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他再在院中忽然消失。
    再看回柳承集,只见他面色惨白,左肩上还扎着一把匕首,肩头有血在流出,浸红了他肩头的衣裳,他的心口起伏得厉害,呼吸也极为用力,双眼因被羞辱而怒恨得通红,怒不可遏地喝了一声:“速备马车!本相要进宫!”
    司季夏从左相府离开后,在宽敞安静的街道上停了停脚步,转头,看向宫中方向。
    随即,只见他将手中的剑握得紧了紧,往宫中方向走去。
    就在司季夏走到高高的王城城墙前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司季夏被迫停下脚步,眼神冷冷看着面前身穿黑色布衫的男子,语气冷沉道:“让开。”
    “让给你去送死?”黑色布衫男子嘲讽一笑,五官线条冷硬,面上神情也是冷硬的,不是别人,正是斩白。
    “我不会死。”他还没有找到阿暖,他绝不可能死。
    “可笑,就算千机老人在世,他也不能保证他独闯王宫后能活着出来。”斩白冷冷的声音里有对司季夏的浓浓嘲讽,“更何况你是拖着一个极致疲惫身子的残废。”
    司季夏握剑的手抖了抖,面色却不改,“我是死是活与夜阁无关,把路让开。”
    “若要我把路让开,可以,用你手上的剑说话。”斩白话音落,抽出了手中的剑,指向司季夏。
    司季夏默了默,而后抬手,以齿咬住剑鞘,拔剑出鞘。
    下一瞬,斩白手中的剑如游蛇般朝他刺来。
    两道黑影,两道银光,交交缠缠。
    仅仅半盏茶时间,交缠的两道银光分开了,只见司季夏以剑拄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有血从他口中溅出,落到他的前襟上鞋面上。
    而斩白只是往后退了几步,依旧稳稳站立着,面不改色,连呼吸都未变。
    “你现在只是面对我一个人尚且如此,还敢大言不惭说你不是去送死?”斩白讥讽道。
    司季夏未语,只是摇晃着站起身,吐掉口中的血,面无表情,还是只说了两个字。
    “让开。”
    斩白道:“过得了我手中的剑再说。”
    又是一番交手,这一次,司季夏吐出的血更多,连握剑的手都无法控制地颤抖。
    斩白的呼吸已变得有些急促,虎口发麻得离开,只是他面上神情冷硬得就像他根本没有受任何影响般。
    司季夏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只是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他握着剑的左手忽然垂落了下来,他的剑便“叮”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没有弯腰去捡。
    斩白看着司季夏的左手,眸中有一抹异样的光闪过。
    然斩白手中的剑没有停顿很久,第三次欲向司季夏袭来。
    司季夏没有避让,抑或说他已连避让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在剧烈地咳嗽着。
    当斩白的剑直刺司季夏的心口而来——
    忽有一道黑影急掠而来,以他手中的剑格挡开了斩白的剑。
    像是知道会有人来一般,斩白不惊不诧,只是缓缓收回手里的剑,看得出他方才的攻击并非想取司季夏的命而是在试探着什么。
    “师兄……”来人看着斩白的举动,看出了他意图,声音颤了颤。
    来人身后,司季夏失了浑身气力,眼见就要倒地,来人迅疾转身,连忙扶住了他,紧张道:“诡!”
    司季夏失去了意识。
    他今日所受的负荷,已远远超出了他身子所能承受的极限。
    ------题外话------
    哦呵呵~叔今天有按时更新啊~自己觉得自己挺值得表扬的,哈哈~
    ☆、042、阿暖所在
    冬暖故坐在马车里,马车在疾驰,车厢却只有些微轻轻的摇晃而已,坐着并不让人觉得难受。
    车厢不大,却有软座靠枕,茶水糕点。
    冬暖故就坐在里侧的软座上,手脚自由,并未被束缚,看着面前的糕点,听着砸砸的车辙滚动声,眸光阴阴沉沉。
    她想到了司季夏,想到他苍白的面色,她心中总觉不安。
    见不到她,他会怎么样,冬暖故想象不出来,抑或说她不敢胡乱想象。
    身处现下的情况之中,不是她大意,也不是她不够警惕小心,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而已,没有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羿王爷,远在南岭的羿王爷。
    她不是没有想过羿王爷会派人来将她带回去,只是没有想到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踏足京畿的他竟会亲身前来,并且,亲自动手。
    她本可以不受钳制,然当时她手中已拿着了司季夏放在柜中的包袱,柜中的两只包袱在司季夏眼里似乎很重要,她不能让羿王爷注意到那两只包袱,她宁愿受伤,她也不会让谁人碰她的平安,哪怕是他的东西,也不行。
    她也想过在途中伺机逃跑,姿势暂时还觅不到时机,便只能等等,再等等。
    她现在也还没有能脱逃的胜算,她没有内力武力,唯一防身用的小银也被羿王爷一剑削掉了脑袋,她不是傻子,没想过在这种时候与羿王爷及十数身手不凡的影卫较量,就算她是傻子敢较量,也没有较量的本事。
    她这个身子,就是个弱小的存在。
    随着马车行驶得离京畿越来越远,冬暖故觉得自己的心愈来愈静不下来,这是从前的她万万不会出现的情况,就算面临死亡,她也能冷静自如。
    然现在的她,不能,她的心住进了一个人,就再也不能无谓生死,她想着他,心中想着的每一件事都与他有关。
    想着想着,冬暖故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她曾对司季夏说过的话,司季夏也答应了她的话。
    她说,倘有一天她不见了,他一定要记得把她找回来。
    他答应了。
    她知道,平安答应了她的事情就一定会付诸行动,就算她无法逃离现下的境地,她的平安也一定会来找她,把她重新带回到他身边。
    但是,前提是她的平安一定要完好无恙,一定。
    冬暖故闭起眼,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马车里另一张软座上的男子捧着茶杯,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汁,不疾不徐道:“世子夫人是在担心京中的世子,还是在思考如何从本王手中逃走?”
    说话的,是羿王爷,他竟是与冬暖故同坐一辆马车亲自看着她!
    “王爷亲自来请暖故回去,现下还亲自陪着暖故,当真让暖故受宠若惊。”冬暖故轻轻一笑,睁开了眼,看向神色冷淡的羿王爷。
    “世子夫人不必受宠若惊,因为世子夫人有本事,所以本王看得起世子夫人,本王的眼里从不容无用之人。”羿王爷非但不否认不拐弯抹角,反是坦荡承认,将手中茶盏放到了手边的小几上,“本王本可不必自己亲自走这一趟,不过本王想了想,觉得世子与世子夫人这一走似乎就不会再回到羿王府,所以本王还是决定亲自走这一趟为好,以免出了什么差池。”
    冬暖故沉默,只静静看着羿王爷,面色亦是平平静静的,心下却有些诧异,诧异于羿王爷竟知晓她与司季夏不打算再回羿王府,他们并未露出任何马脚才是。
    “世子此刻定是在想本王如何知晓你们的打算,可对?”羿王爷看也未看冬暖故,却猜得到她心中所想。
    “暖故的心思瞒不过王爷。”冬暖故并未否认也未遮掩。
    “因为啊……”羿王爷将头轻轻往后一靠,靠在了轻轻摇晃的车厢声,晃得他的声音似乎一颤一颤的,“本王的王妃死了,就死在世子的眼前。”
    段晚晴死了!?冬暖故眸中有震惊一闪而过。
    难怪,难怪平安去见了段晚晴后情绪波动那般大,原来……竟是段晚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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