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故转身,看向厨房门外,正见着一只通体黑色的鹰正扑扇着翅膀落到小院的地面上。
    司季夏不由自主地抓紧冬暖故的手。
    冬暖故只是浅浅一笑,看了司季夏一眼后便要往厨房外走,然司季夏却拉住了她。
    “不去看看么?”
    司季夏不语,只是将冬暖故的手抓得有些紧。
    冬暖故却是神色柔和,拉了拉他道:“去看看吧,我和你一起。”
    小院里,那只黑鹰自落到院中后就没有动过,好似就在那儿等待着什么似的。
    黑鹰的一条腿上绑着一只细小的铜管,以红色的细绳扎绑着,与黑鹰通体的黑色相较,显得颇为突兀,就好像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一般。
    司季夏没有朝黑鹰走去,只是站在冬暖故身边,完全没有要上前取下黑鹰腿上的小铜管的意思。
    冬暖故见他不动,便将他推了推,道:“有信,应是给平安的信,怎的不去取?”
    “阿暖……”司季夏还是未动,反是将冬暖故的手抓得一紧再紧。
    “平安你再这么抓我的手,我的手就要被你抓断了。”冬暖故忽地怨了一声,司季夏忙松开手,随即又将冬暖故的手捧起来看,神情紧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生怕他真的将她的手抓坏了。
    “逗你的,傻木头。”司季夏这紧张小心又惭愧的神情让冬暖故不由地轻轻笑了,将自己的手从司季夏手中收了回来,笑得轻柔道,“我没事。”
    司季夏有些不信,眼神有些不安,正要说出什么惭愧抱歉的话来时,冬暖故再次将他往黑鹰的方向轻轻推了推,“去取信吧,若是急事,不宜耽搁。”
    司季夏依旧没有动,眸中有为难的迟疑。
    冬暖故不再推他催他,而是自己抬脚慢慢往黑鹰的方向走,边走边道:“平安,我不知你做了什么事,又想要做什么事,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司季夏的眸光晃了晃,定定看着冬暖故被日光柔和了的背影,听着她声音轻轻浅浅的话。
    “我……”司季夏微微张嘴,却又觉得现下的他,不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想给她一个家,这是他最想要做的事情。
    可,现下他做不到。
    “平安,你若选择漂泊,我们便以四海为家,你若选择远走,我们便以江湖为家,家而已,只要与平安在一起,任何地方都能成为我的家,所以……”冬暖故在黑鹰一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司季夏,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着,“平安,来取信吧,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尊重你支持你。”
    就算司季夏没有与她提及过一句,但她也隐约猜得出他已经在做了的是什么事情。
    是与皇室有关的事情,是与皇权逐鹿有关的事情。
    良久,司季夏才迈出沉重的脚步,走到冬暖故面前,将她紧紧搂到怀里,贴着她的耳畔吐着坚定的气:“阿暖,给我一些时间,我给阿暖一个家。”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好。”冬暖故笑着点头。
    司季夏将绑在黑鹰腿上小铜管里的小纸卷取出来时,竟又有一只黑鹰扑扇着翅膀落到了小院中来,这一次,这只黑鹰腿上只是绑了三条红绳,而非绑着小铜管。
    司季夏在看到这第二只黑鹰腿上绑着的三条红绳时,他的面色沉了下来。
    看罢手中卷成细小纸卷的信,司季夏的面色更沉了一分。
    冬暖故没有问他信上写了什么,也没有问他拿过信来看一看,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要走了么?”
    “嗯。”司季夏将手中的小纸卷捏在指尖,轻捻几下后,只见那小纸卷慢慢变为小纸屑,从他指尖一点点往下撒。
    “去哪儿?”冬暖故已然不笑了,她看得出事情的轻重缓急,即便司季夏仍未对她说上任何一句关于他要做的事情的话。
    “京畿南碧城。”司季夏的眼神变得有些冷沉,连声音都多了几分寒意,“约莫一个时辰后出发,阿暖可受得住?”
    “我说过,我不是娇弱的千金小姐,平安无需如此紧张我。”
    “我需到地下石室走一趟,不放心阿暖独自一人留在房中,阿暖可介意再随我去一次石室?”即便冬暖故说了无需太紧张她,但是司季夏似乎做不到。
    他还未能从没有保护好冬暖故而让她从他身边消失的阴影中走出来,即便他足够聪明足够冷静,然在对待与冬暖故有关的事情上,他却是如何也冷静不了。
    他怕只要他一个不小心,他的阿暖又会从他眼前消失,这样的事情,他如何也接受不了第二次,也绝不会让其发生第二次。
    他不敢离开她身侧,不敢让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至少现在不敢。
    冬暖故知道司季夏在忧虑什么担心什么,不想让他不安,便随他再去了一次那个有如浸在寒气里的地下石室。
    这一次,司季夏给冬暖故拿了两件防身用的东西,一件是贴身软甲,一件则是一只一尺长的机甲蛇,边让冬暖故穿上软甲边道:“软甲可防刀枪箭矢,我师父三十年前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做成的,本是打算送给他心爱之人的。”
    “那为何此物还在?”既是送给心爱之人的,为何还在这儿?还能让她穿在身上?
    “因为就在师父完成这件软甲的那一日,他心爱之人死了。”司季夏声音轻轻淡淡,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机甲蛇放到冬暖故手心里,“阿暖喜欢蛇,特意为阿暖做的,蛇眼是机关,左眼触发淬毒银针,右眼变蛇身为短刃,可做防身之用。”
    冬暖故把玩着机甲蛇,笑吟吟道:“平安下次给我做各种各样的小鸟可好?”
    “好。”司季夏笑得柔和宠溺。
    “平安,我还有一件事情。”
    “阿暖只说便好。”
    “我想见见羿王爷。”
    司季夏微怔,未问什么,只是微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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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0、一个不为世容的野种【二更求票】
    离开寂药前,冬暖故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洗了干净,将其放到了碗柜里,再将厨房打扫了一遍,确定收拾妥当后才将厨房门扉掩上。
    司季夏则是把卧房里的大木桶中的水提出来倒,把被褥折叠好收回箱柜中,把卧房收拾好,末了把门阖上,离开了小楼。
    冬暖故站在桂树下等他,手里拿着两只包袱,一只长包袱一只短方包袱,正是司季夏喜好随身带的那两只包袱。
    除此之外,他们再无第三个包袱,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拿。
    冬暖故离开时抬手抚了抚桂树的树干,将长包袱系到了司季夏背上,这才与他并肩离开。
    小楼前的桂树还是静静地立在那儿,好像在静静看着主人家离开一般。
    好像他们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这个院子了似的。
    整个羿王府依旧沉静得可怕,即便府中的下人一个都没有少,即便他们依旧像平常一样在干着自己的活儿。
    依旧……没有人敢看他们一眼。
    才出羿王府,府门外已有马车在等待,有身着青灰色短襟布衫、仆从模样的十名男子上前来向司季夏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而后又将他与冬暖故恭恭敬敬地请上了马车。
    马车里,冬暖故从袖间拿出司季夏缝的那个小人阿暖来瞧,愈瞧愈觉得司季夏缝的比她缝的要好上无数倍,再想着司季夏说过的话,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司季夏被冬暖故这莫名其妙的一瞪瞪得有些忐忑,沉思了半晌才试探性问道:“我把阿暖缝丑了?”
    冬暖故又瞪了他一眼,又从袖中掏出了小人平安,用手指戳着小人平安的脸道:“你更丑。”
    “……”司季夏怔了怔,而后轻轻笑了,自然而然地在微弓下脖子,在冬暖故的唇角轻轻亲了一口,认同地笑道,“好,我丑。”
    回答司季夏的,是冬暖故在他脚踝上轻轻踹了踹。
    司季夏却是微微笑着,盯着她手里的小人平安看。
    他注意到了小人平安背后“背”着的那块墨玉佩,在昨夜第二次见到它时就注意到了,他不过是不在意罢了,只是现下却又不得不在意。
    因为他看到了墨玉佩上刻着的阳文小篆——东陵段氏。
    冬暖故像是不想让司季夏看见那块墨玉佩一般,很快将两个小人一并收回了衣袖里,转个身,将背靠到了司季夏身上,把他当做椅子来靠,眉眼在笑。
    司季夏也微微笑着,坐直身子,让冬暖故倚靠得舒服些,并未问什么。
    马车在轻摇,致使车窗帘也在这轻轻的一摇一晃间一下又一下地掀开,将外边白亮的日光漏进了马车里来,映亮他们嘴角微扬的笑容。
    寻寻常常,安安静静,平平好好。
    疾驰的马车在青山小镇外的一面如镜般的月牙湖边停下了,那儿已停着一辆黑篷马车,马车前后左右都分别跟着两名骑马的黑衣执刀护卫,人人面色冷肃,看得出,保护那辆马车是他们的任务,抑或说押送马车里的人,是他们用命来执行的任务。
    而此刻,马车里的人不是坐在马车里,而是站在月牙湖边上,黑缎锦袍,衣冠整齐,负手而立,任风拂面,像极是出来游玩坐马车坐得累了的老爷在这湖边稍作休息一般,丝毫不看出此时的他,是受制于人。
    他的身后,站着两名面色冷峻的黑衣人,只见他们目光冷冷,似看向远方,实则视线从未离开过眼前黑缎锦袍的男人。
    还有一名脸膛黝黑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一直望向从青碧县而来的方向,脸色沉沉,似乎有些焦急。
    当男人看到一辆灰篷马车由远而近地驶来时,他面上隐隐的焦急之色才渐渐褪去,待得马车停稳,司季夏从马车上下来,他即刻迎上前,向司季夏客气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公子。”
    “石将军无需多礼。”司季夏只是神色淡淡的客气了一声,便是连一个虚扶的动作都没有,也没有要向对方介绍冬暖故的意思,只是转头看向冬暖故,温和道,“可需要我陪阿暖过去?”
    “不必。”冬暖故微微摇头。
    “那我便在此等着阿暖。”
    冬暖故轻轻点了点头,抬脚往湖边方向走去。
    看着冬暖故向站在湖边的羿王爷走去,石凯面上有明显的震惊与不放心,然司季夏只字不语,他就算心中有一千一万个疑惑不解,也不敢多问一个字,因为这个仅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就连根拔了羿王爷二十年经营的公子总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让人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废话,更不敢质疑他的每一个决定,似乎他天生就有这种力量,让人心甘情愿臣服在他脚下听他命令的力量。
    司季夏自然看得出石凯面上的疑虑,却是不多看他一眼,而是看着冬暖故的背影,不疾不徐道:“石将军无需担忧,待内子与王爷说上几句话,将军便可继续押其上路。”
    “这是幸而有公子,否则我等根本无法将羿王爷押进京。”即便司季夏年轻,然石凯却对其极其敬佩,使得他字里行间皆是尊敬之意,“西山那儿有许副将及李副将守着,公子可放心。”
    “嗯。”司季夏从不多话,只静静地听着石凯向他汇报着西山的情况,目光却一直未从冬暖故身上离开。
    站在月牙湖边的羿王爷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来人是谁一般,待冬暖故走到他身边停下脚步,他才用眼角的余光微微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道:“没想到世子夫人居然有兴致来探望本王这个阶下囚。”
    “王爷输了。”冬暖故却是未看羿王爷一眼,只是躬下身,捡起了湖边上的一颗小石子,轻轻投到了湖水里,在被微风拂动的湖面上打出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她就站在羿王爷身侧,却丝毫不见担心羿王爷会对她不利的神色。
    “胜败乃天下天天都会发生的事情,本王会输,也不见得有多奇怪。”羿王爷面色虽冷,却异常平静,竟没有一丝一毫败在了对方手上的怨恨与不甘,反是笑得有些自嘲,“只不过未曾想过会输在一个小辈手上罢了,而且还是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内。”
    他确实是输了,输在一个小辈手上,并且输得彻底,他承认。
    “因为王爷从未将他放在眼里,也从不屑将他放在眼里。”冬暖故说得不紧不慢,羿王爷未反驳,只看着湖面上的涟漪渐渐平息。
    “王爷会如此冷静,倒是我不曾想得到的。”冬暖故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由衷的佩服,毕竟是自己一点一点经营起来的势力,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土崩瓦解,任是谁,都无法冷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更何况是看似与王座只有几步之遥了的羿王爷。
    “本王向来不是放不下之人,输了便是输了,阶下囚如何,被千刀万剐又如何,输家应有的下场向来如此,本王也不过一个肉体凡胎,无甚受不得的。”羿王爷说得轻巧平淡,好像他真真就是一个出门游玩的官家老爷一般,竟是未将生死成败放在心上。
    “王爷令人佩服。”
    “怎么?世子夫人今儿来探望本王,就是为了对本王说一声佩服?”羿王爷冷冷一笑,“世子夫人与其有这个闲暇来与本王闲谈,不如好好想想世子把本王给端了后如何面对世人的目光和指点。”
    “这个不劳王爷费心,王爷既能看淡生死成败,我等又为何看淡不了流言蜚语世人目光?”冬暖故轻轻一笑,“今日来探望王爷,实是想在王爷前去受死之前,问王爷一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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